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时毅传了她入内,看她面白如纸,隐隐地还有些气喘,便皱皱眉道:“病还没好?”
阑珊按捺着咳嗽:“回大人,没什么大碍。听说大人传我?”
杨时毅顿了顿:“嗯,是有一件事。既然你来了……”
他略略沉吟,便道:“你上京时日虽不很长,入行却时候却不短,你自然是知道的,在工部当差,时常会遇到许多的奇闻异事,比如像是之前的翎海之事,以及百牧山,感因寺……在解开谜底之前,多数会有些怪力乱神的说法传出去。”
阑珊不知他想说什么,就只静静听着。
杨时毅说道:“最近又因为京城内那五行杀人的奇事,皇上也听说了你在其中出过力,听说很是赞赏。那日司礼监雨霁公公传了皇上的意思,叫工部这里新建一个‘决异司’,调拨专人,专门负责方才我跟你说的那些奇案异闻,皇上的意思,便叫你挑大梁。”
阑珊大惊,整个人有些僵住了:“这、这是真的吗?”
杨时毅一笑:“我亲自跟你说,难道还有假么?所以我先问问你的意思,你觉着怎么样?”
阑珊的心怦怦乱跳。
她先前听了郑适汝的话,又趁着酒醉跑去找赵世禛,本是已经许了他……她之所以这么着急来工部,其实心里也是存着一个念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来不成这里了,所以就算身体百般不适,也强撑着。
没想到在她心生退意的时候,突然天降了这样一件差事。
阑珊的心中流星火石一般飞舞,终于在定神之前,她身不由己地说道:“我自然觉着很好,就是怕……能力有限,辜负圣托。”
杨时毅见她这般说,便又笑了声,道:“不必过于自谦。其实我也觉着皇上的提议很是圣明。比如前些日子我便接到了滇南地方送来的工部急报,说的也是一件异事。”
阑珊忙问是何异事。
杨时毅说道:“是当地云城的一个村子,已经连着三年没有新生儿出现了,当地之人非说是三年前所建的堤坝坏了他们的风水,甚至出现了毁堤的狂徒。当地虽派人调查却也没有什么发现,工部派驻当地的人很是头疼,只能日夜派人巡逻堤坝。”
阑珊也觉着奇怪:“这、怕是巧合吧?”
杨时毅道:“那村落颇大,有近四百户,人口上千,这三年中婚丧嫁娶的也有不少,难道都是巧合?”
阑珊也想不通了。
杨时毅瞥着她道:“可惜滇南太远……也许只是暂时巧合,先不说此事了。你既然应了,那我会忖度着再拨几个人,其实不止是工部,其他的衙门也会调派人手过来。”
从杨时毅的公事房出来,阑珊心中喜忧参半。
皇上钦点的,各个司衙调拨人手,杨大人亲跟自己说,这也算是……给“委以重任”了吧。
阑珊且想且往回走,冷不防见到前方几个官员簇拥着温益卿,一个个满面笑容,口中说什么“恭喜”之类的话。
她当然知道那些人必然是为华珍公主有身孕的事情道喜,但是温益卿的脸色倒是淡淡的,应酬之中一抬眸,不偏不倚地看向阑珊。
阑珊见状只好缓步上前,隔着三四步远也跟着拱手道:“恭喜温郎中。”
这会儿众人已经都散了,温益卿道:“你恭喜的早了点。”
阑珊微怔,他的语气有些怪。
温益卿却打量着她:“你的脸色很差,撑不住就不要逞强。”
阑珊皱皱眉,又想起那句“要强”。
当初她跟阿沅流落南边,女扮男装在外头行事,有一天,无意中经过凌河。
出乎她的意料,原本的石柱桥已经改成了木拱桥。
这桥梁设计的很是巧妙,没有底下的桥柱,只用木头排布,采用套拱结构编在一起,整体架在河上,其中用大钉加固。
当地百姓称为“无脚桥”,提起来赞不绝口。
因为桥底下甚是空阔没有任何阻挡之物,这样一来,不管河水如何的湍急,木船把底下经过,都不用担心会掌控不好撞上桥柱了,不知保全了多少百姓的财物跟性命。
阑珊打听,说是当初建造的时候还有过一件风波——原本是定做石头桥的,也已经在采集石头准备建石柱了,据说有工部一位大人坚决反对,最终才改成了如今的这种设计。
此时此刻阑珊看着温益卿,莫名地想起了此事。
她突然很想问,是不是温益卿提议改了凌河拱桥设计的。
但是忽然阑珊又想起当时自己站在那构造奇绝的拱桥之上的心境,那会儿正是斜风细雨,河流滔滔。她一身蓑衣斗笠,像是渔翁似的站在桥上,脚下的桥身仿佛发出了奇异的轰鸣,似乎认识这个……多年前提过自己的少女。
那时候阑珊却有崩溃之意,她甚至有一种想要纵身跳入桥底下湍急河流的冲动。
最终,她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脸上的泪也很快给风吹干。
兴许不想,不去深思,就不会那么痛苦。
就如同现在面对温益卿,她不能回头看,只有往前。
所以阑珊也没有问,只向着温益卿低了低头:“多谢关怀。”
阑珊转身往营缮所而行,因为遭遇温益卿想到旧日的事情,心头激荡透着一丝酸涩,竟没留意营缮所里的众人都缩在院子里,大气儿不敢出的望着里间。
阑珊低着头拾级而上,直到进了自己的公事房,都没察觉房中多了个人。
赵世禛则不动声色地看她神不守舍地进门,一直走到桌边,挪向自己身前。
她似乎就想这么直接坐下……完全没意识到椅子上已经有人了。
赵世禛看的有趣,本想等待那一幕的发生,可又怕吓到她,便故意咳嗽了声。
阑珊却仍是吓的跳了一跳。
赵世禛及时探臂将她抱了过去:“是我。”
阑珊惊魂未定,转头看时,却见荣王笑吟吟地脸近在咫尺。
他垂眸看着阑珊,轻声道:“早知道你这么快就能回工部……昨儿就不该心软轻放了。方才在想什么,想的呆呆的?”
阑珊心中本仍是在木拱桥上凄风苦雨那一幕,突然见赵世禛不请自来,虽然惊异,但看着他明朗的笑脸,心窝里却生出一团暖意。
“五哥……”阑珊慢慢地靠过去。
赵世禛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息,似苦似甘,若冷又微暖,一切刚刚好。
阑珊仿佛习惯了,因为习惯,近乎贪恋,此刻便埋首在他怀里,深深地呼吸,仿佛要从中吸取无限慰藉。
赵世禛本来以为阑珊会不喜自己突如其来,万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垂眸看她乖乖蜷窝在身上的样子,正如当年那只碧玉奴一般,心不禁也温软起来。
情不自禁俯首,在她的发端轻轻地亲了亲:“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带你回去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赵:媳妇主动秀恩爱有点不习惯……
小温:那就换人吧~
杨大人:当我工部是什么?
大江:抗议,严禁因公虐狗!
这里是勤奋的三更君,快来夸夸~~
第 158 章
阑珊心里是有些乏的,窝在赵世禛身上尤其更甚, 也许那不是一种乏, 而是一种无法抵御的诱惑。
赵世禛的怀抱温暖而踏实, 隐隐地引诱着阑珊去深陷,甚至就想这么永远都安妥沉酣地窝在他怀里, 不用操心理会别的事。
听到赵世禛温柔的询问, 几乎下意识地就想答应他跟了他走……但兴许阑珊还留着一丝清醒,又或者是昨日的教训记忆犹新, 她慢慢睁开眼睛:“不行的。”
赵世禛见她原本闭着双眼,懒懒的已经半是睡着的样子, 本以为很好拐走。
这三个字软绵绵的, 却是拒绝的意思,赵世禛啼笑皆非:“怎么不行?你看你的样子,别真给我说中了……在这工部里‘鞠躬尽瘁’,不如跟我回去吧, 小姗儿?”
他居然也长进了, 知道用絮絮善诱的法子。
阑珊的长睫动了动, 认真看了他一眼, 道:“殿下,刚才尚书大人叫我去说了一件事。”
赵世禛的眉峰轻轻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答应了?”
阑珊本犹豫着要不要跟他说,突然听了这个回答,便又清醒了三分:“你……”
“你真答应了?”赵世禛有些许无奈:“我听到消息就先来了,没想到到底晚了一步。”
阑珊这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来到工部, 多半是听闻了决异司的事情,所以赶着来阻止。
“五哥……”阑珊换了称呼,有些认真又忐忑地看着赵世禛。
赵世禛道:“你只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答应?你可知道这种差事比你现在所做的只怕还要麻烦百倍,而且危险更是不可估量。”
这“决异司”,不是普通的衙门,负责处理的是跟工部有关的案子,或者是古迹建筑的异闻,或者是新造的桥梁,房屋,乃至船舶等的问题,甚至是工部上下当差之人所出现的意外,以及各色材料等等有关的,都归他们管。
而且工部的人遍布天下四海,又不只局限于京城。
真的要开始干活,那岂不是满天下乱跑。
赵世禛如何放心,如何又能答应。
阑珊也不知自己为何就答应,正堂院内那一声应答似乎在理智之前。
她无话可说,就只揽住荣王的脖子,把脸贴在他颈窝里。
赵世禛作势推了她一把:“说话,这个你遮抹不过去。”
“五哥,”阑珊小小地应了声:“先让我歇会儿嘛。”
“你那么能耐,以后都能东奔西走天下四顾了,还怕累?”赵世禛牙痒痒的,一副要把她扔到地上的口吻,却给那声软软的“五哥”击中心头,手早在腰上轻轻一拢。
阑珊腰上还有些疼,便“嘶”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世禛忙放松开几分:“还是疼?”
阑珊看了他一眼,眼中却带有几分责备之意。
赵世禛想到先前那些纵情的举止,自然是无上快慰的,给她黑白分明眼角微红的双眸如此一看,又透着些许心虚。
于是故作镇定道:“是低估了你的体质而已,不是故意伤着的。”
阑珊叹息了声:“也没见你这样的……”
“你还见过别的?”赵世禛皱眉,殿下的关注点显然不同。
阑珊摇摇头,小声说道:“五哥你若总是这样,可真叫人害怕。”
“怕什么,”赵世禛忙替自己正名,认真说道,“我做的难道不好?你莫非忘了?你明明求着我……”
“殿下!”没等他说完,阑珊羞红了脸,立声喝止。
赵世禛舒眉展眼地笑了,满意地说道:“原来还记得。”
阑珊咬了咬唇,喉咙里嘀咕了两声,却没有说出口来,听起来就有些咕噜噜的,越发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了。
赵世禛越看越是喜欢:“下次我手轻些,嗯,你会更喜欢呢……”
“你怎么……我不听这些话。”阑珊红着脸,举手捂住耳朵。
正在这时侯,窗外传来一个大嗓门:“咦?你们怎么都站在外头?干什么,天气热出来乘凉?”
阑珊呆了呆,忙坐直了些:“是江大哥!”
只听外头低低一片语声,然后是江为功笑道:“总不会是王俊跟小舒管的不严,你们就故意偷懒吧?”
阑珊忙着要从赵世禛膝上下来,他却说道:“怕什么?”
“我没有殿下这样厚颜,快放手!”
江为功是个实心的人,对她又是一等的好,不到万不得已,阑珊不想“惊”到他。
此刻在外头,江为功在一干营缮所众人挤眉弄眼的暗示下,终于看到了门口处站着的荣王府的侍卫。
他缩了缩粗短的脖子,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蹑手蹑脚地转身要逃出去。
却在这时候,里头那人已经迈步走了出来:“啊,原来是江主事。”
江为功背后一股寒气儿,动作麻利地转身,向着那人行礼:“参见荣王殿下!”
赵世禛负着双手,拾级而下:“你高升了,本王还没有恭喜你。”
“不敢不敢!”江为功赶紧谦让。
赵世禛笑道:“怎么,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找人叙旧?”
“呃……”江为功不知该怎么回答才能讨荣王殿下欢心。
正在绞尽脑汁忐忐忑忑,赵世禛却道:“小舒常常跟本王赞你能干,又体贴,只不过……没事儿别总带着她去喝酒。”竟是极为贴心很诚恳的语气。
江为功耳畔“嗡”地一声:“是是是,再也不敢了。”
“倒不是不许喝,只别喝得烂醉就行了,有失官体。”赵世禛冠冕堂皇地说着,见江为功一张胖胖的脸上又白又红,便抬手轻轻地在江大人肩头拍了拍:“江大人前途无量,本王也是好心建议。”
“是是,下官感激不尽。多谢王爷提醒。”
赵世禛这才一笑,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寂静无声的公事房,这才负手阔步地去了。
身后众人急忙转身恭送。
荣王殿下训话的时候,阑珊就站在公事房窗户旁边的墙边儿上,听他说些什么。
幸而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只听他提到“喝酒”一事,脸上仍是不由地一热。
直到赵世禛带人去了,营缮所众人才又各归其职。
江为功擦着汗走了进来,见阑珊已经在桌前坐了,他长吁了口气在对面椅子上坐了,哀叹道:“吓死我了!怎么荣王殿下神出鬼没的就在这里呢?害我差点儿闯祸。”
阑珊笑道:“别说是你,我也不知道,进了门才看见。”
江为功擦了汗,却忙问道:“小舒,我怎么听说工部要新成立一个部门,好像你也在其中,是什么?我呢?”
见他已经听到风声,阑珊就把杨时毅的话告诉了,江为功眼睛一亮:“这个我喜欢,你说杨大人会不会拨我进去?”
阑珊想了想到:“这是新成立的,未必会调品级过高的官儿,何况江大哥又是工造的好手,我看杨大人不会舍得你,这像是暴殄天物。”
江为功大笑:“什么暴殄天物,说的我老江跟什么稀世宝贝一样,你都在里头了,哪里能少的了我?我不管,杨大人若不让我去,你得给我说说情,我宁肯咱们仍在一起。”
阑珊有些为难,却笑问:“怎么,难道江大哥在清吏司有什么为难之处?”她自然也是担心温益卿仍旧为难江为功。
提到这个江为功却正色道:“说来倒是没有,我发现先前可能是误会温郎中了,他这个人虽有些不近人情,不过倒也不是个公报私仇的,我去了后也没怎么为难我……但这哪里比得上咱们一块儿干活有趣啊。”
阑珊起先还点点头,略有些放心,听到最后一句又笑了。
江为功又问她身体如何,最后百般叮嘱她一定要去杨大人跟前通融,逼着阑珊答应才去了。
晚上从衙门出来,江为功特跑来跟上,说道:“我听说前门街上新开了一家冰品店,弄了好吃的雪梅饮,最是解暑。”
阑珊虽觉着热,但是她因为体虚,自知不适合吃那些冰物。
才要拒绝,江为功道:“昨儿我去你家里也没带什么给言哥儿的东西,今儿去买一些冰饮带了去,让阿沅娘子跟言哥儿都尝尝,好歹算是他江叔叔一片心意。”
这倒是触动了阑珊的心,于是两个人同车往前门街去,还没到那冰品店,就见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竟是因为天热,这店又是新开的,所以挤得人头攒动。
阑珊一看这个架势,便要先走。
江为功道:“胡说,好不容易来了,哪里就有立刻走的道理?”便叫自己的两个副手去买,又见人实在多,索性自己也跳下车,一边用帕子搭在额头上,一边往内挤。
阑珊又惊又笑,很想把他叫回来,但又知道江为功在吃上头是绝不认输的,见他奋勇前进的样子,忍不住便笑个不停。
且说那边江为功仗着自己身形圆润的优势,终于冲到了里间,一口气要了六七种,什么雪梅饮,奶油冰糕,冰心椰蓉糯米团,但凡觉着听起来好吃的都没放过。
也难怪这家店人最多,这里的冰品不是用普通的碗盛着,而是用冰凿成了碗、杯的形状。
顾客所点的任何都是用这种器皿盛着,外有又裹着一层干净隔热的纸,再加一层油纸,能保存很长时间不化掉,客人吃了里头的冰点,连那外头的冰碗冰杯子都不会浪费,同样可以吃掉或者泡冰饮。
江为功抱着这一堆冰品好不容易挤出了人群,正要查看一下有没有泼洒,冷不防旁边一个人撞过来,若不是他仗着身形优势底盘沉稳,这一下只怕要将他撞翻了。
江为功站住双脚:“别乱撞,看着点儿!”
那人其实也是给路人推过来的,一时脚下不稳才撞到人,当下扶着头骂道:“你说谁乱撞?好大的胆子!”
猛然抬起头来,却是一张记熟悉的脸。
江为功睁大双眼:“啊……是你!”
那人先是一愣,看清楚江为功后,脸色突然有些窘然:“哦、哦是你啊。”
原来这人竟是方家的小公子“方秀异”。
江为功原先自然是对方秀异满心偏见,可是自打上次方公子去给自己赔礼后,心里对此人大有改观。
殊不知此刻在他眼前的,并不是方公子,而是他的妹子。
江为功便笑道:“方公子也来买冰?怎么不叫你的侍从买就行了?”
方秀伊咳嗽了声:“我……我就看看。人太多还是算了。”
江为功见她脸上红红的,说话间还舔了舔嘴唇,显然是口渴想吃。
他好不容易才抢了一些,本来是舍不得送人的,可是因为上次方公子留给他的印象实在太好,江为功心中一动,低头打量了会儿,幸好有几样自己买了两份,当下便拿了份雪梅饮,又拿了一份椰蓉糯米团:“我多买了些,这两个送给方公子吧。”
方秀伊正要走开,闻言甚是惊讶:“你、你说什么?你给我?”
江为功笑道:“这没什么,上回大家都冰释前嫌了,就当我请公子的,拿着吧。”他不由分说地把那两份冰取了出来,塞到方秀伊手中:“小舒还等着我呢,我先走了。”
他说走就走。
方秀伊身不由己地,一手一份冰品,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江为功已经到了马车旁边,把怀中东西先递上去,才又爬了上去。
她看到里头的确是阑珊,笑盈盈的脸。
方秀伊的唇动了动,按照她的脾气本是不会吃别人塞过来的东西,但是这会儿实在口渴难耐,又的确久仰这冰品店大名,便忍不住先喝了一口雪梅饮,顿时一股冷冽的甘甜在齿颊中散开,简直令人心旷神怡。
且说江为功爬上马车,随口把见到方公子的事告诉了阑珊。
阑珊刚才其实已经看见了,也认出来那是方家姑娘,不是她哥哥,但这次方秀伊似乎老实很多,江为功又一脸不以为意,且看在郑适汝的面上,最终并没多话。
当下回到了西坊家里,果然言哥儿大为喜欢,毕竟他是风寒发热,最喜这种东西,且小孩子家天生喜欢这种冰冰甜甜的,连阿沅也都忍不住尝了些,又盛情留江为功吃了晚饭。
次日,江为功抽空又来打听决异司的事情,只是杨大人没有进一步的指示,阑珊只好先叫他耐心等着。
晚上放衙的时候,江为功因为对账做的晚了些,在众人都离开后才出了衙门。
隐隐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窗口有个人影若隐若现,一看到他便叫道:“喂,……那个胖子!”
江为功吃了一惊,环顾周围,除了他并无别人。
他忙看向自己的肚子,明明没有旁到可以给人起外号的地步。
正在恼怒,那人道:“江为功!”
江为功听这声音耳熟,定睛看时,却不由笑了:“方公子!”当下便走到了马车旁边:“方公子怎么在这里?”
车中的人却正是方秀伊:“你今儿怎么这么晚?没跟舒阑珊一起?”
“哦,我有事耽搁了,方公子莫非要找小舒?”
“不是,找你,”方秀伊说着,伸手递给他一样东西:“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江为功迟疑着接过来,却发现竟是一杯雪梅饮:“这个……”
“上次你请我,我可不是那种随便沾人便宜的,自然回请你。”方秀伊往嘴里塞了一个椰蓉团子,“我这里还有很多呢,你不如上来,我们一起吃吧。”
江为功原本还有些顾忌,听到“一起吃”,立刻从善如流。
夏夜本有些炎热,才进车厢中却觉着一股冷气逼人,江为功才发现车中放着许多的冰饮,琳琅满目足有十几种。
“你……把人家的店都搬空了?”江为功吃惊地问。
“这次我特叫了几个人去排队买的,”方秀伊道:“我当然要尝尝哪一种最好吃了,你上次给我的椰蓉团子还好。你觉着呢?”
江为功来了精神:“那个梅子汁浇的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