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边收拾一边骂。他也蹲身去捡,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出了满脑门的汗,感到呼吸困难于是扒衣服透气,顿觉心痒难耐,像极度困境造成的生理需求,下一秒不得到就会死去。
不知是汗还是泪糊了他的眼睛,却也能看见逐渐聚拢的人群。他努力维持清醒,从裤袋掏出手机,给附近的马仔打电话。
小马仔是个中老手,带他去了文星楼附近的牛肉面馆。那面馆的厨房有暗门,门里空间狭小没有窗户,他扶他坐下替他操作,片刻后痛感消失,浑身舒畅。
“毅哥你出门怎么能不带货呢,不过也没什么,再有下次你给我打电话,在哪儿我都给你送去。”
四周很黑。
他在黑暗里顿了一会儿:“出去。”
口气不善,那人没敢多说,一股烟溜走。
他独自坐了一会儿,推门出去。案上的厨师见怪不怪,甚至没有多看他,专心干着手里的活。再往出走是饭馆大堂,八张木桌十六条长凳,地上铺有旧式花色地砖。
老板娘齐脖短发满头小卷,系着蓝底围裙踏着一双布鞋,满面笑容招呼他。
“以前没见过你,第一次来?”
他抬胳膊看了看表,近五点。旁边有人正吃面,白瓷汤碗圆滚面条,每挑一筷热气腾腾。
他于是掏钱也买一份。
老板娘递给他时悄声打趣:“你不怕汤里有东西?”
他凛若冰霜看她一眼,她不自觉的收了笑,竟有些怯怕。
屋外明亮的太阳晃眼睛,他掏出支烟来抽,神志异常清醒,一边拎着面条往家走。
进家后他把面放在饭桌,收拾收拾卧室找了脏衣服去洗,思绪复杂又坐在客厅打坐。刚坐下没两分钟,秦淮回来了,看见桌上的面便捉筷吃起来。
问他:“你吃了吗?”
“我不饿。”他说,“好吃吗?”
她点头,前额头发垂下去半遮了眼睛,咬一口捞起的面,也不放下,咀嚼一会儿接着咬,再捧着碗喝汤,发出不小的声音,也不介意,还砸吧嘴。
终于察觉他的目光,抬头笑:“饿了吧?过来一起吃。”
眉目传神很是动人。
他心头那口气总算松下去。算了吧,至少有他护着,若是那通电话打给医院或老崔,惊动了警方被隔离,留下她落老杜手里该怎么办。
至于症状,再戒吧,他说一不二意志坚定,没有办不到的事。
殊不知第二次发作更痛苦,浑身上下骨头疼,指关节像被焚烧一样。那会儿天还没亮,秦淮窝在他怀里睡觉,他实在受不住便掀被起床,喷嚏连天去厨房喝水,又去卫生间小便。
冷汗淋漓时秦淮忽然推门而至,还推推他说尿急。他撑住痛苦退让,却被她发现异常,尔后连哄带骗又和她入睡,但不足一刻,他猛然清醒,如火山爆发般兜不住肆意的岩浆。
心中的魔鬼急切渴求,脑中的理智叫他拼命克制。为了强迫自己选择理智,他第一次用刀划伤自己,当血液流出时有种冲击快感,仿佛那一刀下去已致魔鬼毙命。被理智主宰的那一阵,他收拾好刀具,清理了残局,滋生打胜仗的满足感。却仅仅撑到天亮,出门买早餐的功夫,匿藏的魔鬼便复活了,他根本管不住自己奔向面馆的脚…
他不知道如果那天晚上按计划抓捕老杜,他们会怎样拯救他的第三次发作,只知道老杜未归案他便不能撤离,于是第三次不仅没被拯救,还顺利得超乎想象。
只是免不了完事后的悔恨,他坐在那间黑暗的小屋抽烟,片刻后竟掏出手机查阅怎样吸毒才能最大程度减少对身体的伤害。
网上当然没有答案,他嘲讽一笑,就着烟芒戳向上臂。火星子烧得本旺,沾上肉体更旺,淡淡的焦味儿逐渐弥散,他却仅是皱眉,并不挪开。
老板娘闻讯推门而入,近乎哭天抢地。
“哎唷,大老板你怎么能这么干呢?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死在我这儿我这一大帮人都被你连累。”
说着指挥俩人一左一右扶他出去,他浑身酥软无力,术后的病人般被架出去。
老板娘倒一杯白水给他:“又要买面吧,我叫人给你做碗大的,不收你钱行不行?你只要走出这门,爱干啥干啥,跟我没关系。”
看他一眼,软了口气:“初期都这样,我见多了,用各种办法虐待自己,让自己清醒,想做回好人。可你如果是好人,又怎会走上这一步?来都来了,认命吧。”
他不说话,照例掏出一份面的钱,沉默的离开,形同傀儡。
清醒时刀砍火燎都不吭一声,却始终无法抵抗魔鬼对意念的驱使。没有人比缉毒警察更知道毒品的危害,但他深陷其中毫无办法,直到第四次把毒品带回家。
第46章
三点钟的太阳还算毒辣, 刚好透过窗照亮整个屋,缸里的小鱼儿一只追着另一只的尾,乐此不疲, 涮起层层波纹。
秦淮在门口站立良久, 鞋也不脱就进屋,啪嗒一声落了锁。她躬腰扶起垃圾桶, 捡地上的东西一样样丢回去,也想不起拿支条帚。茶壶里洒出的水还以极缓的速度漫延,她调正倒扣的抽纸盒,唰唰抽出几张去擦,不够, 再抽一摞,重复此举直到完全擦净,浅色地砖跟洗过似的光亮洁净。
再拾起电视遥控器, 沿着地板搜寻,从窗边小立柜的柜底摸出支七号电池,接着塞进凹槽,连抽纸盒一块儿放回茶几,最后捡了破口的果盘放进厨房的水池。
出来后她蹲在抽屉前找药, 找出纱布和棉球,转身对准他的伤口。那伤口的血泉眼似的往外涌, 她拿纱布比划一阵, 差了一截遮不住。
“…去医院吧。”
从始至终不敢看他的眼睛。
蒋毅的眼睛从始至终没离开过她。他想站起来,但浑身无力, 想说话却张不开口。
他抬胳膊去握她的手,因缺乏力道只能挨着她的手,那只手冷冰冰的寒意浸骨。秦淮垂眼,见他另一只手松松捏成个拳,拳里塞着包烟的锡箔纸,被火熏烫过,呈微焦的黄。
她转了视线,也撤了手。
空气中有黏腻的血腥混杂极淡的奇香。
他光脚坐在地上,后腰枕着茶几,腿上一条运动短裤。前一阵他总穿这条短裤带哑巴去打球,此刻因沾了手臂淌下的血,黑色底料濡湿一片,荧光绿的品牌标志呈显眼的红。
“去医院吧。”
她第二次开口。
“嗯…”
她站起来,见他手撑地板试了一次没能起来,再试一次却蓦地打滑又栽回去,茶几被这一撞往后挪了几寸,摩擦地板刺耳的响。
她蹲身,扶他起来。
车是秦淮开的,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过话。
在急诊室缝针时,医生问他怎么搞的。
“不小心撞的,车祸。”
他神态平静,张口就来。
秦淮被隔离在外间的白色木椅上,想起那天他也说是被车撞的,口气如出一辙。
又过了一会儿,镊子进盘哐当一响,针缝完了。
“麻药过后会很痛,忍着点儿。多休息别感冒,忌辛辣忌发物,别沾水。明天过来换药,一天换一次,七天后拆线。”
医生边说边往外走,走至外间看见秦淮。她上穿一件条纹半袖,下穿一条牛仔短裤,半袖和腿上有干涸的血,松捆的马尾散出一撮细发,那撮发上也沾了血。
她半垂着脸,看上去无措又颓废。
医生摘了口罩:“夫妻之间难免有矛盾,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动手。”
蒋毅随后出来,目不转睛看了看她,揽过她的肩往外走。
她没拒绝,也不亲近。
“任务没完成,还不能在这儿治疗,要是医务人员报了警,一切都白费了。”
“…什么时候染上的?”
“…那次去章凤接货,他们给我打的不是镇定。”
二人已行至大楼外。
夕阳西下,只在远山上露出颗头,温柔的红洒遍大地,一切物什暂时原本的色彩,像极了灯下剪影。
她在轻风下抬头,终于正视他的眼睛:“为什么骗我?”
二人对视半晌,他漆黑瞳孔闪现不忍的柔软,垂了脸率先败阵下来。
“毕竟不是好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不想让你担心。”
“还有谁知道?”
“老杜。那次从章凤回来被送去医院,是他应付的医生才避免一系列可能性的麻烦。”
秦淮皱了皱眉:“他给你提供的?”
“不是。他虽然干这个,但自己不吃,也不让兄弟们吃。”
“兄弟们?你真把他当兄弟?你别忘了自己是谁!”
声音不小,惊动旁人转头打量。
她不惧,似乎维持音量才能舒缓心头的气:“他要是真把你当兄弟就不会让你沾这个,小金刚虎皮跟他多少年了?他们怎么都没事,就你有事?”
“上次情况特殊,本来不是我去,小金刚虎皮赶巧都不在,他被人盯着走不了,这才让我去。”
“你还帮他说话?”她克制怒气,转问,“哑巴知道吗?”
摇头。
“老崔呢?”
顿了顿,再摇头。
她从鼻腔发出恍然大悟的笑:“我不知道,哑巴不知道,竟连老崔也不知道,最亲近你的你全都瞒着,却和老杜掏心掏肺。老杜是谁?你还记得他是谁吗?”
看看四周,到底咽下暴露身份对他不利的话,道一句,“这都干的什么事。”
“他了解阿飞,是他自己猜出来,我怎么会和他掏心掏肺,更没有忘记他是谁,正因为从未忘记才走到现在。”
他朝她走近,摸她的头,被她躲开。
“这是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跟你保证一定戒掉。”
“你要真这么想就跟我走。”
“去哪儿?”
“戒毒所。”
“不行,案子没结束。”
“你们队就你一个人?全国那么多警察,少了你办不了这件案子?”
刻意压低的嗓门蕴藏着怒气,她已双目发红。
他伸出双手捧她的脸,宽厚的掌心终于回归热意。
“这案子少了我还真不行。我要是突然消失,老杜会怀疑一切,连你也会遭殃。”
“我怎么会遭殃,你是警察,是缉毒英雄,他们派给你任务,保护了那么多误入歧途的人、挽救了那么多家庭,有谁知道自己被挽救、有谁管过你的生死?现在连多派几个人保护自己家属也办不到吗?专坑自己人,这是什么狗屁组织。”
他滑动手指轻轻摩挲她的唇:“就算派人保护你,也没有万无一失的事。”
“那我更要带你走了。你要是出事我怎么办?”那双圆睁的眼睛终于兜不住湿润的红,两滴清泪滑至面颊,她重复,“我怎么办?”
他喉结一滚,用指腹揩掉她的泪。
“我向你保证,以后任何情况一定先护自己安全,决不让自己再出事。”
世上女人最不好哄,因为她们最容易受骗。穿绿衣戴军帽的人虽不轻易违背承诺,一旦失信,带给对方的冲击是增倍的,痛苦更甚。
那天之后二人回家,很有默契的决口不提前三次过错。
蒋毅仍旧去厨房做晚饭,切半颗菠萝挖空,果肉洋葱胡萝卜加米饭混炒,再做一个红烧豆腐炸蘑菇。期间秦淮拿了笤帚打扫家,专挑小的犄角旮旯,床头柜底下、衣橱顶上、沙发底座、马桶水箱…最后排查到厨房碗柜。
她不避讳,颇有翻个底朝天的架势。
蒋毅来回让着她:“你不信任我?”
“我爸活着时给我讲过一些案例,有的人为了藏毒,天花板都能撬出个洞。我不是不信任你,是不信任它。”说罢抬起身子,“你知道隐瞒我的后果吧?”
他丢了锅铲,险些赔礼道歉。
“知道知道,如果搜查能让你安心你就尽管查,我没有任何意见。”
她指指外面:“我去看看天花板。”
他笑了笑,转身继续做饭。
后来吃饭时哑巴照例进家,秦淮却没什么好脸色。
哑巴想了很久,想不出什么地方得罪她,只好殷勤的跑来跑去,擦桌子拿碗筷,见她分出三个碗盛汤,又伸胳膊抢勺子代劳。但是代劳失败,秦淮执意不放手,已盛好一碗,砰的搁在桌上,汤水溅得老高,洒在桌面。
哑巴愣了愣,这才知她真的在生气。
蒋毅:“和他又没关系,冲他发什么火。”
“怎么没关系,他每天跟着你,干什么都和你一起,却什么都不知道,哪有这种兄弟。”
“是我有心隐瞒,他不知道很正常。”招呼哑巴,“吃饭。”
秦淮这么说,他哪吃得下饭,两条胳膊枕在饭桌,来回盯着二人。
蒋毅不理,自顾吃起来,却被他捉了胳膊不让吃。
秦淮憋不住气:“你要真关心你毅哥,吃完饭去买绳子,越粗越好,再多买些菜和水果,哪也不能去就在这儿守着,时时刻刻盯着他,他要是戒毒不成功,你得负一半责任。”
蒋毅:“你别吓他。”
哑巴已然被吓到,不可置信盯着他。他还吃着菜,半晌才朝他微微抬了抬下巴。
他啪的撂了筷子,转身往外跑。
“回来!”
他站住不动,却也不回。
“你去找谁,能和谁算账?就算找着了也帮不上忙,回来吃饭,别打乱计划。”
他仍站着不动。
秦淮开口:“叫你关键时刻帮忙你帮不上,现在叫你吃饭你又往外跑,非要对着干是吧?”
他才又不情愿的走回去。
吃完饭倒是听话,风一般跑出去采购,回来时提着满满两大袋东西,也不回对门了,就在她家客厅睡着。
秦淮给他拿了毯子和枕头,犹豫片刻:“你回去睡也行的,有事我叫你。”
他翻了个身,一副听不见的样子。
她于是不再劝,掖了掖被角,也回屋睡觉。
屋里蒋毅半躺在床上玩手机,她蹬掉鞋钻进去。
“不困吗?”
“还好。”一只手掀了被子裹住她,“睡吧。”
“我怎么睡得着,想睡也不敢睡了,以前要是能少睡一点,也不会到今天才发现。”摸摸他臂上的疤痕,“要是能早一点发现,你也不用受这些苦。”
第47章
又问:“发作的时候很难受吗?”
“…很难受。”
“这会儿呢?”
“还好。”
“多久发作一次?”
“我也不知道, 没有规律。”
她抬眼看着天花板,似乎能听见墙外钟表爬行的声音,霎时屋内像揣了颗隐形□□,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也不知藏在哪里。
“我在网上查了,戒断期睡不着要吃药的, 明天给你买。”
“别买了,都是镇定之类的替代品,吃多了也上瘾。”
“那你睡不着怎么办?”
“玩玩手机看看你,很快就过去了。”
她翻个身看他的脸:“我陪你聊天吧?”
他笑:“这不正聊着么。”
她顿了顿:“他们给你打的□□吗?”
“不是,不沾毒的人任何类型的毒品连打两管都得死, 别说□□了,就算死不了也戒不掉。他们还想赚钱,不敢弄出人命, 那两管是稀释过的□□类,纯度不高。”
“什么是□□类?”
“□□。”
她往他胸膛依偎,感受他温热的体温起伏的心跳。
“…我听说那些吸很久的戒不掉,你才四次,肯定没问题。”
拍拍他的胸膛, 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他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别这么担心,我作战能力很强, 当然没问题。”
她还趴在胸上不动。
他捏她的耳垂, 闲聊:“你知道瑞丽的银井寨吗?”
“不知道。”
“那里有中缅边境71号界碑,1960年周总理竖起的界桩。原来有户人家的房子刚好在边界线上, 客厅在东卧室靠西,吃饭时这家人还在国内,等睡觉时就出国了。”
她笑:“他们家万一出个什么事不就成了国际事务?”
“早拆了,边境线两侧二十米内不能有建筑物。”
又说:“瑞丽还有个屯洪寨,寨里有个人叫向捕,他家有座院子,院里竖着中缅边界84号界碑,客厅卧室在缅甸,卫生间厨房在中国。”
“早拆了是吧?”
“这个不拆。”
“为什么?”
“那一块儿的边界线在江里,水深无法立碑,根据国际规定,两国须各自往后挪一定距离再立碑,刚好挪到了他家院里。”
“他家岂不是成了旅游景点?”
他还替她顺着发:“院门都撤了,一年四季任人参观。”
她笑出声,总算放松下来。
那一夜二人天上地下的聊了许多,后来蒋毅终于来了困意时天都快亮了。
这一觉睡得很好,醒来时秦淮已经出门开店,只剩哑巴在家。他就着头一天买的菜去厨房做午饭,哑巴替他打下手,走一步跟一步,去卫生间也跟着。
蒋毅笑:“是不是怕她又骂你?”
他摇头。
他进去,并不关门,尿完冲掉再洗手出来。
“放心了?”
他点头。
他笑着回到厨房,做了三菜一汤。
临近中午,秦淮踩着点儿回来吃饭,饭后蒋毅换衣服换鞋准备出去,哑巴一个箭步冲过去拦。
“我答应你们的事肯定会做到,但是得和老杜见个面,你跟着一起,去一趟就回来。”
秦淮:“我去找过老杜了,专门跟他说的这事,他表示理解,没有任何意见。”
“你去找老杜?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
他顿了顿,蹬掉鞋折回客厅。
“你上午不是去店里点货顺便和老王他们交待交待吗,怎么找他去了,不是和你说过他很危险,不要轻易靠近他。”
“你都这样了我怕什么。”
他坐去沙发拍她的头:“胆子不小,一个人去找他。”
“又不是老虎狮子,能吃了我不成。你总是把事情放在前面,不为自己考虑,我要是不出面还不知道会怎样,你必须待在家里。”
“也不是不行。”他干脆脱了鞋抻开腿,“只是这样一来时间又得延长。”
“延长就延长,有我陪着你,着什么急。”
哑巴也拍胸脯。
蒋毅:“你知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他摇头,却跟着他一起笑。
早晨那事儿是这样的。
天快亮时,秦淮为了配合蒋毅也闭上眼睡觉,却不足两小时,蓦地起床准备出门。他浅眠被惊醒,问她时她的确说的是去店里交待事宜,去的却是张家坝老杜的宅院。
却不知那幢宅子只剩门口一条狗,和一个看院顾狗的人,她和那人粗略交谈才知老杜一大早就约了朋友去砚湖公园附近喝茶去了,她于是又追去砚湖。
清晨的砚湖安宁静谧,明亮的湖水倒映青山石桥,桥口跪爬的两座石象被阳光镀着金芒。坝上种了许多树,大多还开着花,沾了露水愈显娇艳。
老杜领着友人沿湖转一圈,说说笑笑去了最近的茶楼。
宽椅上放有软垫,原木桌上摆着茶具。他请人往对面坐下,亲自提壶斟茶。
“一会儿还有个朋友要来,大人物,和他见见面对我们都有好处。”
那人接茶:“你现在越来越有名,谁不知道你几次死里逃生,那么多人半路上都栽了,就你最稳当。”
“办法是想出来的,多动脑筋就不会出事。”
两人闲聊正酣,却见有人领了一女孩儿过来。
“杜哥,她说她是毅哥的人,有重要的事找你。”
老杜抬头:“小秦,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蒋毅出了什么事?”
她献笑,请他借一步说话。
他和朋友打了招呼,便随她去了阳台。
“杜哥,我今天是来替毅哥请假的。”
她说话带着笑意,颇有几分混迹市井的老练。
请假这个说法挺新鲜,老杜一听便笑了,下撇的唇线微扬,惯性皱起的浓眉也稍显舒展。
“发生什么事,他自己怎么不来。”
“这事我还真不好意思和别人说。杜哥带着大家做事,都知道分寸,该赚的赚,不该碰的绝对不碰,他却不知从哪染上了恶习,要不是我发现及时,搞不好现在已经变成骷髅。不戒不行哪,人不人鬼不鬼的以后还怎么帮杜哥做事。”
老杜一顿,略显吃惊:“我看他一直挺正常,以为没什么事…”叹口气,“沾上了哪有逃得了的。”
秦淮意外,原以为老杜知情,看他吃惊的样子倒不像装的。
“你们几个当大哥的都平安无事,就他倒霉掉进这个坑,还请杜哥看在他忠心做事的份上给他点时间,让他断干净了再回来。”
“当然。”
他扬了扬眉毛,面颊的浅坑在阳光下暴露,衬托不苟的神情更加严肃。
“能戒掉最好。他是我的好帮手,重要的事少了他还真不行。”
刚说到这儿,手机响了,他看了看屏幕:“我还有要紧的事,就不和你多说了,蒋毅的事你多操心,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