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经天晚,暮色沉沉,敬安也不带人,独自一个向着东跨院而来,风冷浸浸的,刺得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痛,敬安边走着,眼中的泪边不停。无奈中途停了脚,抬袖子擦了擦,才又勉强忍了。
敬安进了东月门,就听到有犬吠的声音,隔着窗扇,有人影晃动,柔声说道:“小哈,你老实些,别总是叫,给人听到,赶你出去。…吃饱了就去乖乖趴着,不许乱咬东西。”却正是月娥的声音。
另一个说道:“娘子,这只狗儿好是可爱奇异,竟是蓝色的眼珠儿,婢子先前从未见过。”却是小葵。
敬安站在门口,眼睁睁望着窗上的剪影,侧耳倾听,却听得里头月娥说道:“是呀,我听闻这是夷了来的,别看现在小,会长的极大,又可爱又懂事,我也是舍不得,就带了来了。”
小葵便笑道:“也是侯爷疼娘子,侯爷向来是厌那些猫儿狗儿的,说不干净,如今却变了。”
月娥说道:“…为什么要厌,我就喜欢他们毛茸茸的,很是可爱,冬天抱着,又会极暖和。”
敬安怔怔地看着听着,只觉得她每个字都是无比动听,宛如天籁,一时间悠悠然出了神。
敬安正站着看月娥的影子,却见有个丫鬟自里面出来,劈面见了敬安静静地在那里,一时昏暗看不清人,敬安又是白衣,便吓了一跳,叫道:“天啊!有鬼!”
慌慌张张后退一步,才看的清楚面前是敬安,急忙跪倒在地,说道:“请侯爷恕罪,婢子一时没看清楚是侯爷。”哆哆嗦嗦的,只是磕头。
此刻里面之人闻声也都出来,见是敬安,都纷纷地行礼,末了是月娥,抱着那小哈,也探头来看。敬安见了月娥,也不理会周遭之人,疾步上前,进了门,二话不说,便将人用力抱住。
月娥起初还以为他轻薄,刚要斥责,忽然觉得敬安身子微微发抖,又不说话,也不动作,她虽也不知道是何事,却也有几分明白,怔了片刻,叫道:“侯爷?”
敬安用力抱着人,只不放手,也不肯开口,咬着牙红着眼。
小葵见状,便立刻领着丫鬟婆子们离开,连小哈也站在旁边,扬着头看。月娥想了想,微微一笑,说道:“侯爷,这是怎么了?哪里吃了委屈不曾?”
敬安听她声音温柔,眼泪扑啦啦地落下来,忍也忍不住。
月娥勉强伸手,却只能摸到敬安的腰,手便轻轻地拍了两下,说道:“侯爷…”终究一声轻叹。
半晌,敬安将人放开,月娥低头打量,见敬安双眸发红,眼泪未干,就说道:“侯爷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晚饭没吃成好东西,一时恼了?早知道就来这里,小哈吃的都极好。”
敬安听了这话,知道她是有心逗弄,忍不住一笑,转过头去,然而到底难堪,却不说是何故。
月娥想了想,便掏了块帕子出来,说道:“侯爷擦擦脸,外面风大,吹坏了脸就不好了。”
敬安伸手接过,看了看,心里想到一件事,却把帕子递过去,说道:“你替我擦。”
月娥略微诧异,却也点点头,将帕子接过来,起身走到敬安身边,轻轻地替敬安擦拭眼睛,脸颊。敬安只坐着仰着头,乖乖不动,末了,才伸出手来,将月娥抱住,轻声唤道:“月娘。”
月娥站着未动,只答应:“嗯。”
敬安隔了一会儿,说道:“你给我些时间。”
月娥说道:“我知道。”
敬安闻言,泪如泉涌,低头将脸埋在她身上,说道:“月娘,我说到做到,你放心。”
月娥停了停,也说道:“侯爷放心,我…知道。”

贵妇人出言点痴儿

敬安在东院留到半夜,才回自己屋去。当下,东院的丫鬟仆人便关了院门,各自安歇。月娥本是要把小哈放在院子里的,只因没有狗窝,又心爱它,不忍它在外面受冻,就叫它先留在自己房中。
小葵身为贴身丫鬟,便睡在外间,其他仆从,各归其所。
小葵伺候月娥安寝,便自去了,月娥倒在床上,虽是高床暖枕,外面冷风半点沁不进来,又有火炉,更是其暖如春,然而到底睡不安稳,一来因为初到异地,二来却是有无限心事,重重叠叠,理不清楚。
敬安晚间来时那番情态,虽然不说。月娥她心底也估计到几分,能令他如此失态,必定是跟她有关之事,出了变动。
月娥早在来之前,便将所有情形都想了一遍。乃至最坏的场景。是以她未曾来前,百般犹豫不愿,纠结无奈之下,颇为伤怀。
但此刻无可奈何,人已到此,夫复何言,也只能入乡随俗,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是一步。
是以就算事情真正露出最坏一面,月娥也不惊,只因她事先都已经想到。因此反而会安慰敬安。
月娥想了许久,从谢敬安的苦心,到初遇谢东炎的怪异,乃至那个美如天仙的贵妇…一边想,一边又感叹了一会儿,脑中清醒非凡,总是睡不着,翻来覆去,如此竟到了半夜,月娥忽地听到小哈低低的叫声。
起初月娥还不以为意,只以为小哈做了噩梦,不料后来,竟听得小哈狺狺发怒,起初只伏在地上,后来竟跳起来,扑到门口,冲着外头大叫起来。
夜深,万籁俱寂,犬吠声异常清晰,惊心动魄。
月娥到此才吃惊起来,急忙从床上爬起来,下地,叫道:“小哈!”小哈激烈叫着,爪子不停地抓挠房门,月娥跑到门口,将小哈抱住,一边用力抚摸它的背,一边忐忑看着外面,不知发生何事。
小哈一边吠着,身形不断窜动,仿佛还想挣脱出去,这时侯,外头的小葵等丫鬟仆从也醒了,有声音纷纷传来。
黑暗中,月娥只听到自己的心怦怦乱跳,只好用力抱着小哈,不一会儿功夫,外面有人来开门,说道:“娘子可好?”眼前灯光微亮,是小葵手中握着一柄点燃的蜡烛,走了进来,后面的丫鬟们也在门口,纷纷说道:“怎么回事?为何犬吠不停?”
小葵进门,见月娥在地上,吓了一跳,便急忙将月娥搀扶起来,此刻小哈兀自狺狺,拼命挣着,似想向外,月娥叫了几声,小哈才停了,只在她腿边上转来转去,好似十分焦灼。
小葵扶着月娥到了床边,问道:“娘子,发生何事?”月娥按着胸口,说道:“我也不知,小哈就叫了起来,”顿了顿,便问道,“你在外头,可发现有什么不妥?”
小葵想了想,摇头说道:“并无不妥,婢子正睡着,听到狗儿叫的急,就赶紧起来看看。”
月娥低头看了看兀自竖着耳朵盯着门口的小哈,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叫人出院子里转一圈看看,若无异状,大家便都安歇罢。”小葵答应而去。
经过此番,月娥也再睡不着,虽然那看院子的出去走了一番,并无异状,但月娥已存了心事,哪里能睡?桌上蜡烛也一直燃着。又幸亏小哈趴在床前,却安静下来。
到快天亮之时,月娥总算闭了闭眼,朦朦胧胧里小葵进来,看了看,又出去了。过了片刻,却又有人进来,轻轻坐在床边,小哈也未叫。
月娥睁眼一看,却见是敬安,望着她说道:“昨夜是怎么了,听闻这里不安静?”月娥急忙起身,揉了揉眼睛,说道:“不知道,半夜时候小哈好似疯了一样,扑着门叫。”敬安看她眼睛红红的,心里怜惜,便将她抱过来,说道:“没睡好么?”月娥说道:“你别担心,挺好的。”虽然如此说,倒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敬安笑了笑,见她显是没有睡足,样子迷迷糊糊,真是前所未有的可爱,又觉得她的身子暖烘烘的,带着淡淡香气,忍不住便在她额头一亲,说道:“我等会跟母亲请了安,就出去衙门了,你好好地在家里头等我回来,倘若觉得不舒服,就再睡会儿,知道么?”
月娥点头,说道:“你出去也小心些行事…”敬安摸了摸她的脸,答应说道:“知道,如此我先出去了。”
敬安出门,又叫了小葵来问昨夜之事,小葵也如实说了。敬安便到外头去,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儿,也没见什么,就出了东院,见周大等都在等着,敬安便说道:“狗儿晚上忽然叫,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周大说道:“若不是外头猫儿狗儿乱跑,就是察觉不妥,譬如有陌生人过,之类。”
敬安脚步一停,略微沉吟。周大问道:“侯爷为何这么问?”敬安说道:“昨晚上小哈叫了一阵…”周大皱了皱眉,也不言语。
过了片刻,敬安思来想去,踌躇说道:“如今我有些后悔叫月儿留在府内。”周大闷闷地说道:“就算是人在府外,也不一定完全。”敬安闻言便看向周大,周大低头说道:“属下一时失言。”
敬安忧心忡忡,说道:“不妥,必要想个万全之策。”说罢便只思量,又走了一阵,便快到了谢夫人所在,周大等少不得又等了外面,敬安说道:“你们先出去,到外头等我便是。”周大领命而去。
敬安便入了内,原来这谢夫人早上起的甚早,要先去佛堂拜一个时辰的佛才回,如今已经回来,用了饭,才消停了。
敬安入内,行礼参见了,才起身。谢夫人说道:“要去衙门了么?”
敬安答应。谢夫人又说:“昨儿你跟东炎说的事情,如何了?”
敬安闻言抑郁,片刻说道:“母亲,这件事有难为,哥哥竟不许我娶月娘。”
谢夫人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我当时未曾一口答应你,也便是怕如此,东炎生性严谨,哪里会轻许一个被你带回来的人呢,所以我叫你先去问他。”
敬安垂头,说道:“母亲,我该如何才能叫哥哥回心转意?”
谢夫人说道:“你先不须急,要知道,这件事关乎你终身,东炎也是着急担心你,才如此的,毕竟是亲兄弟,他哪里会不疼你?照我说,你暂时将月姑娘安置在家里,日后再慢慢地劝说东炎,我也从旁劝着,毕竟他会改变主意的。”
敬安大喜,说道:“多谢母亲成全。”
谢夫人喝了口茶,又说道:“你也先别高兴的太早了,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说是守将的义妹,谁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人儿呢,只不过我看她生得好,看着温顺,倒是个叫人心疼的,才有心成全,但是东炎的性子你也明白,他又在大理寺,什么事儿查不出来呢?倘若他有心,问起来你,你可要小心着些…务必只说是守将的义妹,这样的话,日后婚嫁,还好遮掩,倘若真个儿有些什么不好的,被东炎知道了,那为娘的也帮不了你了,反倒会站在东炎一边。”
敬安心惊,想了想,说道:“母亲,我明白了。”
谢夫人这才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嗯,时间也不早了,你去罢。”
敬安点了点头,临去又说道:“母亲,月儿她初次来京,未免有些不适,倘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母亲多多见谅。”
谢夫人点头叹说道:“你这孩子,这还没成亲了,就一味的护着了?好了,我都知道她是你心头上的人,自不会为难她便是了。”
敬安这才放心,回身出去门了。
且说敬安出门之后,月娥哪里会睡得着,便起身来,小葵见她起了,便劝说道:“娘子再睡些时候无妨,侯爷临走之前叮嘱过得,不许我们吵着。”
月娥说道:“我睡足了。”小葵见状,便命人奉了洗漱之物上来,月娥洗了脸,擦了手脸,小葵便帮她梳头理妆。
月娥打扮停当,那边早饭便送了上来,月娥吃了几口,毫无食欲。又喂了小哈,看他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倒也闲散。
又过了半个时辰,院门口才来人,进来之后,便说道:“夫人派奴婢来看看娘子起了未曾。”
小葵说道:“有什么事?”那人说道:“倘若是没起,就不用打扰,倘若起了,就请娘子过去坐坐。”
月娥闻言,便起了身,小葵并一个小丫鬟跟着,一起向着谢夫人住处而去。
拐了几拐,片刻便到了,进门之后,朝上行礼,谢夫人说道:“快别这么多礼,过来坐在我身边儿。”月娥便起身,到了谢夫人身旁,冬日天冷,便只在暖炕上,瑛姐拿了个毛垫子放在边上,月娥便斜斜地坐在那边。
对面谢夫人说道:“外头风寒,瑛儿,弄些枣茶来罢。”瑛姐答应,便去吩咐丫头。谢夫人才说道:“昨晚上睡得可好?”月娥说道:“谢谢夫人,甚好。”谢夫人打量着她,又说道:“我怕你初来乍到,一时不习惯,还担心着呢,敬安那边也极为挂心。”
月娥垂着头,说道:“都还习惯。”谢夫人说道:“我瞧你这孩子是懂事的,不是那些花花俏俏爱张扬的,生的也好,怪道敬安喜欢。”
月娥说道:“夫人夸奖了。”
此刻瑛姐端了茶上来,放好了,便退到一边去,谢夫人便才又说道:“你也别在我面前拘束,只因敬安对你好,昨儿又说了那一番话,我知晓他的心意,就当你是自家人了。何况,我亲生的孩儿是什么脾气,我能不知道?敬安虽然在我面前遮掩,一派规规矩矩的,我却知晓,他守着人儿,绝对不能安分,——你定然是吃了他的亏了罢?”
月娥一怔,心底还拿不准这谢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那一回不能启齿的事情,便抬头来看她。谢夫人一笑,说道:“你也不用害羞,我自看的出来。”笑容虽和蔼,眼神却有几分意思。
月娥此刻才确定她的确是在说那件事,便只低垂了头,此时能说什么?
谢夫人见她如此,便说道:“横竖你迟早是我谢家的人,所以我说这些是不打紧的,何况是敬安的错儿,怎么也怪不到你身上的,别怕羞。嗯…你是个好孩子,我看得出。来,先喝口茶暖暖身子,我看你模样虽好,只不过倒有些娇娇弱弱的,日后真个儿嫁了过来,少不得给我们谢家添个一男半女的,身子骨儿太弱了,却是不成的。”
月娥听了这话,先是觉得十分丢人,后来心中就想到一事,不由地略微一惊,只不过总不说话,却很冷场,少不得硬着头皮,说道:“谢谢夫人照料。”到底端了茶,小小喝了一口,只觉得枣香扑鼻,倒是极好的味道,只不过月娥怕失礼,就只吃了小口便放下了。
谢夫人看月娥谨慎,便说道:“你初来,还不熟悉,也罢了,日后自慢慢地再说,你住的那东院,虽则清净,到底离这边远,又长时间不曾住人,倘若有什么需要之物,缺乏了的,你只管吩咐人来取,要是有丫鬟婆子不听话的,你也派人来回,我自有说法。绝不会委屈亏待了你。”
月娥便再谢。谢夫人说了这回话,就说道:“好了,我其实正愁只两个儿子,没个女儿说话的,先前敬安招来的那些人,都一副轻狂样儿,我看不上,如今只当你是自家人了…嗯,你也回去罢,日后地久天长的,有话咱们娘儿两慢慢地再细说。”
月娥便告辞了谢夫人,自出了大房,到了外头,见小葵还等着,接了月娥,便说道:“娘子,夫人同你说什么了?”月娥回想谢夫人说的那些话,…只说道:“只是闲话家常,我们回去罢。”
小葵便扶着月娥往回走,走到半途,忽地起了风,呼呼地做虎啸声响,地上的杂尘飞舞,迷了眼睛,月娥便掏出帕子来擦,小葵便扶着月娥避风,走的急了,脚下颠了颠,那帕子便飞了出去。
小葵惊呼一声,回头要去取,却见那帕子随风忽忽悠悠,转过一片花丛,落在地上,有个人正徐徐弯腰,将那手帕捡了起来。
小葵急忙行礼,说道:“大公子!”月娥一看,却见谢东炎一身官服,也不知是从何而来,去往何处,手上握着那方帕子,站在原地,神色不定。

念往事此情成追忆

东炎弯腰捡起那方帕子,垂眸一看,若有所思。这边小葵慌忙行礼,月娥少不得也跟着行了个礼。
东炎握着帕子,终于向这里走了几步,便向前一递,小葵双手接过,月娥说道:“多谢大公子。”东炎望了她一会,也不说话也不动作,迈步转身要走。
小葵便扶着月娥闪身一旁,等东炎过。便在此时,月娥忽地觉得腹部一阵绞痛,忍不住伸手一捂,轻声呻吟。
小葵吓一跳,急忙问道:“娘子怎么了?”月娥只觉得身子虚虚的,只顾弯着腰,哪里能有力气说话。
正在闭眸吸气,忽地东炎说道:“怎么了?”小葵慌忙说道:“大公子,娘子不知怎地了。”月娥双腿发虚,便往地上倒,小葵竟扶不住,一时慌了手脚。
东炎说道:“我来。你去叫大夫。”分开小葵,便将月娥抱起,看了看周围,直向着自己的书房而去。
小葵暗自悔恨跺脚,心头怨念不该将另一个小丫头打发回东院,如今连个近身照顾的人都没有,然而看看东炎离去的身影,急切之时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飞飞地去请大夫。
东炎抱了月娥,大步向着书房而去,他走的快,将到了书房,月娥却觉得好些了,才开口说道:“大公子,我已没什么大碍。”
东炎垂眸一看,见她面色泛白,嘴唇亦毫无血色,便说道:“等大夫来看过便是。”
月娥轻轻地吸气,不再出声。东炎进了书房,将月娥放在了椅上,才撤身离开,站在不远处。
月娥坐了一会,才有力气直起身子来,伸手轻轻揉了揉肚子,心想:怎地忽然像是被刀砍了一下…难道是月事来了?
月娥心头忐忑,犹豫不决。那边东炎出门,说道:“去倒热茶来。”平常这个时间他都是去大理寺,没想到竟回来了,几个平常跟随的仆人本正在偷懒,见状急急忙忙跑去弄茶。
东炎回来,看看月娥,并不说话。月娥坐在椅子上,很是不安,只怕是自己真的因月事来了,却无端劳动这人,倘若被他知道,双双无地自容。
月娥坐着,东炎便站着,在桌边上不语,过了片刻,才问道:“好些了?”月娥点了点头,便动了动身子,说道:“多谢大公子,如今我无事了,该回去了。”
东炎伸手隔空一挡,说道:“勿动,你的丫鬟未回,先等片刻便是。”他颐指气使,自有威势,叫人无法反驳。
月娥就不好起身,只垂眸说道:“恐耽搁大公子的事。”
东炎本正在翻看一本书,闻言便抬起头来,转看向月娥。
月娥对上他一双毫无感情的冷眸,便又垂眸不语。
书房内一时无声,这边儿东炎看了月娥一会儿,终于开口,说道:“你说…你叫什么?”
月娥说道:“回大公子,我…妾身叫月娘。”
东炎问道:“姓什么?”月娥说道:“姓姚。”东炎沉吟,又问道:“你家中可还有别人?”月娥说道:“还有个弟弟。”
东炎的手微微一握,书页亦跟着扭曲,东炎说道:“他叫什么?”月娥说道:“姚良,良田的良。”
东炎眼神闪烁,问道:“那你今年多大,你弟弟今年又多大?”
月娥很是诧异,却不得不说,便回答道:“小良今年十四岁,我十八岁。”
东炎重开口,声音略带颤抖,问道:“那你们住在何处?”月娥说道:“平川州的青庭镇上。”东炎说道:“你们是世居那里?还是…”月娥很不想再回答,却无法,只好摇摇头,轻声说道:“不是。”
东炎问道:“那你们原来住在哪里?”月娥察觉东炎声音有异,便抬头去看,却不料东炎正直直地也看着她。
月娥一惊,便欲低头,却听东炎忽然轻飘飘出声唤道:“容、卿…”
月娥不明其意,便抬头去看东炎,东炎亦看着她双眼,眼神怪异,月娥不安,问道:“大公子,你在说什么?”
东炎身子一震,略略闭眼。
这功夫,外面有人进来,说道:“大公子,茶备好了。”东炎双眸微垂,便后退一步,淡淡说道:“放在桌上。”
片刻,小葵又来到,说道:“回大公子,娘子,大夫一会儿便到。”月娥急忙说道:“不必了,我已经好了,叨扰大公子良久,很是抱歉,也该告辞了。”
东炎点了点头,也不拦阻。
月娥起身,小葵来扶了,东炎忽地又说道:“等会儿便叫大夫直接去东院。”月娥想了想,也便点头,说道:“多谢大公子。”月娥说罢,便同小葵出门去了。剩下东炎想了一会,便也直出门,向着衙门而去。
小葵扶着月娥回到东院,兀自惊魂未定,问道:“娘子方才是怎么了,吓了婢子一跳。”月娥说道:“我也不知是怎地了,就是一阵儿腹痛的厉害,如今却好了。”小哈自门外跳进来,便在月娥膝下摇头摆尾,月娥便抬手摸他的头。
小葵说道:“幸好是大公子在场,不然的话,婢子真不知怎地是好,只不过片刻功夫,娘子的脸色就变了那么多,实在吓人,等会儿大夫来了,可得叫好好地看看。”月娥便安抚她,说道:“我身子向来都好,不会有什么不妥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