“那胎记起初只有指甲大小,也不会随年龄增长,之所以会变成你之前看到类似彼岸花的模样,是因为当年步摇给小雪加了封印。这封印与胎记合为一体,封印的力量越大,胎记就会越大。”
君墨离头一次亲眼见到如此玄妙的东西,心里却并不觉轻松:“那现在雪色的胎记变小,是不是说明那封印的力量在减弱?如果封印彻底消失,又会发生什么?”
“这就要从小雪的命格说起了。”谨华师尊挥挥衣袖,将拂尘交到谢疏归手中,“疏归,小雪的事,你就在这里陪君世子聊聊吧,我去准备东西给小雪压制蛊毒。”
谨华师尊暂时离开屋子,君墨离自知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在房间里与谢疏归交谈打发时间。
谢疏归对楼雪色的事,倒也算是知根知底。
“小雪是天生孤煞命格,但她的煞不会妨碍亲近之人,只会损伤自己。当年步摇师叔嫁给淮良侯,不到两年就生下小雪,彼时有道人指出小雪是孤煞之命,楼侯爷害怕会牵连全家,便忍痛要溺死小雪。步摇师叔不肯,从楼侯爷手中抢走小雪送到剑门,而后自损性命为小雪设下封印,就是为了封住小雪的阴气与煞气。”
“苏姑姑自损性命?”君墨离倒吸口气,隐隐有几分猜测,“这件事雪色应该不知道吧?不然以她的性格…”
谢疏归苦笑:“对啊,这件事是不能告诉小雪的,不然她一定会责怪自己,认为是自己害死了步摇师叔。”
“那封印坏掉,会有什么结果?”
“结果啊…结果就是小雪被封印的阴气煞气一股脑全部涌出来,让她再度陷入自损局面——就像现在这样,一天比一天虚弱。”
君墨离稍作沉吟,道:“这么说来,雪色变得虚弱并非因为身重蛊毒,而是因为封印效力减弱,被煞气冲撞所致?”
谢疏归点点头。
然而君墨离的表情,远不像他那么轻松。
“如果这就是荣格下蛊的目的,我真无法想象,他对雪色究竟了解到什么地步。”
“了解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易华师叔曾经被荣格当做影役。影役的主人,可以了解到影役所有思想记忆,而易华师叔失踪时,对小雪已经相当熟悉了。”
谢疏归的解释合情合理,君墨离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想了想,又无迹可寻。
没过多久,暖意来房中请君墨离和谢疏归到卧房,说是谨华师尊已经做好准备施法,需要君墨离帮忙。
“我就说过,你和小雪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谨华师尊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拉起君墨离的手,比楼雪色更加干脆利落地在君墨离掌心割出一道伤口,“来来来,把罡气输到小雪体内。”
看着汩汩流血的掌心,君墨离一瞬露出复杂表情,抬头看看懵懂坐在桌边的楼雪色。
什么样师父带什么样徒弟,一点没错。
谨华师尊让谢疏归在一旁护法,防止突发状况,又让楼雪色和君墨离相对坐在桌前,各自伸出左手合掌在一起,隔着黑金匕首,让掌心两道伤口紧贴。
“小雪的封印已经不能再用,为了防止阴煞之气冲体,我打算用你的罡气在她体内筑一道屏障。”谨华师尊将掌心贴在君墨离背上,隐隐带着几分笑意,“如果没有你的罡气,我只能带小雪回到剑门清修之地继续祈福压制阴煞之气,这就是我所谓,你与小雪缘分天定。”
“那就当我是为她而生好了。”君墨离闭上眼,唇角微扬,“反正我这辈子,注定要被她锁在身边。”
楼雪色虚弱至极,却还是翻翻白眼:“说得好像我赖着你似的。”
“既是有缘良人,赖就赖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谨华师尊敲了下楼雪色头顶,而后恢复正色,蹙眉道,“都闭上眼,不许胡思乱想。”
谢疏归在一旁围观这一场没什么艰险,却让人感慨万千的法术,目光流连于楼雪色与君墨离之间。
对于楼雪色放弃重回师门,选择与君墨离相伴一世的决定,他从未表示反对,但始终无法理解。
直至此时,他方才明白,原来君墨离能够给楼雪色的一些东西,是他或者其他师兄弟,又或者师父师尊们都无法给予的。
唯有在君墨离身边,他的小师妹才会露出彻底安心的表情。
289.第289章 各有牵肠
遥望南部天空,已经成了步远阁新养成的习惯,尤其在身旁无人时,他总会对着那方代表自由的土地,露出欣羡神情。
君墨离,或者说云苏,已经得到自由了。
而他,仍要在这里,守着颖阑国江山社稷,为自己带上枷锁。
不过步远阁并不为此感到悲伤,他明白,每个人有各自使命。
他的宿命与颖阑国是息息相关的,当他为黎民百姓的疾苦心痛时,当他为皇天诸多决定愤慨时,注定他要舍弃自由,承担起挽救苍生百姓的重任。
与生俱来的天子之心。
这是仁禧皇太后对他最具褒奖的一句话,却总让他感到万分沉重。
“远阁!”
不该出现于此的呼声打破安静,步远阁微愣回身,意外地看见夜轩妆匆匆跑来。
“轩妆,你怎么来了?”步远阁快步迎上前,拦住脸色苍白的夜轩妆满眼心疼,“身子这么虚弱,不是不让你乱走动吗?再说太后也不许你来这里。”
夜轩妆上气不接下气,面色张皇无措:“出事了,太后娘娘被绿绮背叛,现在遭皇天暗中囚禁,连兰裳姑姑也受了重伤!”
“怎么可能?”步远阁下意识反驳,脸色陡变,“皇天疯了吗?太后娘娘是他养母,他怎么忍心下手?!”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还不了解皇天扭曲到什么地步吗?太后娘娘一定是去找皇天说让位的事情,皇天愤怒之余不惜狠下毒手。兰裳姑姑被赵公公带人围攻险些丧命,全凭一腔执念才死里逃生,特地跑回康寿宫提醒我逃走。”
步远阁脸色白了白,忽地想到什么,紧紧抓住夜轩妆双肩,失声惊道:“那我娘呢?我娘还在地牢吗?”
“我不知道,接到兰裳姑姑消息,我立刻赶来寝殿告诉你,还没来得及去地牢看。”夜轩妆忍着痛低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太后娘娘,如果皇天的确因为太后娘娘逼他让位才下此毒手,那皇天定然也对你大为憎恨,之后…”
“之后怎么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步远阁当机立断,将夜轩妆推到寝殿内间,深吸口气,“轩妆,你听我说,太后娘娘一倒,最危险的人就是你。我马上安排人将你送出宫,之后你一路往岚郡过去,云苏会保护好你的,懂了吗?什么都不要管,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为了我,也为了我们的将来。”
沉闷像是巨石击打在胸口,夜轩妆哽咽着,轻轻咬着嘴唇,却还是控制不住断线的泪珠。
分别,多可怕的词语。
爱别离,那是世间最为残忍的惩罚,比任何伤害都要疼痛,持久。
步远阁知道自己的决定会让夜轩妆感受如何,然而他别无选择,唯有无声拥吻,将怀中最暖的温度给予夜轩妆。
“我爱你,轩妆。我会为你努力活下去,所以你也要好好活着,就把这别离当做上天给我们的考验,等待我们重逢那一天。”
泪水止不住滚落,夜轩妆哭得无声无息,痛入骨髓。
步远阁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海誓山盟,暂时将夜轩妆藏在寝殿后,他立刻让卓然出宫召见纪尘和戮亲王,自己则匆匆赶往关押着母亲的地牢。
然而,他终是晚到一步。
地牢空空如也。
娘亲是被皇天先下手为强带走了?还是被仁禧皇太后藏了起来?又或是有其他什么知情人插手干预?
真相如何,步远阁无从知晓,当他浑浑噩噩、步履蹒跚走回寝殿时,纪尘和薛南城已在内等候。
以前,因着种种理由,步远阁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而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向被传召而来的二人坦言了所有秘密,就如同当初君墨离所作一般。
“事情就是这样。如今云苏已不在帝都,鞭长莫及,在他临走时曾告诉我,如果迫切需要帮助时就去找你们二位。所以我希望二位能帮我这个忙,尽早将轩妆送走,并暗中查明我娘去向。”
纷纷扰扰一堆惊人之事,早就剔出了纪尘和薛南城大惊失色的本领,即便听到如此惊人的秘密,两个人也只是默默对视一眼,漫长沉吟。
“送走夜姑娘不是难事,但要在后宫之中寻人,我和戮亲王恐怕不行。”纪尘率先开口,认真道,“不过有一个人可以,只要皇上信得过她,不如交给她去寻找。”
“谁?”
纪尘眸中一抹亮色闪过:“穆阳公主,瑶和。”
“瑶和?”步远阁倒吸口气,决绝道,“不行,唯有她不可以。”
不等纪尘询问理由,薛南城抢先开口,依旧是那种淡漠麻木的表情:“既然皇上不信任纪尘提出的人选,那也没必要再征求我们帮助了,这忙,另请高明吧。”
薛南城的冷傲脾气,前朝后宫无人不知,步远阁知道自己说的话让他们二人误会了,连忙摇头解释:“我并非不信任瑶和,而是不愿她也卷入这趟浑水。这后宫之中,唯有瑶和最为天真干净,若是将她也拉入污浊之中,我又怎对得起兄长这个身份?”
纪尘怎么也没想到,步远阁的理由竟是这个,更不曾猜到,一直被宫中人当做笑话的瑶和,居然还有步远阁这个哥哥担心惦念。
“我明白了,这个忙,草民愿意协助皇上。”纪尘向后微微侧身,单膝跪地,“另外,草民斗胆向皇上提出一个请求,望皇上恩准。”
步远阁苦笑:“我已经说得很明白,我并非真命天子,不过是个傀儡而已。你在人前可以拜我、敬我,无外人时,就当我是个可怜虫吧。”
“皇上之所以为皇上,是因为百姓心中敬仰拥戴,而非一顶皇冠或龙椅能决定的,血脉之说,只是笑谈。”纪尘格外认真,毫无玩笑之意,“君世子一心追随皇上,是因为皇上心怀社稷,在草民眼中,也只有皇上是真正的皇上,即便倾付性命相守,也在所不惜。”
“那在我眼中,你也不是个草民,而是个胸怀天下的贤臣啊!”步远阁长叹口气,心里的确舒坦几分,又道,“你还是先说说你的要求好了。”
“我的请求很简单。”
纪尘起身,扭头望向窗外。
夜色中,一轮皓月高悬天际,洒下一片清辉灌溉人间。
“我想要帝都以北十里那座秀峰山,并在上面修建一座道观。待诸事安定,请皇上赐我一身清闲,无官无职,只做个默默无闻的小道,终生为挚爱之人祈福。”
290.第290章 无形屏障
楼雪色感觉这辈子从来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
依稀记得闭上眼时,谢疏归和师父都紧张地向她望来,她的手还在君墨离掌心里,温暖又安心。
等她从不知有多久的安睡中醒来,床榻是软的,枕头是舒适的,身上则是暖暖的,还有人恰到好处地送来亲吻,带着慵懒倦意。
“再睡会儿,我还没睡够。”君墨离贪婪地卷走楼雪色唇上芬芳,而后伸手把她圈在怀里,又舒舒服服闭上眼,“你病了近两个月,我这两个月就没睡过好觉,今天就当还人情债好了,你得伺候好我。”
楼雪色哧地笑出声,睁开眼,捏了捏君墨离脸颊:“谁伺候谁?”
“我是你夫君。”
“我问你呢,谁伺候谁?”
“我是一家之主,是你男人。”
“回不回答?”
君墨离发出常常一声叹息,翻个身,不知从哪里拎出缩成一团的妖姬二饼,懒洋洋塞到楼雪色怀里:“要不,以后我睡它们俩窝里,让它们两个伺候你?”
楼雪色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好啊,妖姬二饼身上很暖,抱着特别舒服。”
“楼雪色,你可只有我这么一个夫君。”君墨离故作正经,捏住楼雪色尖削下颌轻轻咬了一口,“我也就你这么一个妻子。”
自打成亲以来,这种嬉闹不少有,但这次格外轻松,没有任何负担,令得楼雪色心情大好。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堂堂大将军没个正经。”楼雪色抱紧妖姬二饼,眨了眨眼,“我感觉好多了,只是背上有些痒。”
“胎记消失了,原来有胎记的地方变成了伤疤,可能会痒一段时间。”
“你呢,怎么样,损耗不少罡气是什么感觉?”
君墨离近距离看着楼雪色澄净双眸,想了想,倒吸口气揉了揉额角:“说起来,头有些晕,身上也有些无力,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真的?要不要让师父给你看看?也许是耗损过——”
话没说完,楼雪色又一次气恼地眼睁睁看自己被君墨离欺负,却没有抗拒他的吻。
能这样幸福相处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每一刻都值得万分珍惜。
君墨离,就是上天赐给她的最珍贵礼物。
不过当然,再怎么珍惜,也不能一天到晚赖在床榻上,不然苍逸王的鼻子真要气歪了。
“小雪,你记着,为师只能为你压制蛊毒但不能彻底清除。如今你能恢复健康,完全得益于君世子灌输进你体内的罡气作为屏障,克制了你与生俱来的阴煞之气。然而这股阴煞之气要消弭需要十分长久的时间,至少三年之内,你不可以再动用灵力,亦不可使用法术,否则会破坏罡气屏障,让你再一次被阴煞之气纠缠。”
谨华师尊不能抛开剑门诸多事务过多逗留,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交代楼雪色之后要注意的事。
“我知道了,师父,这几天您说了不下十遍。”楼雪色有些无奈,“好端端的,我不会随便把自己往死里坑,谁知道荣格的蛊虫是不是还有其他毒性?岚郡这边物华天宝,并没有什么邪气存在,就算我想动用灵力法术也没机会。”
“那样最好。”谨华师尊还是有些不放心,将手中几道符咒交给谢疏归,“疏归,眼下中州大乱,说不定什么时候那妖人还会再找上门向小雪寻仇。你在这边多待上几个月保护他们,我回剑门与掌门师兄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尽快找到并除掉荣格那妖人。”
谢疏归忙不迭点头应允,和楼雪色一起送谨华师尊离开。
阴煞之气被君墨离罡气阻拦,楼雪色迅速恢复往昔健康,只可惜剑门那边一直没有传来任何消息,看样子收拾荣格大敌的进展并不顺利。
即便如此,苍逸王和淮良候已万分欣喜,看着两个挂在心尖上的孩子平安无事,脸上逐渐露出慈和笑容。
岚郡暂时平和,不代表整个颖阑国都平和。
就在君墨离安身岚郡期间,颖阑国北陲遭受北疆国连番进攻,虽有梅姑带领玉门军协同戍边军奋力抵抗,终是悬殊过大步步撤退;东边因为有薛南城率兵驻守,压力不似北边那么大,却也有其心烦之处——
钦东国三皇子燕过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几次突袭出其不意,令得薛南城险些吃亏,情势愈发吃紧。
在背腹受敌的情况下,朝廷仍党争内斗不断,根本无心一致对外,抵御强敌。
这些纷纷扰扰,前朝议论的不多,倒是各王府、侯府的夫人们经常聚在一起叽叽喳喳,有的没的,真的假的,低着头围成一圈,一边做女工打发时间,一边鹦鹉学舌似的假装讨论。
“这样熬下去不是办法,早晚北疆国和钦东国要打进来的呀!”
“东边还好说,音怜妹妹家戮亲王能征善战,从无败绩,怎么也不会放敌人进来;怕的是北面,没了云苏将军,谁还能安安稳稳守住北陲呢?”
“我家侯爷说了,皇上早些时候说要重兴讲武堂,却因为云将军离开不得不搁置,如今根本没有可用之才。”
“唉,好好的大将军,怎么说跑就跑了?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他云将军竟然会叛逃呢!”
“有什么不能?没听人说吗,那云将军根本就不是云家的子嗣,好像是哪家公子冒名顶替的,就是为了里应外合篡位,阴险得很!”
议论正热闹时,忽然有人将手中绣工猛然撕扯粉碎,哗啦啦丢了满地。
“云将军为我颖阑国戍守边陲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的夫君一个个只会装聋作哑明哲保身,你们也一样是非不辨、善恶不明,除了在暗地里编排瞎话,就没有别的能耐了吗?”
所有夫人都停下手中活计,诧异地望着已是戮亲王妃的谢音怜。
如今的戮亲王妃,不再是那个胆小怯懦的小家碧玉,她有自己的想法,会毫不遮掩发表自己的意见,也会痛快反击瞧不起她平民身份的人。
但唯有一点,从未改变。
她的心,依旧在青梅竹马的墨离表哥那里,她不容许任何人污蔑他、诋毁他;而另一个想法如恶鬼一般始终缠绕在她心底,无时不刻,不在向她细碎低语。
如果没有楼雪色,事情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没有她就好了。
291.第291章 祸连旁人
一重重铸铁墙壁起落,将不见天日的地下密室与人间隔绝。
本该是死人居住的地下,一场场笙歌艳舞被皇天的怒骂搅散,就连舒锦烟也被骂走,只剩在幕后掌管天下的真正天子沉默抱头。
“汐娘…”目光涣散的皇天走到大理石柱旁,扭动机括,跪在密室内插翅难逃的囚笼前。
狭窄囚笼内,仁禧皇太后闭目端坐,纵是面色憔悴不堪,仍流露出无人能及的威势气质。
“怎么,又来向本宫哭诉了吗?”慢慢睁眼,仁禧皇太后嗓音沙哑,带着几分蔑视口气,“你从小就是这样,平日里多疑易怒,什么事都任性妄为,一旦遇到困难就只会来向本宫求助。麟儿,你当不了帝王,就连当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都不配。”
“汐娘帮帮麟儿…”皇天跪在囚笼前,伸出手紧紧抓住仁禧皇太后垂地裙角,呜呜哭得像头困兽。
仁禧皇太后叹口气,目光里流出几分不忍。
“起来吧,汐娘知道你心里难受。”费力弯下腰抓住皇天的手,仁禧皇太后长出口气,“你想靠割地进贡阻止北疆国侵略,可他们拒绝了,对吗?你也不想想,人的贪欲是无尽的,在有可能将整个颖阑国吞并的前提下,北疆国怎会为这点蝇头小利放弃大计?”
皇天呜咽点头。
这世上最了解皇天的人不是舒锦烟,也不是赵公公,而是一手拉扯他长大成人的仁禧皇太后,当年受瑰后所托,承袭后位又接手一双儿女的汐嫔。
长长叹息低徊密室之内,仁禧皇太后呆呆望着墙壁上的挂毯。
那是先帝请能工巧匠历时六年制造的,图案是正处于颖阑国鼎盛时期的帝都凤落城,象征着颖阑国昔日辉煌。
可如今,仅仅几十年后,颖阑国已是风雨飘摇,危在旦夕。
“麟儿,你怎么就不肯听汐娘的话呢?你一心痛恨先帝,抱怨上天不公给你如此丑陋面容,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朝政之上,怎么可能做好一国之君?步远阁血统虽不纯正,但他一直致力于前朝政事,这点,你远远比不上他,唯有把皇权交给他,让他来挽救颖阑国于水火才是正路啊!”
“不行!”皇天陡然发怒,一口回绝,“皇位是我的,他只是个野种!给了他,他会杀了我报仇!”
仁禧皇太后皱眉:“你的心太狠,不代表所有人都如你一般。你若是害怕,本宫可以做个担保,保证你把权力交给步远阁之后,他不会苛待你,如何?”
皇天依旧摇头。
他不相信,受尽折磨威胁的步远阁会轻易放过他。
“汐娘,你告诉我,那女人在哪里?只要那女人在我手里,我就不怕步远阁报复!”趁仁禧皇太后无奈之时,皇天苦苦哀求道。
那女人,指的是步远阁生母步夫人,这些年皇天一直如此不敬地称呼她。
仁禧皇太后刚刚有些动容的心,瞬间回复冰冷。
垂下手,仁禧皇太后失望地看着皇天:“我还以为你是真心来求助的,原来只是装可怜想套出步夫人下落。罢了,麟儿,本宫实在不该再对你有任何期望,你…走吧。”
皇天身子一僵,片刻前无助神情陡然散去,化作阴狠怨毒。
“你以为不说朕就找不到吗?就算将皇宫挖个底朝天,朕也一定要把那贱人找出来!”皇天起身,一甩衣袖,阴恻冷哼道,“别怪朕没给你机会,让你活到现在已经是朕仁至义尽,真把朕惹急了,不在乎多杀你一个!”
皇天怒极,扣动机括重新落下牢笼暗门,仁禧皇太后又被一片黑暗寂静笼罩。
那理石柱子相当隔音,所以才能保证仁禧皇太后在里面而不被发觉,但这也让皇天无法听到,牢笼内仁禧皇太后的一声冷笑。
“这皇位,终不会是你的…”
皇天离开密室后就在曳凤宫内闷闷不乐,及至舒锦烟回来,赵公公已经被无缘无故骂了两通,正愁眉苦脸伺候着。
“怎么,那老太婆不肯说吗?”舒锦烟像是早就猜到这结果,耸肩笑笑,妖娆妩媚,“我看还是用我说的法子吧,不然皇上又能瞒步远阁多久?早晚他会发觉,其实步夫人并不在皇上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