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年轻时候的手段十分独断狠绝,只是年纪大了,行事方式才略有不同,所以这话绝非是恐吓而已。
赵琝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皇爷爷……”
皇帝却不再多说,只道:“朕听说,世子妃也来了?怎么不见她?”
赵琝咽了口唾沫:“她在外间。皇爷爷若见,我……”
“算了,还是不用了,”皇帝却又改变了主意,“朕这会儿不想见周家的人。”
赵琝的眸子睁大。
皇帝冷笑道:“周家的人,一个个好生心大,自以为是有恃无恐了……如果不是看在……”
赵琝正在细听,皇帝却又打住了。
赵琝忖度皇帝的口吻跟神色,道:“是不是周绮做了什么事让皇爷爷不喜?如果是,孙儿愿意替她请罪。”
皇帝听了道:“朕记得你不待见这个周绮,怎么忽然又护着她?”
赵琝倒是没有讳言,直接说道:“虽然并非中意之人,但毕竟她嫁了孙儿,身为男子自然要护着妻房。”
皇帝笑道:“你的确比你父亲有骨气。”
赵琝不敢多言。
皇帝盯着他,连声道:“可惜,可惜了。”
赵琝不知他可惜的是什么,直到皇帝说:“琝儿,如果朕告诉你,朕厌了你父王,再也不想见到他,你会如何?”
“皇爷爷!”赵琝浑身发抖,忙匍匐在地上:“皇爷爷若是真容不得父王,孙儿愿意以身代之!只求皇爷爷放了父王!”
皇帝沉沉说道:“你代替不了他,他犯的错,你也犯不了。各人的罪过各人承受。好了,你退下吧。”
赵琝不顾一切,泣泪叫道:“皇爷爷,孙儿求你了!”
皇帝却并不理会,拂袖往内去了。
——
赵琝给两名内侍半劝半拖着退了出来,却见康王瞪着双眼,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赵琝悲从中来,恨不得上前抱着父王大哭一场,却仍是生生地忍住了。
走到康王身边儿,赵琝跪地:“父王到底做了什么,让皇爷爷如此不能饶恕?”
康王白着脸,紧闭双唇不言语。赵琝摇晃着他的手臂:“父王,事到如今你还不能说吗?”
周绮在旁见状,便悄悄地先退了出殿。
康王见她走了,终于在赵琝耳畔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赵琝闻听,脸上的血色也在瞬间退的干干净净:“父王……”
他惊恼交加地盯着康王。康王垂头,语声微弱道:“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皇上如此处置已经是格外开恩,顾惜了皇家的脸面了,他既然召见了你,可见是没有怪罪牵连之意,琝儿,你去吧!我自己做下的事,我自己担着,只求别连累了你跟你母妃就罢了。”
康王说罢,用尽全身力气推了一把赵琝。
赵琝盯着他,心中本有许多怪责的话想说,可听了康王这一番话,却一句也不能说了。
缓缓地站起身,赵琝退出了寝宫。
康王听着儿子的脚步声远去,两行泪也从眍的眼窝里涌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康王听到外头有内侍的声音道:“殿下、世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康王跪了两天一夜,力气早就消耗殆尽,方才跟赵琝说了几句话后,此刻连扭头的气力都没有了,也不知赵琝在外做了什么。
正在咬牙跪着,急促的脚步声响,是小太监从外进来,掠过他身边儿,飞奔往内去了。
——
原来赵琝虽然退出了皇帝的寝宫,却并没有离开。
他在殿门口的屋檐底下,撩起袍摆跪了下去。
周绮本来等在殿门前,见他出来,还以为他要走开,不料才走一步,就看见赵琝如此。
周绮唤道:“世子?”
赵琝目不斜视,淡淡道:“你先回去王府,免得母妃着急不安。”
周绮定睛看向赵琝。
正门口的内侍见状过来劝阻,还未说两句,周绮走到了赵琝身边儿。
她轻声道:“请世子扶我一把。”
赵琝不知何意,转头看她,却见周绮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探向他,双膝一屈,也顺着往前跪倒。
周绮也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如此行为却似冒险。
“你……!”赵琝大惊,忙伸手握住她的手,周绮紧紧地握着赵琝的手,咬紧牙关,缓缓地在他身边跪下了。
那太监见状叫:“世子妃……这可使不得!”
赵琝也震惊道:“你这是干什么?!”
周绮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夫妻之间,自然是休戚与共的,我跟世子同进退。”
赵琝睁大双眸,像是不认识周绮一样盯着她。
殿门口的太监来来回回地往殿内跑去通禀,皇帝显然是知道了世子夫妻跪在殿门口,也知道他们的用意是要保康王。
但皇帝显然不是那种心软之人,赵琝跟周绮跪了半个时辰,皇帝仍是不为所动。
赵琝自己跪当然是无妨,但是周绮是个女子,且又有身孕,如果长跪下去,恐怕会出大事。
赵琝忍不住催促:“你快起来,回府去!”
周绮的脸色已经开始泛白,却仍是坚定地说道:“殿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殿下的心意也是我的心意。且我更想殿下知道,不管如何,我都会陪着殿下。”
赵琝咬紧牙关:“你、你不要太傻了。”
“不管殿下怎么看我,”周绮的额头有汗滴出现,却仍是强笑:“能跟殿下跪在一起,其实已经算是我的福分了。”
她撑着说了这句,软软地往旁边倒去。
赵琝忙将她扶着抱住:“周绮!”
——
静王赵雍前来之时,看见的便是如此一幕。
赵雍大惊之下,先是上前帮着赵琝把周绮扶住,一边忙不迭地催:“快传太医,都愣着做什么呢?”
太监们因没有得到皇帝的授意,正不敢动,听赵雍吩咐,才一窝蜂去了。
赵琝眼中含泪:“王叔!”他想开口,可又羞于启齿。
静王却制止了他,皱眉说道:“琝儿不用多说,我已经知道,我立刻就去跟皇上求情。你放心。”
赵琝闻言,泪如雨下,低头哑声道:“多谢王叔!”
此刻小太监们抬了春凳过来,扶着半是晕厥的周绮上了春凳,抬到偏殿等候太医,赵雍又格外吩咐了几句,便进殿面圣去了。
且说周绮给抬到了偏殿,人还是半清醒的,只觉腹痛难忍,她抬手捂着腹部,汗跟泪一块儿跌落,此刻心中才惶然不安起来。
太监们才将她安置妥当,那边太医也赶到了,匆匆地给她诊脉,施针。
正在忙碌中,门口有人道:“平妃娘娘驾到。”
周绮抬眸,却见平妃身着素服,缓步走了进来。
周绮挣扎着要起身行礼,平妃制止了她:“快别动!我正忙的昏天黑地……才听说这里你跟世子在跪着?你是不要命了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肚子里的这个着想呀。”
周绮苦笑:“多谢娘娘替淑妃娘娘操劳,也多谢娘娘惦记我。”
淑妃身故,后事尽都是平妃做主调停料理,所以平妃忙的分身乏术。
平妃叹道:“不用这么说,这还不是我应当的?只可惜淑妃妹妹,年纪轻轻的,居然竟走在我的前头。”
周绮黯然垂眸。
平妃却又摇头:“罢了,不说这些了,你觉着如何?以后可别这么犯傻了,男人的事情让男人去解决就是了。”
周绮抚着肚子,心怦怦乱跳:“娘娘可知……康王殿下到底犯了什么错,皇上居然不肯宽恕似的?”
平妃道:“我哪里知道这些,按理说康王为人是极好的,对后宫这边都多有照料,各宫内都有好东西相送,上次送了淑妃一串难得的海珠项链,价值连城的,淑妃还转赠给我,我喜欢的了不得……如此周全的人,怎么竟落了罪过呢?真叫人想不通。”
周绮口干:“那、娘娘可知道淑妃娘娘是因什么病亡故的?”
平妃皱眉道:“听太医说是什么心绞痛?我也记不清,总之是急病,淑妃虽然故去的可惜,可也没受什么苦痛,说句不中听的,这已经算是好福气的了。”说到最后,唇边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第157章
周绮虽然聪明,到底还未曾深懂皇家的种种,一时不能领会平妃的话。
平妃所指的却是不能随意出口的一件事,那便是“殉葬”。
皇帝已经年高,周淑妃曾十分得宠,偏无子嗣,将来少不得要陪皇帝同去。
莫说是淑妃,就连平妃自己,虽然有了静王……却也还时常想起此事,怀有隐忧呢。
平妃知道周绮未必想到,却也不去解释,只问:“你觉着身上怎么样了?”
周绮说道:“方才还疼的厉害,许是之前太医们针灸有效,现在已经轻了好些了。”
平妃责怪道:“所以我说你冒失了,男人的事儿,做什么要插手呢?不是我瞎说,若弄的不好,白白地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这会儿太医们进来,给平妃见了礼,禀告说道:“世子妃的脉象之前紊乱,显然是动了胎气,如今虽然已经有所缓和,但是依臣等之见,必要先喝几副药调养调养,同时世子妃要注意尽量不能挪动,要静养为佳。”
平妃诧异地看周绮一眼:“不能挪动是什么意思,走动也不许?”
太医说道:“因世子妃之前跪了太长时间,所以臣等担心会有滑胎的危险……保险起见在胎像稳定之前,还是不要擅自行动的好。”
周绮听到这里,便对平妃说道:“娘娘,世子跟王爷他们如何了?”
平妃道:“这会儿还问他们做什么?还不赶紧看好自个儿?”
周绮叹了口气:“若是皇上开恩赦免了王爷,我自然随着世子回王府了,若是皇上不肯……”周绮没有说完,慢慢低下头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偏你这样心多,”平妃嗐了声,索性站起身来,转头吩咐太医们道:“好生照看伺候着世子妃,要是有个不妥当,小心你们的脑袋。”
太医们惶恐答应,平妃有对周绮道:“你只管好生休息,我去皇上那边儿探探风声,得了消息就回来告诉你。”
“多谢娘娘!”周绮还要起身相送,已经给平妃摁住:“罢了罢了。”
平妃转身从偏殿走了出去,在殿门口停了一停。
从她所站的方向往左手边看去,就是皇帝的寝殿门口,世子赵琝仍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如今正是极冷的时候,屋檐下的地面冻的跟冰面一样,寒风刺骨,委实难熬,所以周绮才受不住。
平妃打量着赵琝,啧了两声,便迈步走了过去。
赵琝目不斜视,他虽然是男子,又且习武,但跪了这么长时间,双腿已经僵麻了,双臂、手、以及整个头脸都失去了知觉,像是给风吹的冻住了。
距离静王进去差不多将要小半个时辰了,赵琝咬紧牙关,心中存着一线希望。
赵琝只顾咬牙死撑,连平妃走过来都没有发觉。
半晌,平妃凝视着他给冻的铁青的脸色,幽幽地叹了口气:“真是个犟脾气。”
正要转身进殿的时候,人影一晃,原来是静王赵雍终于走了出来。
平妃见了儿子,面露喜色,忙上前道:“静王!”
静王向着她行礼:“母妃怎么在这里?”
平妃说道:“我听说世子妃出了事,特意过来看看的。”
静王忙问道:“世子妃如今怎么样了?”
平妃道:“太医说暂时无碍,只不过不能随意挪动。”
母子两人说话之时,赵琝已经听见了,他艰难地抬头,有些焦灼地看着静王。
赵雍走到他身边,俯身将他轻轻地扶住:“好了,快起来吧。”
赵琝不肯:“王叔,皇爷爷怎么说?”
静王轻声说道:“你自管起来就是了,皇上答应了,只不过康王方才在里头晕厥了过去,我才叫内侍去抬春凳,就先到养心殿那边歇息着,叫太医看看再说。”
赵琝双眼微亮:“皇爷爷答应赦免我父王了?”
静王点头,欲言又止。
赵琝看出他的疑虑之意,心中一沉:“王叔,怎么了?”
静王皱了皱眉,终于低低道:“我本不想说,但你迟早会知道,皇上只怕……只怕会褫夺王兄的王位……”
赵琝先是愣怔,继而垂眸说道:“横竖、只要保住父王的性命,别的倒也罢了。”
静王没想到他年纪小小,竟然如此冷静决断!不由扬眉细看赵琝。
这会儿赵琝咬紧牙关要站起来,奈何四肢都僵硬无力,正在艰难起身,旁边探过一只手臂,抬头看时,正是静王。
赵琝道了多谢,扶着静王的手臂站起身来:“王叔,我想进去看看父王。”
却在此刻,两名太监抬着一架春凳出来,康王躺在上面,悄无声息。
赵琝忙扑了过去:“父王!”
静王安抚:“别急,只是晕厥了。”
旁边一名小太监也说道:“世子别急,方才已经给王爷含了人参了。”
赵琝看着康王宛若槁木死灰的模样,泪如雨下,心绪慌乱之下匆忙谢过了静王,便陪着康王先去养心殿了。
剩下静王跟平妃两人站在殿门前,目送康王父子离开,平妃喃喃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静王道:“母妃,您说什么?”
平妃定了定神,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着……有些不真似的,好好的康王怎么就像是从九重天掉下来一样,怪吓人的。”
静王不语。平妃转身看向他:“是你方才替康王跟世子求情的?”
“是。”静王回答,“不过虽然有我开口,到底是要父皇自己愿意才成的,父皇到底狠不下心。”
平妃说道:“皇上可还跟你说了什么别的?”
静王微微一震,平妃端详着他:“怎么你看着好像还有心事?”
“母妃不必担心,没有什么别的,”静王才仓促一笑,又说道:“我这就要出宫回府去了,最近年底,宫内的事又多,母妃操劳也要留意身体。”
平妃笑道:“知道了,最近天儿冷,你也不要只顾着忙碌,多添些衣裳,不要仗着身子好多了就不在乎了。”说话间,便又抬手给静王将衣襟整了整,回头吩咐自己的宫女:“去找一件厚些的毛大氅过来。”
小太监飞快去取了一件狐裘大氅前来,平妃看静王穿妥当了,才叫他去了。
前脚送了静王离开,平妃便迈步进了皇帝寝殿。
内殿之中,皇帝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圈椅里,在他面前,紫金炉里的银炭明明灭灭,照的皇帝的脸色喜怒难测。
听到脚步声,皇帝也并没动作。
直到平妃温声说道:“皇上怎么靠这炉子这样近?身上暖虽暖,但若习惯了,离了一刻就受不住,何况乍暖乍冷的还容易着凉。”
皇帝仍没回头,只道:“你来干什么。”
平妃走到他身边儿,扶着皇帝搭在圈椅上的手臂道:“臣妾本来是要来告诉皇上一件事,顺便求个情的,不过现在倒是不需要了。”
“求情?”皇帝瞥她一眼:“莫非你也是给康王求情来的?”
平妃努了努嘴:“到底是亲儿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就这样,单单是康王一个人倒也罢了,也不是臣妾女流之辈能够插嘴的,但是方才世子妃陪着世子跪在外头,她可是有身孕的人,差一点儿就……所以臣妾才有些看不过去。”
皇帝说道:“周绮现在怎么样了?”
平妃道:“之前一直腹痛,疼得冷汗直冒脸色煞白……很是吓人,太医给针灸过后好歹缓和了,说是不能随意挪动,恐怕有滑胎的危险。”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哼道:“那也是自做孽,不可活。”
平妃又轻轻地推了他一把:“皇上,不要说赌气的话,那可是您的重孙子呢,大的惹了您生气,这没出生的可没招惹您啊。”
皇帝淡淡道:“行了,朕不是已经赦免了他吗?”
平妃笑道:“臣妾知道皇上就是口硬心软,到底是自己亲儿子亲孙子,哪里有不疼的道理,天大的事儿也打不散父子骨血之情。”
皇帝听了这句,却又皱皱眉。
平妃给他拉拉衣袖:“皇上,还是别总在炉子旁边坐太久,这几天您也着实焦心,您放心,淑妃的事臣妾会料理妥当,康王这边儿既然也都没事儿了,您总该好好歇息歇息,臣妾先前叫人熬了参汤,您喝两口,睡会儿养养神要紧。”
老皇帝转头,半晌突然说道:“朕记得,你曾经有些娘家人来着,现在他们在哪儿?”
平妃诧异,却又笑道:“皇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这会儿我也不知他们在哪儿了。”
“怎么?”
“之前才有了静王的时候,他们倒是找了许多关系来见臣妾,一个个狮子大开口的,不是要官,就是要钱,”平妃挑眉,嗤之以鼻道:“我跟他们说这朝廷又不是我的,不管要什么都一概没有,还敢要的话就禀告皇上,把他们全都砍头。他们一个个害怕了,骂骂咧咧地走了。”
皇帝嘴角微动,似笑非笑:“你就这么对待你的娘家人?”
平妃不以为然地说道:“臣妾不敢瞒着您,当初他们把我卖了的时候,我可就没有什么娘家人了。何况我的确给不了他们权啊钱的。”
皇帝道:“你那会儿跟朕求一求,自然就有了。”
平妃摇头:“臣妾又不是最得宠的,未必求的到不说,若是惹了皇上不高兴,岂不还连累了静王?那可真不划算了。所以臣妾懒得管那些。不过其实……臣妾本可以给他们几个钱的……”
皇帝静静听着:“那你为何没给?”
平妃说:“静王打小儿身体不好,臣妾的钱又不多,自然是留着给自己的亲儿子,为什么要给别人?所以他们都骂臣妾一毛不拔。”
皇帝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个一毛不拔。”
平妃笑道:“被他们骂的倒也值了,经过那次之后,他们都不再来了,何况静王身子一直都不好,我想他们一定幸灾乐祸呢。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人只怕也未必在人世了。”说到最后,话里才带出了一点惆怅之意。
皇帝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朕原先还想,倘若你的娘家人又跑了来跟你要权要钱,你会怎么样呢。”
平妃笑道:“臣妾自然仍是没有。”
皇帝凝视着她:“那他们跟静王要呢?”
“静王?”平妃双眼微睁,又笑说:“静王自然也没有,他虽然帮着康王,但我听说只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里有什么权钱,更何况静王的性子比我还仔细呢,这种因私废公的事儿他哪里能干。”
皇帝微笑,扶着平妃的手,颤巍巍站了起来。
虽然靠近火炉,但毕竟年纪大了,坐了这许久,双腿便有些无力。
平妃搀扶着皇帝,走了两步,皇帝说道:“康王不中用了。”
“怎么不中用了?”平妃随口道:“我方才听说您赦免了他?”
皇帝沉沉道:“命留着,但是其他的不能留。”
平妃疑惑地看向皇帝,突然间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
皇帝并不回答,只是叹道:“朕儿子不少,但是到最后,居然只有雍儿。”
平妃猛然一震。皇帝对上她的眼神:“你还不懂吗?朕本来就想年后立太子,三两个月后就传位,只可惜康王不争气,倒也算是天意如此。”
“皇上!”平妃仍是不能置信似的。
皇帝却又缓缓说道:“只不过,朕也不会轻易让静王如愿,还需要他做成一件事。”
也许是因为太过震惊,也许是知道不该自己多嘴,平妃竟没有问皇帝说的是什么事。
太监送了参汤上来,平妃接过来,伺候皇帝服用。
皇帝喝了两口,又想起一件事:“周绮那边,你多照看着。”
平妃答应。
喝完了参汤,皇帝上榻休息,平妃给他盖被的时候,见皇帝合着眼皮,轻声叹道:“别的罢了,只可惜了,琝儿还是个可用的……”
——
平妃伺候皇帝安歇,便退出了寝殿,临去又吩咐太监们好生照看皇帝。
正要往偏殿去,就见有小太监急匆匆来告诉,说道:“世子妃听说康王殿下跟世子在养心殿,就也要过去。”
平妃转头看了一眼养心殿的方向,耳畔响起皇帝方才临睡前的低语。
这一夜,康王跟世子,世子妃都在宫中。
过了子时,正是最冷的时候,偏殿内传出世子妃周绮的厉声大叫。
伺候的宫女们第一时间赶到,却见周绮坐在榻上,浑身发抖,满脸恐惧地盯着身下,她素白色的裙子已给染的血红。
事发之时,赵琝正在养心殿内照看康王,因为服了参汤,康王慢慢缓过来,只是仍不能动弹,从天之骄子变成命悬一线,康王心力交瘁,眼神都有些呆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