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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睛红了,此事如此,便是苏妍也无法为大舅舅开脱。
“继续。”
她声音涩然。
“圣上听闻,当场大怒,舅老爷当场下狱判斩立决,褫夺宁国公府侯爵,称其上不行下不效,蛇鼠一窝。可……可苏大人,当庭取出状纸,上书宁国公府十大罪状,条条泣血,最终判了宁国公府抄家流放,男亡女奴的罪。”
“是我父亲早先准备好的?”
苏妍的声音依然很平缓,卢二狗抬头,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大姑娘看起来可真真是吓人。
“看起来,是,是的。”卢二狗也不是很确定,点头又摇头。
“府里可还有他事么?”
“还有一事……”卢二狗吱吱呜呜。
苏妍看过来,卢二狗一个伏地,嘴里的话跟蹦豆子一样一个不停地蹦了出来:“外面那个被苏老爷接了过来与那小的一起被安置在了东厢房。”
“糟了!”
苏妍一个提气,脚在西院的墙上一蹬,人便飞上了屋檐,衣袂飘飞,浑似仙人。卢二狗在下面痴痴地看着,心道大姑娘果真是世上他见过的顶顶好看的女子,可惜就是凶了点。
绿杨见主子跑了,也倒腾着两条短腿跟,可惜到底差距太大,跟了不到一息,就不见了主子的影子。
她怒气冲冲地对卢二狗道:“你对小姐都说了些什么?”
卢二狗哭丧着脸道:“我说,外面那一大一小,都被老爷安置在了东厢房。”
“你怎么现在才说!”
绿杨听罢,也急了,迅速地往东厢房去。
苏妍到的时候,到底还是晚了。
宁秋与吴玉见面之处,不是在东厢房,而是正房。
吴玉施施然坐在主位,指着次座道:“坐,夫人。”嘴角的笑仍是温婉的,却含了那么一丝不怀好意。
“你又是哪里来的娼妇!主子的位置你也敢坐?!”李嬷嬷向来看不得宁秋受委屈,一把就要揪着吴玉要将她扯下来。
宁秋征然地看着吴玉头上的珠钗,一整套的红色碧玺所出的并蒂双莲钗,华贵精巧无比,那是她出门之时,母亲送与她的陪嫁,没想到今日竟然带在了这么一个下来人身上。
李嬷嬷的手被抓住了,一个五大三粗的丫鬟挡在了她面前,一把推开她,李嬷嬷毕竟年事已高,这么一推,蹭蹭蹭往后退,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吴碧莲在一旁哈哈大笑:“看看这落汤鸡的样子!”
“你头上的钗……是哪里来的?”
宁秋怔忪道。
“自然是老爷赏我的。老爷说了,以后这里的一切都归我和我的女儿所有,至于你和你那招蜂引蝶的女儿,哪来就回哪去。不过,国公府,可是被老爷弄没了呢……”她咯咯咯地掩嘴笑了起来。
小人得志便猖狂,说的便是如此。
“国公府……被老爷弄没了……”宁秋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然转不动了,怎么就突然听不懂这话了呢。
李嬷嬷看宁秋模样不大好,一把扑了上来:“夫人,夫人,别听她的,她这是气你,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老虔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事,整个上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还有哪个百姓能不知道?可惜了我那位倾国倾城的好姐姐,不知道要便宜哪个老头子了……哦,对了,我现在叫苏莲,不久后,父亲将为我大开宗祠,入族谱。”
宁秋愣愣地摇头,眼前之事匪夷所思,她自小所受的谦恭良顺在此完全没了用处。
……怎么会!她的枕边人,竟然是这么一只饿狼!为了她,宁家亲手将这只饿狼养大,现在还要连带自己的女儿受苦……
“啊!”宁秋蓦地吐出一口血,脑中不断蹿过的念头终于平息了下来,她软软地垂了下去,被李嬷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接住:“小姐,小姐啊,你千万不要有事,来人,来人!”
苏妍刚刚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脑中轰地一声,眼前的一幕突然像是化作了轻烟模模糊糊得:“母,母亲……”
再抬头,那两个厌恶至极的女子,如出一辙地挂着诡笑,疯狂一瞬间冲破了她的理智。
第209章 208.207.1.1
清厉的剑吟之声,蓦地在这个深闺软卧里响起!
出鞘的长剑,划破长空,带着澎湃到顶点的怒气,和着山呼海啸般的凌厉,如电光一般朝着吴玉母女直射而去。
吴玉蓦地尖叫起来,腿抖得跟筛糠一样,惊恐地看着袭来的一点寒芒,一只手攥着女儿的手,却发觉掌心湿滑,怎么也握不住。
苏莲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只觉眼前死生一幕像是发生过无数回一般,那种跗骨的惧怕怎么也甩不开脱不离,仿佛陷入了最深的噩梦。身下濡湿一片,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她有些懵懂,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苏妍眼前一片云遮雾绕,理智崩盘,脑中有个尖锐的声音在不断咆哮着“杀了她们,杀了她们!”轻身跃起,像最轻巧的雀,执剑而去。
——眼前的两人,是阻碍,是孽缘,是必须斩断的切齿痛恨!
剑势忽起,银瓶乍破,吴玉母女眼看再躲不过,就要成为这剑下亡魂!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叮——”一声,一把宽而短的剑身横过,正好阻了一阻苏妍的长剑去路,一个不羁的身形挡在了吴玉母女面前,伴随着一声熟悉的朗音:“末儿,住手!”
苏妍眨了眨眼,因为太过用力,逼出了一滴泪,脑子有些木:“二哥,你要帮她们?!你知不知道她们做了什么!”
“我不是帮她们,末儿!她们不是奴籍,是良民,要是你杀了她们,是要牵连的!末儿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可不能去那腌臜地方!明珠为何要与瓦砾相撞,岂不是太便宜了她们?!”
苏沐捏着鼻子嫌弃地远离那对母女,一边说着一边跳到了苏母的地方,李嬷嬷见是他,忙急急道:“二公子,夫人她,她不好了!”
苏妍身一僵,意识回笼,娘亲还生死不知地躺在地上,她被那对母女毫无廉耻的义愤一激,竟然本末倒置了。她渐渐冷静下来,手一弹剑身,正要还剑入鞘,却被一道怒吼声打断了!
“末儿你这是在干什么!成何体统!”
苏哲远一身朝服加身,足蹬朝靴,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匆匆而来,很快便踏入了正房门。他愕然地看着那执剑对视的两方,视线落到了一旁躺在二儿子手里的宁秋身上来:“夫人这是怎么了?”
还未待人回答,见到宁秋煞白的脸,和嘴角的血迹,脸瞬间黑了下来,一边扯下腰间的一个令牌,递给身后的小竹:“速去陆太医府请陆太医,来给夫人诊治。”
这陆太医的一手杏林之术在整个太医院也是顶尖的,轻易不出门,深受皇帝信任,若不是苏哲远在他末时曾帮了他一把,也请不到他来。
不过除了宁秋生子之时,苏哲远曾经破例请他上门,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地还是请千金堂的郎中来看。
苏妍身形未动,只转头吩咐苏沐先将母亲抱回正房卧室,仍然直挺挺地立着,右手的长剑垂下,讥诮地笑了一声。
——男人,还真是好笑。
苏哲远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别过头,对着吴玉和苏莲道:“你们怎会来此?”
吴玉颤巍巍地站着,白净的面皮上,一圈红了的眼眶很明显,看着便柔柔弱弱的:“老爷……妾不是故意的,只是听说夫人回了府,妾便带着女儿来给夫人请安。没想到夫人……一见到妾和女儿,便昏了过去。”
苏哲远松了松面皮,道:“如此,你们便退下吧!现在这里一团乱,等夫人身子好了再来请安!”
吴玉和苏莲噤若寒蝉地福了福身子,便要离开。
“慢着!”苏妍缓缓道:“你们气晕了我母亲,便想这么走了?未免想得太便宜了些。”
苏哲远头疼地道:“末儿,莫要胡搅蛮缠!”
苏妍呵呵笑了。
她也不分辨,长剑一递一送,旁人还未看清她动作,就见大片黑色的发丝沸沸扬扬地飘在半空,慢慢落在了地上。
她身子灵敏地一转,几件红玛瑙的首饰便收在了掌中,衬着那艳红更夺魄。
吴玉顿时反应过来什么,一模脑袋坑坑洼洼的一块秃地,蓦地尖叫起来。
苏莲一看,母亲竟然在这一瞬间头发被苏妍削了个精光,留下了一颗秃瓢,头上青一块白一块的,极其难看。
吴玉本来生得便只是清秀柔美,有这三千黑丝还显得纤纤弱质,可现在一看……这般的姿色顶着个大秃瓢,也不能看啊!
苏哲远有些目瞪口呆,还未反应过来,苏莲就一个跳了起来,尖叫道:“苏妍!你,你,你……”
苏妍冷冷笑道:“怎么,你那母亲听说夫人来了才来请安?可怎么就这么蠢,硬是将夫人的陪嫁戴了一脑袋?这三千的烦恼丝,不如我帮她割了!免得还要糟蹋了这些东西!”
苏莲“我我我”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苏哲远眯眼,那套红玛瑙的首饰看着倒是有些眼熟,因为特别珍贵,夫人平日里不怎么戴,一向放在妆匣的底层,偶尔遇到大宴也是戴过一两回的,他还有些印象。
脸一唬,要说话,却被接连的两声“噗通”给阻断了。
吴玉扯着苏莲委委屈屈地跪在地上,一双眼里便浸了泪:“大小姐真是冤枉妾了!这套不是真的红玛瑙,是朱砂石做的仿品,妾之前在外面打了一套带着玩的,一点都不贵……”
竟是吃准了苏哲远不懂女人这套的。
不过她到底见识浅了些。
苏哲远此人虽说出生微末,但一向敏学好问,为了在平常交际往来之时不露怯,年轻时也很是研究了一番这些贵重之物的,这一套红玛瑙一点杂质都无,剔透艳红,清透度与朱砂石是截然不同的。
他的脸拉长了,显然明白了之前之事:“还敢狡辩!夫人的首饰如何到了你们手上?”
苏妍瞥了他一眼,垂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玉却吓白了脸:“妾……妾……只是白日里无聊,想着要来服侍夫人,便在这里逛了一逛……看到夫人的妆匣忍不住便了戴,一会……一会就会还给夫人的!”
这话漏洞百出,任是蠢的,也不能信。
苏哲远在官场混迹了这么久,心里略想一想,也明白了。只是看到她那怯怯的模样,又不免叹了口气:“罢了!你回去将拿了夫人的所有东西都还回来,不然的话……”
苏妍心一凉,又自嘲一笑——都到了这份上,你还指望什么?
果然,外面那个才是亲的。
这明摆着就是吴玉看宁秋不在,娘家又倒了,便想寻摸人嫁妆了。可惜这个苏大人,也是个和稀泥的。
“笑什么笑!看你都做的什么事?女子讲究贞静淑柔,你看看你,都做到了哪一点?还敢拿着剑对着你的庶妹和姨娘,我看你还需要跟莲儿好好学学。”
苏妍哈地笑了一声,视线若有似无地朝苏莲身下的地面看了一眼。
“你确定要我跟她学,一个小妇养的?”
苏哲远这才觉出鼻尖一股若有似无的尿骚味缠绕不去,再看苏莲身下一滩暗色的水迹,眼眸一暗,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苏莲的一张脸由白转红,深恨地下没有一个坑给她钻,窘得恨不得立刻昏过去。她一个闺阁女子,这个要是传出去,还要不要做人了。
苏妍恶意地笑笑:“放心,此事……我必当帮你好好宣传,宣传。”
苏莲“啊——”地一声,一翻白眼,昏了过去。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这下连整个裤脚都沾到了黄澄澄的液体。
“你!——”苏哲远指着这一向宠爱的大女儿鼻子,手抖了抖,直接朝房外喊:“来人啊,将二小姐扶回去!”
苏莲的眼皮子微微动了动,这动静极小,其他人都没发觉,却被一直注意着她的苏妍抓住了。
两个面生的丫鬟匆匆跑了进来,一个抱头,一个扶脚的就要将苏莲抱出去,却被苏妍长剑一拦,制止了。
“苏大人放心,女儿有办法唤醒她。”
她蓦地伸出一指,狠狠地掐住那人中,直到人中掐得又红又肿,苏莲仍然牢牢地闭着眼,没有醒来。
吴玉见了心疼极了,朝着苏妍的方向磕头:“大小姐,请放过我家莲儿吧,她还小,很多事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她,求求你看同出一脉的份上绕了她吧。”
可怜兮兮的模样,倒是颇让人动容。
果然,苏哲远怒气冲了上来,指着苏妍道:“末儿,我往日想你坚贞聪明,却没想到心胸竟然如此狭小!莲儿是你妹妹,你竟然容不了她!”
“容?”苏妍笑道:“笑话,苏大人,你确定是我亲妹妹?这扬州瘦马的滋味挺不错吧?用了这么久都没换,还为了她要将老妻也换了,也是长情。”
吴玉的脸一下子僵住了,磕头的力度不由自主地小了下来。
苏莲更是没稳住,眼皮子一下子撩了起来,眼瞪得圆圆的,不可置信地看着吴玉。
“好,好极了!母女两个惯会装样子!”苏妍凑过去,对着苏莲道:“嗯?”
苏莲不由怯生生地看向苏哲远。可惜现如今的秃瓢,做出这模样来,不但不娇美,反倒显得挺滑稽。
苏哲远不自觉地移开视线,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腿却被一个软绵绵的身子一把抱住了,吴玉张着嘴一边嚎一边用胸前的柔软蹭道:“老爷!大小姐是容不下妾了!妾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就往一旁的柱子狠狠撞去!
第210章 208.207.1.1
苏妍在一旁暗叫了一声好,倒是个狠的,还算机灵,手干脆环在胸前,想着要是一下子碰死了倒省了干净。不过她思忖着吴玉这般的性子,要让她心怀死志是比登天还难的,就算真碰上了估计也是算好了角度。
何况,还有个在女色上老糊涂的苏大人。
苏妍漫不经心地看戏。
苏哲远被那一蹭蹭软了疑心,脑子里回忆起的是吴玉的软玉温柔乡,心下顿时软了半成,快走几步一把揽住了吴玉道:“好了好了!在孩子面前寻死觅活地像什么话!”
吴玉挣扎不干,嚎啕着要以死明志,苏哲远不肯。
这般牵扯来牵扯去了好一会。
苏妍嘴角翘着,果真是一对深情不疑的野鸳鸯呢。
……只是,不知道这真相出来了,这对鸳鸯还能不能这般矢志不渝?
“真是好一出缠绵悱恻的大戏!”苏妍啪啪拍了下掌,眼里满溢讥诮。苏哲远脸红了红,收回手,不自在地咳了两声。
“吴氏,你莫不是以为,你清理了旧人,就再没人查得出你的底细?”
吴玉还待争辩,却发现身上一麻,顿时发现自己居然不能动了,张口也发不出声音,不由惊恐地瞪大了眼。
“你把我母亲放了!”苏莲上前,苏妍顿时嫌弃地掩着鼻子躲开,苏莲难堪地红了脸。
“末儿!”苏哲远气怒。
“苏大人,慢慢慢!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的。”
苏妍神秘地笑笑,长袖一抖,一叠泛了黄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纸张顿时落在了正房内的几上。
茂春园诗会当日,她拜托二表姐交付外祖母的信里,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敲山震虎,第二件便是查一查这吴玉的底细。没想到这一查,倒是查出来一些有趣的事来。
她这父亲……可是戴了好大的一顶绿帽子呢。
她离家之前就吩咐过卢二狗,若是收到这封信件,可尽早送来庄子,可惜外祖母查到这事将证据交给卢二狗的第二日,宁国公府便有祸降临。卢二狗作为外祖母交给她的联络人,在宁国公府降祸之时,才会那么无措。
她收回心思,嘲讽地看了眼苏哲远。
“苏大人也许愿意看一看,毕竟……无风不起浪嘛。”
苏哲远皱着眉,一把抓住了那一叠黄纸,一张一张细细地翻看过去。越看,脸色越青,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手抖个不停,鼻翼不断地翕张着,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看来是气得狠了。
“你,你这个……不知廉耻的□□!”
苏哲远用力一掼,飘飘扬扬的纸张蓦地铺头盖脸地砸在吴玉的面上。
就算是泛了黄,有些年头的纸,这么一叠子下来,刮到脸上也疼,吴玉净白的面皮上瞬间便挂了三四道痕,破了相。
苏妍手指微微一弹,吴玉突觉身上有了力气,指尖一抹刺痛的脸,顿时染上了几点红色,这下子眼泪真的簌簌地流了下来。
再看女儿一脸惨白,心下一凛,吴玉膝行着向苏哲远而去:“老爷!老爷!冤枉啊,这分明是大小姐……妾一向清清白白的人儿,便是给了老爷的也是清白之身,若是妾说了谎,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地板明明是抛光打磨的十分光滑的,偏偏也让她膝行出了一条血路,簌簌抖落的泪珠儿梨花带雨,可吴玉漏算了那被截了胡的脑袋,此时看着便有些滑稽,又滑稽又可怜。
吴玉也漏算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苏哲远垂怜她,不过是怜她温柔婉约,怜她有别于宁秋的一番小意温存,在他看来,是他支配着吴玉,一个靠着他的垂怜活着的小可怜。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个小可怜,用着她女人天生的武器,牵着他的鼻子走,让他着了道。不是他控制着她,反倒是他被耍得团团转。不过是一个玩意儿,却让他跌了这么一大跤,苏哲远的自尊过不去。
他觉得他被愚弄了,被这么一个腌臜东西愚弄了,在他的女儿面前兜了个底穿。
苏哲远的怒气,越来越高涨,若是可以具现化的话,怕是翻江倒海都不止。看着这么个玩意儿,他觉得恶心。
“好,好,好、得、很!”这话,从牙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苏哲远蓦然笑了起来。
“清清白白的女儿身?吴氏,我该叫你吴玉,还是吴秀花呢?”苏哲远一字一句道。
吴玉的动作蓦地停了下来,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森寒的冷意渐渐泛了上来。
“吴秀花,你出身在邱西城明远巷,是吴屠户的小女儿,在十一岁外出与同乡大牛幽约之时,被人贩子拐走,卖入扬州红袖招,经过三年培养便挂了牌,初夜被扬州员外郎尤奇以一千白银拍下置于外宅,后因不堪尤奇的特殊癖好逃了出来,跟了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
“那书生用着你从尤奇那卷出来的财物,两人在上京城很是过了一段恩爱的日子。可惜那么点财物不够你们两人挥霍,你当时年少,又实在爱慕那白姓书生的才貌,便听了他的鼓动重新做了暗门子。只是白书生性凉,又迷上了一个青楼女子,你们俩大吵一架,你当日气不过便出门闲逛,正好撞上了当时正苦闷的苏大人。”
吴玉心惊地听着,为何那么私密的过往,这女子竟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指间用力地抠着地,点点血迹溢出来,她恍若不觉。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你胡说!你胡说!”苏莲一把冲了上来,想要将侃侃而谈的苏妍推开,却被她灵巧地一转,脱了开去。
苏妍不理她,口中继续道:
“苏大人年轻之时,哦,不对,现在也是俊美伟岸,何况还有财有势,你便忍不住移情别恋了。可趴在你身上吸血的蛀虫白书生还没解决,你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他出门找那青楼女子之时,还下了过量的□□,书生本来身子便弱,再加上你之前有意无意给他的进补,两相冲击之下,果然不出你所料的一命呜呼了。”
“哦,对了,苏大人,这个案子当时闹得还挺大是吧?毕竟这么有辱斯文的书生还是少见,而且死得这么香艳,想来上京城是不吝于讨论讨论的。”
苏妍向苏哲远征询。
苏哲远沉默地点头,他必须使出十分的力道,才能阻止上前掐死这个愚弄了他的女人,脏,可真脏!龌龊极了!可笑他以前还以为是难得的一朵出水清莲。
“来上京了以后你便一直与那白书生窝在租来的小院里,周围无人知道你与白书生的关系,于是你成功地从书生那里脱了身。可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倒夜壶的老伯,与你接触过很多次,却被你忽略了。不然……”
苏妍顿了顿,蓦地一笑,接着说了下去:“你靠着做暗门子得来的些许银两,去了上京另一头的新月胡同,靠着那套手段,勾了一个老秀才做了一阵夫妻。那老秀才在老家早就有了个婆娘,伺候父母,自不可娶你。这也是你早就打听好了的,果然他为了避人耳目,便主动说认你做女,并对街坊称一直养在老家,如今大了要在上京找婆家才接回来。于是你顺利地从一个扬州瘦马、暗门子,成了那老秀才的亲闺女,果真是好手段。只是这亲闺女与那父亲睡在一块,也不知是怎样光景?”
吴玉面如死灰,垂着脑袋愣愣地听着。
“你达成了身份的转换,自觉时机成熟,便经常在我们苏大人曾经出没过的平安坊逛,过了将近半年才又见到了他,哦,对了,平安坊附近绸缎庄的老板娘注意了你很久,我也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