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他也该写休书了。”
徐初酿怔愣地点头,捏着手里的帕子,满心怆然。
当时她多羡慕君上和君夫人啊,没想到竟会变成现在这样。深情犹如此,那薄情呢?
看了江深一眼,徐初酿起身道:“妾身先告退了。”
“你又要去哪儿?”江深忍不住跟着站起来,走到她身边道,“东西还没收完。”
徐初酿茫然:“不是不带我去么?您收自己的东西就好。”
“…”
江深眯眼,突然出手抓了她的手腕:“你在跟我闹脾气?”
“此话何来?”徐初酿摇头,“妾身不敢。”
不是闹脾气,那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态度?江深想不明白,徐初酿一直对他很好,很体贴,每次看他,眼里都有朝阳一样夺目的光。
可现在,她总是垂着头,偶尔看他一眼,眼里也是黯淡一片。
是…还在计较他上回说的话?江深抿唇,捏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低声道:“我这个人,生气的时候容易口不择言。”
“嗯?”徐初酿点头。“妾身知道。”
已经领教过很多回了。
她这么自然地接话,江深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伶牙俐齿的,每次跟友人一起出行,张口都能将人说得甘拜下风。
可他现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等了半晌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徐初酿挣脱了他的手,屈膝行礼,然后就去厨房准备饭菜。
怀玉睡了一觉醒来,浑身还是滚烫,旁边一个医女红着眼跪坐在稻草堆上,看起来颇为可怜。
“这是干什么?”她不解,“你也被关进死牢了?”
医女抖着身子摇头:“君上吩咐,让我在这里照看。”
怀玉一愣,眼珠子缓慢地动了动。然后低笑:“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你给我诊过脉了?”
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医女连连摇头。
低头看了看,怀玉忍不住在心里夸自己,睡着了也没有松手,真是好样的!
“你还是走吧。”她道,“死牢里是不需要医女的。”
医女惶恐地看向外头站着的御风。
李怀玉跟着看过去,摇头:“不用管他。”
那可是君上的亲卫啊,不用管?医女很紧张,试探性地往外走了两步,就听得御风开口道:“夫人,这是君上的吩咐。”
“他吩咐有什么用,我不听。”怀玉道,“人家一个小姑娘,在死牢里呆着像什么话?”
御风为难地皱眉。
李怀玉翻了个身,朝着他轻笑道:“他不就是怕我死了没法给白德重交代?放心,我可不会这么没出息地死在这脏地方,要死也该在众目睽睽之下,魂飞魄散才对。”
“不是…”御风道,“夫人,君上其实很担心您。”
担心她?怀玉当听了个笑话:“你是没听见他先前说的话不成?”
爱这个字,你也配说吗?
小心藏着的东西,被他掏出来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碎,这么绝情又狠心,半分余地也没给她留,哪里还会担心她呢?
心口犹自疼得难受,怀玉勉强撑起身子,看了看医女药箱上放着的笔和纸,低声道:“拿过来给我。”
医女慌忙领命,把纸笔都塞进她手里。
舔了舔笔尖,怀玉低头而书,认认真真地写了一炷香的功夫,实在是头晕得厉害才停了笔,把写完的东西递给医女道:“这份东西,就请御风大人转交给君上吧。”
御风皱眉,接过来一看,吓得脸一白。
《放夫书》
北魏律法:夫妇之道,有义则合,无义则去,若是夫妻缘尽,丈夫就需要写一封《放妻书》,与妻子“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君上还没动笔,夫人竟先写了这样的东西。
连连摇头,御风忙不迭地把信纸塞回医女的手里:“请夫人饶过属下!”
就算他不知道君上如今是什么心思,但送这个过去,他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写都写了,给一下都不行?”怀玉道,“若是不拿着这个,我获罪,你家主子被牵连也不一定。”
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御风道:“您还是牵连主子吧。”
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怀玉还想再劝,就听得外头又响起了脚步声。
“二夫人?”御风回头看见来人,惊讶地喊了一声。
徐初酿温和地朝他点头,过来站在两间牢房的中间,低声道:“我来送饭。”
徐仙的牢房还空着,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怀玉看了看,朝她招手:“你先来我这里。”
“好。”看见她这脸色,徐初酿很是担忧,放下食盒欲言又止,扭头朝御风道,“我们妯娌有话要说,你们可否回避一二?”
旁边的医女如获大赦,抱起药箱就往外跑。御风犹豫了片刻,也乖顺地退了出去。
眼瞧着他们消失在牢房拐角处,徐初酿才回头,打开食盒,拿出两大盅子补汤来。
“这…”怀玉闻着那股子浓浓的海参味儿,颇为诧异地看了徐初酿一眼,“二嫂为什么给我准备这个?”
四下无人,徐初酿看着她道:“你的身子,吃这个好。”
海参宜孕,补血养血。
“你怎么知道的?”怀玉瞪圆了眼,“那江府里其他人…”
“别急。”徐初酿按住她。“除了我和祁锦,没人知道,我也是看见她给你熬的十三太保才猜出来的。”
有一段时间她很想给江深怀个孩子,所以对这些保胎药熟悉得很。
“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打算怎么办?”徐初酿道,“若是君上知道你有身子,指不定会给你找一条活路。”
“我自己有安排,二嫂不必担心。”知道她没说出去,怀玉大大地松了口气,接过她递来的碗就喝。
徐初酿哪里知道她有什么安排?只觉得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赴黄泉实在可惜,目光里满是惆怅。
老实说,补药一类的东西李怀玉是不爱喝的,但为着白四小姐这不争气的身子,她硬生生喝下去三碗,努力止住想吐的冲动,躺回床上给自己顺气。
“二嫂既然来了,不如帮我个忙?”她道。
徐初酿点头:“你只管说。”
拉着她过来,怀玉凑到她耳边,低声嘀咕了好一阵子。
“我知道你会为难。”她道,“但这事儿只有你能办到。”
徐初酿满眼震惊,呆呆地看着她:“能行吗?”
“能。”怀玉认真地点头。
马上要到九月九了,紫阳君始终不松口为丹阳余党求情,李怀麟披着披风站在回廊下,眯眼看着远处的殿檐。
“什么法子都用过了,谁曾想君上竟会绝情至此。”齐翰无奈地道,“以臣下之见,君上许是有所察觉,故而起了戒心。”
“不会的。”李怀麟摇头,“他那个人,只要手里有足够的证据。就一定会替徐仙他们叫屈,那么多人命,他舍不得的。”
“可证据…”齐翰摇头,“不能给啊。”
“有朕在,大人怕什么?”李怀麟道,“就算大人头上罪责确凿,朕不还是能保大人安稳无虞?”
一听这话,齐翰定了定神,拱手问:“陛下之意是…?”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跟他打感情牌一点效果也没有,那还是用他最喜欢的事实来说话。
御书房动乱当日,擅自调动禁军的不止徐仙,还有太尉司徒敬。为了引长公主上钩,制造紫阳君被困的假象,他当日在皇宫调动了千余护卫,手里没有圣旨。
这么大的饵。江玄瑾咬不咬?
咬!
第二日的早朝之上,紫阳君直接上禀,呈上宫中护卫口供和宫禁记录,状告太尉司徒敬擅调人马,图谋不轨!
李怀麟有点傻眼,他让齐翰给证据,是为了让紫阳君知道当日的确是有人在设计陷害,好让他借此机会替丹阳余党喊冤。
结果怎么的,他竟绕过了谋逆之案,直接把司徒敬一起扯下了水?
“司徒大人为何调兵,应该有原因吧?”他急忙道。
司徒敬跪在地上,抬头就想辩驳,然而旁边的江玄瑾开口了:“宫内无旨调动兵马,都视同谋反,徐将军如此。司徒大人也不会例外。若人人都说有原因,国法何存?”
李怀麟一噎,司徒敬倒是恼了:“君上非扯上老夫,无非是想替徐将军求情!”
“非也。”江玄瑾从袖子里拿出折子,双手呈上,“臣正要请陛下定罪,谋逆一案,徐仙为主谋、云岚清韩霄为同谋,调动兵马,其罪当诛。另有牵扯其中之人,臣皆一一陈明罪责,请陛下过目。”
内侍连忙将折子呈上去,李怀麟瞧着,脸色难看得很。
偷鸡不成蚀把米。
长长的折子上,白珠玑的名字写在中央。上书从犯之罪,但因与徐仙等人来往的证据不足,故而请他来定如何处置。
还真是舍得!
心里有气,李怀麟合了折子,勉强笑道:“君上辛苦,此案能结,朕也能睡几个安稳觉。”
说罢,起身道:“若无别事,就退朝吧。”
“陛下。”江玄瑾上前道,“臣折子上漏写了一个司徒太尉,还望陛下批复之时,一并添上。”
脚步一顿,李怀麟头也不回地道:“此事,朕会仔细斟酌。”
斟酌么,会斟酌出个什么结果就不一定了。
司徒敬长长地松了口气。等陛下起驾离开了,便从地上爬起来,看江玄瑾一眼,脸上带着两分得意。
真以为上头坐的还是之前那个他说什么听什么的皇帝?想拿下他?他可是手握大权的太尉!
江玄瑾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等后头的朝臣都纷纷往外走了,才朝两侧的禁军招了招手。
禁军领命,上来就将司徒敬重新按在了地上。
“你们干什么?”大惊失色,司徒敬挣扎起来,“以下犯上,当真是反了不成?”
“押往天牢,听候发落。”恍若未闻他的话,江玄瑾下了令。
怒目圆睁,司徒敬大喝:“我乃太尉,你凭什么押我?!”
刚吼完,嘴巴就被人堵上了。
外头听见动静的文武百官纷纷回头。就见司徒敬狼狈地被禁卫押走,一张老脸气得通红。
齐翰见着,皱眉想上前,可一看江玄瑾那脸色,他又停住了步子。
陛下不与司徒敬计较,是想和稀泥,紫阳君眼下非要计较,那谁也劝不住,司徒敬就算是太尉,有名正言顺的由头能抓他,他也跑不了。
不过更让他心惊的是,宫里竟有这么多禁卫是听紫阳君调遣的。
那兵符,还是得快点拿回来才行。
谋逆之案的罪名定下,徐仙等人均是秋后处斩。
套不住紫阳君,李怀麟便去找了李怀玉。幽暗的审问室里,李怀玉安静地跪在地上,低声道:“只要陛下让徐仙等人出了京郊,兵符自当奉上。”
出京郊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尚在北魏,他总能把人找到。
心里想着,面上却是一派纯良:“皇姐手段极多,朕有些害怕。”
怀玉轻笑:“陛下怕什么呢?我从头到尾,对谁心狠手辣,都从没想过害你。”
“即便是又一次要死在朕手里,皇姐也不怨吗?”李怀麟垂眸。
怎么可能不怨呢?她又不是个傻子,被人辜负欺骗到这个地步,难道还要谢谢他不成?
手微微收拢,怀玉沉默不语。
猜得到她的答案,李怀麟别开了头,道:“如皇姐所愿,明日重阳节,朕不会再让紫阳君来送你一程了。”
朕会亲自在祖庙前,看着你魂飞魄散。
第62章 逃出生天
申时,李怀麟离开了天牢,齐翰奉命前来,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一拱手:“三位大人可以离开了,殿下若是不放心,便跟去看看。”
李怀玉点头,抓着手上的锁链就跟他们一起往外走。
被定死刑的只有徐仙、云岚清和韩霄三人,怀玉看见他们被押出来,唏嘘道:“此一别,就是永别了,齐大人,容我同他们说两句道别话吧?”
齐翰是领了皇帝的命要来拿兵符的,这点小要求自然要满足她,两句话而已,又不会碍事。
于是四周的守卫就都退了五步,留他们四人在马车旁边。
“往西走。”看着他们,怀玉道,“西边有陆景行接应。”
徐仙拧着眉看了四周一圈,道:“殿下,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就算他们出得去京都,怕是也走不了多远。
“不用担心。”怀玉笑了笑,“等见着陆景行,你们就明白了。”
“那您呢?”云岚清很是不放心,“剩您一个人,要如何应对?”
眉梢微挑,怀玉道:“谁告诉你就剩我一个人了?”
云岚清不解,除了他们和陆景行,殿下身边还有谁?就梧他们还尚在大牢,未曾出来呢。
再多说,旁边的齐翰该起疑了,李怀玉摇头,朝他们挥手道:“一路顺风。”
看着她这瘦弱单薄的身子,徐仙等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儿,可眼下实在没别的办法,他们只能上车,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
“一旦有机会,臣等拼死也会来救殿下的。”韩霄最后一个上车,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李怀玉微笑,很满足地道:“夫复何求啊!”
马车骨碌碌地上了路,碾着郊外青翠的草地,飞快地往西奔驰。齐翰看着,上前来拱手道:“陛下如约放人了,殿下是不是也该交出兵符?”
“你急什么?”嗔怪地看他一眼,怀玉道,“这才走出去多远?等他们到驿站了。我亲自带你去拿还不成么?”
齐翰皱眉:“殿下可别耍什么花样。”
捏着手上的锁链给他看了看,又指了指自己这弱不禁风的身子,怀玉问:“你看我还能耍什么花样?”
她好像就是撑着一口气在,虚弱得已经要魂归西天了,齐翰觉得,人到这个地步,别说区区女子了,就算是男儿家,也不会再有什么诡诈心思。
于是他就安心地在旁边候着。
李怀玉静静地看着这处郊外小路。
这地方她是来过的,当时月光甚好,她撒娇地说想在这里过夜,江玄瑾没应,却是板着脸将她背起来,一步步地往回走。
他背人的时候背脊也挺得很直,导致她在后头要花很大的力气攀住他的肩膀才能不掉下去。可怀玉觉得很高兴。
现在想起,恍然间好像都能感受到流淌的月华和那人身上的梵香。
微微勾唇,她笑了笑。
就算最后什么也不能剩下,至少有很多事,她是同他一起经历过的。经历过就好,管他什么结局呢。
太阳要落山了,怀玉掐算着时间,看见没有人来报信,估摸着徐仙等人应该已经与陆景行汇合,安全了。
于是她转身,朝着齐翰道:“去明山宫吧。”
“明山宫?”齐翰皱眉,“你休要骗人,那地方陛下已经派人搜过,没有兵符。”
翻了个白眼,李怀玉道:“我让人藏的东西,还能被你们搜出来?”
齐翰狐疑地看着她,想了想,也许明山宫里还有什么他们打不开的机括呢?遂点头让人押她进宫。
然而,到了明山宫,怀玉没去侧殿开机关密室,而是直接走到院子里荒芜的草丛边,扒拉两下就将兵符挖了出来。
齐翰看得嘴角直抽。
“殿下,你把三万禁军的兵符…放在这里?”
拍了拍上头的泥,怀玉一本正经地问:“不可以吗?”
…也太草率了啊!谁能想到这么重要的东西会被随意扔在草丛?怪不得陛下翻遍所有的地方也没能找到!
“东西给你。”怀玉道,“我能问问明日我会怎么死吗?”
接过兵符仔细看了看,确认不是假的之后,齐翰道:“殿下这死而复生之术,臣等已有耳闻,白大人一力求保四小姐身躯,故而明日只是诛魂。不会诛身。”
脸上露出很惊恐的表情,怀玉皱眉,厉声问:“这主意谁出的?!”
看她如此激动,齐翰心里很是踏实,冷笑道:“没想到吧?你当长公主的时候就不得人心,当白家四小姐,身边的丫鬟也不喜欢你,她知道你全部的秘密,直接去告诉了白御史和柳大人。”
“怎么会这样?”怀玉心痛地抱着脑袋,“灵秀…她怎么会出卖我?!”
“多行不义必自毙。”齐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抢了人家白四小姐的身子,人家丫鬟自然会想替她家主子抢回来。听说你这魂魄近不得佛,明日可有十位高僧,并着寒山寺运来的金佛,都等着送殿下上路呢。”
李怀玉满脸痛苦,脸色发白。齐翰看得很是舒心,挥手让人押她回天牢,便捏着兵符去龙延宫复命了。
他一走,怀玉脸上的浮夸的表情就慢慢收敛了起来,低头跟着护卫走,眼里满是疑惑。
灵秀什么时候知道她不是白四小姐的?
那小丫头胆子一向小,说两句话都会浑身发抖,怎么有胆子向白德重和柳云烈撒谎?
她不怕佛啊,在墨居的佛堂里待过都没事,灵秀知道的。可她竟然跟人说,她的魂魄近不得佛?
喉咙有些发紧,李怀玉低低地笑了一声。
傻丫头。
九月初九重阳节,是民间认为阳气最重的一天,皇室宗庙前的祈“祈福仪式”已经摆好了阵仗,李怀玉乖巧地坐在牢里的竹床上,让人给她梳妆。
灵秀抖着手打开抱来的妆匣,拿出了梅花琉璃钗和银丝镶宝梳,仔仔细细地给她挽好发髻,又伺候她换了一身瑶池牡丹的苏绣裙。
牢外都是护卫,怀玉一句话也说不得,只能定定地看着她。
她越看,灵秀越抖,一张小脸白得跟她差不多,眼神飘啊飘,就是没敢落在她脸上。
李怀玉挑眉,正觉得奇怪呢,这小丫头就突然抓着她的手,将一个东西抹了过来。
沉香木佛珠。
瞳孔微缩,她诧异地开了口:“你…”
“殿下莫要记恨奴婢。”急急地开口打断她,灵秀道,“奴婢也只是想要原来的小姐回来。”
看了外头一眼,怀玉抿唇,配合地横眉道:“我待你不好吗?”
“好…”灵秀颤颤巍巍地点头,“殿下待奴婢很好,可…可殿下怎么也不是小姐。”
“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来的?”怀玉问,“我用的是你家小姐的身子,照理说应该不会被察觉才对。”
灵秀吸了口气,壮着胆子大声道:“奴婢伺候小姐,是从小伺候到大的,您是不是小姐,旁人不知道,奴婢心里却清楚得很!”
“哈哈哈!”
她的话一落音,外头就传来柳云烈的笑声。
李怀玉回头,就见他依旧坐在肩舆上,被人抬着放在牢房栅栏前,满脸讥讽地道:“殿下没想到吧?千算万算,竟败给了一个小丫鬟。”
灵秀一凛,起身就跑到他身边去,屈膝行礼:“柳大人。”
“嗯。”分外满意地看着她,柳云烈道,“你是个识时务的,之后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灵秀脸上露出喜色,又怯生生地低下头去。
拉过袖子盖住手腕上的佛珠,怀玉一抹脸就换了副冷笑的表情,睨着灵秀道:“算我瞎了眼!”
灵秀吓得往柳云烈身后躲了躲。
柳云烈哼声道:“你怕她干什么?马上就要魂飞魄散的人了,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当真?”灵秀小声问。
“这还能有假?”柳云烈嗤笑,“寒山寺里的高僧可都厉害得很。”
灵秀似是很放心地松了口气,然后道:“那奴婢且将殿下的妆上完吧。”
“动作快些。”柳云烈道,“时辰要到了。”
“是!”跑回李怀玉身边,她麻利地拿起旁边放着的胭脂水粉。仔细给她涂抹。
柳云烈是没耐心等的,听了两句话,觉得灵秀的确没问题,他便让人抬起肩舆,先一步往祖庙走。
“您宽心。”脂粉擦过耳侧,灵秀声音极轻地道,“不会有事的。”
李怀玉听见了,睫毛颤了颤,手摩挲着那佛珠,心里疑惑难消。
太常本说今日会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然而已经快到午时,太阳也没露面,天上乌云沉沉,吹着的风都夹着股子阴冷。
李怀麟坐在祭坛正对面的龙椅上,轻轻揉着眉心。倦怠之色甚浓。
“陛下?”齐翰关切地拱手询问。
“无妨。”他道,“这两日睡得不太好罢了。”
旁边的宁贵妃听着,欲言又止。
陛下岂止是这两日睡得不太好?他一贯会在半夜惊醒,一个人坐在龙榻上发呆。这两日尤为严重,入睡不到一个时辰就会醒,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只让她哼曲儿给他听。
宁贵妃是后宫里最得宠的,即便比皇帝大了两岁,皇帝也总爱在她宫里歇。外人都以为她是惑主有术,然而宁贵妃自己知道,她唯一会的,也就是哼曲儿罢了。
这个年幼的帝王,最缺的好像只是一个哄他入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