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凌北是关外霸主,而管凌风却是管凌北叔父之子,因叔父早亡,就一直跟随着管凌北,简直视同己出。
之前管凌北给杀死后,剩下的人中自然以管凌风马首是瞻。少主发誓要给管凌北报仇,便用调虎离山之计,分派一些人马假装冲出城门的,以放松城内警惕,而另一批精锐则悄悄潜伏京城,伺机报复。
管凌风死死地盯着张制锦,从他这般气定神闲的举手投足之中,眼前却仿佛又出现了镇抚司那日,此人在间不容发之间遽然杀死了管凌北的可怖一幕。
“好,”管凌风冷冷一笑,“我欣赏张侍郎的这份自信。只不过……七宝说你很是疼惜她,什么事都愿意为她做,不知这是不是真的?”
张制锦不置可否:“你想怎么样?”
少主说道:“你没有按照我们的约定把裴宣的头带来,那么就别怪我,把尊夫人这么好看的头摘下来了。”
说话间他的手轻轻一抬,在七宝的下颌上握住了。
管凌风的手寒冷如冰,乍然落在了七宝的脸上,七宝难以忍受,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你、你不要乱来啊。”
管凌风说道:“乱不乱来,就看你的夫君、有没有你说的那么疼惜你了。”他盯着七宝轻声说完,重又抬眼看向张制锦:“张侍郎,你忍心这般绝代佳人命丧于此吗?”
张制锦缓声道:“我当然不忍心。你要怎么才能放了她?”
管凌风道:“既然你没有把裴宣的头拿来,那么只好用另外一个人的头来取而代之了。”
张制锦问道:“哦?你说的是谁?”
在七宝紧张的屏息等待中,少主管凌风嘴角一挑:“能跟永宁侯的头颅交换的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非得张侍郎你自个儿的不可。”
七宝听了这句睁大了双眼,不等张制锦回答,便叫起来:“不行!”
“急什么,当事之人还没发话呢,”少主盯着张制锦:“不知道张侍郎肯不肯?以你的命,来交换尊夫人的性命。”
七宝瞪向张制锦。
夜影中,张制锦淡淡道:“看样子你是太看重我夫人了。还是说,你们关外的人都这么单纯好骗,觉着会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妄送了自己的性命?”
管凌风道:“这么说,你不肯?”
张制锦冷冷地说道:“我夫人自然生得绝色,我本来很疼惜她,只可惜她每每恃宠而骄,我已经厌烦不已。”
七宝起初很担心张制锦冲动之下会如何,听了他之前的回答倒是松了口气,直到听到最后一句,整个人才怔住了。
管凌风微微蹙眉:“是吗?”
张制锦说道:“何况,她被你们掳劫,此刻又衣冠不整跟你如此狎昵的,名节跟清白只怕都已经荡然无存了,这般水性杨花的女子,我难道还要视作掌上之珠吗?更何况你方才也说过,她之前还跟你商议着要谋杀亲夫,——换做你,你会如何?”
七宝呆呆地看着张制锦,试图分辩他的话是真是假,但是这个人的情绪收的太好了,她居然一点儿伪装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就仿佛是外间寒冷的夜风都吹到了自己身上,开始透骨的冰凉。
七宝来不及反应,泪已经先涌了出来:“夫君……”七宝喃喃一句,忍不住大哭:“你这么说我……”
管凌风的手正掐在七宝的下颌处,便感觉泪珠纷纷打在自己的手上,有的滚烫,有的冰凉。
管凌风哼道:“果然不愧是中原皇帝跟前儿的红人,但凡能跻身权臣一列的,哪里有什么深情之人,果然是薄情的顺理成章,清醒的令人生厌。”
管凌风只觉着手都给七宝的泪打湿了,抚在她的颈间上更有些滑滑的,不由喝道:“别哭了!为这种人落泪值得吗?”
七宝流着泪,小心翼翼地转头看着少主,抽噎着说道:“求你、别杀我,我不想因为他死掉,你、你至少先杀了他,再杀我……那么至少黄泉路上,我们也可以做伴儿的,好不好?”
她泪光盈盈哀求的样子,让管凌风有一瞬间的恍神。
而就在这刹那,只听外间有人道:“少主小心!”
与此同时,张制锦负在身后的大袖一挥,黑暗中有两道晶光直射向了少主。
因两方距离太近,管凌风几乎来不及闪避,电光火石之间他不及多想,将七宝往身前一挡。
只听得“嗤”地一声,伴随着七宝的痛呼。
管凌风垂眸,却见她颈间出一点血红飞溅!
七宝整个人身子一软,往前倒下。
之前张制锦一击杀死了管凌北,那一幕简直是管凌风心底的阴影,挥之不去。
管凌风是知道他的能耐的,七宝生得如此娇嫩,给这一击打中了喉咙,哪还能有命在。
然而管凌风简直不敢相信,张制锦居然都不必自己动手,他居然亲自动手杀了七宝?!
因为就在那暗器击中七宝的瞬间,管凌风发现,张制锦本来瞄准的目标就不是他!张制锦在出手的时候应该就料到了,他会拿七宝做挡箭牌。
这个人简直……太过可怕跟残忍!
管凌风吃惊之际,那边儿张制锦却仿佛早料到了他的种种反应,在挥手送出那一枚暗器的时候,自己闪身向着这边儿掠了过来。
管凌风知道他的身手,明白两人面对面交手的话,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何况又给他一上来就杀死自己妻子的举止给彻底惊住了,一时反应不及。
眼见张制锦将冲到了管凌风身边,之前的那伺候少主身边儿的少年奋不顾身地从廊下冲了出来,将张制锦拦了一拦。
张制锦并不跟他缠斗,雷霆万钧地一掌拍了出去。
那少年身形一晃,倒退跌在栏杆上。
张制锦疾如风地冲上前来,却不是往管凌风身边。看他的势头,居然是向着地上的康王世子赵琝?!
“好个张制锦,真是个至为绝情精明之人……”管凌风在骇异之际,终于恢复了神智。
他咬紧牙关,果断地松手将七宝推向张制锦。
张制锦本正冲着赵琝而去,给管凌风一抛,便张开双臂将七宝抱了个正着。
这一错眼的功夫,管凌风已经将昏迷的赵琝拉了起来,他冷笑道:“张制锦,你果然是真正的心狠手辣。”
这会儿张制锦已经将七宝紧紧地拥住了,大手在她的腕子上暗中握住,双唇紧闭。
管凌风咬牙道:“只是你能手刃你的夫人,难道你还能杀了康王世子?”
张制锦不言语,只是抱着七宝,后退了一步。
管凌风看着他的动作:“怎么,人死了反而比活着更让你难以舍手?”
这会儿外头犬吠声更加急了,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之前跟随管凌风的那高壮汉子踉跄退了回来,身上血迹斑斑,冲到了门口,说道:“少主,他们围了……过来!”才说这句,就往前重重地栽倒下去。
事已至此,管凌风反而镇定下来,他望着张制锦道:“张侍郎,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张制锦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管凌风倒也不蠢:“是不是七宝在信上偷偷地通风了?”他早觉着那封信哪里有古怪,只是反复看了几遍都看不出来,何况又是她认认真真所写……也就罢了。
张制锦不言语。
管凌风看一眼他怀中的七宝,暗中握拳:“真可惜,痴心女子负心汉,这会儿她在黄泉路上,只能暂时一人独行了。”
张制锦不答这句,反而问了一句话:“这一次管凌北来京内,是为了何事?”
管凌风的目光从七宝身上移开:“你想知道?”
张制锦道:“他总不会是真的来游山玩水的吧。”
管凌风的嘴角透出一丝讥诮的笑:“张侍郎这样精明果决,自然迟早会知道。”
两人说到这里,院门给人用力推开,刹那间整个小院内灯火通明,是康王亲自率人赶到,但是让人意外的是,原本该在镇抚司歇息的裴宣,居然也在康王身侧。
裴宣很快将院内的情形看了个明白,见张制锦抱着七宝,他的目光略一窒,旋即又看向屋内。
而随着两人而来的,除了镇抚司的精锐外,另还有康王府的府兵,以及五城兵马司跟顺天府的人,已经在外头将整个院子围住的水泄不通。
康王将院内的情形匆匆扫视一眼,眼见管凌风挟持着赵琝,他便大步走上前,横眉怒目道:“逆贼,还不速速伏诛?”
管凌风淡淡道:“王爷,您来的正好,若是迟一步,世子只怕性命不保了。”
康王一急:“你、你快些放了世子。”
管凌风说道:“要我放了世子自然容易,只要王爷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管凌风笑道:“世子在信上所写的,王爷只怕不会答应吧。”
康王踌躇,咬牙道:“你这逆贼,不要太过分了!”
管凌风道:“当然,现在局势改变,所以我只要求康王殿下,把这些官兵撤去,只要保证我们安安全全地离开京城,我便放了世子。”
康王眼中一亮。
裴宣轻轻地咳嗽了声:“我们又怎么能相信你的话呢。若是放了你们出城,你们害了世子,又该如何?”
管凌风道:“永宁侯,看到地上你的小妾了吗?她杀了我一个心腹,我只要了她一只手,比起张侍郎毒手残杀他的夫人来说,可算是仁慈了。”
裴宣神色平静,只听到最后一句才忍不住,他重看向给张制锦抱住的七宝,目光有些发直。
管凌风又说道:“而且现在你们没有选择,只能相信我。不然的话,大不了,我就跟这位凤子龙孙同归于尽罢了。”
康王着急世子的安危:“不可!本王答应你就是了!”
“很好。”管凌风点头。
这会儿那给张制锦打退的少年起身,把地上的彪形大汉扶了起来。
康王下令手下众人退开,让出一条路,又命人备马备车,让管凌风出门。
裴宣静默不语,等管凌风跟康王一行人离开,他才挪步往前,经过张制锦身边的时候,裴宣忍不住转头看他:“七宝怎么样?”
灯影下,他的脸色惨白,似乎魂魄都在不安地荡漾。
张制锦并不解释,只言简意赅地说道:“没有性命之忧。”
裴宣心头一宽,本还想问他管凌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目光在七宝脸上停了停,终于还是转身入内,去查看程弥弥的情形了。
第138章
这一夜,京城之中发生的事情,鲜为人知。
百姓们紧闭着窗户,听到外头长街上马蹄声响,几乎响了彻夜。
次日一早,大家纷纷询问出了何事,却没有人知道详细,只知道前日康王世子跟张侍郎夫人给掳劫,也许是关外的匪贼报复,又掀起波澜云云。
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初升的时候,康王殿下进宫面圣。
将昨夜种种经过向着皇帝叙述完毕,康王道:“儿臣当时也是没有法子,那贼人挟持着世子,还有张侍郎的夫人,跟永宁侯怀有身孕的妾室,儿臣怕逼急了贼人,伤及一干人等的性命,所以才答应了他们的条件。请父皇恕罪。”
“在当时的情形下,也只能如此而已。”皇帝说了这句,又问道:“世子都伤在哪里?”
康王见问,眼圈一红:“其中一只手臂折了,除了身上各处皮外伤,且听太医说,还有些内伤,若是能动,此刻就随着儿臣一块儿来面圣了。”
“自然不必着急,别亏了身子,”皇帝问道:“是贼人们虐待所致?”
康王忍着泪,道:“听说贼人们起初倒并没有十分虐待,只是世子看不过他们欺辱两个女子,所以才挺身而出……以至于受伤过重。”
皇帝叹了口气:“世子倒也是个重情义的,在危难之时还懂得维护妇孺,不愧是皇家的子孙。”
康王听皇帝赞赏,不禁举手拭泪。
皇帝沉吟了片刻,忽地又问:“对了,朕听闻,那贼人先前送了信去康王府,不知是为什么?”
康王一怔,忙道:“原本是贼人们要挟世子,开了些无理的条件,儿臣并没有理会,已经将那信撕毁了。”
皇帝笑了笑:“割让边关三城,的确是极无礼的了。幸而你没有理会。”
康王并没有将详细告诉过皇帝,皇帝却已经知道了。
康王心头一凛:“皇上圣明,儿臣自然不敢做这种祸国殃民之事。另外,其实世子写这封信,本意不是为了让儿臣答应贼人的条件,而是在信中通风报信,点明了贼人藏匿的地点。”
“原来如此,”皇帝颔首道:“横竖只要世子平安无事,也没有铸成大错就很好。你先退下吧。好生照顾着世子。”
康王听皇帝的口吻淡淡的,心中隐隐地竟有些不安:“父皇……”
皇帝挥挥手道:“罢了,你回去吧。最近发生的事儿有些多,朕也着实累了,不想再管,幸亏那匪首管凌北已经伏诛,那逃走的,大不了以后再仔细缉拿就是了。”
康王闻言,只好告退。
且说康王离开了皇帝寝宫,满腹心事,正要出宫之时,迎面却见周淑妃带了一队宫人走来。
两下相见,周淑妃道:“王爷的脸色不大好,想必是昨日的事情太过劳心劳力了?”
康王叹了声:“多谢淑妃娘娘关切,幸而一切有惊无险。”
周淑妃问道:“世子可无碍吗?”
康王道:“虽然受了伤,但是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周淑妃点点头:“世子自然是有诸神庇佑的,王爷也不必太过忧心,也要保重身子才好。”
康王抬头跟淑妃目光相对,终于勉强一笑:“多谢娘娘教诲,我知道了。”
周淑妃道:“方才王爷是去面圣了,皇上怎么说?”
康王听她问起这个来,犹豫了会儿说道:“皇上自然也是关心世子的,只不过,皇上好像……”康王回想方才皇帝的反应,终于轻声道:“我感觉父皇仿佛很介意世子所写的那封信。”
周淑妃还不知此事,康王便跟她说了,淑妃听后道:“王爷何必忧心呢,世子又不是真的要卖国求荣,只是权宜之计而已,我看皇上未必是因为这个。”
康王忙问:“那还能为了什么?”
淑妃道:“之前我隐隐地听人说起,潘楼前围剿管凌北的事,据说那会儿静王殿下也在,仿佛平妃娘娘很不高兴,也不知有没有向着皇上说什么话。”
康王脸色微变:“平妃娘娘说什么了?”
淑妃笑道:“这我哪里知道去?只不过娘娘她向来最看重静王殿下,料想……也许是担心静王殿下的安危罢了。偏偏缉拿管凌北是殿下您主持的……”
淑妃没有说完,康王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以平妃的心意,许是觉着把静王卷入这件事中太过冒险,而且有是康王派了人去做的这件事,如果平妃对皇帝挑唆说是康王故意把静王卷入,那皇帝自然会不高兴。
康王心惊肉跳,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一节上出现意外。
他定了定神,心念转动,忙对淑妃道:“真是冤枉,我只一心要捉住那逆贼,又怎会事先料到静王也在?难不成要为了静王放走了逆贼?只怕父皇还怪我妇人之仁、优柔寡断呢,娘娘得闲要在我父皇面前美言几句才好。”
淑妃道:“王爷放心,我心里自然有数。咱们毕竟也是亲戚相关,我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王爷给挤兑也不管。”
康王看着她笑面如花的模样,心中略觉宽慰:“那我就先多谢过娘娘了,娘娘的好意,我自然铭记在心。”
淑妃道:“所谓投桃报李,相得益彰嘛,王爷知道就好。”
——
张府。
七宝慢慢地苏醒过来。
喉头隐隐地有些疼,七宝睁开眼睛,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
眼前的景物逐渐清晰,她看见吊在床帐上的几个香囊,以及熟悉的粉色帐子。
“我不是死了吗?”七宝心中掠过这个念头。
“姑娘,可算是醒了!”旁边传来了类似喜极而泣的声音。
七宝转动眼珠,看见俯身在床前的一张熟悉的俏丽脸庞。
“同春?”七宝本能地叫了声,声音却沙哑而微弱。
她试着动了动,手居然能抬起来,七宝疑惑地看看自己的手掌,终于抚向颈间。
同春及时地把她的手握住了:“姑娘,不能动……”
七宝察觉她的掌心很温暖,显然不是鬼怪了。七宝呆了呆:“我怎么了?”
同春说道:“姑娘之前昏迷了,幸而现在醒了过来。”
七宝的目光直了直:“夫……大人呢?”
同春道:“大人他去了吏部。”
七宝又眨了眨眼:“同春,我真的没有死吗?”
同春忙啐了两口:“不要说这些晦气的话,好好的怎么会……那样呢。”
“可是……”七宝此刻还觉着喉咙上隐隐作痛。
当张制锦扬手,自己给管凌风一拉,七宝清晰地察觉有什么打中了自己的颈间。
那东西冰冷且锋利,七宝来不及仔细体会,整个人便无法喘气,眼前发黑,身不由己地往前跌了出去。
难道……这样还没有死掉?
正秀儿送了汤药上来,瞧着七宝仍怔怔地,便小声道:“奶奶别想太多,只先把身子养起来最要紧了。”
七宝才醒来,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想什么?”
同春瞪了秀儿一眼,自己接了汤药到手上,含笑道:“没什么,只是先前看姑娘昏迷不醒的,这丫头也有些担心而已。”
七宝慢慢地把药都喝了,舒了口气,才要躺下,突然又想起很要紧的事:“程姑娘呢?还有……世子呢?”
同春一愣,然后说道:“你是说那个裴侯爷的侍妾吗?她倒是不知道,至于世子殿下,如今正在康王府内,听说伤着了,正在调养。”
七宝听说赵琝无恙,略觉宽心,又听她不知程弥弥的生死安危,却又悬心。
忙道:“洛尘可在府内?或者你派个别人,去打听打听。其他人若不知道,去镇抚司问大辛,他应该知道些底细呢?”
同春道:“才醒来,你忙什么?只管安神休息,我待会儿就叫人去打听。”
七宝“唔”了声,觉着颈间不太舒服,便扭了扭。同春道:“别动,这里虽伤势不重,但也要留心些。”
同春安抚了七宝,果然出外叫人去打听程弥弥的下落。
这边儿七宝闭目养神,昨晚上的一幕幕慢慢地在心底掠过,冰凉而骇人。
正在水火交织,外头李云容带了张琼瑶,张良,张岩三人前来探视。
七宝暂时不想跟她们照面,便只装作睡着的样子。
李云容到了床前看了一眼,悄悄地说道:“咱们别吵着她,等醒了再来吧。”
张良望着七宝冰雪似的脸色,以及颈间缠着的帕子,叹息说道:“可怜见的,婶子这样好的人,怎么竟多灾多难。”
张岩亦道:“可不是?这世道欺软怕硬的,真真寒人的心。”
这会儿张琼瑶道:“你们何必先这么感叹呢,就算老太太那边儿过不去,至少九哥哥不会答应休妻的。”
张良忧心忡忡地,却忙点头:“就是!”
李云容忙制止了她们:“嘘!别说了。”忙又掀开帘子看了眼。
却见七宝闭着双眸,仍是安静地睡着。
李云容打了个手势,四个人转身出外,李云容又问了同春几句别的,才都去了。
等众人都走了,床帐内七宝才慢慢地睁开眼睛,心底一直回响着张琼瑶说的“九哥哥不会答应休妻的”。
“休妻?”七宝回味着这两个字,突然觉着很冷。
之前同春派去的那人去镇抚司询问大辛,下午时候回来报说:“大辛说了,让咱们放心,一切都妥着呢。”
七宝本来极记挂此事,但因之前偷听的话,便灭了要再细问之心。
在屋内无人的时候,七宝把同春叫到跟前,细问她府内的情形。
同春见瞒不住,只得说了。
原来自从昨儿七宝给掳走,张老诰命勃然大怒,虽然张制锦将她带了回来,但老诰命对宋氏扬言,说七宝给贼寇所掳,已经没了清白,这种女子留不得,务必要休了才使得。
当时靖安侯在府内,听宋氏回房说后,便去老太太跟前说和,却给盛怒之下的张老诰命打发去跪祠堂了。
老诰命甚至发话:“倘若你们这些做父母的也做不了主,那就只好我这个当祖母的豁出这张老脸了,如果他也自恃不听我的话,那我就一头碰死在那祖宗牌位前,省得睁着眼看家风被玷污,一死也罢了!”
话说的这样激烈,靖安侯自然不敢再怎么样了。
所以如今张府内到处都在传扬此事。似张岩张良等,忍不住为了七宝担心。
同春小心说完,本以为七宝会很难过,谁知七宝的反应十分平静。
同春只以为她伤心过度:“姑娘……不用怕,九爷一定有法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