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人举枪拦截:“崔队,我认得他,他是老杜的人,上回在拉市海堵卡时我和他交过手,他还差点杀了我们的人。”
老崔拨开那人的枪:“他是自己人,不论军衔还是职务都是你的上级。”
现场的人皆一震,不由后退两步。那人知冒犯,不但迅速收了枪还抬手朝他敬了个礼。
老崔又看着蒋毅:“到底怎么回事?”
他也看着老崔:“你要进去抓人吗?”
老崔点头。
“别去了,他欠我的,该他还。”
说罢又往前冲,被老崔联合战友迅速拦下,先前那战友见他手中握刀,便想夺了刀,却惹怒这头暴躁的狮子,不但抢夺失败反被一个擒拿打趴,那人也不敢硬抢,跪在地上有些狼狈。
老崔严厉喝止:“你在干什么?!”
他霎时也崩了,情绪失控的扔了刀,冲着老崔怒吼:“你怎么才来!”那哭意又涌上喉头,只是盯着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喃喃重复:“你怎么才来?”
老崔心上一顿,知事情不妙,往成排的别墅看一眼:“不能耽误了,你们按计划上吧。”
队伍便鱼贯而进。
他领了蒋毅钻进车里,那车玻璃贴了单向膜,在外看不清里面,里面的人却能清楚看见外面。他浑身湿透,钻进车里后那水顺着座椅流淌不及,蓄了一大滩。崔礼明陪他坐在后排,起身从前座拿了纸巾,他也不接,麻木的坐着。
崔礼明看了他一会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木讷的掏了掏裤兜,左边没有再掏右边,掏出一双血淋淋的耳朵。
“哑巴的。”
崔礼明一顿,半晌没说话。车内的空气有些潮热,又沾着雨天的凉意,他的衣服还在不断淌水,滴滴答答似没有尽头。
崔礼明看着挡风玻璃上落下的雨,大雨似天降的瀑布,已完全遮挡视线。他给窗户开了一道缝,掏出支烟点燃喂进蒋毅的嘴里,他便麻木的抽着,那手指仍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倏地想起两三个小时前在厂房的二层哑巴替他点烟,半天点不着,那打火机啪嗒啪嗒直响,现在似乎仍在响,就在耳畔,响声贯彻整个脑袋,嗡嗡的萦绕不停。
第96章
“…我收到暗码, 叫我今天赶去洞山后面的废弃工厂,去时才知道上当了,那暗码是老杜发的, 我们逃到楼顶, 准备跳河时被发现了,哑巴为了救我, 把我推下了河,自己站出去顶包…等我再回去,只找到这个…”
他吸了口烟,那烟头已有寸长的白色烟灰,摇摇欲坠的一大截。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你身份的?”
“不知道…我从来没和他说过, 他也不问。”
“他有家属吗?”
“没。”
那截烟灰啪嗒落下,落在他身上被水淹灭,瞬间白变黑成了颗粒分明的灰渣。车厢内扩散出的烟味儿浓得呛鼻子, 他一口接一口抽烟,却缓慢笨拙,像迟暮的老人,那手指不如先前抖得厉害,却也停不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 警报忽然乌拉乌拉的响,在阴雨天里明亮又紧张。
老崔坐起来:“抓住了!”
恰逢有人抬着担架经过汽车, 那架子上蒙了一层蓝色遮盖物, 表皮还盖了一层塑料,隐约能看出遮盖物下是一个人的轮廓。蒋毅的手又抖起来, 开了门准备下车,被老崔迅速掰回来,又反锁了车门。
“他们就在前面,你下去会暴露身份。”
他还去掰那门把手,来回着晃动咔擦的响,察觉被反锁便探身去够,被老崔一记手刀砍中后颈,
晕了过去。
老崔扶他躺正,紧着下车去查看。
大雨中被上铐的几人依次上了押解车,白衣黑裤的老杜黑着一张脸,上扬的眉毛皱起来,唇线惯性下撇。雨水浇在他身上,淋落白衣上的鲜血,淌出道道血印。他鹰般锐利的眼睛四处扫视,看见大雨里站立的崔礼明,蓦地记起捞蒋毅的那天在派出所的过道曾与他擦肩而过,那会儿他还穿着带有肩章的军装。
老杜猛的站住,不惧押解的兵官推搡。老崔抬手示意,那俩人便左右擒住他的胳膊,防范他搞鬼。
“警官你下了好大一盘棋。”
“不下棋怎么抓你。”
老杜扬眉看着他:“你不怕我认住你的脸报复你?”
“两条人命几百公斤毒品,你最好能有机会报复我。”崔礼明不苟言笑看着他,“要不是法律不允许,我现在就毙了你。”
老杜笑:“法律算个屁,再怎么不允许,你的人还不是死在我手里。”
哑巴顶包蒋毅,成了老杜认定的卧底,真正的卧底并没死,就在几米开外的警车里躺着,崔礼明并不觉得庆幸,他想起蒋毅拎着砍刀冲过来却报复不成狼狈又无助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
“带走!”他不再和他废话,又指挥,“封锁现场!”
车头的警报仍然乌拉乌拉作响,惹周边邻居探头观望。这次警方直捣藏身窝点完全出乎老杜预料,加上他近期因找卧底心切致心力分散,早已无暇顾及警方的动静,就这么被攻了个措手不及。
那个下大雨的早晨,老杜及其团伙成员肥四、阿飞、虾皮、耗子、桑雅,甚至包括阿飞灯具店的店员、制药厂的工作人员、以及感染艾滋病毒的虎皮,全部分地点同时抓获,至此1.20特大制贩毒品案件终于划上句号,极常规的抓捕过程,极正常的结果,有人为此案不过日常出工,有人却为此经历了一生。
那天的蒋毅在医院醒来时已是下午三点,接到崔礼明通知的秦淮姐弟二人早赶过去守着他。他脸上有被树枝划破的伤口,外翻出内里的血肉,一双脚更是伤痕累累,被纱布包了个严,支架上倒挂的药水顺着细软的管子输进他的身体。
那双瘦长的手微微一动,床上的人接着睁开了眼。他有一瞬恍惚,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站立的秦峰和红肿着双眼的秦淮。
“哑巴呢?”
没人说话,他便动手掀被子。秦峰上前制止,因着一只手不给力非但失败还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接着拔掉扎进血管的针头,作势往外冲时秦峰又从后面抱住他。
他便转身和他打:“我要去看他,他是替我死的!”
俩带伤的人互相使不上劲,两两相撞倒在地上,秦淮去扶,一个也不肯起。恰逢崔礼明推门而入,顿了顿,反手扣上门。
“回床上躺着吧,现在还看不了。”
“为什么?”顿了顿,“没找到尸体?”
崔礼明不说话。
他激动起来:“没找着就说明他可能还活着,你派人去搜,在那附近一定能搜出来。”催,“快去啊!”
崔礼明顿了顿,低沉道:“没找到残肢。”
说着走近,和秦淮一起扶他二人起来,他这一回不反抗了,被扶回床上坐着,双手搁在床沿,揪起白色床单,越攥越紧,致手背青筋突冒,原先未止住的血液往外浸出更多,秦淮才紧着叫来护士。
“我要杀了他,坐牢也要杀了他。”
重新躺上床的蒋毅讷讷的重复。那护士隐约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替他重新扎好针,默默的又出去了。
老崔:“你冷静点。”
“人都死了我怎么冷静?连尸首也不完整…我一定要杀了他。”
“他救你是为了让你活下去,不是让你去杀人。”
他仰面朝着天花板,喉结上下一滚,重重咽了口气。
老崔看了看他:“我得回去审案子,审完提交公诉移交法院,最少的十年八年,大头全部死刑,一个也跑不掉,还得抓捕郭建柱,他跑去江西了。”看看秦淮,“我和医院打过招呼,有情况就找他的主治医生,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联系地方,安排好了再走。”
秦淮知他何意,点点头站起来:“郭建柱犯了什么事?”
“收黑钱卖线索,泄露密码害死同事。”
秦淮惊:“他可是警察!”
“这世界就是这样,有的人没受过什么教育却因为简单纯粹去学会怎样做人,有的人灌输过高等知识受过专业培训,懂得多了就不满足了,欲望越大,越走越偏,和什么职业没关系。”看一眼蒋毅,“不反省的就一条死胡同走到底,迷途知返的不容易,要珍惜。”补充,“郭建柱不知道蒋毅的存在,没猜错的话想让老杜把你钓出来,好在前期蒋毅和老杜周旋,替你暂时挡了一劫…蒋毅命好,有哑巴出手相救,也挺了过来。”
说着手机响了,他一边掏出来接听一边和秦淮打着招呼离开。
那之后蒋毅一直不说话,直愣愣盯着天花板出神。秦淮姐弟不敢离开,一直在旁边守着,期间他去了两趟厕所,第三次去了再回来天已经黑了,因为双脚包扎行走不便,他坐的轮椅,床下的尿壶用起来挺方便,但他拒绝,执意去厕所,也不让秦淮帮忙,全靠秦峰架起他大半个身体。
前两次他一言不发,第三次回来,秦淮问他想不想喝水,他点了点头,终于有了出神以外的反应。她便给他倒水,他捧着水杯一口口喝着,看米色瓷砖外的天空逐渐昏暗,成片成片的火烧云红里透着黑,像一幅辽阔随意的写生画。
大雨终于停了。
他无意识的摸了摸胸前的口袋,又拍了拍腿,再看看床头柜,那柜上有只暖水壶,还有一袋水果。
“你找什么?”
他看着秦淮:“有烟吗?”
“这是医院,不能抽烟。”
他便不说话了,又想起不论何时,但凡他有下意识的动作,哑巴总会递上一支烟替他点燃,他总是知道他需要什么,尽管他很少开口和他说。
秦淮:“吃饭吧,一天没吃东西,多少吃一点儿。”
他点点头。
秦峰脖颈上还吊着胳膊上的石膏,闻言便出去买吃的。
她陪他看着窗外的景,挨着床沿坐下,去握他的手,他便由她握着,好半天才一下下摩挲着她的手。
“当初你不愿收留他是对的。”
“…可你要是不管他,他早就被陶西平的人害死,比起现在,你会更后悔当时没有留下他…至少这些日子和我们在一起,他很快乐,也没人敢欺负他。”
窗外有来往的人声,捧着饭盒趿着拖鞋的家属或病人互相打着招呼扯闲篇,间歇着传来饭味儿,和着大雨后泥土芬芳。不知什么时刻起,生活的节奏忽然慢下来。
二人静坐许久,秦峰带着饭回来。其实三人都没什么胃口,蒋毅尤其吃不下,用筷子戳了戳米粒就放在一旁了。秦峰看了看他,走过去反锁了病房门,摸出一包烟递给他,再递他一支打火机。
“我偷买的,你偷着抽。”
他便拆了烟盒抽起来,秦淮也不拦他。却不知这一抽起来就没完没了,不吃不喝不说话,一支接一支,颓靡的脸色总让她觉得似曾相识。许是空气太沉默,弥漫的烟味儿聚集扩散叫人心情不畅。她看着一言不发的蒋毅,似乎比先前更加沉重。蒋毅维持沉默良久,终于憋不住。
又吐了口烟,好半天道:“…我有个朋友叫吴勇,毕业时一起被推荐进的部队,我去水上支队的那几年,他去了普洱支队,去年执行任务时他被毒贩开枪打中,就是我第一次去你店里买烟的那天…后来他因失血过多没抢救回来,和他的缉毒犬一起埋在澜沧江边的大山里,和你爸一样,连块墓碑都没有…哑巴以卧底的身份替我死,同样也不能立碑、不能祭奠。”
第97章
秦淮看他半坐在床, 目光深沉悠远,身体一动不动,便记起第一次见他时的确也是这样。他抻开两条腿坐在烟铺门口, 一句话不说只是闷头抽烟, 抽完就走。难怪她觉得似曾相识,却不曾想那时候的他也是背负这种痛苦。
她没说什么, 紧紧握住他的手,下一刻却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那护士在门外连拍带嚷,似出了不得了的大事。蒋毅随即掐了烟,秦淮把瓷缸里的烟头兜进塑料袋里, 揉两把,揣进裤兜。秦峰彻底敞开露了三寸宽的窗户,挥舞着胳膊把烟雾往外赶。
那护士已拿了钥匙开门, 气冲冲走进:“输着液呢,还抽烟,不要命了?”
秦峰狡辩:“谁抽了,没人抽。”
护士指指窗户:“烟味儿都飘出去了,楼上住的呼吸科, 这会儿全犯病了。”
竖耳细听,的确传出连绵不断的咳嗽声。
三人面面相觑, 谁也不说话。
那护士走近, 看了看他们:“我知道你们身份特殊,但是再特殊也不能在这抽烟。”再看秦淮秦峰, “尤其是你们,哪有家属纵容病人抽烟的。”
秦峰捧了胳膊装疼,一边叫护士给他看看,一边糊弄着往外走,他生得高长得好,姑娘吃那一套,知他有意阻拦也不再多说,随他一道走了出去,却再也不让关门。
秦淮看看蒋毅:“还抽吗?”
“算了吧。”
这一打岔,心情缓和不少,他闭上眼睛作势睡觉。秦淮替他掖了掖被子,又掏出半袋子烟蒂扔掉,便守着他睡。
另一边。
西山坝有幢灰皮大楼,上书某地看守所。楼里的审讯室中央有面钢化玻璃,靠里是张特质铁椅,椅身固定在地,扶手之间有面上锁的横向挡板,那椅上坐了个男人,被上铐的双手就搁在挡板上,身上一件带编号的蓝色马褂,同书某地看守所。那人坐的不适,欲调整坐姿,虽无济于事却撞击脚铐哗啦一响。
靠外是张长方木桌,桌前坐了身穿制服的两个人。
“不要以为你不开口就没事,现场血液已送去检验,余家营的尸体也捞起来了,替你守毒品的那几个马仔已经交待了,口供都是现成的,你这刑是判定了。”
“那你把我抓起来关呗。”
老杜眉毛一挑,毫不在意,颇挑衅。
老崔看着他:“你买通警察?”
他笑一笑。
“金色家园的房子什么时候挖的地道?”
再笑一笑。
崔礼明摸出支烟抽,静坐了片刻,率先走出去。老杜坐在那儿一脸不惧,颇有你奈我何的神采飞扬。走道里恰有同行出来,都是他的兵。
问:“怎么样了?”
报:“那个叫阿飞的问东答西,要么就闭口不谈一个劲的要烟抽,但是工厂器械运货单都是现成的,加上多人指正他以前的勾当,想赖也赖不掉,还有那个叫桑雅的,仗着泰国国籍假装听不懂中国话,一点也不配合。”
“安排人走程序联系泰国警方,再找人去趟监狱提审他们先前在文星楼附近的牛肉面馆抓捕的女老板,那是她的下线,找找突破口。”
那人说是。
他又道:“一个个的太猖狂,先晾他们几天,每天按点提过来,不说话就干坐着,耗上几天就焉了。”
那人点头。
他想了想又问:“江西那边什么情况?”
“张强和小刘一直跟着呢,他在六盘水没待几天,多半发现风吹草动,跑去江西藏起来,他们俩不敢跟得太近,只捕捉了大致活动范围,具体藏身点还没摸清。”
“再派几个人过去支援,别和他兜圈子,直接亮身份带回来。”
“行,我这就去办。”
天又快黑了,老崔掏出手机看了看表,换衣服下班。等他赶去医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病房里亮着灯,秦淮姐弟二人还在。
“吃饭了吗?”
秦淮指指床头上还剩了大半碗的粥。
老崔看了看,走去床边坐下。
“下午又派了几个人去找郭建柱,他一个人,这种身份又没有地方躲,海陆空都给他卡死了,跑不掉的,等他回来再审一审,就能移交法院判刑了。”
蒋毅半坐在床,和上午相比已冷静许多,仍难掩倦容和伤感。
“其他人审得怎么样了?”
“都是狡猾的惯犯,审了一下午也不交待。倒是虎皮审的挺快,他拖着那个身体,心理防线早崩了,所有的事情全抖出来,审完就押送去特犯监区了。另外,小金刚的尸体找着了,前几天下暴雨,余家营山里涨水,冲到下游的尸体被村民发现,今天已经打捞了。”
他顿了顿:“哑巴呢?”
“…在找呢,你放心,我会找完整了再找个安静的地方安葬他。”
他点了点头没说话。
崔礼明看看秦淮:“你们回去换身衣服休息休息吧,尤其是秦峰,胳膊整成这样需要静养,就别在这折腾了。这地方近年来最大的危险份子已经连根铲除,我们前期布置严密,没有一个漏网之鱼,又按照计划分片区成立了夜间巡逻队,你们放心回吧。”
秦淮看了看蒋毅:“我回去拿些东西再过来。”
蒋毅点头:“先去吃点东西,一天了你也没怎么吃。”
她二人便先回一步,留下崔礼明和蒋毅聊天。
各家灯光又亮起来,姐弟二人一高一矮走在路上。雨后的空气很新鲜,茂密的树叶间隙着滴落未干透的雨水,一点点打在秦峰肩头。他看了看吊挂在脖颈间的绷带,这是今天上午新换过的,洁白干净无污染,先前奔波在路上绑的那一条沾了在山西吃面时洒的汤,油污晕染很难看,那医生拆换时也很嫌弃,他上午还信誓旦旦等哑巴回来要找他报油汤之仇。
那会儿的秦淮始终惴惴不安,后来重新包好之后那医生反复叮嘱:“一定要注意,再这样这胳膊就废了,以后抬个东西都费劲。”
将说着,窗外的暴雨又增大一个趋势,噼啪打在窗玻璃上,那窗外本放了盆花,在暴雨中摇摇欲坠。医生转头看了看,走过去开了道缝把那盆花端进来,两秒之间半个胳膊都被雨水打湿,那花儿早湿了个透,茎叶上沾着亮晶晶的水。
那医生拍拍身上的水:“行了,你们走吧,按时回来复查。”
秦淮便领着秦峰走了,也没地方可去,就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干坐着。没坐一会儿老崔便打来电话,叫他二人去趟医院,她还没来得及答复就看见医护人员从新进的急救车抬下一个人,那昏迷不醒的男人正是蒋毅,他们来不及惊诧便紧着张罗,每一个步骤秦淮都亲自参与,脱衣服换衣服、擦身子洗脸、办手续拿药,等他妥妥躺在病床上时老崔也到了,神色郁郁说了事情的大概,还说哑巴为了救蒋毅牺牲了自己。
从不流泪的秦峰霎时红了眼圈,秦淮也许久不说话,现在仍然不想多说。
眼看已走近北三环,她终于开口:“一会儿拿了东西你就别去了,今天晚上我守夜,你在家里睡觉,睡醒了换你。”
秦峰点头,也一路无言。
再回去北三环的旧楼,屋内陈列如初,秦淮开窗换气,去窗台看鸟。那鸟儿还在,见了她叽叽喳喳的叫,她给小盅换了杯新鲜的水,又倒了点儿鸟粮,接着去电视柜上给小鱼换水。然后去洗澡换衣服,出来时又收拾住院用的生活品,打包好后看了看对屋的方向。
“这几天没事就去隔壁替他收拾收拾吧。”
秦峰点点头。
她看了看窗户上蹦跶的小安,不知它上哪躲的雨,淋过水的羽毛越发鲜亮丰满,一如既往在鸟架上来回蹦跶,踩得木板嘣咚响。
半晌道一句:“早知会这样,当初应该对他好一点儿。”
秦峰说不来安慰人的话,听她这样说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沉默不语。秦淮虽伤感却并未多耽搁,念及蒋毅在医院,便拎包匆匆赶回去,这一去便撞上了蒋毅再次发作。
那会儿老崔一人控制不住他,便扯开了嗓子叫医生,敞亮的嗓门惊动整个楼层。秦淮往过走时已有不少病人家属纷纷驻足围观,她见势不妙,跑过去拨开人群,进去时砰的关上了门,床上颤抖的蒋毅虽勉强被老崔压制,却口吐白沫眼珠泛白。
她跑过去捧住他的头,掐他人中,老崔撤了床单,分两头各打一个结,把他牢牢绑在床上。闻讯赶来的医生手握针头,瞄准他的血管一针扎下去,几人霎时各松一口气,门口的护士已厉言厉语把围观的人群往各自的病房赶。
“这样不是办法,你赶紧把他带走吧,我们这里没有戒毒科。再说,这里人多,传出去对你们也不好。”
老崔看一眼逐渐平静的蒋毅:“我这就联系,联系好了今晚就走。”
那医生点点头,走前嘱咐:“有什么情况再叫我。”
老崔和他道谢,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和秦淮说:“路上发作过吗?”
“发作了一次。”
“什么时候?”
“三天前的下午,在太原。”
“发作时长越来越短,必须送他走了。”
“去哪里?”
“戒毒所。”
那边已接通电话,他寒暄几句直奔主题,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又是一阵寒暄,尔后挂了电话。
“我去找医生安排车送我们过去。”
就这样短短几分钟,被镇定安眠的男人又被担架抬上救护车,秘密转送至戒毒所。
去时那所里值班领导在门口等候,见了老崔和他握手。
看一眼救护车:“你和我说情况紧急,怎么紧急成这样,这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所可担不起这个责。”
“他打了镇定睡着了,身上也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病,就是症状越来越严重,不找你们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