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么?这江山在他手里昌盛,文武百官臣服于他,抱负可以完全施展,天下尽归他所有。
他是快乐的吧,却,怎么都不得圆满。
“比起我怀里的傻子,到底谁更不幸?”她这样问。
不幸啊…司马衷那样的下场,自然是不幸的。可是三年过去,他似乎不得不承认,自己也很是不幸吧。
时光若倒退三年,他一定会换一个选择。
江山与她,江山更重,他却更喜欢她。
“回去了吧。”秦阳低声道。
缓缓睁开眼睛,韩朔应了一声,而后撑起身子,将地上的刻刀重新拾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要做。”
秦阳一顿,眼神古怪地看着他。
那人好像在笑,脸上的痕迹还未干透,手下用力地在墓碑旁边重新刻字。
“喂,难不成你还要刻个皇后称号不成?”秦阳连忙想阻止他:“皇帝陛下,别再…”
修长的手指抚上墓碑,在潋滟一行字的旁边,工工整整地刻下五个字。
相公韩子狐。
秦阳睁大了眼。
面前的人刻完,轻轻在碑上落下一吻,而后自他身边走过,衣袍飞扬,晃得他眼前一黑。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秦阳许久才回过神,慢慢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韩朔啊,也是一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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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七年,晋元帝北上而巡,马车经过一个热闹的城镇,被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给阻了去路。
“主子,改走官道吧?”玄奴策马走在马车边,看着前头的场景,皱眉道。
又是四年过去了,曾经温文尔雅的韩太傅,终于彻底变成了铁血无情的君王。一颗心波澜不惊,连多余的表情都吝啬。
“改道吧。”低沉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玄奴应了,挥手让马车调转方向。
“豆沙包是最好吃的点心,你这破孩子,丢了干什么?”街上不知什么地方,传来女子的娇喝。声音不大,淹没在嘈杂的吆喝声中,根本不会有人听见。
“太甜了。”水灵灵的孩子无辜地看着自家娘亲:“我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身着芙蓉色长裙的少妇双手叉腰,漂亮的眸子死死瞪着面前的小鬼:“这才多大,哪里来的怪脾气?不可以挑食你知道么!当心还长不过邻居家的二狗子!”
六岁有余的男孩静静地看了自己娘亲一会儿,终究是屈服了:“好了,不要这么凶。”
“…不准用这种大人的口气说话!”少妇恼了:“你给我有点孩子的样子行不行?跟谁学的这是!”
小孩子不都是该扯着母亲的衣裙,乖乖跟在旁边走的么?然后看见点心流口水,跟她撒娇要她买什么的。
可是为何眼前这一小只,就跟个小老头儿似的?花那么大力气生下来到底是干什么啊干什么!
少妇气得直揉额角。
男孩安静地站着,咬了一口包子,嫌弃地吞下去。不经意地转头,便看见了一辆经过的马车。看起来,挺华丽的。
“娘亲,那人长得不错。”
风吹过来,马车窗口的帘子被扬起,露出了一张让他看着很顺眼的脸。
少妇闻言,跟着看过去。
风吹得人清醒,车里的韩朔睁开了眼,往窗外不经意地一瞥。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有一抹艳色自视线里闪过,,芙蓉色的裙子轻扬,落在他的眸子里。
“停车!”一声急喝,车夫还未反应过来,身后出来的人已经掀开他,跳下了车。
“主子?”玄奴吓了一跳。
已经很多年没看见他有这样大的情绪了。
“潋滟!”低唤一声,韩朔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人群,一路随着刚才的影子追过去。
“主子。”裴叔夜听着那名字,便是脸色一变,连忙下马跟上去。
看错了吧?怎么可能是楚潋滟。
本就热闹的街上更是一阵骚动,衣着华贵的公子一路推开人群,从街中心走到了街的尽头。
“楚潋滟。”韩朔怔怔地看着四周,那抹颜色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主子。”裴叔夜叹息一声:“我还以为,您当真已经放下了。”
已经过去七年了,若是有白骨,都该化了灰。
“放下?”激烈跳动的心重新归于平静,无边无际的失落从四周涌上来,韩朔低头一笑,闭着眼道:“你要我怎么放得下?”
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那人依旧长在他的心里。他想忘记想放下,心口却疼得像是要撕裂了一样。
他刚刚是看错了么?好像也是,不止看见过一次了,总是能在宫道上,能在韩府里看见她的影子。
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伸手出去,就碰成了虚空。
垂了眼眸,顺了呼吸,他慢慢恢复了镇定:“回去吧。”
“是。”
街角胡同里,潋滟躲在水缸后面,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去看。
“娘亲,他是谁?”身边的孩子问了一句。
“他啊。”回过神来,潋滟笑着道:“不认识,路过吧。”
楚朗星默默地看了自家娘亲一会儿,外头的人已经走了,好看的眉眼只给他看了一眼,颇有些可惜。
“路过的人,会喊着你的名字,从街中心追到这里么?”伸手将潋滟头上的菜叶拿下来,小朗星嘀咕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娘亲这样慌乱。”
那人为什么那么顺眼呢?小朗星的眼光是很高的,一般的容颜,他绝不会想看第二次。
然而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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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潋滟垂了眸子,起身牵着朗星的手:“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吃晚饭。”
朗星点头,默不作声地跟着潋滟走。
他和娘亲相依为命六年有余,娘亲长得比普通人好看很多,却在一个平凡的小镇上过日子,买了一间宅院,开了一片菜地,并且从小就告诉他,平淡才是真。
他没有问过娘亲自己的父亲哪里去了,也总觉得娘亲不是什么一般人。柔弱无依的女子,在这城镇上却没人能惹得起她。那张脸招来不少的事,娘亲却从来没有慌乱过。
平生第一次见娘亲什么也不顾地拉着他狂奔,朗星觉得,那男人应该与娘亲之间有什么过往。
然而生来就比较沉默的性子,让他还是没有多问潋滟什么。
据说晋元帝来这边巡查了,最近街上都热闹得很。不过娘亲似乎是身子不舒服,自己不出去,也不让他出去。
虽然性子沉闷,但是小朗星可不喜欢沉闷的日子。被关在屋子里两天,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偷偷跑出去了。
街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他怀里揣着零花钱,想去包子铺给娘亲买两个豆沙包。
“朗星来啦。”卖包子的伙计都认得他了,他这张水灵灵的小脸一贯招人疼。
“嗯,两个豆沙包。”
清脆脆的声音,在大人堆里显得格外悦耳,韩朔微微侧头,便看见一个还不及他腰高的孩子,吃力地想接过从上头递下来的包子。
够不着,手太短了。
韩朔看得好笑,长手一伸,替他将包子拿下来,放进他的手心。
“多谢。”有礼貌的孩子点点头,却没看他,转身就走了。
韩朔也没在意,接过他的那份包子,便退出了人群。
“主子,这种事情让我们去做就行。”玄奴看着韩朔手里的包子,无奈地道:“您何必去挤?”
“无碍。”韩朔淡淡地挥手:“挺有意思的。”
香糯的豆沙和着软软的面皮,咬一口会觉得不够,第二口又会觉得甜腻。真是的,怎么偏偏就对这东西情有独钟了。
走在街上,前头不远处便是刚刚那个孩子。年纪虽然小,却不知道是谁家教出来的,颇有些风度翩翩的味道。背脊笔直,走得不慌不忙。
不知怎么看入了神,旁边有人推搡着从他身边过去,差点撞到他。
“主子小心。”玄奴连忙扶住韩朔,皱眉看了旁边的人两眼。
那两人贼眉鼠眼的,撞到了人也没敢抬头,反而是继续推搡着往前走。
再前头,有一位独身而行的女子,腰间的荷包鼓鼓的,怕是带着什么财物。
韩朔挑眉,一看那两人就是不安好心。不过这与他无关,看着就行。
朗星正在想事情,抬头就看见两个人推搡着站在他旁边女子的另一边,手不老实地往那荷包而去。
小偷?他眨眨眼,看向旁边的姑娘,这姑娘好像遇见了什么事,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浑然没察觉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娘亲说,见义勇为是男儿当做之事。
一把抓住旁边女子的手,朗星用力将她拉到旁边去:“娘亲,我想吃糖葫芦。”
女子回神,诧异地低头看着这玉雕一般的人儿:“糖葫芦?”
她好像不认识这孩子,怎么会叫她娘亲?
“嗯。”朗星笑了笑,余光看着那两个人又要走过来了,转身拉着这女子就跑:“去那边买!”
“哎?”女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跟着这小孩儿跑了。身后两人好像察觉到了那孩子的用意,咬牙切齿地追了过来。
“小心!”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楚朗星一回头,却撞上个人。
抬头一看,朗星眨眨眼,这眉目好眼熟啊。
“玄奴。”韩朔喊了一声,旁边的玄奴会意,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了后面两人前头。那两人件情况不妙,连忙转身跑掉了。
“小小年纪,倒是机灵。”韩朔低下身子来看着面前这小不点:“你…”
话还没说出口,对上那双黑曜的眸子,韩朔愣了。
楚朗星拍拍脑袋,算是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人了,不就是那天害他们跑了半条街的男人么?
旁边的女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接着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凑过来看着这两张一大一小的脸:“你们长得好像啊。”
韩朔如遭雷击,退后一步看着那孩子。
“像么?”楚朗星摸摸自己的脸,恍然大悟:“怪不得为何我会看你顺眼,的确是跟我很像啊。”
玄奴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也被吓了一跳。
“主子?”
韩朔终于回神,眼神变得灼热,抓着朗星的肩膀,努力让自己平静些:“你…是谁家的孩子?”
小朗星被这人吓了一跳,面前的人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真的好让他觉得舒服。但是为什么他会这么激动呢?
他与娘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的孩子。”朗星眼珠子一转,指向旁边的女人。
“哎?”无辜的女子眨眨眼看着朗星,正想说孩子你认错人了,却见他那剔透的眸子带着深意地望了过来:“娘亲,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刚才还答应好了要给我买糖葫芦,可不许赖账。”
小孩子撒娇起来,小嘴巴扁着,大有你要赖账我就哭给你看的样子。要是潋滟看见他这模样,定是要扯着朗星的脸高兴个好几天的,这才是小儿的样子。
女子顿了顿,很快地反应过来,朝韩朔笑了笑:“不好意思,这的确是我家的孩子,不小心撞到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方才在前头那小不点儿就喊了人家娘亲,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韩朔还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不会是什么奇迹的,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别说孩子了,活命都根本不可能。
再说看他长得这样高了,起码也有六七岁,算算年纪也不太对,潋滟那时候又没怀孕。
低喘了几声,韩朔一笑,手在朗星身上顿了顿,还是伸手将人给抱了起来。
腾空的感觉让他睁大了眼睛,朗星低头看着抱着他的这个人,怔了怔,而后小嘴一咧,心里竟涌上一阵兴奋。他六岁之后娘亲就再也没办法抱起他了,何况抱得这么高。被抱得稳稳当当的,莫名地就觉得开心。
“夫人生了个好孩子。”韩朔看着那女子道:“虽然冒昧,但是这孩子很合在下眼缘。夫人若是不介意,能否往旁边的茶楼上坐坐?”
总感觉面前的人不是什么普通的身份,顾七有些犹豫地看了那孩子一眼,心里碎碎念道,她不过是路过,走了一会儿神,怎么就被牵扯进了这样的事里?要装那孩子的娘亲,总不能现在把孩子给抛下吧。
可是,她分明还赶着私逃呢!
“好啊,不过家里还有事,孩子他爹还等着我呢。”顾七道:“恐怕不能久坐。”
“如此,便只一盏茶吧。”韩朔抱着小家伙,点点头,先转身往茶楼上走。
“你叫什么名字?”抱着他的人轻声开口问他。
朗星沉默,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忘记了,娘亲常唤我二狗子。”
身后跟着的顾七一个踉跄,差点摔在楼梯上。
“二…”韩朔哭笑不得地回头看了顾七一眼:“夫人将美玉做朽物之称,不嫌糟蹋了么?”
“啊,我也正想着要给他改名字呢呵呵…”顾七擦擦汗,跟着爬上二楼,坐在韩朔的对面。
“主子,放这位小少爷下来吧,您抱太久了。”玄奴站在韩朔旁边,低声说了一句。
韩朔回神,这才发觉手都要抱酸了,便轻轻将孩子放下。朗星一着地,连忙跑到顾七身边去。
“若说改名,夫人不如考虑子矶二字。”一向不多话的男人今天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致,端着茶盏看着对面的小孩儿,微笑道:“这孩子看起来可爱,骨子里却跟石头似的,名‘矶’,半分不错。”
刚刚还有些好感,被这一句话给浇灭了。朗星不满意地看着韩朔道:“矶者,石也。哪有人起这样的名字的。石乃顽固不化,天下皆有的寻常之物,我才不要当。”
韩朔诧异地看着他:“你懂得竟也不少。”
这么小的孩子,应该刚刚才念三字经。稍有天赋,也只是初读四书五经罢了。
“休要小看人。”小朗星颇不服气地看着他道:“娘亲说过,以年纪和男女来论才华的人,只会是被人踩在脚下的。”
顾七跟着点头,这个观点她赞同。
“踩在脚下?”韩朔挑眉,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想将我踩在脚下么?”
面前的人眉目清朗,身上有浑然天成的气势,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但是他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下一刻也能让人觉得如身压巨石。虽然同样是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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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说,遇见打不过的人,一定要跑。
朗星看了看韩朔,轻哼了一声:“虽然我现在还小,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踩在脚下的。”
说罢,拉着顾七的手就站起来往外走。
“最不能欺少年弱,待几年之后你再看,我可还如今日般弱小?”
清脆的声音在茶楼上回响。韩朔撑着下巴看着那对母子离开,颇有兴致地对玄奴道:“你瞧,他是不是像极了幼时的我?”
玄奴垂眸:“的确九分相似。”
“若当年她的孩子能保下来,说不定也同我很像啊。”避不开地又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韩朔揉了揉眉心,叹息道:“回去吧。”
“是。”
“记得去打听一下,那户人家到底是什么身份。我等着几年之后,那孩子来将我踩在脚下。”
“…主子莫要玩笑。”天下有谁,能将帝王踩在脚下的?
“谁说得准呢,你去吧。”
“是。”
朗星拉着顾七的手,七拐八拐,确定身后没人跟着了,才道:“多谢夫人今日相助。”
顾七半蹲下来看着他,笑道:“看在你很可爱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快回家吧,你娘亲该担心了。”
“嗯。”朗星点头,转身想走,又停了下来:“敢问夫人名姓?他日我必当报答。”
“哎?”顾七哭笑不得地捏捏他的脸:“你这小孩子,有什么好报答的?不过名姓倒是可以告诉你。我是镇上顾家的七女儿,顾七。”
朗星点点头,默默记下了。而后转身,飞快地往家里跑。
遇见的那个男人应该与娘亲有故,而且,应该也同他有什么关系。朗星边跑边想,难不成是他爹?
不会吧,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爹是死了,娘才会绝口不提。若是还活着,娘为什么要带着他一个人避开呢?
“你这破孩子,又去哪里野了?”潋滟站在家门口,看着远处跑过来的小不点儿,怒吼道:“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出去的么?”
糟糕,包子丢在茶楼了,没有可以讨饶的武器。朗星跑到潋滟面前站着,低着头乖乖认错:“我闷着了,所以出去走走。”
潋滟抬眉扫了他身后一眼,松了口气,脸却还板着:“晚上抄《山海经》两遍。”
“是。”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有奴仆正在不断地搬东西。
“娘亲,我们又要搬家么?”他皱皱鼻子,总是住两年就搬,一点也不能安定。
“嗯,这次要带你回洛阳。”潋滟看着那些东西,淡淡地道:“听说有人给你娘我修了座坟墓,我想去看自己的坟,一定很有意思。”
朗星错愕地抬头看她。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应该都放下了,我又为何要放不下?”喃喃的声音,像是在说服自己一样,潋滟牵过朗星的手往屋里走:“去收拾你要带的东西吧。”
晋元帝七年夏,两辆马车一快一慢,从同一条路,慢慢地往洛阳而去。
“皇上,您再不立后,大晋无储君,将是何等的让万民不安啊!”一众老臣跪倒在太极殿外,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了,哀嚎声此起彼伏。
殿里坐着的人却像是压根没听见一样,慢慢地翻着书看,顺便抿一口茶。
“皇上。”谢子瞻无奈地指了指外头:“他们要是跪死了,似乎也不太好。”
“嗯。”韩朔点头应了,吩咐了玄奴两句。
不一会儿,太极殿的大门便打开了,老臣们眼睛陡然发亮,却见玄奴出来,给他们每人搬了一个蒲团,顺便旁边放上茶架子,一人搁一盏茶。
“皇上仁慈。”玄奴朝他们行礼,说完这四个字便又退回了殿里头,门重新关上。
众人面面相觑,哭也不是,走也不是。
“虽然哭得烦,但是他们说得没错。”谢子瞻拱手道:“皇上,都已经七年了,再深的执念也该放下了。就算您不喜欢其他人,也该充盈后宫,留下子嗣才对。”
韩朔头也不抬:“若是哪天我当真突然死了,就把皇位给你。”
谢子瞻脸色一白,眼角抽搐地跪下去:“臣方才说的都是玩笑话,陛下不要当真。”
“嗯。”韩朔应了一声。
这么多年,晋元帝后宫无一人,也算得上史无前例。总有人要以联姻抑或是安抚臣心的名头,要塞家人子进宫。韩朔总是一言不发地换一种方式达到他们想要的目的,而后依旧空置着后宫。
看着帝王这生无可恋的模样,裴叔夜觉得很担忧,半夜睡不着,还是去找了张术。
想不到的是,半夜去访,张术也披着衣裳坐在寝室门口逗猫。
“丞相。”裴叔夜一脸凝重地凑过去道:“这样下去当真不是办法,华启都说心病难医,我怕皇上继续解不开心结,当真生病了,便会一病不起了。”
张术从容地逗着猫,脸上还带着笑意:“心病当然需心药,可是他的心药不肯见他罢了。”
“不肯…嗯?不肯见?”裴叔夜睁大了眼睛,不顾礼节地抓住张术的衣襟:“什么叫不肯见?你的意思是…”
只是不肯见,楚潋滟她,还活着么?
不,不可能,那么高的万丈悬崖。
“老夫曾允过一人,当保她不败韩朔。”张术平静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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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叔夜心里一紧,呼吸都轻了。
“这么多年,老夫在旁边看着,也知道是她赢了,她过得自在,有人却痛苦了七年。”张术抓着胡须,轻笑:“男人之间的输赢是江山,男女之间的输赢永远是感情。老夫不算食言吧。”
“她还活着?”裴叔夜哽了半天才吐出这么句话。
张术嘿嘿笑了两声:“是还活着吧。”
裴叔夜抿唇,眼神像是要看透他一样:“你这人,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望月崖那种地方,怎么可能还…”
“望月崖上若是有人跳下去,定然是无法生还的。”张术打断他,一本正经地道:“当真掉下去,怕是尸骨无存。”
“那…”裴叔夜抿唇:“那您说的,是在拿在下开玩笑么?”
张术哈哈一笑,摇头:“没有,老夫是认真的。掉下去了当真不能生还,可是,谁说当初她真的掉下去了?”
寂静的夜晚,张府里独他二人醒着。脚边的猫蹭了蹭张术的手,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娘亲,这便是洛阳么?”朗星趴在窗边往外看,街上人来人往的,比他们那小镇热闹多了。
“嗯,你娘亲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潋滟脸上蒙了面巾,头上还戴了斗笠,靠在马车另一边,有些走神。
“洛阳这么热闹繁华,娘亲还去小镇做什么?”
“繁华背后多杀戮,不是告诉过你平凡才是真么?”潋滟伸手戳了戳朗星的额头:“不要皱眉。”
朗星乖乖坐着,看了潋滟好久,低声道:“这些年,孩儿看着娘亲,也不觉得您过得有多快乐。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娘亲心里像是记挂着什么,笑都不真切。”
潋滟转过头来,哭笑不得地将朗星抱到怀里来:“你才多大,懂什么记挂不记挂么?”
朗星张张小嘴,终究还是不说话了。
大概是不太懂娘亲到底是为何看起来很快乐,眉目间却有散不开的愁绪。他只觉得娘亲虽然很喜欢平凡的生活,但是无论她的容貌还是她的处事之风,怎么都与平凡的生活格格不入。这几年日子虽无风无浪,但到底清淡。他除了与隔壁家的二狗子玩,也没遇见过什么有趣的玩伴。
那种感觉,大概就是一条大鱼像生活在小池塘里,虽然没有更大的鱼来咬,但也到底是寂寞的。
马车在一处宅院的后门停下,有奴仆手脚麻利地开门,帮他们搬运东西。朗星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潋滟却牵过他的手,很是镇定地往里走。
宅院不大,位置也在洛阳较为偏僻的地方,府正门都没有牌匾写上姓氏,但是这一处地方,一贯不会有官府的骚扰,更不会有什么人敢肆意撒野。
“娘亲,这是哪里?”
潋滟往主院里走,轻声道:“这是一些故人住的地方。”
故人?朗星抿唇跟着进去。
有仆人通报过了,前头吵吵嚷嚷的,不一会儿就有几个人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娘娘!”毕卓睁大了眼睛,看着远处微笑着的女子,喉咙一紧。
当真还活着!居然当真还活着!
“该换个称呼了吧?”潋滟笑道:“哪里还有什么娘娘。”
江随流解雨臣等人都围了过来,寂静的宅院里,突然就热闹了。
一别七年,除了张术,没人知道潋滟还活着。然而现在,他们却突然收到了她的消息,知道她要回来了。
而且,众人低头看着旁边的小不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早就物是人非了吧。”潋滟随着江随流往外走,去看她自己的坟墓:“这么多年了,你们都老了。”
江随流抿着唇回过头来,瞪着她道:“臣等不过而立之年,哪里老了?”
“啊,是我说错了。”潋滟抱歉地笑笑,又严肃地道:“称呼该改回来了,什么臣等,还是用平称吧。”
姻缘庙里人来人往,潋滟跟着江随流进去,径直去了庙的后头,左转是一片桃花林。
“当真有墓啊。”潋滟看着远处那石碑,停下了步子:“里头埋了什么?”
江随流叹息一声,道:“埋的自然是你的东西,不去看看那墓碑么?都是韩朔亲手刻的。”
潋滟一怔,继而笑道:“他倒是有心。”
“整整七年了,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有没有什么改变,但是皇上他,即便是在旁人看来,也是对您用足了真心。”江随流低声道:“虽然当初是他负了你的真心,可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不够么?”
够?潋滟笑得有些凉:“随流,你知道当年在望月崖上,宁瑾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什么么?”
七年前的望月崖上,怀里奄奄一息的人拉下她,凑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
举报 回复 楼主:白白5231 时间:2014-02-05 09:52:02
“我那时候,是抱着与他共死之心的。”潋滟平静地说着,想起怀里冰冷的那人,心里免不了还是有些难受。
“知道我为什么从望月崖上跳下去,却没死么?”
江随流好奇地看着她。
“那是因为,望月崖几步之下就有个山洞,早有人在洞前布置了粗网。我一落下,便被带到了山洞里,连孩子都保下来了。”
江随流惊愕地睁大眼睛,随即明白过来:“是师父…”
张术早在很久以前,就去过一次望月崖。
“嗯。”潋滟笑道:“那是他答应宁瑾的事情,所以宁瑾才去得那么安心。”
脸色苍白的人,眼里满是温柔地看着她,而后拉下她,轻声道:“爱妃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回去韩朔身边吧,你本就还爱着他。”
“若是你不想,那么,便去过一过你想要的生活,种花养鸡,平凡…平凡地活下去。崖下面,有人会接着你的。”
那是他对她最后的温柔。
她活下来了,抱着的却是他冷透了的身子。待韩朔等人离开之后,她让他们封了那洞口,算作他的陵寝。
之后,再也没敢去那望月崖。
平生最负是相思,韩子狐负了她,她何尝不是负了司马宁瑾?此生此世,本该是孤独一生才算公平。
可是…最近常常梦见他了,梦见司马衷坐在奈何桥边,微笑着看着她道:
“你放不下我,我怎么走得掉啊,爱妃。”
走不掉,那她便随他去了吧。日子过得足够了,朗星也长大了,她活着不过是在回忆里挣扎,愧疚、怨恨、心痛、纠缠,看起来是在平静地过日子,她这七年,又何尝好受过?每每念及韩朔,心痛难耐,念及宁瑾,更是呼吸都困难。再这样下去,便是活在人间炼狱里,不如死了痛快。
以前她一贯是惜命的,不舍得轻易丢掉自己的小命,因为活着还有许多事要做。
可是现在,竟然有一种活到了尽头的感觉。多少大风大浪都过了,平静的日子也尝过了,再往下,便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朗星是很有天分的孩子,把他交给毕卓他们,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回来洛阳,便是这样想的。很自私,很不负责任的想法。
“潋滟。”江随流喊了她一声,颇有些担忧。
她回神,低笑两声,随手采了两把野草,垂着眸子走过去,放在自己的墓前。
“我一直有个愿望,愿有一日天下安定,能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不穿宫装,不画黛眉,快快乐乐地活到白发苍苍。”她轻声道。
江随流看着她的背影,抿唇:“你现在,不是做到了么?”
一身朴素,不染脂粉而天成。潋滟回过头来,笑道:“是啊,我做到了。”
只是心里最深处的那个愿望,终究是无法实现了。她渴望归隐山林,心里一直希冀着的,却是身边有人陪她一起。
可惜那人问鼎了天下。
聪明如她,有这么幼稚的愿望,当真是可笑。
慢慢站直了身子,潋滟终于扫了一眼那墓碑。
歪歪扭扭的字,一看便是没刻过石碑的人刻上去的。分明是衣冠冢,却写了两个人的名字。
瞳孔微微紧缩,潋滟看着那两行字,倒退了一步。
爱妻楚潋滟。
相公韩子狐。
“他的心意,全部刻在上头了。”江随流从身后扶住潋滟,叹息道:“这一处墓碑惹了不少争议,不过皇上他下令护这一方坟墓,任何人不得靠近。”
潋滟呆愣地回头看了江随流一眼,没有反应过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江随流闭了眼眸道:“一旦有人靠近,宫里的那位,都会知道的。”
晴天一道霹雳,潋滟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话为何意。她在这里停留许久,也就是说,那人知道,并且要来了么?
脸色微白,潋滟咬着唇,猛地推开江随流,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她又掉进陷阱里了,这些人,又骗她!
她是回来诀别的,不是要自投罗网。张术这老奸巨猾的,说好的帮她,怎么又倒戈相向了!
“娘娘!”江随流笑着喊了一声:“您跑的方向不对。”
话还没说完,那一抹影子便撞上了姻缘庙后门口,一个气喘吁吁的人。
身子被抓紧,骨头都像是要被捏碎了一样。潋滟抬头,对上的是一双黑曜的眼眸。
“娘娘慢走,小心脚下。”
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潋滟微微张开瞳孔,柔软的衣料将她整个人包了进去,温热的体温从每一寸肌肤上晕染上来。她想推开他,却被人死死按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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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洛阳突然热闹了起来,发生了许多趣事,比如不知为何,姻缘庙那头突然有人吵架,围过去一看,竟然是一名美貌少妇和一位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公子。两人说了好一阵子的话,而后便打起来了。
不,准确些说,是少妇挣脱开了那公子,转身就跑。那公子不紧不慢地追着,像是逗猫似的,一次又一次堵住她的去路。
最后,少妇撞翻了姻缘庙里的油灯,一场火起,差点烧了半间姻缘庙。
“你当心些。”韩朔将潋滟拉得退后一步,笑得从容地道:“起火了啊。”
潋滟恼怒地踩他一脚,沉寂已久的心突然猛地跳动起来,转身又继续跑。
韩朔一点也没变,或者说他回到了最初的样子,那般冷静地看着她,仿佛她不管怎么逃,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她讨厌这种感觉。
张术定然是泄露了她没有死的消息,不然韩朔也不会这么镇定。害得她一点可趁之机都没有,根本跑不出去。
“累了么?”再一次被拦住的时候,面前的人低声问她。
她跑得直喘气,一句话也不想同他说。
“跑不动了的话,就别跑了。”韩朔叹息一声,微微低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往外走。
围观的男男女女都红了脸,让开一条路放他们出去。
“韩朔,放开我吧。”潋滟平静了一会儿,淡淡地道。
他像是没有听见,抱着她上了门口的马车,一路往宫里去。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唇微微颤抖着,要花好大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不失态。
沉香宫。
潋滟终于被放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院子里站着的休语和含笑。两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笑得很灿烂,眼睛却通红。
七年时光,两人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归宿,头发跟她一样是妇人发髻,开口却还是:“恭迎娘娘回宫。”
潋滟有些手足无措,对着韩朔她还能发火,对着其他被她假死骗了那么久的人,她有些愧疚。
韩朔想去牵她的手,却被她甩开,侧头看过去,旁边这人像一只浑身刺都立起来了的刺猬似的,万分不满意地看着他。
“这性子,怎么还一点变化都没有?”他勾唇一笑,蛮横地再拉过她的手往里走,力气大得叫她甩也甩不开。
“韩子狐,你放手!”
“不放。”
韩朔将她拉到里面去坐着,双手撑在她椅子的两边,渐渐敛去了笑意:“你走了多久,我便念了你多久,时时刻刻,无法停歇。好不容易你肯再次出现了,叫我还怎么放得开?”
潋滟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嘀咕道:“你倒是比以前会说话多了。”
“你却还是和以前一样回避我。”他咬牙,颇有些无可奈何地道:“让你说一声其实也想回来看看我,有那么难么?”
嘴角微动,潋滟很认真地点头:“太难了,因为我根本不是想回来看你的。这么多年了,恩怨早尽,爱憎也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彼此放过不行么?作何还要继续牵扯?”
顿了顿,潋滟垂了眼眸道:“我早就忘记了从前的事…”
手腕上有东西被按住了。
她一惊,抬眼看过去。
“忘记了?”韩朔按着她手腕上的红鸾绳,眸子里有点点星光,慢慢地亮起来,接着染透了整个眼眸:“那为什么还要戴着它?”
心里一沉,潋滟皱眉,不说话了。
“没关系,你还介意的一些事情,我可以慢慢努力让你释怀。”面前的人叹息一声,轻轻伸手抱住了她:“只要你还肯给我一次机会,余生漫漫,我总有还清欠你的东西的那一天。”
举报 回复 楼主:白白5231 时间:2014-02-05 09:53:58
细微的颤抖从他身上传过来,潋滟微微一顿,终于没有推开他。
殿里一双人影重叠,虽然潋滟始终没有伸手回抱韩朔,不过韩笑站在门口,可算是信心满满:“他们会花好月圆的。”
只要有人肯迈出第一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了。
洛阳城大街上,百姓正在喝茶谈论前几天姻缘庙发生的趣事,却突然有一阵骚动,从丞相府一路延伸出来。
众人皆伸头去看,却见平日里一派睿智从容的丞相大人,正被一名蒙面女子拿着刀追杀。
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百姓都吓住了,竟没人敢上去拦。不过说来也怪,丞相府的守卫就跟在后头,竟也都没有要救人的意思。
“娘娘饶命!老夫当真是无心的。”
“无心?”潋滟要气死了:“无心能无心到说出全部的真相?先生你站住!”
“啊呀呀,当跑则跑才是大丈夫!”
鸡飞狗跳,朗星正坐在宅院墙头上吃果子,就看见有烟尘滚滚而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侧头问旁边的男人。
韩朔咬一口手里的苹果,淡淡地道:“这叫恼羞成怒。”
“哦。”小朗星继续咬果子,而后想了想,又道:“早知道你是我爹,当初不该对你那么客气的。”
“为何?”韩朔侧头看着这孩子,心里满满的都是愉悦。
这是他们的孩子,本以为当真会孤独一生,上天却是待他不薄。潋滟回来了,还带回来这么得他心的小家伙。
只不过,这小家伙不是那么喜欢他就是了。若问原因,大概就是他强要给他改名。
“让自己夫人孩子不想回家的男人,一定不是什么好男人。”朗星道。
韩朔一怔,继而苦笑,他好像的确不是什么好男人。虽然现在人都回来了,可是他的噩梦还是没有停止过。午夜梦回,依旧会惊醒。
“当初娘亲为什么会离开?”朗星突然问。
“嗯?”韩朔想了想,道:“我与你娘亲立场不同,她背负得太多,我背负得也太多,所以无法在一起吧。”
“那现在呢?”朗星看着他。
“现在…”韩朔扔了苹果核,微笑道:“不存在了吧,我给她看的是一个太平盛世,她也该想通了,往事不可追。”
“听说朗星这名字是另一个人给我取的。”朗星突然笑了笑,有些恶劣地咬着果子道:“所以你不满意,要改是么?那人是谁?对我娘亲来说也很重要么?”
韩朔脸色一沉,瞪着他道:“小小年纪,你的话太多了。”
朗星慢条斯理地重复刚刚学到的词:“恼羞成怒。”
韩朔:“…”
“朕想好了名字,若是皇子便名朗星,若是公主便名摘月。”
那是曾经司马衷说的话,潋滟竟当真听进去了,还当真把他的孩子,用了司马衷取的名字。
怎么想都觉得平静不下去。韩朔黑着脸跳下墙头,仰头看着上面的小鬼道:“你该姓韩,就叫韩子矶。”
“我不要。”朗星坚定地摇头。
“是么?”韩朔微微一笑,点头道:“不要的话,你就自己从墙头上下来吧。”
朗星错愕,低头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小脸黑了。
这狡猾的男人,他总有一天会把他踩在脚下的!
晋元帝七年夏,阳光正好,晋元帝迎了不知名姓的女子进宫,并立其子为储君,终于堵住群臣劝立之口。
不过,一众老臣还是在太极殿门口哭号。
“皇上!来历不明之子,如何堪为储君啊皇上!”
“皇上三思,莫要轻易被迷惑!皇室血脉不可混啊皇上!”
“老臣愿以死相谏!”
“吱呀——”门又打开了。
众人抬头看过去,却是一幼小孩童负手立在门口,稚嫩的脸上带着他们熟悉的严肃神色,清脆地开口道:“听你们哭得好累,各位大人要不要喝一口茶再继续?”
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让外头顷刻安静,再发不出什么声音。
里头的韩朔松了口气,继续对付面前的女子。
“这局若是朕赢了,你便留下么?”捻着白子,他笑着问对面的女子。
潋滟板着脸,点头。
她是被绑进皇宫的,想出去的话,只有玩阴的了。
“可是,你也未免太狠了,摆着的这局棋分明就是白子已死,还让朕怎么扳回一城?”韩朔哭笑不得地道。
棋盘上,黑子是压倒性地赢了,白子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路。
“下不了这局棋,便放我走。”潋滟笑了笑:“我已经给了机会了。”
这叫机会么?韩朔叹息一声,无奈地揉揉眉心,随即一伸手,将一半的黑子都扫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你做什么?”潋滟一急:“不许耍赖。”
“我有耍赖么?”韩朔眨眨眼,笑得风流倜傥:“谁看见了?”
“你!”潋滟一恼,挥了袖子就要走。身后的人却慢悠悠地开口道:“潋滟,同我下一场公平的棋吧。”
她步子一顿,回头看着他。
“只要你能让朕不爱你了。”白子落在棋盘上,韩朔侧头看着她,笑得很是儒雅:“我便放你走。”
潋滟一愣,背后又响起了朗星的声音:“这主意不错。”
低头看着自家儿子,潋滟皱眉:“哪里不错了?”
朗星走到她身边,看着韩朔道:“是不错,若是娘赢了,咱们母子便继续游山玩水去。若是他赢了的话…”
小小的孩子仰头笑道:“皇位就换我坐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