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的女朋友…”指指正互相呲水的两个幼稚鬼,“…和兄弟出来玩。”
那人便笑:“还是年轻好啊!”
他看看他,又看看他女儿,再看看狼狗和他老婆,却觉得老了也不错。
那之后几人继续赶路,去成都市里溜达一圈,也没走太远,就在成绵高速附近,买了冰粉和蛋烘糕,后去排队买兔头。那店面不大,敞开的摊位亮着白炽灯,老板娘个小却麻利,说一口四川话。他们没买几个,主要为的尝鲜,是秦峰排的队,他拎着塑料袋出来时被人撞了胳膊肘,抬头一看,却见一穿外套的男子风一般闪过,下一秒又见一老太太掏着口袋叫抓小偷,便二话不说冲了出去,还拎着一袋子兔头。
蒋毅连叫两声没喝止住他,哑巴作势要追,被他拦下。
“就在这儿等着,人生地不熟,走散了麻烦。”
“兔崽子!”
秦淮骂,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
“他这一跑,追不到不会回来,哪会接你电话。”
秦淮作罢,脾气上来仍然骂。
几人在路边干等了一刻钟,人回来了,还攥着一支手机,他把手机还给老太,那老太太作着揖感谢他。双方又一阵客气,这才离开。
秦峰边走边骂哑巴:“你个狼心狗肺的,看见也不帮忙。”
哑巴指指蒋毅。
“他说啥你干啥,他让你叫他爸你也叫他爸?”
哑巴面红耳赤想争辩,苦于不会说话憋得更加面红耳赤。
蒋毅看了看他带血的骨节:“打架了?”
“要不是他跑得快,差点儿把他门牙打下来。”
蒋毅颇严肃:“这是第一次,也怪我没提前说,再有下次谁也别多管闲事。”
秦峰不满:“你还是不是男人?这种事怎么能不管?”
“你忘了我们什么身份?幸亏那人跑了,要是被你打死,两个老崔也救不了你!”
他面上不服,却沉默不语。
几人重新钻进车里时,秦淮想起来:“你买的兔头呢?”
他还攥着那只塑料袋,敞开来看,六个剩三个,一人分一个,他自己没了。转头瞥见哑巴,哑巴正捧着兔头往嘴里送,见他看过来,送得更急。他扑过去抢,他便攥住不松手,秦淮说把自己的让给他,他也不要,非要和他抢,霎时二人又闹起来。
哑巴被逼得耍诈,大半个兔头都啃一遍,他嫌恶心,终于撒了手,转而盯着蒋毅的那一份。
手还没伸过去,蒋毅出声:“别动啊,你打不过我,一会儿挨一顿揍不说还吃不上。”
他便作罢,随手抓了蛋烘糕往嘴里塞。这一局哑巴赢,捧着兔头笑得嘿嘿嘿。
“下一站广元,过了广元就是陕西了,等翻过秦岭就换哑巴开。”
秦淮:“你已经开了这么久,能行吗?换我开一阵吧。”
“刚才不是睡过了么,一点儿不困。”
“那才睡了几分钟。”
“几分钟胜过大半年哪,足够了。”
她便不说什么,继续啃兔头,啃完后蒋毅张罗她吃冰粉,她便捧着碗冰粉。
他转头看她一眼:“再吃一个?”
“不吃了。”
“真不吃了?”
她摇头。
蒋毅便朝着秦峰:“你姐不吃了,你吃吧。”


第92章
秦峰炸毛:“什么叫她不吃了给我吃, 我又不是狗。”顿了顿,火更大,“我是你小舅子, 有你这么对小舅子的?”
“你要不是我小舅子我还不给你吃了, 存着半夜给你姐当宵夜。”
哑巴还嘿嘿嘿的笑,秦峰转头瞪他:“笑个屁!”
他笑得更欢了。
汽车继续前行, 后半夜的几人断断续续睡觉,间歇的聊着天倒也清醒。秦淮陪了蒋毅许久,后来睡着也不知道是几点,歪在椅子上睡得很香,却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声音很小但因为警惕着醒得倒也快。
转醒时蒋毅在拐弯处减了车速,打着双闪指指前方:“你看,熊猫。”
那家伙跑得极快, 秦淮看过去时只剩一块肥实的屁股,白的毛发不净,是占了污垢的脏黄色,扭动着四肢钻进崇山峻岭。
他指指画有熊猫图案的警示牌:“野生的,但因为车多动静大也不常出现。”
说罢也不敢逗留, 提了车速继续前行。
“这是哪儿?”
“秦岭。”
“到陕西了?”
“交界处,翻过去才算正式进入。”又说, “这里是南北分界线, 主要山峰有华山终南山和太白山,要是不赶时间我们也该去看看。”
“…不是只要老崔来了消息我们就立即返回吗, 怎么还要这么赶,赶得越远回去不就越晚?”
他瞄一眼手机:“有这个在,总得做出逃命的样子,老崔一天没消息就一天不能放松。”
她点点头。
“别这么紧张,就当快速旅游了,我们到了陕西吃碗羊肉泡馍,稍微歇一歇就去山西,到了山西再吃碗刀削面,完了再去北京,到了北京就不着急了,等消息吧,消息一来就往回返。”
这一趟直到彻底翻过秦岭,天边再度亮起鱼肚白,蒋毅才打着哈欠换哑巴开。车在休息站停靠时,几人陆续去了趟卫生间,蒋毅最先回来,回来后径直钻去后排。
见秦淮也回来,伸手招呼:“坐后面来。”
秦淮去了后面,他招呼她躺上去,一半身体枕在自己腿上。
打个哈欠:“熬不住了,我得睡会儿。”
“你想睡怎么让我躺下了?”
“你也睡会儿,在前面窝了一路,伸不开腿脚太难受。”
她抬眼睛看他:“你这样不好睡啊。”
“必要时站着也能睡。”
于是俩人拥在一块儿睡着了,再醒来又是几小时后,四人按计划去了西安吃羊肉泡馍,绕城市匆匆溜一圈接着往山西赶。睡过一觉之后的蒋毅精神不错,一路都和大家闲聊,却不提换人开车的事。临近太原时他连打了几个喷嚏,哈欠连天似困意又来。
“哑巴你就近下一趟高速,我们得找个地方歇一会儿。”
他手指扣住秦淮的手腕,一下下摩挲。三人皆一震,知他说的什么意思,霎时都紧张起来。哑巴加快速度往前冲,最终在榆次口下了高速,几人沿路寻找住宿,也不敢在小旅馆落脚,怕动静太大无法掩藏,便去了相对私密的大酒店。
办理住宿时秦峰冲在前,往柜台上拍一张身份证:“开一间房。”
前台看了看四人,面露狐疑。
哑巴紧着伸出两根指头,比出个二。
“两间?”
他点头。
秦峰:“要两间干什么?我们又不…”
“我带着女朋友呢,和你们住一间像什么话!”
蒋毅冲着秦峰,又是一个喷嚏。
秦峰顿了顿,这才才明白过来。
等办理好入住,四人上楼齐聚一间。大家不知道该做什么,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听蒋毅不断的喷嚏连天。发作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他站在地毯上还未及床,忽然一个踉跄栽下去,众人扶他起来到床上坐,他一双眼睛已布满红血丝,不断的流着泪。秦淮问话他也不答,只是哆嗦着说没有逻辑的胡话。
癫狂起来时哑巴和秦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先前还被压制住,几秒之间便被挣脱,他作势往屋外冲,秦峰往前扑,扑了个空,好在手长,倒下时抱住了他的腿。他挣扎着往前迈,一边不能自已的嚎叫,哑巴从前面拦住他,又去反锁房门,身后的秦淮锁了窗户关上窗帘,从包里翻出走时崔礼明给的针药,半天翻不着,抖得一双手带翻了那个包,七零八落的东西洒了一地。
他还在狂叫,似理智不清的精神病人。
秦峰睡在地上不撒手:“往他嘴里塞东西,叫来人就麻烦了。”
哑巴便去卫生间找来毛巾,他扭打着挣扎并不配合,一挥胳膊带飞了毛巾撞上仪表镜,砰的一声响,落在地上。哑巴捡起来试第二次,他却开口叫他,一声声求他救救他。秦淮站在置物柜前往针筒里打药,她没操作过,凭着感觉去做,来不及反省走时为何不向崔礼明多问一句,这针要怎么打,取量是多少,其实崔礼明从单位秘密带走药时也没顾上问清楚,事发太突然,时间又过于紧张,只想着怎么保命结案。
她估摸着差不了多少,便抓着针筒冲过去。那会儿的蒋毅已视哑巴为救命稻草,半跪在地不断的央求,因为反应流出泪水,看上去像走投无路的求生者。秦淮抓他的胳膊比划血管,他并不配合,还在和抱住双腿的秦峰抗争,也听不进秦淮的劝阻,挥舞着胳膊赶她走,用力过猛致她后仰摔了一跤,胳膊撞上水壶,发出刺耳锐响。秦淮并未爬起来,跪在地上摸索着地毯找摔出去的针管。
蒋毅仍在央求哑巴,声泪俱下。哑巴抓着毛巾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撂了毛巾往外走。
秦峰见势往外追:“草你妈的,你回来!”
失去禁锢的蒋毅似脱缰的野马,发了狂的也追过去,秦峰只能顾及一方,先一步反锁了门关住蒋毅。受阻的蒋毅似暴怒的狮子,抓住秦峰往墙壁上摔,磕得关节咔嚓响。秦淮见状马不停蹄跑去接替秦峰的位置,展开双臂挡在门前,一手还捏着灌了药的针管。
她毫不畏惧看着他:“你要是想出去你就杀了我。”
他顿了顿,咬着牙床不住的颤抖,接着浑身颤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倒在地上抽搐。
秦淮招呼秦峰:“你快抱住他,我给他打针。”
秦峰揉了揉胳膊,立马跪在地上将人抱住,好在先前的精力已耗去大半,这会儿的蒋毅因为症状并没有太多力气抗争。秦淮找准一条暴鼓的血管,不及细想猛一针扎下去,推针时也不知快还是慢,只凭着感觉匀速打出去,手上很稳,鬓间却滴下汗水。
那一针下去蒋毅歪着脑袋往外吐了黄水,淌了秦峰一胳膊,下一秒又见他微张的嘴巴隐现血迹。秦淮吓一跳,拿了毛巾掰他的嘴,阻止他咬舌。他一直颤抖着,好几分钟后终于晕了过去。秦峰还揽着他的肩膀,看他冷汗涔涔,面部的鸡皮疙瘩似电影里即将变身的怪兽,连带整个五官都变了样。他不敢松手,维持原样禁锢着他。
问秦淮:“打的什么?”
秦淮额间的发已被汗湿,目不转睛看着昏睡的蒋毅:“老崔不可能给他毒品,应该是镇定之类的东西。”
“有用吗?”
“…不知道。”
又等了片刻,不见那些疙瘩消除。
“会不会有问题?送医院吧?”
“不行。医生一查就知道原因,报警就麻烦了。”顿了顿,伸手往他鼻下探气息,“应该是药效发作了。”
秦峰长舒口气,禁锢他的手松掉一半,下一刻却又响起敲门声。二人即刻屏气凝神,只用眼神交流,秦淮细听那声音是有规律的两长三短,松一口气才站起来去开门,腿下一软又坐了回去。
“我来!”
秦峰气喘吁吁松开蒋毅,开了门一把拽过哑巴,再将门反锁,接着开揍。
“你妈的什么东西!你还敢给他搞毒品!你想害死他!”
一拳过去,哑巴躲闪不及被门槛绊了一下,扑进敞开门的卫生间,那地钻滑,他顺势滑一跤,撞上干湿分区的玻璃门,手机也飞出去砰一声磕进马桶里。还未站稳,秦峰已经追进来,纠住他的领子接着揍。他因激动喉咙发出特有的声响,霎时抬胳膊展示手里的东西,是一条拇指粗的麻绳。
秦峰顿了顿,他借机比划,示意用绳子把蒋毅绑住。
“哪来的?”
他指指楼下,划了个汽车的形状。
“你带上的?”
他指指屋外躺在地上的蒋毅。
秦峰又顿了顿,拎着他的领子将他带起来:“要是被我发现你搞了毒品,我弄死你!”
他连连摆手,又拍拍身体翻空了两只裤兜。二人才又相继出去,把蒋毅往床上抬时秦峰只用了一条胳膊,另一条自然下垂。
他叮嘱哑巴:“再多给点儿劲!”
秦淮见状连忙跑去帮忙,等把人平放在床上才问他:“你手怎么了?”
他晃了晃那条下垂的胳膊:“刚才被他摔了一下,不知道错位还是骨折了。”
秦淮跑去看。
“别动,疼着呢。”
“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指指哑巴,“不盯着他我不放心,他妈的之前就是因为他我们才失败了,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秦淮看了看哑巴:“你们一起去。”
“那更不行了,我们俩走了,一会儿他再有情况怎么办,你一个人弄不住他。”走去窗帘下的小沙发坐下,“放心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第93章
几人就那么守着, 期间秦淮跑来跑去用毛巾给昏睡的蒋毅擦汗。他像做了极恐怖的梦,一会儿缩着身子颤抖,一会儿胡言乱语说不清一句完整的话, 手脚被绳子捆绑, 来回蹬着又蹬不开,看上去极痛苦, 身体也忽冷忽热。
这一等就是五小时。
奔波一路的几人都很累,突然找间酒店倒也方便休息,五小时内他们三个都能轮番着舒适的睡上一会儿。蒋毅转醒时临近晚上九点,另一张床上躺着哑巴,不盖被子不脱鞋, 甚至不摘掉平铺的床旗。窗帘下的小沙发坐着蒋毅,抻着两条腿歪了脖子,已经睡熟了。屋内安静, 只有空调在嗡鸣,他手脚传来麻痹感,垂眼一看,看见枕着床沿睡觉的秦淮。
暖黄的灯光很明亮,她头顶几根发丝不规则的扬起, 灯光一照似乎变了色,有些发黄, 细看又是黑的。他抬手想去抚平那几根上扬的发, 才发现双手被捆,那麻痹感倏地加深。
“醒了?”
秦淮被他轻微的动作惊醒, 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哪里不舒服?”
他动了动干涸的唇:“渴。”
她站起来去倒水,惊动隔壁床的哑巴猛一下坐起来,又惊醒沙发上的秦峰。秦淮已倒了水走回去,他伸手想接,一下带出去两只手,彼此都顿了顿。秦淮往床头放了水杯替他松绑,他勉强端着杯子一饮而尽,再看盯着他的三个人,暂停的记忆全部回来。
他手撑床垫往上坐,后腰枕在枕头上,四下看了看,没找着想要的东西。一旁的哑巴下了床,从裤兜里摸出支烟,他接过之后塞嘴里,哑巴替他点烟,他却无法控制,夹烟的两根指头不停的抖,哑巴便从他的指缝取了那支烟,自己叼着点燃后再放进他嘴里。
他用很大的力气也只能浅浅的吸上一口,很缓慢的一口接一口,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秦峰忍了半天没忍住:“你给他抽的什么?”
哑巴掏出烟盒递给秦峰。
“妈的,真有问题我也看不懂。”
却还是拿起来看,放在鼻下深深的闻。
“真有问题在路上我就抽上了,不会折腾到这儿来。”
他声音沙哑,是疲惫后的松软。
秦峰咂舌:“那么难控制?”
他脸色平静颓然,没接话。
顿了顿:“你们吃过饭了么?”
“哪有心情吃饭。”被秦淮瞪一眼,补充,“你饿了?”
他往床头的缸子点了点烟灰:“走吧,吃完饭接着上路。”
说罢掀开被子,挪动双腿到床下,哑巴蹲下替他解开绳子,再绕起来收好,还未完全收好时他脚下一软险些绊倒,哑巴又连忙扶住他。
秦峰站起来:“老实待着吧,想吃什么我去买。”
他坐在床沿,看他胳膊垂吊不自然:“你手怎么了?”
“被你摔墙上摔骨折了。”
他顿了顿:“过来我看看。”
秦峰于是吊儿郎当走近,蒋毅抬手捏了捏,痛得他哇哇大叫。
“你不是连点烟的力气都没有吗,怎么忽然这么大劲?”
“刚才那是手麻。”指挥哑巴拿了条毛巾,三两下替他绑住,“去趟医院,再不去你这胳膊就废了。”
秦淮看着他:“你能走吗?要是一会儿又发作怎么办?”
他已经站起来:“老崔给的药是特殊情况用的,平常根本买不到,足够撑着回去了。”
秦峰不解:“那就用这个药不就行了,睡上一觉就好,省得大家紧张你也痛苦。”
“多用几次会死人的。”
他口气轻淡,已走去卫生间。
几秒之间又回来:“哑巴你手机怎么掉厕所了?”
哑巴这才想起来,跑去卫生间,看那支泡在马桶里的黑色手机,遂指指外间。
秦峰坦诚:“你发作那会儿他跑了,我以为他给你弄毒品去了,回来也没问,先揍了他一顿,打架的时候没留神,手机给他磕飞了。”
哑巴朝蒋毅比划手势,蒋毅想了想:“先捞起来吧,不能就这么扔在这儿。我这有信号就行了,反正你是跟着我,我有轨迹他们也能知道你在哪儿,最次大不了带回去解释一遍。”
哑巴点点头,将那手机捞出来,还放在水下冲了半天。虽然蒋毅之前没人上过厕所,但仍然招来秦峰打心眼的嫌弃,也不知是嫌弃马桶里泡过的手机还是嫌弃捞手机的哑巴,总之是逮着机会的夸张。哑巴知他心思,毫不介意,不时的捧着手机往他面前凑,故意恶心他。
退房后去医院的路上二人都还这么闹着,蒋毅坐在副驾驶笑了笑,余光一瞟,瞟见开车的秦淮胳膊一块青紫。
伸手摸了摸:“怎么回事?”
“不小心撞水壶上了。”
也不用说的再明白,他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他在那块青紫上摸了摸,动作轻柔没说什么。
去医院是挂的急诊,医生给秦峰看了看:“怎么弄的?”
“摔了一跤。”
“拍个片子吧。”
于是拍片子,出来后那医生照着灯光一看。
“不是太严重,但是也得固定,打石膏吧,恢复得快。”
他很遗憾:“那我岂不是得打着石膏去北京了。”
医生:“去什么北京,好好养着吧。”
接着复位打石膏再拍片确认复位,一个小时后走出医院,秦峰已变成挂着石膏的少年。几人就近找了家面馆吃饭,他一只手不方便,左手使起来更不方便,捞起面来往嘴里送也很是别扭。蒋毅换一只勺子给他,他趴着腰囫囵往嘴里塞,哑巴难得不闹他,还把自己碗里的羊肉都夹给他。
他一边吃着羊肉一边抬了打石膏的胳膊敲他的头:“还是很有良心的嘛,难怪蒋毅走哪都带上你。”
哑巴嘿嘿的笑,脸上浮现一抹红。
饭后近十一点,只剩下最后一程了,这一回换秦淮开。那时候外地车进北京还没有限制,他们到达时已近凌晨四点,正商量着去哪住一晚。
蒋毅忽然道:“先别忙着住了,难得来一次北京,去看看升国旗吧。”
秦峰:“那有什么好看的。”
“在这里看,感受不太一样。”
“你看过?”
“没。所以才要看一看。”
他看的最近的一次升国旗还是去年的秋天,接受崔礼明训练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了。在学校时他是选□□的国旗班旗手,每一个抬步摆臂都要划线齐高,汗水湿透的衣衫鲜少有干的时候,烈日到严寒都伴随整齐的步伐响亮的号令。闭上眼睛回想,那些画面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也的确过去很久了。
后来毕业他去了水上支队,也要每天升国旗,在队里在码头甚至在临水的高地上,因着两国未解决的纠纷先一步插上五星红旗,事情就变得简单了,那种感受很难形容,是尊贵是荣耀,更是一种无形的力量。
秦淮看了看他:“那就去看看吧,我也没看过,正好去看看。”
又看着哑巴,哑巴举手表示赞同。
秦峰挥挥带伤的胳膊:“去吧去吧那就去吧。”
看升旗仪式的游客很多,他们也不敢多耽误,把车停在前门步行去广场。那会儿还不到开放时间,漆黑的天空下亮着路灯,城楼里的灯光也亮着,已陆续有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好在夏季日出早,没等一会儿就赶上广场开放,他们四个几乎是最早一批,都站在队伍前面等待仪式开始。
时值暑假,大部分游客都是青少年,有三两一堆说笑的,有打着哈欠玩手机的。紧邻蒋毅站着一对母女,小女孩儿扎着俩小辫儿,趴在她妈肩上,手里还捏着一面小红旗。
她就着那面小红旗指指对面站岗的战士:“叔叔为什么不回家?”
“叔叔站岗保护我们,回不了家。”逗她,“你给叔叔敬个礼,说叔叔辛苦了。”
女孩儿害羞,窝在母亲怀里不肯说话。
“那你敬个礼,敬礼你会吗?”
她便抬抬胳膊跃跃欲试,却不完整,玩乐一般举起来又放下。蒋毅听着小姑娘的欢声笑语,看了看逐渐放亮的天空,又看一眼秦峰。
“一会儿人越来越多会很挤,你小心胳膊。”
秦峰点头:“想不到这么多人看升旗。”
后面是位小年轻,大学生的模样,等的无聊了便搭腔:“这里一年四季都这么多人,你们第一次来吗,从哪来的?”
“云南。”
少年点头:“云南很美啊。”
“你是从哪来的?”
“美国,昨天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