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娴唇一动:“畜生。”
他却缓缓地靠了过来,秉娴挥手打过去,被他轻而易举地擒住,抵在车壁上,与此同时他整个人俯身过来:“这一句,真叫我莫名兴奋。”气息都喷在她脸上。
秉娴极力后退,却退无可退,檀九重擒住她双手,两人目光相对,秉娴面前,便尽是那蓝色的眸光笼罩,铺天盖地,叫人逃无可逃。
四目相对,檀九重的长睫一抖,遮了眸光,目光往下,缓缓地移到秉娴唇上,那样娇艳欲滴的樱唇……
但她的眼中,却尽数是厌憎恐惧之色。
略微犹豫,檀九重冷冷说道:“别在我跟前作出这幅模样……你是怎么勾引小青衣的呢?在他面前,也似这样对我?”
秉娴道:“你算什么东西,能跟他比?”面色轻蔑,转过头去。
檀九重眼神略变,手上用力,秉娴挣扎道:“你以为我怕你?要杀要剐,随便你,最好你便将我杀了,不然的话……”
马车重重颠簸了一下,逐渐停了。
檀九重手上一动,将秉娴拥入怀中,而她嗅到他身上那陌生的气息,唤醒最恐怖的噩梦,瞪大眼睛厉声叫道:“畜生,放开我!”
刀剑交击之声骤然响起,檀九重紧紧地抱着秉娴,凝神而听。
秉娴察觉,心中一动,低声唤道:“青衣!”
檀九重冷笑了声:“你尚在做梦呢!”秉娴心头复又一沉。
外头的声响大概过了一刻钟才停了,而后有人道:“主人,敌人已经败退,跑了一个活口。”
檀九重道:“很好,继续往前。”
秉娴心里狐疑,察觉马车又徐徐向前,檀九重道:“怎么了,猜不透是发生何事对么?”
秉娴道:“我不想知道发生何事,只想要你死!”
檀九重笑道:“是么?那可要让你失望了。”嗅着她身上香气,不由地低头下来,“怪道那些男人都对你念念不忘……这香气可真叫人神魂颠倒,想当初我……怎么竟那么狠心,把你扔了呢?该多受用几次才对……”
秉娴身子不能动,奋力向后一挣,头便撞在檀九重脸颊上,檀九重轻哼了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掐着秉娴的下巴扭过来,道:“你最好给我收敛些!”
秉娴“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檀九重抬起袖子擦去,双眸之中透出几分恼意,将秉娴用力往旁边一掼,冷冷说道:“不识相的贱货!”
夜间,竟是宿在客栈之中,也不知檀九重是要去何处,此地同玉都大为不同,就连气候也比玉都更为暖和,路边的树已经抽出绿叶子。
檀九重将秉娴拉到房中,往床上一扔,便点了她的穴道,哼道:“如此方便许多。”吩咐人看着,自己便出外而去。
秉娴心中很是忐忑,半夜檀九重方回,奇怪的是他竟未曾有其他动作,但他越是如此,越叫人不安。
如此一连三天,秉娴终于问道:“你到底是去哪里?想做什么?”
檀九重道:“我做事,有必要同你说么?”
秉娴咬唇不语,耳畔却听到阵阵马蹄声响,遥遥地有人道:“快逃啊,冥狱的人来了!”耳边听到无数凄厉叫声。
秉娴心惊,将车帘掀开往外看,檀九重扫她一眼,却也不做声。
只见车外,似是个车队,此刻人仰马翻,忙做一团,纷纷地都在逃命。有人路过车边,见秉娴张望,匆忙里道:“小哥还不快逃?”秉娴道:“冥狱是什么?”那人道:“是杀人不眨眼的蛮鬼!”来不及多说,连滚带爬而去。
秉娴皱眉相看,耳边听到檀九重轻笑道:“果然是条生死路,好,有趣的很啊。”
此刻车渐渐地向上,走的却是山路,檀九重冷眼看秉娴,道:“你不知冥狱是什么人么?这些人是蛮鬼,好生吃活人的。”秉娴道:“怎么,你是想把我送出去,让他们吃了?”檀九重道:“要吃的话,也要我先吃才对。”正在此刻,听到外头一阵古怪的呼喝声,随风传来。
秉娴一惊,正要撩起帘子去看,檀九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用力拉到怀中,秉娴道:“放手!”檀九重不不理她,只是凝神静听,耳边听到那些呼喝声响越来越近,夹杂着惨叫声传来。
檀九重静静道:“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秉娴看不到外头情形,心中焦急,马车却仍旧一刻不停地往前而行,离那些呼喝声渐渐有些距离,秉娴只当已经摆脱了那些冥狱之人,转头却惊见檀九重的眉头竟深锁起来,道:“留神!”
话音刚落,又听一声“不好”,马车外响起轰隆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巨响,车身一歪,秉娴只觉得身子被震得飞起来,若非被抱着,怕是要被甩出马车去。
爆炸声过后,外面传来两匹马的嘶吼之声,而后马车趔趄往前而去,与此同时,檀九重道:“伏底身子。”用力将秉娴往下一按。
秉娴身不由己趴在马车上,心中又惊又怒,只听得“咄咄”之声,秉娴转头,赫然竟见到车壁上被无数支箭射穿!
“看样子冥狱之人来的并非巧合。”檀九重冷冷一声,见秉娴抬头,便又按住她的头,秉娴怒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檀九重目光转动,道:“兰秉娴,你能自保么?”
秉娴明白他的话外之意,道:“就算是死,我也不用你护着!”
檀九重笑道:“有志气。”也不知是赞赏还是嘲讽,话音刚落,纵身破开车顶跃出。
秉娴抬头看,见檀九重身影如鹰,周身一旋,将射来的冷箭纷纷震得倒飞出去,而受惊的马带着她拼力向前,马车越发颠簸,秉娴向前扒住车壁看出去,见两边山石陡峭,如飞一样自眼前掠过,前方却似已经无路,但惊了的马儿哪里管这些,只是拼力往前。
惊险万分中秉娴回头,却见檀九重正大开杀戒,将几个蒙面人拍飞出去,有几个竟落入不远处的悬崖之中,只传来遥遥惨叫。
秉娴心头一惊,心想若向从这魔头手中逃出,这便是唯一机会了,一念之下,纵身便从马车中跃出,跳在前头的马背上,回头又试图去将连着马车的绳索弄断。
但她手中并无利器,一时哪里能够,前方的路眼看到了尽头,山路越来越狭窄,马儿越跑越快,秉娴几乎坐不住,几度差点儿从马背上跌下来。
她来不及多想,撕扯着马辔头想将马儿先拉住,却哪里能够,前方的路还有几步倒头,隐约能看到深深悬崖就在眼前,只有一个狭窄的转弯在,秉娴咬牙紧紧盯着,两匹马冲到了悬崖边儿上,来不及刹住去势,一径地冲着深渊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秉娴咬牙,纵身自马上跃下来,身子冲着那狭窄转弯的山石上撞去,饶是她手脚并用,身子仍旧被撞得如散架一般,也不知哪里伤到了未曾。
秉娴闷哼一声,身子从山石上弹飞出去,顺着往悬崖边儿上滑去。百忙中秉娴伸手,试图抓住地上突起的石头阻住身形,大半个身子却仍旧跌出了悬崖外头。
“兰秉娴!”一声低低呼喝,眼前是檀九重飞身跃来,秉娴正抓住一块山石,望着他凌空飞来之势,竟好像一大片阴影横空飞来。
刹那间,似有无数个嘶鸣惨叫声响自耳畔响起,他越快逼近,她越只觉得如死神近身。
四目相对,檀九重道:“撑着!”
秉娴握着山石的手本能地一紧,却又笑笑,赫然松开,身子向着万丈悬崖底下落去。
作者有话要说:嗯……有趣的事情又要发生了……
某:九哥,听人说你会被洗白,不会如先前那么BT,你对此有何感想?
九:BT?我从来都如此正常且将继续正常下去,我是这世上最正常的人了~~~~看我这晶莹如玉的肤色,说我需要被洗白的都比我黑~~
唉,某人已没救了
临江仙:去年春恨却来时
手一松,明澈的星眸里头映出的是他震惊不信的眼神。
身后的深渊之中,似探出一只无形的大手,极为大力地将人往下扯去。
连声音都未曾发出,只是怅然淡然地望着头顶的高空,目之所及,最后一抹晴色。
秉娴轻笑,身子飘在空中,头发已经散开,随着风烈烈地向上。
或许她,到底还是懦弱的……总想要断情绝意,却总有些牵绊不去。又总以为见了他必定食其肉寝其皮,却仍旧无能为力……最后,也只能选择如此的方式。
混沌之中,白云自脸颊身侧层层叠叠穿过。
泪也消失在空中风里,消失不见。
寂静虚空里,眼前忽地多了一个影子!
秉娴一惊,双眸蓦地睁大:是错觉么?
檀九重飞身到了悬崖边上,只来得及看到那乌黑的发丝在面前一拂,极快地消失。
他已经竭力倾身探手出去,只似握到那一缕温柔的发尾,却如幻影一样不见。悬崖空中,只剩下极浓郁沁人的香气。
落空了?
眼神一锐,连错愕停顿的身影都无……他的靴尖向前一探,在悬崖边儿上一踩,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坠空流星般,急急追随而去!
身后,两个近身跟随,距离的远,遥遥地望见这一幕,各自惊心动魄,双双往悬崖边上奔来。
檀九重人在空中,悬崖下极劲的风吹翻了他的乌纱罩帽,吹开了他的淡色抹额,鬓边的散发向上疾飞飘动,一双锐利眸子,却只盯着身下那人,近了……越来越近,他已经看到她的身影!
如鹰隼般的眸子里头,多了一点微光:极好的……总是逃不脱的,只要他不放手,怎么可以离开他的手心?
不成!
似乎嫌坠落的速度不够快,脚尖在岩壁上一点,借力又再度往下俯冲。
秉娴定定地看着那个急追而来的恶魔。
为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落下来九死一生?就这么……不想放过她?他明明已经折磨的她够了,是一辈子的噩梦。如今她肯放手下来,他该欢喜雀跃了!他竟然舍身往下追来,这个恶魔,这个疯子!
微微转头,觑见身下不远,是数块突起的大石,以如今她的坠落速度,只怕在他来得及赶到之前,便会被那石头斩成两段。
这一瞬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疯狂地快意。
或许,跟疯子接触过多,自己也会变得疯狂,秉娴眼睁睁地看着那数块即将夺命的大石,手在空中一挥,回过头来,双手舒展开,那种姿态,不似身不由己跌落,反而如自在飞在空中。
她忽然放声大笑。
人在空中,她大笑着,眼神媚惑而快意地,望着身前急追而来的人。
——来吧,来吧……既然躲不过,既然你想,那便一起去死,黄泉路上,继续纠缠。
檀九重望着那妖艳如烈火般的笑,像是看到无间地狱之中的曼珠沙华一并绽放。
白骨为土壤,鲜血以浇灌,化作一枝一蔓的彼岸花,放肆而邪狞,幽怨而恬淡,妖异热烈地盛放。
他怎会看不到?他也瞧得出她的企图,正因为看得明明白白,才觉震撼。
——真的能够,做到这种份上么?
他生平最看不起弱者,女人在他眼里,便是不折不扣的弱者,只配被玩弄手心而已,可是她……
他天性凉薄寡淡,更从来不是个念旧的人,过去深情的人,为他死去的人,一个个地,他从来不放在心上,如烟尘般地忘却了,只有她……
往事一幕一幕地,如穿过身侧的白云,自眼前缓缓地飘过。
“兰秉娴!”声音里,已经带了冷冷怒意。
人在空中,一掌往下拍了过去。
凛冽的掌风自秉娴身畔擦过,只听得“轰”地一声,哗啦啦……山石迸溅散开,往下跌落。
秉娴皱眉扭头,却见那几块石头竟已经碎裂,她一皱眉,身子掠过断石侧面,重转头看向上面之人。
他的靴尖在山崖壁上再度一点,整个人向着她更快地逼近,一直到掠到她身边,一探手,将她拥入怀中。
身体相接,眼神交错,他冷蓝如冰的眸子对上她烈焰烧灼的眼眸。
不用来世,亦要死死纠缠。
两个人的身影更快地往下坠落,而脚下,是茫茫地雾气缭绕,已经看不清山崖底下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隐隐地,仿佛能听到什么低沉的呜咽。
或许,应该已经到了黄泉。
檀九重一手紧紧抱着秉娴,一边不停观察身遭情形,试图找地方停脚,但两人下坠的速度实在太快,崖壁又并无落脚之处,他试了几次,都不能成。
秉娴哈哈笑道:“哥舒九,不必徒劳了,一块儿去阴曹地府罢!黄泉路上,不用寂寞!”
檀九重垂眸扫她一眼,缓缓沉声说道:“是么?我倒是想跟你一路去,只不过我的命,怕是阎王也不敢收的。”
秉娴一笑,凑上前去,近距离端详他的面容:“是啊,你这样的魔头,怕是要直接下十八层地狱的。”那幽幽香气,直沁心底。
檀九重道:“那不如试试看……”一手抱定秉娴,一手横探出去,掌心催动真气,数掌连环拍出。
每一掌拍出去,那急急下坠的势头便好似减弱了一分,但仍旧极快地往下,冲入一层灰蒙蒙的云气之中。
檀九重闷哼一声,身子陡然一旋,秉娴渐渐地只听得风声自耳畔呼啸而过地声响。
无端地恐惧忽然攀上心头,若是自己一人,怕是早尖声叫了出来,但是身边之人是她毕生最憎恶的魔头,因此纵然咬破了唇,也不肯开口示弱。
秉娴被檀九重抱在怀中,仓促间,却仍觉得不知有什么东西在肩头一划,尖锐生疼,与此同时耳边也响起一声凄厉的呼号,声音荡开,宛如厉鬼在身侧盘旋不去。
秉娴身子一颤,几乎晕厥过去。
檀九重即刻知道发生什么,手臂骤然一收,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此刻他无心他顾,眼前有些灰茫茫地,身形却仍旧急速下坠,这情形竟真如坠入无间地狱一般,或许千百年地,便会一直这么坠落下去,直到红颜变作枯骨,枯骨变作尘埃,在这灰茫茫的虚空里消散不见。
“哥舒九,你后悔么?”怀中的人,忽地出声问道。
“嗯?”他回答。
“你本来不用死的,如今却被我害死了,哈哈……”并没有多少快意的声音,只是悲凉地笑着。
檀九重一掌试探着向下拍出,却听不到回声,嘴里道:“你是在替我惋惜么?兰秉娴。”
秉娴道:“惋惜?不,我只是觉得此事真是诡异,似你这般的魔头……哈哈……我做梦也想杀了你,如今,你却自己来送死……”
檀九重道:“送死?未必……我说过,我的命,阎罗王是不敢收的。”
听到她的声音,纵然是讥笑的嘲弄的声,他的心竟莫名地安稳下来,先头那种空茫无措的感觉不知不觉消退,手掌再度一番,往下一拍。
这一回,虚空里传来“啪”地一声回应。
檀九重双眸一亮。
秉娴却未曾听到,只是觉得那层灰蒙蒙的雾气遮在眼前,看不到那人模样,倒是好的,就宛如两人都已经死了,对话她的,是一个亡魂而已。
手臂上的痛消失,身体也已经失去了知觉,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身体在,不知道是否他还抱着自己,不知道他是否还在……一片错乱,喃喃道:“虽然,不想跟你死在一起,但一想到能去见爹爹了,倒也……”淡淡地,最后一声。
身子陡然一旋,感觉到风吹过来变幻的角度,秉娴微微闭起的眸子又睁开,却发现雾气不知不觉间竟已经消退,面前显出他的脸:“我说过,没人敢要我的命。”缓缓一笑,真如邪魔。
氤氲迷雾之下,是一大片的绿色在脚底下出现,是纵横错生的树,茂密地,遮天蔽日地。
秉娴震惊地望着檀九重,两人的身形极快地往下,再往下,便是那些茂密生长的绿树丛林,身子自空中跌落,势必会落在那些绿树之上的,或许会被树枝戳地七零八落,命丧树木之间,秉娴不由地闭上双眸,耳畔却传来沉闷的树枝断裂之声,身体从树枝之间直坠地上,竟没有被戳中或者拦阻住。
秉娴心知有异,身体被抱着,似在空中旋了两个来回,终于坠地,与此同时,另有闷声轰响如炸裂之声,自身畔响起。
坠地的势头实在太过猛烈,错乱之中,秉娴只觉得自己的头重重地撞在不知什么上,脑中轰然一响,眼前发黑,便晕厥过去。
檀九重双脚落地,虽然借着那些树枝作用,在空中勉强卸去了一半力道,但这悬崖委实太高,他的真气支撑到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虽然在最后又以残存掌力击中地面,又借了地面的一点反力让两人落地落得不那么急……却仍旧不能两全。
双脚踏地瞬间,檀九重清晰地听到“咔嚓”地轻微声响,自腿上传来,与此同时,胸口被猛地一撞,剧痛钻心,两番交击,身子摇晃已经站不稳。
檀九重一咬牙,脚下几番踉跄,后退几步,放眼扫过周遭情形,身子蓦地往后跌过去,手上却还死死地抱着秉娴。
真气耗尽,功力透支,再也无力支撑,嘴角沁出一缕鲜血,双眸缓缓闭上。
秉娴自晕厥之中醒来时候,天色已黄昏。
耳畔仿佛有什么在吱吱地叫,秉娴睁开眼睛,却见一只黑色的鸟儿正趴在旁边,尖锐的长嘴,不知在叨着什么。
秉娴皱了皱眉,定睛一看,顿时大吃一惊,挥手将鸟儿赶走:“滚开!”鸟儿“哇”地叫了一声,声如鬼魅,虽振翅飞走,却不远离,只在空中盘旋。
秉娴听得那一声凄厉,想到在从空中落地之时也听到如此一声,当时一片空茫,目不能视物,还以为是鬼怪,现在想来,竟是这种鸟儿。
她肩头的伤,怕也是被啄伤的罢。
秉娴定了定神,低头看看自己伤处,倒没什么大碍,于是又低头看身边之人。
——檀九重。
他倒在身下,她就伏在他的胸口,他的手还死死地扣在她腰间,她拼命用力才将他的手掰开。
得空低头打量。
“死了吗?”一颗心突突地跳。
他全无知觉地躺在地上,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嘴角带血,脸白如雪。
秉娴看看他的脸,又往下……一直到双腿。
陡然心惊!
他身上那半边白袍被血染得透透地,底下的靴子也被血湿透。
秉娴的手颤颤地,屏住呼吸,将袍子掀开,眼前这双腿,鲜血淋漓,隐约竟看到白色的骨头戳出血肉,狰狞地外露着。——这双腿算是废了。
秉娴手指尖儿也是凉的,骤然明白:方才那只鸟儿,便是在此,吃他的肉罢……
浑身战栗。
——真的……死了?
探手在他鼻端一试,果真全无鼻息。
秉娴缓缓地将手收回,缓缓地抱住头,心中有个声音不停大叫:“死了!死了!终于死了!”狂喜?震惊?快意?痛苦?昔日的屈辱苦痛,都在此刻,随着这人的死,浮现又伏下……
秉娴满眼泪,想笑,又想哭,泪眼朦胧地望着身侧之人:“哥舒九,哥舒九……哈哈哈……”仰头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嗯……这一章写得,五内翻腾,情难自已……各种复杂滋味,真是……一言难尽,不知大家是何感觉?我也很好奇地想知道的……快来说说哈……
(某:九哥,没人待见你,于是请你自己去领个盒饭,辛苦辛苦,拜拜,好走,不送……
众主配齐齐跳出:鞠躬,欢送九哥~~~~~~~~~~~~~~~~~~~)
临江仙:落花人独立
伸手撩开胸前散发,秉娴坐在檀九重身边,抱膝望天。
抬头不见天日,只望见一层灰蒙蒙地阴云挡在头顶,连树叶子都是暗沉的绿。
幽谷的风缓缓出来,树叶子微微发抖,风是湿的,阴冷渗人。
树林中,不知哪里蔓延出一股雾气,缓缓袅袅地飘荡,雾气拂面,带着一股冷涩的味道。
大概静静地坐了有半个时辰,才从无边无际的空茫冥想之中清醒过来。
秉娴回头,如梦似幻,看一眼檀九重,还是静静地躺在那里。
此刻,却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眼中亦无仇恨,淡淡地扫了一眼,缓缓站起身来。
必须要找个出路,离开此处。
坐的太久,腿有些麻了,秉娴简单地看了一□上,发觉除了在高空落下时候被鸟儿忽然袭击伤了手臂,竟没有其他不妥。
忍不住又扫了檀九重一眼。
想到这一节,忍不住又有要笑的感觉。
——的确,何其可笑,如此一个让她恨不得能千刀万剐的魔头,为了救她,死了?!
说出去简直是个极大的笑话。
“你真是个笑话。”喃喃地,凑近了看一眼,这毫无知觉的死人,他满身的罪孽,也因他的死,尘埃落定,划上句读。
“不是说阎罗王不敢收的么?”嘴角一挑,“黄泉路上,别太寂寞!”伸出手去,轻轻拍拍他的脸,冰冷的脸,仿佛已经僵硬。
秉娴缩手,奇怪,心底竟空茫茫地什么都不在一般。连碰他,也不是那么难堪让人无法忍受的事了。
仔细地看一眼檀九重的脸。
一直到现在,才能正正经经地,仔仔细细地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