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隐瞒…就没有什么东西、什么人是透明的,可以尽心交付信任的吗?
楼雪色稍感失望,但面对姑苏长止诚恳态度,再有什么怨言也说不出来,只得一声叹息。
“无所谓了,有人劝过我,不该过于深究别人的秘密。哪怕是朋友,太过逼迫也只能算作伤害吧?如今我想明白了,若是朋友,只需事事为对方着想就好,没必要——”
话音未落,车夫吆喝声顿起,马车一个急停,险些把姑苏长止从座位上甩下去。
姑苏长止重新坐好,无奈摇头,回身敲了敲车厢:“奕扬,怎么回事?”
“公子稍作,有恶犬拦路,待我去教训一下。”车夫沉沉道了一声,从容不迫,听那嗓音,意外地竟是个年轻人。
车走到城外驿路,周围不是荒凉树林就是漫长道路,而且,根本听不到任何犬吠之声,哪来的恶犬拦道?
楼雪色心下生疑,不动声色拉开小窗向外望去。
果不其然,根本没有什么恶犬,外面有的,只有林中几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飞快向马车这边无声奔来。
160.第160章 援兵天降
姑苏长止听了车夫的话,垂下眉头小声嘟囔:“偏偏在这种时候,真会扰人好事,谁家的狗这么没眼力?”
本来紧绷气氛被姑苏长止几句话粉碎,楼雪色又气又笑,看着他真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
“姑苏公子可知那些人来历?”楼雪色坐回车中,一派从容,“个个身手不凡,看样子不是善茬。”
姑苏长止扒着车窗看看,十分不情愿地哼哼两声:“反正都不是好东西,早不来晚不来,非要这节骨眼儿上来捣乱。等下让奕扬狠狠教训他们一顿,看他们还敢不敢胡闹。”
方才还暖着的心慢慢冷却,楼雪色盯着姑苏长止,唇边微笑染上一抹寒意。
显然,姑苏长止知道那些人身份,大概也知道他们目的,而这些不该是一个琴师所了解的。
一个年轻神秘的琴师,带着一个年轻又似乎功夫不弱的车夫,怎么想这两个人都不可能是寻常百姓。
如果姑苏长止另有其他身份,接近她,百般劝说她一同离开的目的,还会那么单纯吗?
正猜测时,那些人已经飞奔至马车附近,只听得一阵衣袂翻动发出猎猎声响,很快便传来交手打斗之声。
楼雪色坐在这里没动,神色平静,接近面无表情。
“楼姑娘,你别这样,我看着心里慌慌的。”姑苏长止哑笑,修长手指交错在一起,眼神极其虔诚,“其实我并没有打算骗你,如果不是这些没眼力的家伙打断,刚才我就想向你说明这件事的。”
嘭,有人重重撞在马车上发出巨大响动。
马车里,楼雪色和姑苏长止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面对面。
“我还有另一个身份,而且这个身份总是会招来麻烦,为了能好好享受帝都风光人情,我不得已只能选择隐藏,这是遇到楼姑娘之前做的决定。”
又一声巨响,这次是什么东西砸在了车棚顶上。
“说起来,到昨天楼姑娘同意与我同行之前,我并不确定有幸能够成为楼姑娘的朋友,这个秘密也就随之压了下来。今天一早踏上马车,我就开始准备向楼姑娘坦白,毕竟之后要一起走过许多地方、经历许多事情,我不希望楼姑娘因为这件事心生罅隙,舍弃我这个朋友。”
吱嘎,马车门被用力拉开,年轻车夫好不容易抽身得点空隙,一脸无奈道:“聊够了吗,堂主?下来帮个忙,人太多了。”
“啊,再等等,还有几句话没说完。”
姑苏长止神情严肃地摆摆手,才要鼓励那车夫继续加油,冷不防一支铁箭透射而来,咚地一声插进木板,距离姑苏长止项上人头不过半寸。
楼雪色叹口气。
“闲话等下再说,先把没眼力的狗腿子都送走。”
率先跳下马车,楼雪色问也不问,拾起地上一把染血宽刀就朝前面挥去,转眼间就将试图爬上马车的四五人逼退。
“多谢姑娘。”叫奕扬的年轻人迅速朝楼雪色抱拳道谢,又无可奈何地回头看了一眼。
姑苏长止就蹲在马车上,车门大开,他抱着烦躁的小苏不知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手里还抓着一把肉干,完全无视对面一群挥舞着兵刃凶神恶煞的敌人。
“姑娘习惯就好了,我家堂主就这毛病,没紧没慢的,从不知道着急两个字怎么写。”奕扬苦笑,深吸口气揉揉脸上一块青紫,转身又扑进敌群当中。
楼雪色看得出,奕扬的身手相当之好,纵使对方有十余人至多他也能游刃有余,所以才能保护马车不受攻击半天之久。
不过奕扬对那些人没有下杀手,每一招都有所保留,否则,这些人早就退败了。
是姑苏长止的要求么?
一刀虚晃而过,抬脚将攻过来的敌人踢飞后,楼雪色凑近奕扬身边试探道:“光是抵挡不行吧?这些人都带着杀气,恐怕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跟他们耗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奕扬嗯了一声,却摇摇头:“是有些困难,那也不能杀。堂主说了,他在时不可见死人。”
“再不见死人,死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楼雪色见奕扬有所束缚,想想自己并非姑苏长止手下,没必要遵守这规矩,才要上前出头重伤几人吓退对方,却被奕扬拉住。
“不要紧,等下会有人帮忙,跟在后面好半天了。”
楼雪色半信半疑回头张望,果然见不远处有道身影这在往这边赶,更远处还有密密麻麻一群人影。
这架势,是凤落府要抓人么?难道姑苏长止的另一个身份是偷天大盗,又或者是采花淫贼?
“楼姑娘,”身后姑苏长止拉了拉楼雪色头发,一脸忧郁,“往好了想,我真的不是坏人,没骗你。”
楼雪色哑然失笑。
坏不坏都无所谓了,她已经上了贼车,难道还能半路打退堂鼓么?就算姑苏长止同意,那些被她踢飞的敌人也不肯吧?
既然有援军赶来,楼雪色和奕扬就没必要下狠手了,稍稍拖延一会儿即可。
在楼雪色反执宽刀割断第六个人腰带后,努力飞奔的身影终于赶来,不由分说一剑下去就是一蓬血光,出手迅疾狠厉,令得敌人汹汹气势一下削弱大半。
楼雪色看着那人,嘶嘶吸口凉气。
“君墨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君墨离甩掉剑上血珠,语调带着几分火气:“少臭美,我不是为追你而来。”
不是追她,那就是追姑苏长止,又或者那些埋伏行凶的人了。
跟在君墨离之后的数十官差很快赶了上来。
见人数增多,任务不可能完成,那十几个敌人也不恋战,对视一眼后非常默契地同时跳入树林之中飞快遁走。
上一次是云苏,这一次是姑苏长止,楼雪色蓦然发现,她已经是第二次莫名其妙遭到连累被人埋伏,好像她的命运总是如此不幸。
丢下宽刀用积雪擦去手背上血痕,楼雪色回身看向君墨离,却还不等她开口细问,君墨离先一步指着姑苏长止和奕扬冷冷下令。
“将这招摇撞骗的二人拿下,立即带回凤落府收押。”
161.第161章 来自江湖
熟悉的桌椅,熟悉的面孔。
又一次回到长宁街风水居内,楼雪色没了往昔傲气,如犯错的孩子一般低头等待责骂。
秦先,纪尘,暖意,还有淮良侯,四个人围着楼雪色,均是一副气恼或无奈表情。
楼雪色悄悄离开帝都的事没有告诉他们,仅仅君墨离和步远阁知道而已,结果人还没跑远,才出城门不到五里地就被君墨离带人抓了回来。
确切些说,是顺带着被人抓了回来。
“小姐,我算是看透你了,感情那弹琴的家伙比我们都重要,随便勾一勾你就跑了,还给我留封信说什么让我早点嫁人…您可真是我小姐!气死个人!”
“雪色,你这样做太不够义气,招呼都不打!墨离告诉我们你要走,我们几个在城里找了一整天,我脚都要累断了!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淮良侯属于无奈型,看着长久以来都没什么话说的女儿低叹一声,只把苍老手掌落在楼雪色身上,轻轻拍了拍。
就像任何一位父亲安慰自己的女儿那样。
纪尘从得知楼雪色回来到见她,始终一句话都没有,待到所有人把话都说完,他才默默将一把钥匙塞进楼雪色掌心。
“遇到任何麻烦都可以来找我。这是司常监顶阁钥匙,除了皇上,任何人都没资格闯进那里。”
纪尘的声音相当沙哑,有种沉沉的感觉。
楼雪色忽然想起,那夜云苏故意拥着她给纪尘看,那之后她也没去找纪尘解释过——她本想着,这件事全然不需要解释,早晚所有人都会明白。
可如今看来,大概纪尘会觉得很荒唐吧?
偏偏她还是不能去解释,毕竟他不是她的什么人。
有淮良侯在,秦先不太敢造次,而且时间又是在正月初二,少不得要回府忙碌人情礼节,傍晚之前便心不甘亲不愿被顾展俦拖走;淮良侯这一天心急如焚,身子大有不自在的地方,暖意便先送淮良侯回府休息,剩下纪尘一个人,很快也被傍晚登门的君墨离赶出店铺。
有了“皇命”这东西撑腰,君墨离硬气许多,派了四十个皇宫侍卫在外面沿街看守,又让人端来铜锅子和食材,竟在店铺内摆开一桌沸腾佳肴。
“御赐菜品,都是从宫里直接搬过来的,碗盘铜锅吃完后还要送回去,别耽搁时间。”
炭火旺盛,屋子一下就暖了许多,楼雪色透过滚滚水汽看向君墨离,他仍如往常一样我行我素,丝毫不理别人感受。
楼雪色坐下,却不肯提起碗筷,只定定看着君墨离。
“姑苏公子在哪里?”
“凤落府牢房。”君墨离头也不抬,白瓷酒盏贴着唇,嗅着酒香淡道,“冒充名动天下的琴师姑苏长止入宫,这是欺君罔上之罪,没直接送他去刑房拷打已是极大恩典。”
“不是姑苏长止的话,那他是谁?为什么要冒充姑苏长止?”
君墨离顿了一下,挑起墨染剑眉三分鄙夷:“你不是与他关系很好么?他没告诉你?”
楼雪色知道,君墨离不过是在讽刺她罢了,他似乎很不爽她与姑苏长止在一起,或者是因为云苏,也有可能出于对姑苏长止各方面都很出色的嫉妒。
“他本打算告诉我的,如果不是你带人来搅局,现在我也不用问你了。”
心里有些闷,楼雪色从君墨离面前拿过酒壶,就着茶杯倒上半碗。
她酒量极差,但前两次宿醉折磨后,反而贪恋上了醉酒的感觉,不管事后有多难受,至少在醉酒时,全然不用去想那些令她心烦的事情。
见楼雪色提起酒壶,君墨离本以为她是想给他倒酒,及至澄净醇香的酒液进了她的杯子里,君墨离才感觉不对。
抢过茶杯将酒全部泼在地上,君墨离眉头紧皱:“又想借酒消愁?”
“我喝我的,与你何干?这酒,总不会是皇上专门赐给你的吧?”楼雪色冷笑,再翻个杯子继续倒。
君墨离也不留情面,她倒一杯他抢一杯,最后索性抢过酒壶砸在地上,顿时屋中酒香四溢。
“与皇上无关,是云苏说的,不许你喝酒。”末了,君墨离给出一个毫无说服力的借口。
“他说的话我就得听吗?”若是还有酒,楼雪色一定大口喝给君墨离看,可惜找遍桌上再没有第二壶。
叹口气,楼雪色坐回椅中,撑着额角微微闭眼:“说说姑苏公子吧,他究竟是什么人?相识以来,他对我并无恶意。”
“现在没恶意不代表以后没有,以后也没恶意不代表他就是好人。”
君墨离毫无根据的提醒显然不能说服楼雪色,看着沸腾的铜锅沉默少顷,最终君墨离还是选择晚饭推后,先解决楼雪色的困惑。
“瑶和与琴师昙音交谈时得知,你口中那位姑苏公子其实是个骗子。他自称姑苏长止混入宫中,在曳凤宫混得风生水起,仗着自己的确有些琴技,竟将所有人都蒙在鼓里。如果不是昙音偶然听到他的琴声,发觉他的技法与姑苏长止流传民间的乐谱记载不同,只怕他会一直以姑苏长止的身份蒙骗下去。”
楼雪色不懂什么乐理技法,听君墨离说得笃定,再联想姑苏长止说自己另有其他身份的事,基本上能够确定这些都是事实。
只可惜了那么一位才华横溢的翩翩公子。
“之后会怎么样?皇上会定他的罪吗?”楼雪色怅然道。
君墨离摇摇头:“不会。皇上并不在意这些。毕竟是芷清公主召入宫中的人,根本没有记录在入宫名册内,真公开惩办,无异于承认后宫混乱、法规名存实亡。不过大概皇上也不会轻易放他离开,他的真正身份,要比一个琴师更加有用处。”
用处。
这个词听到耳中倍感厌恶,仿佛所有人都是皇帝的一枚棋子,除了利用外毫无存在意义。
楼雪色有些不耐:“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他究竟是谁。”
“不解释明白,说了你也不懂。”君墨离薄唇微挑,眸中一抹莫测光泽,“他不是权势时局中人,而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一个人物。江湖中想要得到他的门派占一半,另一半,处心积虑只想杀了他。”
162.第162章 美玉无瑕
凤落府掌管着帝都大事小情,平日里打交道的平民百姓较少,王孙贵族偏多,难免遇到些矫情人物,吃不得苦,受不得罪,还得当个爷伺候着。
于是凤落府的牢房便慢慢分划出等级,有蛇鼠成群仿若废弃地窖的,也有装潢精致不亚于府邸卧房的,上上下下,足有九等之多。
因招摇撞骗被抓进来的两个人,就住在等级最高的牢房内,尽享周到伺候。
“堂主,有人来了,好像是那位姑娘。”
紧靠铁门的奕扬低道一声,之后缩到角落恭敬侍立。
有拿着皇帝敕令牌的君墨离在,楼雪色想进凤落府牢房见谁并不困难,不过在这种地方见面,难免有些扫兴。
“姑苏…不对,如今该叫你玉公子了。”走到牢房前,楼雪色望着悠闲半卧的俊逸男子一声感慨。
他不是什么姑苏长止,而是江南玉染楼三位堂主之一的玉无瑕,凭借神机妙算、无双奇才,短短三年中从籍籍无名到震惊江湖,被称为玉染谪仙,近乎奇迹般的存在。
“楼姑娘已经知道了吗?真可惜,如果能亲口告诉你就好了,这样一来,就好像我有意骗你却被人无情揭穿似的。”玉无瑕依旧一身落拓,和煦笑容不改。
楼雪色笑笑,没有太多埋怨之意。
“君墨离告诉我玉公子真正身份之前,我猜测了很久,却从未想过玉公子是江湖中人。”目光淡淡扫向角落里的奕扬,楼雪色叹口气,“不过看那位兄台的功夫,说玉公子是江湖中名声响亮的人物,倒也不足为怪了。”
“嗯,我就想到,奕扬一出手,楼姑娘必然会疑心。”玉无瑕起身,端端正正做好,朝角落招了招手,“打个招呼吧,奕扬。”
“在下宋奕扬,是玉染楼天阙堂副堂主,也是玉堂主的随侍兼护卫。”宋奕扬客客气气拱手抱拳,向楼雪色微微低头,“昨日遇袭承蒙姑娘仗义相助,宋奕扬再次谢过。”
江湖中这套礼节,出身剑门的楼雪色多少还知道些,恭恭敬敬还礼寒暄一番。
玉无瑕半点江湖气都没有,还是那副悠闲散淡的表情,似乎身处牢狱也不能夺走他的逍遥自在,就连明亮笑容也不减半分。
“抱歉了,楼姑娘,暂时没办法履行约定带你去游山玩水。等我从这里出去,一定好茶好菜款待楼姑娘,就当是拖延这几日的补偿。”
“玉公子欺瞒的人可是皇上,这么自信短短几天就能出去吗?”楼雪色隔着牢门叹道。
玉无瑕挥挥手:“有楼姑娘在,我还怕出不去么?楼姑娘认识的人可都是狠角色,随便哪个都能轻轻松松把我捞出去,我只要在这里坐等就行了。”
这话颇有些无赖味道,却是事实。
事实上,楼雪色来之前就已经决定要去见步远阁一面,如果步远阁希望她能离开帝都以避免给无辜百姓带来灾厄,那么她就能以此为借口要求释放玉无瑕和宋奕扬。
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确定一些事情才行。
唤来牢头打开牢门,楼雪色毫不忌讳钻进老房内:“玉公子昨天想说的话没有说完,今天可要继续?”
“嗯,自然要继续。”玉无瑕认真点头,目光里不见半点虚假,“想与楼姑娘交朋友,有些事情必须要交代清楚,譬如我假冒姑苏长止的原因、目的,以及我混进宫又潜逃出来的理由。”
跟聪明人说话一点都不累,还很有趣。
楼雪色十分享受这种直来直去的交谈,找个空位坐下,安安静静做个聆听者。
“一年前我曾游历虞山一带,机缘巧合之下与真正的姑苏长止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姑苏长止身患重病,已经不能再抚琴,也许将不久于人世。他说他这辈子最大遗憾就是没能与昙音前辈合奏一曲,第二个遗憾,就是错失了一本无名琴谱。这两个遗憾一直困扰着他,我见他实在痛苦,便答应为他弥补这两个遗憾。”
已然不像牢房的牢房里,宋奕扬甚至找到茶壶茶杯,为玉无瑕递上一杯茶。
玉无瑕浅呷一口,悠悠继续道:“我也是爱琴之人,很好奇是什么琴谱能让一代名师念念不忘。后来我托了很多关系,终于得知那份珍贵的琴谱被芷清公主收藏于宫中,而恰巧的是,昙音也在皇宫。”
“于是你就冒充姑苏长止,为他来完成这两个心愿了?”
郑重点点头,玉无瑕露出一抹惋惜之色:“可惜的是,在我启程之前就听闻,姑苏前辈已经不在了。姑苏前辈四海为家,并没有亲人在身边,当年我离开时特地安排玉染楼的兄弟照顾他。得知他抱憾而逝后,我没有让人公布这消息,就是为了能够顶替姑苏前辈之名,以他的身份混入宫中,一偿夙愿。”
“事情竟有这般曲折…”楼雪色一阵恍惚,又好奇道,“你就这么跑来帝都,不怕有谁认出你,或是认出你并非姑苏长止吗?”
玉无瑕轻笑,不无得意:“一点都不怕。姑苏前辈和昙音都是音律大家,而且均是性子孤冷之人,极少在人前露面,认识他们的人少之又少;加上我又是个不愿抛头露面的人,被认出的可能也不大。要不是昙音前辈‘慧耳识庸才’揭破我身份,到现在我还是芷清公主的入幕之宾呢!”
楼雪色干笑。
她无从确定玉无瑕是否知道芷清公主真面目,既然他已经离开皇宫,再补刀也没什么必要。
暗暗为他庆幸,没有成为曳凤宫无数亡魂之一就够了。
“玉公子的两个心愿都没有达成吧?只能这样放弃了吗?”
“琴谱不在了,芷清公主说都被柳大人卷走。至于和昙音前辈合奏这件事…”玉无瑕一声苦笑,“听了昙音前辈的琴声我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与他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远,他和姑苏前辈,都在我无法企及的高度上。”
楼雪色有些心不在焉,偏头看着牢房铁栅,茫然问道:“玉公子出牢房后,还有什么打算?”
“这个根本不用打算啊,”玉无瑕耸耸肩,笑容和煦如春,“继续游荡天下寻找琴谱,带楼姑娘看看中州大陆各地风光,不是已经约定好了吗?”
163.第163章 庶女狠毒
“身份是没错,但他说的那些借口,我并不尽信。”
风水居内,君墨离仰卧藤椅中,一边悠闲摇晃着,一边对楼雪色有关玉无瑕的说明干脆否定。
楼雪色倚靠门口,淡道:“你信或不信都无所谓,皇上已经同意放他离开,我依旧要走。”
与玉无瑕在凤落府牢房见面交谈后,楼雪色直接托纪尘带话给步远阁,于御书房将玉无瑕说的话都转述一边。
步远阁对于楼雪色仍滞留帝都颇感头痛,任她说什么都大手一挥表示同意,也不再提有关云苏的任何事,唯一要求,就是让楼雪色接受君墨离的保护,去哪里散心都随意,但三个月后必须返回剑门。
君墨离对皇帝的决定不置可否,既不催楼雪色赶紧走,也不强求她继续留下,像是成了楼雪色的跟班一样,几乎寸步不离。
这种僵持局面一时间无法解决,楼雪色索性干脆接受——反正离开帝都后她有的是机会甩掉君墨离,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后,步远阁也不可能再束缚她。
唯一棘手的,是要与众人告别。
几乎费尽口舌说明自己想要四处走走散散心,而非被谁所迫的意思,楼雪色整整花了两天时间才勉强安抚好淮良侯、暖意以及秦先,到纪尘那里时,又是另一番坎坷。
“我一直以为,楼姑娘会和云将军在一起,却没想到是这种结局。”纪尘眉目依旧温润,只是多了几份遗憾,“早知如此…”
“世上没那么多料事如神的人,纪公子显然也不是。”
楼雪色装作什么都未觉察,一味浅笑。
纪尘身上不会出现咄咄逼人的气势,见楼雪色似乎已经释怀,自己再揪着不放反倒显得小气,无奈笑笑,将几张银票和一块司常监令牌推到桌上。
“楼姑娘远行,路上少不得花销用度;还有这令牌,到各地官府都能起些作用,若是遇到什么麻烦多少是条出路。我这里脱不开身,否则就亲自去送楼姑娘了,而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希望楼姑娘不要忘记,在帝都之中还有我们这些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