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没破?”
她问。
崔望将身后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放风筝一样以元力牵着,两只手搂着她,足下缩地成寸,几乎须臾,便到了只剩下半个的美人殿。
“没破。”
他道。
郑菀转过头去,发觉,崔望又将她带到了美人殿。
华美异常的大殿被劈作两半,一半已经轰塌,一半还完好,正中是一个平滑的裂口,仿似被某样利器从天劈了似的。
正想看得再清一些,便被崔望搂进了还算完好的那半个美人殿,进入了洛室。
洛室内,一张张美人图被穿堂风吹得飘起又荡下,郑菀置身于那一双双黑黢黢的眼睛中,只觉得心底发毛。
“道……,”她愣了愣,“你来这作甚?”
崔望还未答,他以元力牵着的那团影子却有声音切齿着出来:“离微!离微!离微!”
“你意欲为何?”
“自然是要拿你祭这美人殿的亡魂。”
崔望声音浅淡,在郑菀茫然看来时,俯身将她轻轻放到了廊柱边,“菀菀,且忍一忍。”
郑菀阖目不搭理。
她任崔望在她身下铺了厚毯子,加了防护罩,又丢了阵盘,却只肯留给他一个倔强的头顶。
崔望一下子抿紧了嘴。
黑雾一阵“嗬嗬嗬”大笑,它不断变幻着形状,溺情道君得意的笑声传来:“离微啊离微,未曾想你竟也是个情种!只可惜,这世间情爱,比韶光还易逝,迟早有一日,你会被这痴情所累……”
崔望直起身来。
他拂袖丢出一个阵盘,以剑刺指,指尖血滴滴答答落下,汇入阵盘,阵盘倏地亮起:“以血祭亡魂,清莽莽,扫浊浊,陈怨归土……八方归,起!祭!”
灰扑扑的阵盘一下变得血红妖异。
郑菀这才抬目看去。
但见一幅幅美人图倏地飘成与地平行的角度,画有美人的地方腾起黑烟,那黑烟呼啸着卷成狂风,往被黑雾吐出的溺情道君扑去——
尖利的啸声,隐约似人声:
“溺情!”
“溺情!!”
“溺情!!!”
含怨,带恨,比前一回还要凶猛得多地将他吞噬进去。
溺情喉间发出一阵“嗝嗝嗝”的声音,像是吃痛,猛地一阵袖,将黑雾打散开来。
“珑玉!”
“秋笛!”
“清骊!”
“……”
溺情道君每喊一次,便哈哈大笑一次,其行状若疯魔。
“情浓时,你们一个个都说爱本君,愿与本君朝朝暮暮、长长久久,本君不过是替你们践诺罢了。”
“……世间最痛,莫过于美人迟暮,情衰爱驰。本君将你们封于画中、镇于此殿,让你们与本君生死相依,长久相伴,有何不对?!”
怨气似被激怒,疯狂似厉鬼。
“哈哈哈——”
溺情道君又朗声大笑,笑着笑着,竟开始张狂落泪,玉面一片狼藉。
郑菀看着,心想,即使如溺情道君这般风流潇洒之人,哭起来也不好看。只是不知,崔望若要哭,是何等模样了。
不过想来也不会如何好看。
怨气集结成的黑烟翻滚着再一次将他吞噬,溺情道君猖狂的大笑传出:“离微道君,本君离去前,送你一份大礼!”
黑烟退去,地面出现了一具白骨。
白骨双手交叉于腹,下颔微张,一双骷髅眼朝天。
郑菀正觉熟悉,却见崔望突然面色大变地朝自己合身扑了过来。
“轰——轰——轰——”
一片地动山摇里,剩下的半座美人殿,炸了。
无数道寒陨铁索电射而来,密密麻麻遍布整个空间,似乎要将两人戳成筛子。
寒陨铁索是寒陨之地的特产,常年浸染寒陨之地的瘴气,不说知微境,便是妙法境沾之也得喝上一壶,郑菀手软脚软,半点使不上术法——
说时迟那时快,崔望及时赶到,将她拦腰一抱,躲过了。
可寒陨铁索同时也炸了开来。
千万条铁索炸开的气流,将两人推涌着往下坠,郑菀只感觉自己被崔望牢牢护在怀中,他以身体为她圈出了一个屏障,在这屏障里,她安全无虞。
郑菀欲抬头,却被他一手按了下去:
“等会。”
坍塌的美人殿与她一起下坠,郑菀这才发现,下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大洞,还来不及反抗,便被大洞吸着卷了进去。
不知掉了有多久,郑菀只感觉,之前被压下去的热烫感,又再一次升了起来,且比前一次,还汹涌剧烈。
崔望垂目看她一眼,从她酡红的脸颊,滑到她绯色的耳畔,喉咙动了动:“你……”
余下话还未出口,只觉底下吸力一轻,两人被一同抛了出去。
天光大亮。
再没有遮天蔽日的黑雾,可眼前的雾……
郑菀勉强拉出一丝理智,只见这雾,是薄薄的一层桃色瘴,一股甜甜的似带着绯糜的气味扑面而来,旁边柳叶形蒲草随风摇曳,是迷风草。
“寒陨之地。”
怪道溺情道君说,要送他一份大礼,入的,还是桃花瘴。
崔望将郑菀往怀里搂了搂,手下接触的肌肤烫得快要起火,不由拧紧了眉头,“菀菀,你且忍一忍。”
方才,他也不小心吸了一口桃花瘴。
郑菀咬着唇,唇齿间几乎被她咬出血来,可麻意、痒意如同反噬一般,比从前还汹涌上十倍。
之前还是干柴呢,现下是火山了。
她带着哭腔,埋怨道:
“怎么忍?都怪你给我吃的破丸子……”
不过短短几息,她身上已是香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能站住还全靠崔望撑着。
崔望喘了口气,热意也开始从下腹蹿上来:
“那是接近八转的清露丸。”
号称一颗能解百毒的七转丹。
郑菀一听,自己居然随口把两百块上阶元石吃了,非但吃了,还只管用了这么一点时间,更呕了,理智一下子被火得精光:“都怪你,崔望,都怪你……”
她试图推他,奈何力道还没一只鸡大,被崔望一把环了住,声音无奈:“好好好,怪我,都怪我。”
环顾左右,鸿羽流光剑直接往不远处耸立的山崖轰去,三下五除二便挖出一个临时洞府来。
设下障眼法,丢下防御阵,直接抱着怀中已经开始像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的姑娘进了洞府,大石头封门,确保从外完全看不出异样,才安定下来。
“菀菀,清醒些。”
崔望从储物戒取出一块巨大的毛毯,雪白的毛毯铺开,一下子将大半个洞府的地面都遮住了。
他将郑菀小心地放了上去。
郑菀扯了扯衣襟,咕哝着道:
“热,崔望,我热。”
崔望也热。
软玉温香抱满怀,误吸的桃花瘴开始在体内兜圈子,散发着热力。
他伸手替她将衣襟掩上,人却急急地站起,走到一边特意空出的地方,化指为剑,直接挖出了一个一人宽的圆池子,以捏土术一捏,一个像模像样的圆形池子便挖了出来。
崔望从储物戒中取出玉葫芦,无视老祖宗的阻止,便开始往外倒。
冒着冰寒气的液体,汩汩往池子里流。
不一会儿,洞府的温度一下子便降了许多,
“你疯了么?这一滴价值一块中阶元石的冰原泉,你就这么往下倒?你几乎挖穿了冰雪囚笼的地底,才得了这么一小池子,你现在用来当正人君子?”
“就不说这玩意儿管不管用了,趁火打劫你懂不懂?暖男都是千年备胎命,腹黑才是王道!”
崔望充耳不闻,老祖宗简直被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还要再骂上两句,五感却已经被黑了。
“……&*——%%###%%¥#@%……&*”
老祖宗对着黑乎乎的魂海一顿经典国骂。
而崔望却已经俯身抱起郑菀,将她放到了冰泉池里。
郑菀一个激灵,稍稍清醒了些,可阴池的欢情水与那寒陨之地的桃花瘴相合,哪里是冰泉水能管用的,她的清醒持续不到一息便没了。
“菀菀,运气,《莫虚经》运行一周天。”
崔望盘膝在旁,却被郑菀眼明手快地捞住衣领子往下一拉,堂堂一位妙法境修士就这么“噗通”一声,轻而易举地被拉下了水。
“菀菀!”
崔望抹了把脸,郑菀却已经蛇一样缠了上来。
天羽流光衣浸了水,裙摆花瓣一样飘散在水面,衣襟早在之前的挨蹭里松散开来,露出一截偾起的漂亮的雪线。
她在他耳边略带着好奇与兴奋地道:
“崔望,崔望,你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崔望狼狈地挪开视线,耳尖一截,却悄悄地红了。
郑菀双手双腿都缠到了他身上:
“崔望。”
崔望闭了闭眼睛,他眉目漆漆,映着冰泉有了格外的凛冽,可这霜雪般的凛冽里,又染了绯、藏了欲,似下凡的神佛,明明一脚踏入了无边红尘,却还挣扎着想外拔。
郑菀不肯,仿佛藤蔓一般将他缠紧,挨蹭的肌肤,在薄薄的衣料里都是一颤。
无声的僵持里,崔望的汗一滴滴落入了池中。
他双手搭在她削薄的肩上,似要将她搂入怀中,却又似要推开她。
半晌,还是勉力推开她:
“菀菀,莫要如此。”
郑菀恼了。
她又恼又怒又羞,开始推他,捶他,还哭:
“崔望,你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解蛊!你解了蛊,我自然去找百八十个来帮忙……”
崔望蓦地冷下脸。
他伸手将池边的留影石收入储物戒,垂下眼睛道:“……解蛊,你永远不必想。”
郑菀只觉得,方才还扭扭捏捏不肯屈从的男人突地将她捞起,迫她双手环到他脖上,便低头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
那吻混着冰泉水,甘冽而清澈,却像是在她本便燃得正旺的火里,泼了一把滚烫沸腾的油。
天羽流光衣与紫袍交叠在一块,又迅速散开。
轻红色兜儿被水一荡,飘到了池边,水花激荡处,有一截雪白的皮毛垂落了小半个角,浸入池里。
可池中稍稍露出的一截玉腿儿,分明比那毛毯还白上几分,水波一荡一荡,将那毛毯打得越发湿了。
“……没、没了?”
“恩。”那声音似是发窘,“一、一会便好了。”
第130章 留影石
崔望将脑袋埋入郑菀肩头, 除了颈间那一截皮肤,连耳尖都红得滴血。
郑菀突然咯咯咯笑了起来。
“莫笑。”
崔望闷闷地。
郑菀笑到一半,又住了嘴,欢情稍解,过去种种便又浮上心头。
只是到底声音还有些娇:
“谁能知道玄苍界出了名的离微道君竟是个、竟是个……”
崔望回复她的,是往前的狠狠一拍。
旦夕间, 竟又生龙活虎。
郑菀讶然地抬头, 但见他额间汗涔涔, 一绺额发凌乱地落下,勾勒得一双眼越发浓漆深邃, 只是那眼里现下有了些微的得意:“本君如何?”
郑菀背部拍到冷硬的池壁,有些许疼痛, 可隐秘的欢愉又升了起来。
她被他圈在身前,背是冷的,池是冷的,可唯独身体是热的, 血是热的。
初初压下去的烫意和痒意又像蚂蚁一样爬了上来,开始蚕食她的理智。
崔望却不动, 只停在原处,:
“如何?”
他不依不饶,郑菀却恼了:
“不如何。”
她说谎了。
崔望那短匕是又硬又戳人,她是又胀又痛又酸又涩,滋味各种,着实难辨。
俏脸生薄绯, 冰泉洗凝脂,瞥一眼便叫人惊心动魄、魂归天外。偏崔望还能守得住,只声音粗哑:“抱元守一,凝神静气……修炼。”
“修炼?”
郑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时候,你让我修炼?”
“从前与你说过,第一次,甚是珍贵,”崔望看着她,一派泰然,只面上隐隐的红晕出卖了他,“莫要浪费。”
郑菀:“……”
她懂了。
从前他确实与她说过,修士第一滴阳-精是大补,更别说这么个妙法境修士。
可她不高兴,大大地不高兴。
崔望这般理智,她不高兴。他这般大煞风景,她更不高兴。
郑菀不高兴,便一定要让别人也不高兴。
她将手环住崔望脖子,拉他下来,对准他脖子就是狠狠一口。
饿虎扑食一样。
直到嘴里有了铁锈味,她才放开。
原以为崔望要恼,却见他看着自己,眼神幽暗如深冥,像要将她吞了似的,郑菀下意识感觉不妙,歉意地笑了笑:“崔望……”
崔望挪开了视线,声音发紧:
“修炼。”
郑菀这才老老实实地跟着他的口诀修炼。
冰原池的池水渐渐开始沸腾。
水汽氤氲里,隐隐可见两道人影,冰元力与雷元力交织,渐渐合成一个圆,这圆一张一翕,似是会呼吸。
十日忽忽而过。
郑菀睁开眼睛:
“崔望,我……”后期了。
可身前男子却已经没头没脑地吻了下来。
吻雨点一般落下,自她眉间、鼻头,又落到她的唇珠,他贪婪地吮吃着,郑菀吃痛,捶他,孰料却像是激起了他的凶性。
崔望将十指嵌入她的手指,迫她正面对着她,抵她在池边:“莫动。”
冰泉已不再是一片冰泉,清冽的池水清晰地照出一双人影。
他们肱骨交叠,交颈缠绵,紫色长袍与白色裙衫在荡漾的池水里忽而交汇,又忽而分开,池水一荡一荡,溅湿了池边荡下的长毯一角。
有时浪起大一些,便不单单只是一角了。
等到半片长毯都湿漉漉的,那声儿才渐渐熄了下来。
白玉剑冠与蝴蝶簪胡乱地堆叠在长毯一角,水面浮着各色衣裳。郑菀安静地将脑袋枕在他玉色的胸膛上,任崔望抚猫一般一下下摩挲着自己的背。
气息平和下来,她声音懒懒:
“不疼么?”
郑菀还记得第一次见他,那时他墨发白袍,撑一把青竹伞,于万千风雪里走来,她跪着,只能看到伞盖下玉雕一般的下颔与脖颈。
清冷的,高贵的,却又华美的。
现下,那截高贵的颈子上,却有了一个深深的咬痕,皮肉还往外翻着,只是不会再往外渗血了。
“疼。”
崔望说起这话时,声音还是淡的。
“可我喜欢。”
郑菀着迷地摩挲着那伤口,这伤口在崔望如玉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而丑陋,就仿佛她在这清冷的仙人身上肆虐过的痕迹。
她的指尖又用力地摁了下去,直接感受到指下肌肉的瑟缩,才收回了手。
“出血了。”
她将指尖沾到的血给崔望看,“崔望,这伤口……你留着,好不好?”
“好。”
崔望一把攥紧她手指,不再让她作怪,声音沉哑,“出去后,我便去你玉清门提亲。”
郑菀笑了声,旋即推开他,在崔望的征愣中,直接涉水而出。
凝脂软玉般的身体被裹在了轻红色的绸缎里,郑菀掬着头发自行蒸干,踏着毛毯一步步走回池边,蹲下身,在崔望耳边吐气如兰:“不、成。”
“为何?”
崔望喉间动了动。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郑菀将手臂环在他颈间,从后环住他,状似亲密。
“你问。”
“两年前,浩书城外,我被困迷雾……那时,破阵之人是不是你?”
郑菀能感觉到自己胸腔内猛然提起的一口气,那口气,一点点凿着她原以为坚如铁石的决心,眼看就要凿出一个洞来。
“是我。”
洞破了。
郑菀能感觉到柔和的风穿过洞口,她的声音也从矫饰的温柔,成了真正的柔软,“那时也是你制的傀儡?”
“是。”崔望声音懊恼,“那傀儡不甚结实。”
不过破个阵,便散架了。
“傀儡……一直跟着我?”
崔望沉默良久,才道出一声:“是。”
“为何?”
崔望不自地挪了挪头,却被郑菀从后牢牢环住,“不许动,快些说。”
她声音娇娇的,崔望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冰雪囚笼甚是无聊,便制了一个。”
至于损了多少只木傀儡,才终于成功那么一个,便不与她说了。
郑菀“哦”了一声,良久,又问:
“那当年我在凡人界得到的润氺之精,是不是你……”
她问的声音很轻。
这个问题,在她心中已经记挂多年,只是长久以来,她并不敢问,既不想听肯定的答案,又不想听否定的答案。
可在当下此时,却又想听了。
这点隐秘的周折,连郑菀自己都不想探究。
“是,我留的。”
崔望闭了闭眼。
“既然如此,当时你又为何要毁一个?”
“惩罚。”
崔望并不十分愿意回想那一幕,那是他人生中少有的狼狈时期。
“惩罚?”
郑菀品了品个中意思。
“是。”
崔望将头往后靠,自下往上看她。
这个角度看去,她依然极美,发丝如瀑,眸如春水,盛着粼粼情意。他淡淡道,“当时我便也想让你尝一尝,这以为能够拥有,却在顷刻失去的滋味。”
……惩罚?
咔哒。
洞又愈合了。
郑菀倏地站起,在崔望的莫名中一脚将他踩入水里。
崔望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让她踩了个正着,呛了口水。他一把攥住她光-裸的脚踝,抹了把脸:“郑菀,你疯了不成?”
“是啊,我疯了。”
郑菀怒极欲踢,谁知崔望手下一个使力,竟将她又拽入了池里。
池中水溅了一地,两人谁也没管。
“崔望,你作甚?”
郑菀拳打脚踢。
崔望将她手脚困住,两厢搏斗中,她匆匆披上的轻红外衫松了开来,露出内里晶莹的皮肉,里面空无一物。
崔望瞥了一眼,她生着气,胸口起伏不定,水面波涛汹涌。
他挪开视线,揪住她双手:
“别闹了。”
“哪个与你闹?”郑菀气得又想挠他,“崔望,你从头到尾,就看不起我。”
“谁敢看不起你?”
“若不是看不起,你会用‘惩罚’二字?若不是看不起,为何在察觉心意时再三抗拒、不情不愿?!若不是看不起,今日换作任何一位旁的女子,比如明玉,你会这般直接占了她便宜?!”
“郑菀,做人公平些!”
崔望将她双手双脚全困住,在这方寸的池子里,两人搏斗都未用术法,全用的蛮力——崔望轻而易举地制住了她。
“公平?什么公平?你放开我,那才叫公平。”
“不可能。”
崔望将她攥得更紧。
“你问我,若今日换了旁的女子,我会如何?”他道,“那我便告诉你——”
“若今日换作旁人,我不会如此对她。”
他迫她仰头,狠狠吮吻她的嘴唇。
“不会如此。”
雨点落到她的脖颈、肩窝。
“不会如此。”
雨点又挪移到水下的一层绵软波涛,带着恶狠狠的劲。
郑菀嘤咛一声,被迫仰靠在池壁,长发半散入池中,她想将崔望脑袋揪起,却始终提不起力气,十指他深深嵌入,扣在了池壁之上。
“更不会如此。”
他沉了进来。
郑菀捶他,带着点恨劲儿:
“你混账。”
崔望却充耳不闻,他并不动,只将下颔磕在她肩窝,喘了口气,才道:“郑菀,你与整个世界都不同。”
郑菀发觉,他不过一句话,自己竟又有些心软了。
她硬起心肠推他:
“起开。”
崔望不肯,甚至往里更进了些:
“不。”
“郑菀,我是个人,不是神,也会……”
“也会什么?”
他却再次将嘴闭得紧紧的,半晌才道:
“菀菀,我们和好。”
他的嘴除了“和好”二字,仿佛不会再说旁的事儿。
郑菀暗骂了声“棒槌”,无可奈何地对自己承认,当他强硬对她时,她尚且能竖起满身的尖刺,可当他软下跟她求和时,她坚不可摧的城墙,便裂开了一条缝。
可拦住她往前走的门槛,还在。
受损的自尊,又如何补回?
只能从对方身上找补。
“从前,不论在凡间,还是玄苍,都是我郑菀对你崔望曲意奉承,小心讨好。”
郑菀绷紧了一张小脸,“你若要和好,那成,反过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她道,“从今日起,便换你崔望,来郑重追求于我。”
不论她贪婪、虚伪、品性恶劣,也得崔望他低下身段来求她。
若他肯,她便应。
崔望看着她:
“菀菀,莫哭,我依你便是。”
郑菀伸手抚脸,这才发觉,自己竟落了泪。
急急低头,崔望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托起她下颔,柔软的绸缎滑过她的脸颊,以指腹替她揩泪,只也不会说些好听的,不住地道:“菀菀,莫哭,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