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接下来还有更心软的。
前皇后获罪在宗人府,其娘家在朝任职者,三天两头地上奏要陛下宽厚,放过前皇后,以平人心,陛下置之未理。红提很明白陛下的心情,前皇后害死秦妃,陛下没处死她都是仁慈,谈何放过呢。
但朝中那些人不觉得陛下仁慈,只觉得陛下不孝,阴阳怪气的折子不少,更是有在朝上给陛下念《孝悌》的。
陛下没给什么反应,但右手下第一个站着的叶将白出了列,一脚踹在那人膝盖窝,叫他跪了下去,然后问:“忠孝二字,何在前?”
“自然是…忠。”
“那大人岂敢不忠,在这朝堂之上说这逆臣之语?”
“国公,下官不过是给陛下进言孝悌,如何是逆臣?”那人愤恨地道,“陛下不孝,还允不得人说?若是忠言逆耳,那臣愿以死为谏!”
说着,作势就要往柱子上撞。
群臣唏嘘,有大步跟上去想拦的,叶将白也跟了上去。
那人看见叶将白跟来,心里正暗喜,却不想下一瞬后襟就被他抓住,一股力道使来,他猛地就被撞在朱红的大石柱上,头疼欲裂。
“陛下生母为秦妃,生父为先帝,皇后不过是母后,论孝义,陛下为太后修佛堂是孝,为秦妃追封是孝,为先帝追回棺椁是孝。而前皇后,教子无方让大皇子弑君谋位,更是开城门迎敌军,坏这大周百年太平!这样的人,陛下没极刑处死已经是孝,大人还企图让前皇后重归皇宫?”
群臣一惊,被他抓着的大臣更是惊慌不已:“国…国公松手!”
叶将白哪里肯松,抓着他就往那柱子上一下又一下地撞:“大人要死谏,在下觉得无妨,若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下黄泉去给在下托梦也好。”
他下手极重,只两三下那人就已经头破血流。
看呆了的众臣纷纷回神去拉,硬生生将叶将白与那人隔开,七嘴八舌地劝:“国公息怒,息怒啊。”
长念坐在龙椅上,看着那满脸是血的大臣对叶将白怒目而视,微微抿唇。
大皇子一党其实早该清算,是她心软,才将这些人留在朝中,想给他们一个机会。不曾想…
如今叶将白已经给了她台阶,那她也就顺着下了吧。
“传朕旨意,追责大皇子一党叛国之罪,诛连嫡系之外亲属以及前皇后,具体罪名,刑部择日上报于朕。”
捏着龙头扶手,长念望着抬头看她的叶将白,微微一笑:“有罪之人,绝不姑息。”


第228章 远处的乌云
朝臣们后知后觉地发现,辅国公竟是和新帝一起唱了出大戏。原本一直未曾定罪的前皇后和大皇子余党,在这出戏里统统下了狱。
很多人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国公怎么会帮着陛下呢?按理说他不是应该与陛下作对吗?这人连臣都不称,如何还做臣事呢?
难不成,是和陛下背后做了什么交易?
这样的疑惑一直持续到怀渠爆发大战,叛贼负隅顽抗,北堂将军带人杀穿了怀渠镇,有人提议让北堂将军先回京的时候。
“此一役死伤无数,尸骨尚未安置妥当,怎好就让将军回来?”叶将白淡声道,“将怀渠清理妥当了再说吧。”
“可是…”冯静贤皱眉,“陛下之意,此非将军之任,将军是可以早些回朝的。”
叶将白看他一眼,不应,就连陛下发下来的手谕也给拦了,说怀渠形势不稳,不宜撤兵。
于是众人发现,国公也并未对陛下言听计从,他好像只在某些特定的事情上,会有反常的举动。
“红提姑姑,您说呢?”
一群宫人躲着议论国公,七嘴八舌地猜他的心思,有机灵的小宫女直接扭头看向红提,笑道:“姑姑常在陛下身边,应该知道得最多。提前给咱们立个话,往后咱们也就不怕哪里做错了惹着国公。”
“是啊,姑姑帮帮忙。”小太监苦着脸道,“奴才有时候当真不知道错在哪儿了,就被国公瞪,那么俊的人,瞪起人来可吓死奴才了,一宿都没睡好觉。”
“你上回是做什么了?”红提问。
小太监挠头:“也没做什么呀,按着时辰推门进去添茶,当时陛下和国公就在外殿里坐着。”
“门全推开了?”
“姑姑明察,奴才是按着规矩只推开一半,但外头秋风实在大,跟着冲门,奴才费劲儿才拉住了门扇呢。”
红提失笑:“那就不怪了,陛下身子不好,受不得风,你带风进殿,国公瞪你也是应当。”
小太监愕然,小声叨咕:“这比御医管得还严呢?”
“谁说不是呢。”红提唏嘘地抬头望着远处的落日余晖。
旁人都不知道国公喜怒从何而来,但她是看得真切的,陛下的饮食起居,但凡有差错,国公要瞪人,朝中但凡有人惹陛下不高兴,回去脸色沉上半晌,国公就要动手收拾人。
照这样来看,国公应该是心疼陛下才对?可…当真心疼陛下,他为何还不称臣呢?
红提想不明白,也觉得这种事不是她该想的,时候不早了,还是快些去寝宫将被子熏暖,万一国公一时兴起去一趟盘龙宫,见事儿没做好,又得瞪她了。
长念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吃好睡好,虽然经常会反胃呕吐,但在御厨变着法的膳食花样之下,她身子养得还不错。
叶将白也很给她省心,不但把琐碎事一手包揽,甚至还天天给她带民间的小点心,她最近爱上了酸角糕,这人也不知道去哪里寻的,每天就带进宫来一小块,馋得她时常望着脖子等他进宫。
不过,这天临睡前,长念终于想起问:“北堂将军怎么没进宫来请安?”
红提支支吾吾地道:“许是还在忙别的事。”
北堂将军压根没回京,距离上一次送请安折子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消息都被国公拦下了,不让惊扰陛下,众人都想着反正没什么大事,也就从了他。
长念按了按心口,总觉得有些不安,低声道:“明日宣将军进宫一趟。”
“…是。”
怀渠的战役打了半个月,以叛贼完败告终,武亲王麾下最后一支叛乱的兵力也就此归于尘土。北堂缪带人清理尸骨,每天都有成车的尸体被运出镇外,其中不乏被误伤的平民百姓。
怪不得她不喜欢打仗呢,北堂缪看着地上还未散去的淡红色,闷头想,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流的,都是大周人的血。
“将军。”旁边有捆着面巾的士兵上来跪下,拱手道,“镇中医馆出现数十人寒战高热,大夫疑是瘟疫,还请将军先往义乌撤退。”
瘟疫在大周一向是令人闻之色变的词,北堂缪心里沉了沉,扫了扫四周。
尸骨累积,老鼠横行啃食,当真有些不妙。
“暂时封锁怀渠,让大夫确诊。”
“是。”
长念做了噩梦,醒来小脸苍白,侧头就问:“红提,北堂将军进宫了吗?”
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捏着帕子擦了擦她额上冷汗,曼声道:“陛下对将军当真是记挂。”
长念微怔,侧头,就见叶将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国公。”她深吸一口气,“朕做错了何事,需要你守在朕床边,叫朕睁眼便看见你?”
叶将白额上青筋跳了跳,眯眼道:“看见在下,陛下很难受?”
“非常难受。”长念皱眉下床,穿上红提拎着的外袍,“你是不是又拦下了北堂将军进宫请安的折子?”
“没有。”
长念直勾勾地盯着他。
半晌,叶将白垂眸:“陛下想见他,过两日吧。”
“为什么?”长念皱眉,“自他去怀渠,朕已经一个多月没见着他了。”
“怀渠出事了。”
“什么?”长念一惊,伸手就抓住他的衣襟,“出什么事了?北堂将军呢?回朝了吗?”
叶将白伸手覆住她的手,觉得冰凉,皱眉接过红提递来的披风,低声道:“疫情而已,是战后常事,之前京都大战,怀渠和义乌那边就埋了不少人,眼下更添尸骨,又连日放晴…怀渠已经封锁,北堂将军去了义乌,待就诊后确定身子无恙,便回京来。”
长念眼眶发红,拽着他道:“朕方才就做噩梦,梦见他在前头跑,朕怎么追也追不上…朕很担心他。”
“将军那样壮实,能有什么事?”叶将白弹了弹她的额头,“明日就抵达京都了也不一定,陛下且安心吧。”
长念沉默,眉心皱着未曾解开。
怀渠的疫情蔓延得很快,最先发现不过十几个人,短短五日,感染疫情的人就多了五十个,御医院就此开了药方,呈到了赵长念面前。


第229章 谁都能当的皇帝
“御医院各位御医都有经验,当年瘟疫肆虐京都,也是李御医和赵御医立下头功,这怀渠疫情虽然严重,但…”
“吴御医。”长念听不下去了,打断他的话,“朕只想知道,有谁能前去怀渠坐镇?”
众位御医面面相觑。
怀渠死尸极多,老鼠横行,怎么看都不是个好去处,称为死人窟也不过分。若是还像之前京都那样的小疫情,大家还都会抢着去立功,但…命到底还是最重要的。
大殿里安静下来,长念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一个御医开口,颔首道:“各位都是我大周的栋梁,医术精湛,上有老母下有妻儿,去做这么危险的事,实在是为难各位了。”
众人都松一口气,正想拱手说点场面话,就见陛下的脸色陡然一沉:“既然如此,都好生回去休息吧,年纪大了需要告老还乡的,早些来给朕递折子。”
“陛…陛下…”
“都退下吧。”长念摆手,小脸铁青。
御医们噤声,纷纷往外退,叶将白斜眼瞥着这人的脸色,轻哼道:“意料之中的事,这么动怒做什么?”
“朕只是觉得寒心。”长念抿唇,“都说医者仁心,宫里的大夫是整个大周最好的医者,可竟没一人肯站出来。光给方子有什么用?他们连病人都没看一眼。”
“这也怪不得他们。”叶将白道,“能活着,谁愿意死呢?”
“是啊,能活着谁愿意死。”长念捏拳,“可怀渠的人就想死吗?叛贼当诛,百姓何辜?如今只有大夫才有法子救人,可他们没一个愿意去,难道要将怀渠封起来,让里头的人统统等死?”
叶将白不以为然:“陛下认识怀渠那些人?”
“不认识。”
“那他们是数量极多,足以动摇国之根本?”
“…也没有。”
“那陛下在急什么?”叶将白轻笑,“上位者向来是看惯了牺牲的,您的眼光也该放宽些,想一想如何处置能让疫情不扩散、安定民心,而不是纠结那么几百人的生死。”
长念怔愣地抬头看他:“为君者,不是当以民为子?”
“那是《帝王策》里骗鬼的话。”叶将白道,“自古帝王,有几个能把素不相识的百姓当自己亲生儿子的?少收赋税已经是爱民如子,还真要全心全意去对他们不成?天下这么多人,您真要养这么多儿子,养得过来?”
“…”
“您好生养着身子吧。”缓和了语气,叶将白道,“此事只需交给巡察使,再拨些粮款安定民心。只要疫情不再扩散便好,其余的,您只是帝王,不是神仙,管不过来。”
长念沉默,目之尽处是怀渠送上来的折子,管辖怀渠的长史是个仁善之人,所书字字血泪皆为百姓,怀渠全镇封锁,即便是有未曾染疾的百姓,也不得离开,镇内暴乱,官兵镇压,他称为“人吃人”,请求京都调度大夫,好歹能再救下些人。
可现在叶将白说,这不是她能管的。
那她该管什么呢?管兵权,管文武百官,每天锦衣玉食地上下朝,然后就在御花园里遛鸟?
长念觉得,这样的皇帝,谁都能当。
“把这个喝了。”
太监送了补品来,叶将白单手接过递给她。
长念斜眼:“国公是对红提有什么看法么?”
“此话怎讲?”
“自从国公在朕身侧,红提已经几日未曾做事了。”她接过补品喝了一口,弯眼笑,“再过几日,怕是要下放去洗衣房嗑瓜子了。”
眉梢微跳,叶将白横她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朕也只不过是觉得国公辛苦。”长念道,“每日做这么多的事,还要来看着朕进食进补。”
“碰巧在这里站着罢了。”叶将白冷哼,“也不是专程来顶替红提的。”
“那这几日就少来些。”长念道,“好生休息。”
狐眸半眯,叶将白不悦地看着她:“你倒是还嫌我?”
长念笑眯眯地没接话。
叶将白这叫一个气啊,他挤着功夫来陪她,没想到她还不乐意。
“那我明日就不来了。”他沉着脸道,“正好也不想来。”
秋高气爽的天气,文武百官却发现辅国公像是上了火,在朝堂上脸色难看不说,说话也冲。新帝同往常一样问政,他上来就怼,冯静贤帮着新帝说话,他就转头与冯静贤理论,整个朝堂上硝烟弥漫,旁人战战兢兢的不敢插嘴。
“启禀陛下。”眼看着朝会要结束了,有人还是壮着胆子出来道,“怀渠一方,北堂将军带兵撤退至义乌,剩下留守的官兵人心不稳,近来已经发生五起逃兵事件。怀渠离京都太近,兹事体大,还请陛下定夺。”
长念一听,前倾了身子:“疫情又严重了?”
叶将白回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那人一抖,斟酌一二道:“若是封锁得当,应是不会扩散,就怕现在官兵遁逃,百姓跟着冲出怀渠,那难免将疫情带至别处。”
“巡卫营增派两个营,午时之后便出发。”长念道,“再召集些大夫,一并带过去。”
“陛下,民间大夫德高望重者寥寥,还是应派御医院之人,才能坐镇。”
长念沉默,手里摩挲着玉铃,半晌才道:“爱卿言之有理。”
可谁愿意去呢?
“御医院的刘御医,多年前就控制过京都的疫情。”叶将白淡声道,“就请他老人家走一趟吧。”
长念看他一眼,心想这是赶鸭子上架啊,在朝堂上这么说,是想替她担了强人所难的名头,可…
思前想后,长念叹了口气,道:“就如国公所说。”
她没别的选择,若是不指派一个人,光民间的大夫聚在一起,谁也做不得主担不了责。行方下药,还是得御医院的人来。
下朝之后,长念想起那群御医不情不愿的模样,微微抿唇,低声吩咐红提:“不用仪驾,你随朕去一趟御医院。”
“是。”
朝上的消息在宫里传得飞快,长念蹑手蹑脚过去御医院的时候,里头的人都已经收到了消息,全围在了主药房。


第230章 感谢你们替朕分忧
刘御医坐在上座的太师椅上,四周同僚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声音亮堂,穿过层层人群,还能清晰地落在长念耳朵里。
“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只是老夫实在有些惋惜,几十年的呕心沥血,也尚未将《驻经论》编纂完成。圣旨一下,此书,怕是要靠在座各位了。”
“刘大人实在是时运不济。”年轻些的声音连忙奉承,“谁知道突然就点到您了呢?陛下对御医院向来不了解,但凡知道些,也断不会点着您!”
刘御医笑着叹息:“不点着我,也总要点着别人。”
有人愤然道:“咱们在座的,哪个不是行医数十载,功德无量?一句话就要丢命,往后这御医院谁敢进来?要我说,陛下真觉得去怀渠轻松,那她自己去啊。”
“方大人慎言!”
主殿里一阵唏嘘,似是有人七手八脚地捂住了说话人的嘴。
红提听得愤然,小声道:“陛下,这些话说出来是可以让他们掉脑袋的!他们不愿意去救难民,那干脆送他们上刑场。”
长念摇头,拉过她就往外走。
“陛下,您就是太宽厚,他们才敢如此放肆!”红提恼道,“国公指的人,他们也这样编排您,分明是觉得您好欺负!”
“他们也没说错。”长念走回宫道上,淡笑道,“都是救过无数命的人,没道理为朕一句话就去送死。”
“可他们是御医啊!御医不就是该救人的?”
“御医是该救人,但谁也不能逼他们用命去换命。”长念道,“人之常情,今日若有人肯站出来,朕必嘉奖厚赏。他们不站出来,通通后退,朕也不会怪罪。”
红提皱眉,她觉得陛下当真是太仁慈了,甚至忍不住想,要是国公在此,会是如何呢?
巡卫营去往怀渠的一营出现大量逃兵,紧接着前往怀渠的送粮队和送药队都出现了溃逃之象。
怀渠疫情越来越严重,每天都有尸体被扔去乱葬岗,封锁的范围越来越大,百姓暴动越来越厉害,群臣忧心忡忡,但少有敢在新帝面前提起的。
原因没别的,国公不让。
用叶将白的话来说,这等每隔几年就会发生的小事,经验丰富的各位大人要是都解决不了,那留着有什么用?陛下日理万机,很忙,没空,别去烦她。
于是,当长念问起怀渠之事,冯静贤只能道:“没什么要紧的了。”
长念轻笑:“连你也这么说。”
“陛下…”
“最近朕的御书房里,少了很多折子。”长念歪着脑袋问,“你知道去哪里了吗?”
国公与他商议过,觉得没有必要再让陛下为怀渠的事费神,故而有关怀渠的折子都被筛掉了。
冯静贤觉得心虚,若没有陛下,他坐不上今日这位子,可这事儿,他觉得国公没错,特殊之事,手段是该狠辣些。
“爱卿原来也不知道,那便罢了。”长念皮笑肉不笑,起身道,“朕在你们眼里,总归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该好生护着,教朕学着做帝王该做的便宜事,觉得朕做不好的,干脆就不让朕知道。”
冯静贤“嘭”地就跪了下去。
长念笑:“跪什么,跪这身龙袍?朕脱下来在龙椅上放着,你们跪个够可好?”
“陛下息怒!”
“朕不怒。”长念咧嘴,“朕感谢你们替朕分忧呢。”
冯静贤:“…”
叶将白在国公府里望着萧萧落叶,安静地听着人禀告。
“陛下不知为何朝冯大人发了火,但听闻午膳用得尚好,只是锁在御书房里不肯见人。”
微微一哂,叶将白道:“她那人,就是爱钻牛角尖。”
怀渠形势严峻,但轮不着她来亲自操心,如今朝中臣心渐渐安定,她要做的就是继续笼络人心,将他麾下尚有反骨之人一一掰正,这皇位才能坐得稳。
风停云和林茂都觉得他是在用孩子控制赵长念,只有叶将白自己心里清楚,他是把自己的势力双手捧着给她,偏生她还怀着戒心,不肯好好收。
真是令人操碎了心。
“继续盯着,一旦陛下膳食用不好,便来回禀。”
良策欲言又止,他觉得自家主子管人家吃饭实在是太…可主子就执着于此,丝毫不觉得自己比内务府大总管还体贴。
“是。”
过了两日,叶将白上朝的时候往龙位上看了看,发现赵长念脸色不错,心情似是也还好。嘴角带着笑意,哪怕下头那不知死活的巡察使正在禀呈怀渠的消息,她也面不改色。
长大了啊!叶将白突然有一种老怀安慰之感。
然而下朝之后,他被拦在了御书房外。
“陛下批阅奏折,传令任何人不得进去。”红提颤颤巍巍地拦在他面前,“陛下还说了,进去一个人,晚膳就少吃一碗饭。”
叶将白:“…”
这种明摆着是威胁他一个人的话,听得他简直是怒火中烧:“她觉得这么说我就不会进去了?”
红提咽了口唾沫,抖得更厉害了。
叶将白脸色阴沉,重重地哼了一声,往前走半步,转了个圈,踩着脚下青砖就往外走了。
红提吓得面无人色,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阿弥陀佛。”她喃喃念着,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大门。
御书房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刘御医奉旨离京,家里人哭天抢地,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道:“老爷,实在不行您就跑吧,那地方听说天天都在死人,老鼠吃死人养得溜圆!前些天去的几位大人不是都寻由头跑了吗?您也多为自己想想。”
“妇人之见。”刘御医摇头,“我跑了,你们会跟着被株连,都老实待着,等我回来。”
“可是老爷…”
“行了。”抱起自己的小女儿亲了亲,刘御医眼眶微红,一咬牙,还是转身出门。
怀渠断粮断药,已经是无人能管的地狱,他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
长叹一口气,刘御医掀开了停在府外马车的车帘。
长念坐在车里,朝他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