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时候,张制锦一路把七宝抱在怀中,一直陪着她上了马车。
苗盛跟同春等都不敢说话,苗盛默默地翻身骑马,同春跟巧儿自却了后面的马车中。
马车骨碌碌地往回而行,车中,张制锦抱着双臂地打量对面的七宝。
七宝却鼓着腮不看他。
张制锦笑道:“等回了庄子,就告诉老夫人一声……随我回别院吧。”
七宝这才叫道:“你在胡说什么!别自作主张!”
张制锦道:“我在求夫人跟我回去呀。”
七宝脸颊泛红,却狠狠地瞪着张制锦:“谁是你的夫人,你这人……好不害臊,平白无故上来就乱认亲。”
张制锦笑道:“我还没亲呢,怎么就说我?”
七宝看着他闪烁的眼神,心头慌张,竟不顾一切地叫道:“停车,救命,非礼!”
马车停在苗家庄门口的时候,张制锦先行跳下车。
那边儿苗盛因在路上听见车内七宝大叫“非礼”,脸色不免异样,偷偷地打量张侍郎,却见他面色如常,除了嘴唇上似乎……
苗盛壮胆仔细看去,终于确信张制锦的嘴唇上不知何故竟然破了一处,此刻微微肿胀,带一点未干的血渍。
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苗盛依稀猜到先前车内发生了什么。
至于七宝,她以为张制锦很快就会回京,所以只打定了主意不肯理他。
谁知张制锦先斩后奏的跟苗家庄老太太禀告了要带她回京之事。
老夫人虽然不大舍得,很想留七宝多住两日,但是毕竟人家是小夫妻,张制锦亲自开口,自然没有再留的道理。
同春好像已经完全倒戈向张制锦一边,早早地将包袱收拾妥当。
七宝大怒,本来不想依从,可又怕在庄子里胡闹,会让苗老夫人以及众人担心,于是咬牙上了车。
马车沿路回京,将到城门之时,远远地看到一群人在城门边上,不知何故。
七宝掀开车帘看了会儿,突然震惊,忙吩咐人停车。
马车停住之后,七宝走出车厢,那边儿张制锦早翻身下马等候。
七宝看他伸出双手,略一迟疑。
却终于探手出来,由得他接了自己下车。
张制锦的手握在她的腰间,纤腰在他掌心里轻轻一扭,感觉如此熟悉,令人眷恋。
七宝下车,那边众人也发现了,反应各异。
原来此刻在城门口的,除了永宁侯裴宣外,另还有康王世子赵琝,以及世子妃周绮。
周绮的双眼微红,神情却还镇定,只是见了七宝,便忙走前几步迎着她。
周绮握着七宝的手,语声带颤道:“我隐隐听说你是回了苗家庄,今日是回来了吗?”
七宝点头:“四姐姐,你们怎么在这里?”说话间便扫了一眼赵琝跟永宁侯裴宣。
周绮欲言又止,眼中已经含了泪,终于小声说道:“世子……要去北边了,你还不知道呢?”
七宝这些日子过的浑浑噩噩,哪里知道这些事:“去北边做什么?”
这会儿赵琝道:“七妹妹,我之前向着皇上请了去镇守北关。今日正要启程了。”他目视七宝,目光平静而内敛,“本来是想悄悄地离京的,没想到偏又在这里遇见,也算是歪打正着,完了我一件心愿。”
他淡淡说罢,又向着张制锦一点头。
七宝听到去“镇守北关”,心略有些慌张,更顾不上去寻思他话中之意:“世子哥哥是要去打仗吗?”
赵琝本来面色淡然,听到她这般呼唤,唇角又露出了一抹很浅的笑:“是呀,七妹妹,此一别山长水远,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到了。我听人说你最近身子不好……不过、看样子已经无恙了。就在此祝你身子康健,喜乐平安吧。”
七宝睁大双眼看着他,还不知要如何应答,旁边周绮听着“山长水远不知能否再见”,已经垂泪道:“殿下,何必说这些伤情的话?”
赵琝又转头看她,抬手在周绮的肩头轻轻地一按:“你不要介意,我不过说了实话,毕竟投身从戎,生死都是刹那间的事,我既然选择如此,就已经不怕马革裹尸还,你既然不愿意跟我和离,那么……至少心里也要有些准备。”
周绮听到这里,恨不得放声大哭,却只强忍着:“我生是世子的人,世子若是马革裹尸,我自然也随你而去。”
赵琝凝视着她,终于一点头:“很好。”
他深深呼吸,又一一看过张制锦,七宝,裴宣,拱手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告辞了!”
赵琝说罢后退,身后小厮已经将马儿牵了过来,他翻身上马,勒着马缰绳最后看了一眼身侧众人,终于一挥马鞭,打马而去!
背后周绮再也按捺不住:“世子!”踉跄追了几步,几乎跌倒。
七宝急忙跑过去将她扶住,周绮挽着她的手臂,终于回身紧紧抱住七宝,凄惶地放声大哭起来。
——
就在周绮无法自制、七宝竭力安抚之时,在两人身后,裴宣跟张制锦并肩而立。
裴宣说道:“世子本不必离京的。只是他毕竟赌着一口气。”
张制锦凝视着那道马上远去的矫健身影,若有所思道:“世子毕竟也是皇室宗亲,还是有些骨气的。虽然留在京内可以苟活性命,无忧一世,但一辈子笼罩在康王的阴影下,可想而知他咽不下。”
裴宣淡淡道:“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其他的?”
“其他?”
“据我所知,皇上还是很看重世子的。只要世子在京内一日,对于太子殿下来说,未免有些刺眼。”
张制锦一笑:“永宁侯,你胆子未免太大了吧,这些话也敢说出来?”
裴宣说道:“连跟侍郎抢人的话我都能说出来,这个有什么不可说的?”
张制锦敛了笑:“你先前命程弥弥去国公府探望七宝,你是知道了什么?”
裴宣回头,跟他目光相对,却又盯着他唇上那明显的伤:“我知道的不多,大概也跟侍郎你知道的不相上下。”
张制锦喉头微动:“你……还不死心?”
裴宣扬眉,转头看向前方那道娇小的身影,喃喃道:“死心?死去元知万事空,我现在还没死呢。”
张制锦眼中的恼色如云气般涌上来,却在瞬间又似潮水般扼住:“永宁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跟你彻底反目。这不是因为我怕你,你该明白。”
“我自然明白,以张侍郎之能,如何会怕我?”裴宣微笑道,“你不过是识大体罢了,你想‘将相和’嘛,你不愿意让太子为难,我很懂的。”
张制锦道:“你既然明白,那就别逼我。”
沉默,过了半天,裴宣琢磨着说道:“我还是想试试。”
两个人原本目视前方,此刻却不约而同地都回过头来,目光相对,张制锦突然笑了笑:“好。”
正在这时侯,七宝叫道:“四姐姐,四姐姐!”
原来周绮因为之前伤了身子,今日又送别世子赵琝,心力交瘁,竟然撑不住晕厥过去,七宝搀扶不住,几乎也给她带倒了。
张制锦见状,迈步上前,把七宝扶住。
另一边,是裴宣走过来扶住了周绮,吩咐随行的宫女太监道:“世子妃哀恸过度,先扶她上轿吧。”
七宝见周绮脸色苍白,如何能够放心,情不自禁随着走了两步,问裴宣:“裴大哥,要送四姐姐去哪里?”
裴宣说道:“自然是回世子府。”
七宝说道:“康王殿下跟王妃都出京了,现在世子也离开了,让四姐姐一个人在府内吗?不如、不如让她先回国公府吧?”
裴宣看着她含泪的眸子,不答反问:“七妹妹,你大好了?”
七宝微微一震。
这会儿在她身后,张制锦道:“永宁侯,世子妃在府内孤零零无人照顾,不如先送到国公府。”
裴宣点头:“既然如此,那也罢了。”
于是一行人回到了国公府,里头苗夫人得知消息,忙带了丫鬟们出来,暂时安顿了周绮。
七宝因一心都在周绮身上,竟没有察觉张制锦同苗夫人周承沐等不知说了什么。
直到要回暖香楼的时候,张制锦才拦着她温声道:“我已经跟太太说了,今儿开始就带你回去。”
七宝大为意外:“什么?”
苗夫人也跟着劝说道:“锦哥儿说你的情形好了很多,今儿就跟着他回去吧,总是住在家里,别人瞧着也不像。”
七宝回头看看张制锦,突然心惊:“我不,我不回去!”泪一涌而出。
苗夫人毕竟心疼七宝,见她落泪,忙又转头跟张制锦商议道:“锦哥儿,叫我看,不如让七宝再在家里多养两天……”
张制锦却不由分说道:“太太放心,石先生也会在别院里照看,不会有事。”
七宝见势不妙转身要逃,却已经给他握住手腕。
“放手,”七宝口不择言道:“放开我……母亲,三哥哥!”
苗夫人还想上前,却给周承沐拉住:“母亲。”
那边张制锦趁着这个时候,竟把七宝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外去了。
——
张制锦抱着七宝回到马车上,挑眉:“夫人真的不认我了吗?”
七宝方才竭力挣扎,这会儿力气耗尽,呼呼喘气。
又自知逃不脱,索性双手捂着脸,气不打一处来地叫道:“你是谁,你年纪这样大,我怎么会认得!”
张制锦万万料不到她居然冒出这么一句,当下浓眉一敛:“你说什么?”
七宝下意识地把身子缩了缩:“我、我说错了吗?这位……世叔,你难道不是大我很多?”
张制锦咬了咬唇,冷哼了声:“是,又怎么样?”
心里有点儿微微地烦乱,这些日子他外有烦乱不堪的政务,内还为了她牵肠挂肚,眼角似乎都要熬出鱼尾之纹了。
她到底是玩笑,还是真心话?
聪明如他,居然也有些不自信起来。
七宝仿佛听出他的不悦,索性继续说道:“是的话……就别不知廉耻的乱调戏人。”她顿了顿,嫌弃般哼道:“看世叔你的年纪,只怕早就成亲了,哼,劝你别看着碗里吃着锅里的,三心两意,会遭雷劈的!”
张制锦忍俊不禁,他眯起双眼:“是吗?”
终于倾身往前,抬手抵在她脸颊旁边的车壁上:“我是早就成亲了不错,但是是跟你成的亲,我现在看着的也只是你,雷公有眼睛便劈不错。”
七宝见他越发靠近,胆怯起来:“你、你别乱来,离我远点。”
她的长睫不停眨动,像是蝴蝶惊慌失措的翅膀,张制锦凝视着七宝的脸色,不管她的离魂症如何了,这段日子以来,她的身体却已经康健如初。
“我有没有乱来,你自然清楚,”张制锦的声音微微暗哑,“七宝,你……你已经记了起来,是不是?”
七宝的瞳仁有些收缩。
张制锦本是要等她的回答的。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饱满的樱唇,却在这樱唇微微颤抖将要开口的时候,又莫名有些恐惧。
张制锦原本还有些迟疑,心念一动间,毫不犹豫地压下。
七宝本来要出口的声音都给堵在了嘴里,然后又给他的吮吸吞噬的支零破碎。
她抬手推向张制锦的肩头,却如蚍蜉撼树一般无法动摇他分毫,兴许是被她推搡的不耐烦,他举手握住她的小手,将她也抵在了头顶的车壁上,并强迫她张开手掌,跟她十指交握。
七宝睁大双眼,给他紧紧地压在了车壁上,想逃都无处可逃,而他凶猛的亲吻让她觉着自己很快将要窒息。
第170章
张制锦唇上的伤还未痊愈,七宝几乎能嗅到刺鼻的血腥气。
这让七宝想起之前在回苗家庄的马车上,他也是这般荒唐,却给她狠狠地咬伤了。咸腥的血气直到这会儿仿佛还萦绕在舌尖上挥之不去,这个人难道不知道疼吗?
七宝不再挣扎,只是任由他予取予求,只有眼中的泪却无法自控地一涌而出。
张制锦觉着脸颊上一点湿热,低头看时,却见七宝腮上挂着点点的泪,就像是清晨花瓣上的晶莹露珠,扑簌簌地悄然滚落。
张制锦心头一动,这才懊悔起来,忙轻轻捏着她的下颌,抬衣袖给她将脸上的泪擦去。
“又哭什么?”他心中有些慌张,面上却还镇定自若,“是我把夫人弄疼了吗?”
七宝转开头去,一声不响。
张制锦搂着她的纤腰,索性在她身边坐了,见她玉白的小手垂在身侧,便禁不住又握了起来,举在唇边轻轻地亲吻:“我只是、太喜欢七宝了。这么多日子你不理我,我……也不能当面见你,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
七宝眼睫一动,却仍是没有回头。
张制锦把她抱在怀中,将她的头轻轻压在自己胸口:“你要是还不好,恐怕我就要给你折磨死了。”
他低声一叹,胸口也仿佛微微震颤。
七宝红着双眼,抬手轻轻地揉自己的嘴唇。
半晌,七宝终于轻声说道:“若……我真的都好不了了呢?”
张制锦一愣:“说什么?”
七宝试图将他推开,但车厢狭窄,更是无处可逃。
事实上在张制锦请了石琉来的那一次,昏迷一场,醒来后神智却比先前更清醒了几分。
那段日子来同春贴身伺候,石琉竭尽所能,不敢怠慢,每日精心调制,药石不断按照病理进行调整变化,且又行针灸之法,双管齐下,自有妙用。
七宝慢慢地想起了更多,只是下意识地还不想要彻底“醒来”,好像知道面对现实是极困难的事。
后来程弥弥突然来到,七宝看着程弥弥以及那小婴儿裴铭,刹那间,所有她竭力按压不愿想起的事情一涌而出。
她原本忘了所有不想面对的,可以无忧无虑地在暖香楼内,但是自从想起后,整天惶惶不安,心绪烦闷。
所以才离开京城前往苗家庄住了两天。
田园生活,闲适宁静,远离京城,也远离了她不想见和唯恐见到的人。
但是时不时地那个人的样貌总会在心中浮现,甚至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七宝没想到,张制锦会亲自追了去,且是在她最不设防的时候。
可是在相见时候的那一刻,仍旧有些恍若隔世之感,七宝只能尽量按捺,才能若无其事地应对。
本来还想要搪塞过去,不料他竟然还是这样的不由分说。
——
车外便是闹市长街,这一刻七宝的心底突然又出现了那夜正月十五,火树银花,似不夜之天,两个人拥吻于长街之上,旁若无人。
又想起婚后她的生日,本以为无人记得,不料他竟出人意料地给了她那样大的惊喜。
这一切的种种,七宝都忘不了。
但是越是记得清晰鲜明,越觉着痛苦。
她当然是深爱张制锦的,就如同春曾告诉过裴宣的一样,虽然七宝离魂症发作的时候躲着张制锦,害怕他,甚至显得极厌恶他,但其实她仍是最喜欢他的。
可是现在她的喜欢,突然变得举步维艰。
张制锦瞒着她淑妃之事甚至借此为契机,一想到当初自己六神无主地把梦中所见、淑妃跟国公府之事告诉他,想求他一点助力的时候,他那样冷静自持的模样,七宝的心里就阵阵泛冷。
那时候他明明早就知道了,可却还是那么泰然自若的告诉她那许多大道理。
原来之所以把利害关系在她面前剖开,让她不要去理会淑妃,是因为他心中也早就做好了打算。
淑妃只是拉下康王的筹码,是早注定要给丢掉的筹码。
他当然把利害得失计算的丝毫无误,但是他没计算清楚的是她跟淑妃从小的手足之情。
以及老夫人,还有周绮没了的孩子。
七宝伏在张制锦怀中,泪如雨下。
热泪一点点渗透进他单薄的衫子,弄的张制锦胸口微微湿润。
“七宝……”张制锦抬手在她背上轻轻抚过,他心中也有许多话想说,最终却只道:“别哭了。”
七宝兴许是累了,也许是因为他的怀抱太过熟悉,虽然百般抗拒,但仍是不得不承认,没有人比得上张制锦。
在他怀中,七宝虽然仍旧难过,却因靠着他的缘故,竟很快地睡了过去。
当马车停在一所宅院门口的时候,七宝还未醒来。张制锦亲自将她抱起,轻轻地跃了下地。
身后的马车中,同春跟几个丫头下车,抬头看时都吃了一惊。
眼前的宅邸看着甚是气派,门口两个大石狮子,门洞深深,门廊内雕梁画柱,只是梁柱上的雕漆都已经有些斑驳了。
虽然并非簇新,但正因如此,反而透出一股极威严的贵气,并非那些爆发门第可比的。
但这显然不是紫藤别院。
同春忙紧走几步到张制锦跟前:“九爷,这里……这是哪儿?”
洛尘也早赶了过来,悄悄地跟她说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这里也是九爷的一处宅子,只是先前不曾过来住,先前九爷说少奶奶不愿意住在紫藤别院,所以让我带人赶着收拾出来了。”
同春睁大双眼,左右看了看:“这院子也是九爷的?我怎么……”他们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京城之地寸土寸金,此刻虽然未曾入内,但从这宅子的左右院墙看来,显然比紫藤别院还要宽阔一倍,虽然比不得张府跟国公府般阔大,但在京城之地,已经算是极显赫的了。
洛尘笑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虽然洛尘自己也未必全知道,但此刻在娘子跟前,自然要得意卖弄几分。
那边儿的小厮早就出来开了门,迎了张制锦入内,同春定睛留神,却见这里的仆人都是新鲜脸孔,身上的穿着也跟紫藤别院不同,一个个手脚麻利,且训练有素格外规矩,从头到尾,只是恭敬相迎,未曾有一刻抬眼乱梭的。
同春抬脚往内:“以后咱们难道就住在这里了?”
洛尘道:“我也说不好,不过看九爷的意思,大概是要等少奶奶示下,少奶奶若觉着喜欢呢,咱们就长长久久住下去,若是不喜欢呢,就再搬不迟。”
同春目瞪口呆:“还要搬去哪里?”
洛尘笑道:“你问我?”回头看了眼,便偷偷对同春道:“我也是稍微知道些,在京城里九爷大概有几处地方,并不算什么。等几时有机会出京,才叫你大开眼界呢。”
洛尘虽然并未说详细,同春却已经目眩神迷,便拉着洛尘说道:“这可是怎么说,之前竟一点也不闻,京城里也没有知道的。当初在张府的时候,姑娘还特意叫我到跟前儿,让我清点她的嫁妆之类东西,估量价格,那时候我问她做什么,姑娘还说,以后若九爷不当官儿了,便要养他的,要看看够不够用之类……我那时候还以为九爷穷的很呢。”
洛尘几乎哈哈大笑,说道:“咱们爷自然不像是那些轻狂之人,有几分银子就四处张罗。你就让少奶奶把心放的安稳,就算九爷不当官儿,整天什么事儿也不干,那银子也是几世也花销不了的。”
同春仍是愣愣怔怔:“九爷哪里来的这许多钱?”
洛尘挠了挠头:“当初九爷游历天下的时候,结识了许多能人异士,其中也有很多富商大贾之类,且九爷的眼睛又亮,最会看好东西,那些人又仰慕他的为人……想必是那时候开始积下来的。”
同春似懂非懂,满目敬仰地叹道:“我们姑娘可真真是嫁了了不得的人。”
洛尘嘻嘻一笑:“姐姐,你嫁的也不错嘛,我虽然比不上九爷,但攒的体己也够姐姐跟咱们的……”
话未说完,同春伸手肘轻轻地捣了他一下。
洛尘吐舌,大家便一块儿进了新府。
——
七宝醒来之时,天色已经近黄昏。
夕阳的光照在淡翠色的纱窗上,那轻薄的绡纱上笼着很淡的温柔的光芒。
七宝忽然觉着眼前的景物有些陌生,她慢慢地爬起身来,转头四看,果然身在一处完全不同的内室之中。
自己所卧之处,却是极大的一架紫檀雕成的拨步床,雕工仔细,琳琅满目,且有一点淡淡的檀木的香气,令人心神安宁。
七宝翻身下地,往外看去,却见外头的桌椅等物也是同色的紫檀,雍容贵雅,甚是气派。
正在发怔,同春从外进来,见她醒了,忙迈步走上前。
七宝本在心跳,见了她才安稳了些,忙握住手问:“这是哪儿?咱们怎么会在这里?”
同春笑道:“这……是九爷安排的新宅子。”
“新宅子?”七宝睁大双眼:“紫藤别院呢?”
同春便把洛尘跟自己说过的,也同七宝说了一遍。
七宝呆呆地盯着她,震惊之余,心中五味杂陈。
同春说罢回身,把桌上的一盏汤药端了过来,伺候七宝喝下。
七宝尝到熟悉的中药苦味,却不是之前喝的那种了:“是石先生又换了药?”
同春点头,把药碗接过去递给身后的巧儿,才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是不是比先前好的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