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等的着急还要追问,谢老夫人说道:“七宝别为难老先生,他想症结开药方也是需要平心静气想妥当了才能说的。”
石琉转身向着谢老夫人躬身行了礼:“老太太恕罪,容我细想一想。”
谢老夫人眼中含笑:“先生不必着急。”
石琉转身往外,七宝还想跟上,已经及时地给谢老夫人叫住了。
谢老夫人把七宝叫到跟前儿:“说了不许你着急,也不要逼迫石先生,让他慢慢地想。且外头也有你父亲他们,等他想好了,自会开药方叫他们去抓药,你跟着无事忙似的做什么?”
七宝见石太医来到,自忖老太太的病无碍了,便摇着她的手臂撒娇道:“我就是急性子等不及嘛。”
谢老夫人大笑,笑了两声,便觉着有些气喘不顺,忙又停下来。
歇了会儿,老太太道:“昨儿姑爷过来,你跟他说了什么?”
七宝说道:“没说什么啊?”
谢老夫人道:“你回来这数天,虽然是尽孝,但毕竟是已经嫁过去的了,张府那边儿自然不能撇下,如今总算将石太医请了来,可见我是无碍的,你不如就回去吧。免得我那位老姐姐心里又不受用了。”
七宝说道:“我可不管别人,只想守着老太太。”
谢老夫人抚过她光洁的额头:“好孩子,听我的话。今晚上留一夜,明儿就回去吧。”
这日,石琉在外开了药方,却并没有再跟七宝碰面。
七宝本想当面儿问个究竟,可石琉来去匆匆,并无任何碰面的机会。
只知道周蔚拿了药方,命人去抓药来煎了,这才略略放心。
此时周蘋跟周绮已经各自回府去了,七宝因想着明日自个儿多半也要走了,心里牵挂着叶若蓁,便前去探望。
叶若蓁最近吃不下饭,整个人瘦了一圈。
七宝先前已经来看过几回,每次她都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让七宝又是担心,又有些惧怕。
来至床边落座,七宝握着叶若蓁的手道:“这是怎么说,要生孩子,自己先给折腾的死去活来的,真真是不轻松。”
叶若蓁靠在床边,听着这样好笑的话,便笑说道:“太太说女子的体质因人而异,所以有的反应厉害些,有的却轻些,我是如此,你却是个有福的,将来只怕不至于这样。”
七宝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叶姐姐,我是真心心疼你,你怎么又打趣我?”
叶若蓁笑道:“我说的是正经的好话,怎么是打趣呢?”
七宝心中烦乱,有意不去说这个,便道:“老太太催着让我明儿回去,我可真不想回去。”
叶若蓁道:“毕竟是出嫁了,自然有许多规矩。好歹石太医来了,你总该放心了吧。”
七宝叹道:“是啊,想不到世子殿下倒还有些能耐。”
叶若蓁却笑道:“你真的以为,是世子找了石太医来的?”
七宝一愣:“不然呢?石先生是跟着世子一块儿回来的。”
叶若蓁叹道:“我听你三哥哥说,世子为了寻人,还动用了锦衣卫的缇骑,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天长日久总会有蛛丝马迹,只不过石先生本是游走天下的,就如大海捞针一般,如何世子才找了这三五日就找到了呢?”
七宝摇头不解。
叶若蓁道:“你这小傻瓜,上回石太医因何肯来咱们家?”
七宝说道:“是大人答应给他写那副《肚痛帖》啊!”
叶若蓁笑道:“若说世间能轻易找到石先生的,除了你的那位大人,只怕再无别人了。”
七宝身心震动:“这怎么……”她本想问这怎么可能,但一想到那天晚上张制锦来说的那几句话,以及先前石琉在老太太跟前那没头没脑的两句,倒果然是大有蹊跷。
“难道……真的是他?”七宝抓了抓头,“可若真的是他,他怎么不告诉我呢?”
叶若蓁道:“其实你三哥哥回来说,张大人说难找的时候,我就觉着古怪了,且老太太病的这两日,他从不曾来看过,我想,以他的为人性格,一定不动声色地早就派人去寻找石太医了,毕竟只有找到大夫才是正理,其他的探望啊宽慰啊,不过是虚言应付罢了。”
七宝心头一阵热流涌过:“真、真的……”
叶若蓁笑看着她:“我又听说那晚上张大人来见过你?你呀,真是个糊里糊涂的小福星,就乖乖地听老太太的话,明儿回去吧。你过一阵子再来,兴许我也就好了。”
这夜七宝回到暖香楼,回想着叶若蓁的话,翻来覆去了半宿才睡着。
让七宝放心的是,自从石琉来过之后,只过了一夜,谢老夫人的病果然立竿见影地就转好了。
七宝自觉遮在头顶的阴云都散开了,加上老太太跟夫人都劝,于是吃过午饭,便启程返回张府。
张家老诰命那里,七宝便把谢老夫人的病情等等陈述了一遍。
老诰命也没说别的,只淡淡地说道:“我料到你们府老太太是个多福多寿的,必定是无碍,加上这两日我身上也不受用,所以才不曾过去,只盼她别以为我失礼罢了。”
七宝忙道:“这自然不会了。只是老太太您怎么了?”
张老诰命道:“没什么大碍,就不劳你费心了。”
七宝见她还是如此刷漆牌位般的姿态,便顺势告退而出,自己回到新房里休息整理去了。
直到晚间,七宝翘首以待,盼着张制锦回来,但直到子时将至,仍是不见人影。
想来也是,她不在府内的这些日子,他也不曾归家,哪里有个她一回来,他也立刻跟着回来的道理。
七宝本想当面询问张制锦,关于石太医的事,然而等来等去,着实困倦,便沉沉地睡着了。
一连三日,张制锦都没有回府,七宝反而着急了,便让同春去二门上打听,派小厮到吏部询问。
那小厮去了半天,回来禀告道:“吏部的人听说是九爷府里的,特入内禀告了,小人并没见到九爷的面儿,是跟随九爷的小厮洛尘出来说,九爷最近事忙,昨儿晚上又在内阁当值,所以不曾回府,少奶奶的问讯,他会代为转告的。”
隔着帘子,七宝问道:“那你可问了他身子如何了吗?”
小厮说道:“问了,洛尘说,九爷很好,让少奶奶不必惦记。”
七宝听了这简单的一句话,总觉着无法放心,可也没有办法。毕竟那是吏部,自己又在张府内宅,若他不回来,自己也没法子见面。
是夜,张制锦仍是没有回来,只是在次日,京内传出了一个很大的消息。
原来皇帝年纪大了,最喜欢贤孝之人,又听说世子为了谢老夫人不惜顶风冒雪出城寻找名医,如此赤子之心,忠义可嘉,顿时龙颜大悦。
因此皇帝下了旨意,自言年事已高,便命康王殿下为监国,代理朝政。
而世子赵琝在五城兵马司里,也从个末尾的七品官升成了五品的都尉。
这件事很快传扬开来,一时之间,前往康王府恭贺的宾客络绎不绝。
康王春风无限,却想不到自己半生荣耀,竟然是托儿子的福。
加上上次宫内行刺的事,也多亏了世子有勇有谋。
可见儿子果然是出息了,连皇帝都为之青眼,宠爱有加。
是夜,康王叫世子赵琝陪着自己多吃了两杯酒,含着三分醉意,轻轻拍着赵琝的肩膀说道:“天下英雄谁敌手……生子当如孙仲谋,可是对你父王来说,有琝儿,才是谁也比不上的。”
康王举杯,赵琝忙也跟父王的酒杯轻轻一碰,两人各自一饮而尽,康王的眼圈却红了:“只可惜,你祖母却看不到、琝儿这般出息的样子了。”
赵琝见康王伤感,忙以话解脱开来,又怕他喝醉了,便又好说歹说地劝住了。
康王停了酒,长吁了声,此刻天色黄昏,已经出了正月,却仍是有些春寒料峭,只是两人吃了热酒,倒也无妨。
康王一笑:“你回去吧,跟世子妃好生相处……如今你若是能有个儿子,这太子之位,必然是我们家里的,十拿九稳了。”
赵琝心头咯噔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吩咐人去取醒酒汤,又道:“父王也好生安寝。”
从康王的上房退了出来,给夜风一吹,酒力上涌,赵琝便转回了房中。
世子妃周绮正在里间做些闲散的针线功夫,听见说世子回来了,便起身出外迎接。
赵琝随手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往旁边一扔。
有宫女俯身捡了起来,搭在屏风之上。
赵琝浑身酒气,到了床边躺下,周绮柔声说道:“殿下才吃了酒,好歹醒醒酒再睡。”
说着便叫宫女去绞了热毛巾过来,她亲手拿着,去给赵琝擦脸。
赵琝眯着眼睛,朦朦胧胧里看见一张芙蓉般的脸孔在面前,仿佛如朝思暮想那人。
他心头一震,张手握住了周绮的腕子。
周绮一怔:“世子?”
赵琝听见这个声音,忙定睛细看,却见是她……当下意兴阑珊地松手,重新闭了双眼。
周绮望着面前的青年,手略略地有些发抖,思忖再三,周绮回头打发宫女们退出,便走到床边,伏身靠在赵琝胸口。
赵琝皱皱眉,正要抬手将她推开,周绮说道:“殿下讨厌我吗?”
赵琝道:“怎么?”
周绮道:“殿下若是不讨厌我,为什么平日里连多看我一眼都不肯?”
赵琝满心烦躁,闭口不言。
犹豫了会儿,周绮的手在赵琝腰间缓缓掠过,赵琝察觉,顿时用力将她一推。
周绮猝不及防,从床边跌坐在地上。
赵琝虽察觉,却并不理会。
周绮却并没有起身,只是顺势坐着。
她垂着头,半晌,才说道:“世子可知道,王妃问过我数次,问我为什么至今还没有孕信,世子竟叫我如何回答?”
赵琝淡淡道:“你就实话实说便是了。”
周绮的眼中滚出泪珠,脸上却露出了古怪的笑意:“殿下说的容易,这话叫我怎么出口?难道就跟王妃说……世子、世子从头到尾根本没碰过我,没有跟我圆房吗?”
第89章
直到如今,除了唇边隐隐透出的一丝不耐烦,赵琝的脸上并无其他神情。
就仿佛周绮方才说的那句,只是很无关紧要的一句话。
周绮闭了闭双眼,微微低头,两行泪随之落在地上。
她慢慢地扶着地面起身,好像要转身,却又看向赵琝。
凝视着身旁之人,周绮说道:“上回我们府里老太太病了,世子主动陪我回去探望老太太,可知我心中何其高兴?世子又为了老太太的病,亲自带人出城找寻石太医,那时候满府上下都在说,世子甚是贤孝,能有如此夫婿,实在是我三生有幸,前世积德。”
赵琝闭着眼睛,口吻仍是淡淡的:“你说够了吗?”
周绮缓缓地继续说道:“曾有那么一刻,我也以为,世子是为了我,才做到了那种地步,但是我又明知道,不是的。”
望着面前面容英俊的青年,周绮突然觉着心头剧痛,像是有人拿一把钝刀子在心上慢慢地拉过。
周绮目不转睛地看着赵琝,问道:“世子到底是为了谁?为了谁才做到了那种地步?”见赵琝双唇紧闭,周绮继续说道:“是七宝,对不对?”
此刻,赵琝才又睁开眼睛,他冷冷地看着周绮:“你说这些,到底想干什么?”
周绮见他并不否认,眼中的泪越发如同急雨一般。
她竭力自制,才让自己抖的不那么厉害:“真、真的……只是为了七宝?”
赵琝冷看她一眼,翻身下地:“你不叫我清净,那我走就是了。”
周绮一抬手,猛地握住了赵琝的手腕:“殿下!”
赵琝转头:“你还想怎么样?”
他的眼中是满满的厌弃,不加掩饰。
四目相对,周绮深吸了一口气:“世子如何问我?七宝已经嫁人了,世子也已娶亲,使君有妇,罗敷有夫,世子还想做什么?如今皇上对世子青眼有加,王爷也对世子宠爱信赖,王妃更是……望子成龙,如果他们知道世子怀的是这种不可告人的心思,世子将如何做人?”
赵琝听她说完后,才挑唇一笑:“他们如何会知道,难道你要告诉他们去?”
周绮道:“世子真的以为,自己的心思无人知晓吗?”
赵琝满脸不以为然,他冷哼了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整理了一下袖口,迈步往外要走。
周绮咽了口唾沫,轻声道:“殿下你是不是忘了……七宝嫁的是谁?”
她的声音不大,赵琝的脚步却猛地止住了。
周绮转身,望着他僵冷的背:“如果是别人倒也罢了,但是张侍郎是什么人,世子应该很清楚,纵然我将此事守口如瓶,世子以为,以张侍郎的为人,会察觉不到吗?”
赵琝背对着她漠然而立,半晌才回头:“就算他察觉,又能怎么样?”
周绮身心俱冷,声音里带了掩不住的颤意:“我只是不想世子行差踏错,世子为何竟一句好话都不肯听进去?我虽然不在朝堂,却也知道些许,之前咱们王爷一心想要拉拢张侍郎,但偏偏侍郎跟静王殿下甚是亲近……侍郎是国之栋梁,王爷将来若要成事,也是少不了侍郎跟张家的,世子又何必在这上头冒险?”
赵琝听她总是提张制锦,不免想起许多不堪的前尘,当初他被七宝的美色所迷,一心想要轻薄,却每每给人坏了事,从第一次在康王府,到那一次在马车中,当时还满头雾水,后来回想,多半就是那个人了。
如果不是张制锦从中作梗,只怕自己的姻缘不会阴差阳错地就断的这样利落。
赵琝暗暗地握了拳,讥笑般看着周绮:“你知道的还真多,一口一个张侍郎,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敬重害怕他?或者你也跟七宝一样,都给那个家伙给骗了?!”
周绮掏心掏肺地说了这些话,没想到赵琝竟是这样的反应,周绮道:“我既然嫁进王府,自然满心为了王府跟世子着想,世子为什么……反而这般对我……”
赵琝说道:“你是为了王府着想,也是为了你自己着想罢了,倒不必说为了我!”
周绮微微震动:“世子说什么?”
赵琝说道:“你自己心里明白。当初我是求娶七宝不成,才赌气求你的,本以为你们府内不会轻易答应,且我也听说了,七宝曾经劝过你叫你别应这门亲事,是你自个儿巴不得的,你想要的是世子妃的身份,我呢……正如你所说,也许我是别有所图,那又怎么样?大家不过是扯平了。你最好不要多管我的事,我自然不会为难你,让你好端端地当这个世子妃。你是个聪明的,也不必我多费唇舌,好自为之吧。”
赵琝冷冷地说完,将衣袖一拂,转身出门去了。
赵琝这一走,竟是连着两三天没有回王府,康王妃派人去兵马司找他,赵琝只说近来事忙,等过了这阵儿自然会回府请安。
周绮心里知道赵琝是因为那天两人之间的话,所以故意冷着自己。
自从那日跟赵琝不欢而散后,周绮在冷心彻骨之余,却也暗暗后悔,自己不该那样沉不住气居然跟世子挑明了。
世子赵琝的性子周绮是知道的,这两年来虽然比先前大为改观,但骨子里却仍是偏执的很,原先她本来打算隐忍不说,而已温柔相待慢慢地等世子回心转意的,只是那天不知为何竟按捺不住。
赵琝临去的那些话虽然说的难听,但未尝不是实情,当初自己就是给康王府的金字招牌迷了眼睛,一门心思地想要抓住这个机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何况当初康王府最先看上的是七宝,这也不是秘密,而是人尽皆知的,她自己都不介意当替代品了,如今又如何能跟世子撕破脸?
这天,康王妃突然叫了周绮前去,问起她近来跟赵琝如何。
周绮如何能说实话,便只说很好。
康王妃又说起赵琝这两天夜不归宿的事,旁敲侧击地问道:“你只管跟我说实话,总不会是跟他拌嘴了吧?”
王妃是个精细的人,周绮跟赵琝的房中,除了周绮的两个心腹外,其他的自然都是王妃调教出来的人,耳聪目明的很。
那天两人说话之时虽然已经将婢女们撵了出去,但赵琝离开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外头的人自然看的明白。
周绮心头一紧,便含笑道:“那日世子有些乏累了,我因说起前两日世子帮着我们那府里的老太太找寻石太医的事,说众人都极为称赞,世子却说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我不要总是挂在嘴上。就只有这件了。”
康王妃听说是这件儿,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便道:“原来是为了这个,说起来琝儿做事也着实出人意料,当时他执意要带人出京,我跟他父王都不同意,他却只是一意孤行,唉……没想到竟仍是他做对了,圣上只觉着他一派赤子贤孝之心,连带对咱们王府都越发另眼相看了。”
周绮见王妃满面欢容,也暗暗松了口气,便道:“谁说不是呢?我心里也跟王妃一样欢喜,所以才多颂扬了几句,只是世子太过谦逊,不喜欢我们大肆张扬此事罢了。”
“世子越发内敛谨慎了,这是好事,”康王妃颔首,又说道:“不过说起来,我最近想到一件事,你跟世子虽说成亲不久,你也很好,但我总觉着这府内的人太单薄了,若是能再添个可世子心意的……或许能够拴着他多在府内些,就不至于如现在一样一出去就三两天的了,你的意思是怎么样呢?”
王妃的这意思,显然是说要给赵琝找一房妾室了。
周绮的心猛地一颤。
但面上却不敢如何,只垂着眼皮道:“我自然是全听王妃的。”
康王妃对她的回答很满意:“嗯,大家子里谁没有三妻四妾?何况是我们这种家世。只是我看府内的这些……都配不上世子,也难怪他都不碰,容我再细细想想吧。”
周绮又陪着康王妃说了几句话,便回到自己屋中。
她的心怦怦乱跳,自己的位子还没有坐稳,如果再多了一个妾,若还是那种貌美伶俐的,把赵琝的心勾了去的话……自己虽然还有威国公府做后盾,但是以康王府的实力,将来要是再更上一层楼,自然是不会忌惮的。
周绮浑身冰冷,但是七窍里却仿佛喷出火来,整个人水火交煎,难过的很。
丫鬟斟了热茶,周绮下意识举起来喝了口,不妨那茶滚烫,她的手一颤,连茶杯带热茶都自掌心跌落。
“混账!”周绮蓦地站起身来,一巴掌扇到那丫鬟脸上。
那丫鬟吓得忙跪在地上,祈求饶恕,又有婢女拿了毛巾来给周绮擦拭身上的水渍。
那热水透过层层的幅裙浸到腿上,肌肤有一丝类似烫伤般的刺痛。
周绮怒视着奉茶的丫鬟,几乎按捺不住心头怒火。
但很快她清醒过来,在这里发火无济于事,反而只能坏事。
因为太过愤怒,连指甲深深刺进掌心都没有发觉。周绮睥睨着那跪在地上的丫鬟,淡淡道:“下次留心些。”
在贴身婢女的搀扶下,周绮转身往内去换衣裳,心中有个声音说道:“一定得想个法子,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好,一定要将世子的心夺回来。”
——
在张府之中,因为连日不见张制锦回来,七宝从最初的淡定自若到有些慌张。
派了人去打听,却只说无碍。
如果这是在国公府,倒是还有别的法子,比如乔装改扮出府之类,但是张家门深人多,只怕才出这新房院子,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又因为知道了石先生回京多半又是张制锦暗中所为,七宝想到上回为了请这位老先生,张制锦病了数日,这一次却不知又要付出什么代价,才会让石琉说什么“值了”。
这种念头一旦生出来,便野火似的不可遏抑,七宝恨不得插上翅膀越过这重重高墙,飞到吏部去亲自一看究竟。
七宝冥思苦想了两天,勉强想出了一个权宜之计,暗中便对同春说道:“我再叫个人去吏部,让人把洛尘叫回来,我们亲自问问他,你说怎么样?”
同春也觉着这个法子可行,便说:“这个不错,面对面的,好歹能够问出些真话。”
于是就又叫了个小厮去吏部,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才有丫鬟领着洛尘进来。
洛尘一进门,就看见同春站在七宝身后,虽然七宝嫁了过来,但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却反而比先前七宝没出阁时候还少似的,且洛尘在外头伺候张制锦,没有传唤也不能进来,如今见了面,他喜欢的两只眼睛闪闪发光起来。
同春瞪了他一眼,把头转开了。
洛尘跪在地上行礼:“小人拜见少奶奶。”
七宝几乎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儿去,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你起来回话就是了。”
洛尘不敢,笑道:“小人这样就很好,不知少奶奶唤小人回来有何事?”
七宝问道:“你们大人还好吗?”
洛尘道:“我猜也是为了这个,少奶奶只管放心,大人好着呢。”
七宝又问:“真的没有病痛?”
洛尘一愣:“好好的,哪里得病了?我早上还在跟前儿伺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