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柔然冷冷一笑,她看了眼场中娇羞激动的忽而塔娜,又看了看纵然面带笑容,也难掩心中酸涩的皇后严氏,再看了看神色淡然,不以为然的宸妃娘娘,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嘴角。
而在男席一边,君少优也看到了妃嫔之后,低调安静的君柔然。与在闺阁时候的清高冷傲,偏爱素雅不同,如今的君柔然妆容愈发精致,衣饰愈加华美,颜色鲜亮的衣衫珠宝衬得君柔然容色越发娇媚,隐隐间竟然还有一种放诞明媚的气韵。
君少优不觉就想到了之前入宫探访宸妃娘娘时,宸妃娘娘漫不经心的一句“她虽然身为公侯贵女,却很放得开,很得陛下喜欢”等语,心下不觉一怔,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
庄麟坐在君少优身旁,突然开口问道:“你看什么呢?”
君少优回过神来,随口笑道:“不过左顾右盼,随意瞧瞧罢了。”
庄麟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你若觉得无聊,我陪你出去走走,也散散酒热。”
君少优莞尔一笑,颔首应道:“好。”
于是两人窥着众人不曾注意,蹑手蹑脚的离席而去。待两人走后,皇后娘娘看着空无一人的席位,开口笑道:“到底是年轻夫妻,更加的温柔缱绻,恣意风流。”
永乾帝闻言,顺着皇后的话也打量了两眼,随口笑道:“他们两人能如此情意缠绵,也是他们的造化。”
宸妃也接口说道:“正所谓宁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说的也就是如此了。”
于是永乾帝与宸妃娘娘相视一笑。皇后娘娘如此言语,为的是让永乾帝看到庄麟与君少优二人不尊礼法,皇宫饮宴竟也敢借口离席,私下相处。却没想被宸妃一句话勾得永乾帝又想起前尘往事,不觉恨恨的扯了扯丝帕,面上却依旧温颜不改。
不提席上众人如何心怀鬼胎,针锋相对,却说君少优与庄麟二人起身离席,一路逶迤行至御花园中。如今恰是六月正中,骄阳似火,天光明媚,园中百花盛开,姹紫嫣红,各种各样的花香扑鼻而来。
庄麟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争妍斗艳,开口笑道:“这宫里头的花草俱都是外头上贡的稀世珍品,名贵异常。自然花匠们照料的也极为细致。如今花开正艳,其形容果然比外头的更好。只可惜,太过于修饰表象,反倒没了外头野花野草的勃勃生机,更遑论迎接暴风骤雨,傲雪凌霜。纵然再精致,也不过是把玩观赏的玩意儿,无甚大用,还须得花费心思料理。如今这满园子的娇花嫩草之中,陡然出了这么一颗塞北来的格桑花。真不知这格桑花能否适应大褚的水土,开花结果。抑或者被满园子的牡丹芍药给挤兑的日渐衰枯。”
君少优淡淡的瞥了庄麟一眼,随口说道:“宫里头的花草自然有宫里头的匠人照料,好不好的与你什么相干。”
庄麟莞尔一笑,一语双关道:“我从来不爱鼓捣花草,因此这花开花落自然不与我相干。不过有个人却是怜花惜草惯了的,我只是提醒这个人,别一时心软罢了。”
君少优轻笑一声,意味深长的说道:“花草虽好,不过怡人心性罢了。我如今事务缠身,竟没空鼓捣花草玩意儿。何况这御花园里头虽是百花盛开,不过细细观之也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既已有了痕迹,就失了天然风范。想来看得时间长了,也就不怎么稀罕了。”
庄麟闻言,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拉着君少优的手笑道:“从前我在宫中的时候,最爱去池子边儿上钓鱼。宫中的锦鲤跟外头不同,一个个养的肥头大耳,从不怕人的。根本都用不着下鱼钩鱼饵,你只撒些鱼食在池子里,然后打开锦帕一兜,便捞上来至少一条锦鲤,笨笨的连跳都跳不动呢。”
君少优略有些嫌弃的看了庄麟一眼,展颜笑道:“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也干过这样促狭的事儿。”
庄麟眉开眼笑的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其实宫中也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等有机会了,我一一带你去玩儿。”
君少优闻言,略有些期待的眨了眨眼睛。两人先往跃龙池上走了一遭,庄麟一面派遣随侍的小太监寻些鱼食过来撒在池中,然后将锦帕从袖中掏出,弯腰伸臂的往池子里一捞,果然轻易而举带上来一条胖头胖脑约有两三斤重的锦鲤。那锦鲤身长体宽,一方锦帕根本就裹不住头尾,致使锦鲤在庄麟手中挣扎不休。却被庄麟两手一扣,牢牢捞到岸上。
庄麟双手举着锦鲤到君少优跟前,献宝似的笑道:“今儿晚上咱们就将它清蒸了,我也尝尝这宫中锦鲤的味道。”
君少优摆了摆手,示意庄麟将那锦鲤放回池中,开口笑道:“这池子里的水是死水,这鱼又呆呆笨笨的不爱动弹,可见鱼肉也不会鲜美。你要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非把主意打到它的身上。”
庄麟说这话不过是想凑趣哄君少优开怀,闻听君少优这一番话,便笑着将那锦鲤扔回池中。锦鲤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跳入池中,水珠四溅恨不得拍到庄麟脸上。池面荡漾出一圈圈波纹,一阵细风拂过,池中莲花轻轻摇曳。庄麟看着已经结出莲藕的莲花,开口问道:“你想吃莲子吗,我剥给你吃。”
君少优适才在席上没少喝酒吃菜,此刻原本不太想吃东西。不过听庄麟这么一说,却凑趣应道:“好。你弄些莲藕来,咱们两个一起剥。”
庄麟微微一笑,吩咐跃龙池旁伺候的小太监撑船过来,他与君少优一前一后上了小船。小太监撑着篙子慢慢进入莲花丛中,清风徐徐,波光粼粼,满眼皆是碧色的莲叶与雪白粉嫩的莲花,沉甸甸的莲藕。
庄麟在莲花丛中选了半日,伸手摘了个莲藕放在手中,将莲藕掰开剥出莲子,去了莲心后放在一旁的莲叶上,递给君少优,道:“你脾胃虚弱,只吃一两粒就罢了,剩下的莲子咱们都包起来,等回府后叫承影煮了银耳莲子羹给你吃,能够清心败火。”
君少优微微一笑,开口说道:“一半儿拿回府中,一半儿应给陛下和宸妃娘娘留着,也是你的孝道。”
言毕,也随手摘了个莲藕一块儿剥起来。庄麟见状,连忙将君少优手中的莲藕抽出来,开口制止道:“这东西挺硬的,剥夺了仔细手疼。”
君少优莞尔,摇头笑道:“哪有那么金贵。”
“你跟我不同,我皮糙肉厚的不觉得如何。你这双手却是执笔弹琴的,岂能干这种粗活。”言毕,又指着君少优刚刚剥好的两粒莲子说道:“这个给我吃了罢。”
君少优轻勾嘴角,将手中莲叶递给庄麟。庄麟却张大了嘴巴说道:“你喂我吃了罢。”
庄麟无语的看了眼前头撑篙的小太监,动作飞快的将两粒莲子扔到庄麟口中。懒得理会一脸餍足状的庄麟,摇头说道:“你正经点儿。”
庄麟嘿嘿一笑,舔着脸刚要说些什么,只见跃龙池岸边陡然传来几声呼唤,却原来是饮宴之上,永乾帝见庄麟二人许久不归,派了贴身小太监过来传唤。

第81章

君少优与庄麟相视一笑,吩咐小太监将船撑回岸边。弃舟蹬岸,顺着鹅卵石铺就的羊肠小径一路逶迤回了席上。
宸妃娘娘眼尖的瞧见庄麟手内托着的一只巴掌大的翠绿莲叶,上头点点几十粒雪白的莲子。不免开口笑道:“果然是你们年轻心热,就只出去了这么一会子,也能鼓捣出不同来。”
庄麟展颜欢笑,手内亲捧着莲叶至永乾帝跟前,开口说道:“这是儿子亲手摘的莲蓬取的莲子,都已经去了莲心的。等会子交给御膳房的厨子,叫他们炖了银耳莲子羹给陛下和娘娘。这莲子羹最是清心去火,有强心安神之功效。”
永乾帝不妨庄麟竟贴心至此,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席下诸多文武官员却更先一步反应过来,纷纷起身恭贺天家亲情,父慈子孝,此乃大褚幸事云云。永乾帝被众多臣子如此这般奉承的飘飘然,一时间更觉荣耀欣慰。
龙颜大悦之下,如流水般的赏赐自然源源不断送往永安王府。看得众人暗暗咋舌,羡慕大皇子的圣宠恩荣。看得皇后与二皇子更加暗恨羞恼,嫉妒永安王府竟然处处抢占先机。
那匈奴来的公主忽而塔娜对这两个率兵攻占了王庭的夫夫自然是印象深刻。她本钦佩这两人武功盖世,如今又见了两人私下相处也是这般亲亲热热,多有尽让的,恰是铁骨柔情,收发自如,不觉眸中闪过一丝艳羡惆怅。
她偷偷的打量了君少优几眼,但见其人肤色白如美玉,青丝黑如墨染,眉眼精致缱绻如水墨丹青,一举一动都颇为雅致风流,当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再看他身旁站着的永安王庄麟,更是轻裘缓带,器宇轩昂,两人就这般相携而立,竟有无数默契氤氲而出。
永乾帝喜得佳人,此刻自然将泰半精力都放在佳人身上。瞧见忽而塔娜眼睛眨都不眨的打量着庄麟二人,不觉朗声笑道:“说起来你与麟儿夫夫两个也有过一面之缘,可觉得朕的佳儿佳媳比之你们草原上的男儿又如何?”
忽而塔娜回过神来,明媚的双眼眨了眨,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汉话奉承道:“陛下乃是天子,陛下的儿女自然也是人中龙凤。王妃娘娘能被人中龙凤看重,自然也是极好的。”
明为夸赞庄麟二人,实则还是结结实实地给永乾帝带了个高帽。永乾帝闻言,更是老怀大慰,连连饮满了三杯酒水,方才笑说道:“公主人长得漂亮,说起话来更是漂亮。”
忽而塔娜微微一笑,娇声说道:“臣妾说的都是实话呢。”
听到忽而塔娜这么快就自称“臣妾”,别人尚可,唯有皇后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只是永乾帝如今更是新鲜喜悦之时,皇后纵有千般手段,此刻也不得不收敛声息。她闷闷的瞧了宸妃一眼,忽的开口笑道:“若说起来,昭媛妹妹同麟儿两个的渊源倒也深。若不是麟儿两个率领大军助克鲁单于讨伐奸邪,平定匈奴。公主也不会入京和亲,陛下也不会喜得佳人。可见凡事一饮一啄皆有定数,两个孩子辈分虽小,却是陛下跟昭媛妹妹的媒人呢。”
永乾帝熟知皇后心性,听闻她明里感慨,实则挑拨的言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已坐在身侧的忽而塔娜。忽而塔娜言笑晏晏的说道:“臣妾在草原时,有幸得见永安王与王妃娘娘的风姿,当时便猜想王爷已是如此骁勇,陛下又该是何等英姿。今日一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当真只有陛下这等英明神武的父亲,才能教导出王爷那般武勇善战的王爷。”
永乾帝淡淡的看了忽而塔娜一眼,心情甚好的勾了勾嘴角。
他虽然贪恋美色,却也明白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正如之前皇后挑拨之言,庄麟带兵逼进匈奴王城,对于大褚来说是一场大捷,是不世的功勋。但是对于匈奴而言,却也意味着彻头彻尾的羞辱。忽而塔娜身为匈奴的公主,若对此事有半分怨怼,永乾帝贪恋她性感年轻的身体,一时也不会计较什么。但也仅此而已。
可忽而塔娜之前的答对却让他很是满意。永乾帝满意之余,便向皇后吩咐道:“塔娜自幼在草原上长大,初到大褚,兴许会有水土不服。你着令御膳房警醒着些,按照塔娜的口味预备膳食。”
皇后言笑晏晏。口中称是。
永乾帝沉吟片刻,又笑道:“草原上长大的女子,不比咱们大褚的闺秀沉静安稳,她们自幼在马背上混惯了,冷不防进宫服侍,恐怕对着四四方方的院子无甚兴趣。我看就把宣亭殿赐给塔娜居住。那殿中有一个球场,叫塔娜闲来无事,跑跑马松散松散也是好的。”
皇后面上笑容不改,少不得继续称是。
忽而塔娜伶俐的起身离席,向永乾帝躬身跪拜,口内谢恩不已。
永乾帝微眯着眼睛看着身着骑马服犹显身材玲珑,凹凸有致的忽而塔娜,摆手说道:“你穿草原上的服饰甚是好看。朕特许你除非宫中饮宴观礼,皆可穿草原服饰行走宫中。”
忽而塔娜喜出望外,更是连连谢恩。
皇后脸上微微变色,迟疑说道:“启禀陛下,此举恐怕有违宫规——”
永乾帝摆了摆手,随意说道:“无妨,不过是闲来私下穿穿。阖宫朝见或饮宴之上,朕是不许她穿的。”
想了想,又向忽而塔娜说道:“朕见昭媛深明大义,明白事理,想来也不会让皇后为难。”
忽而塔娜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冲着皇后拜道:“娘娘放心,臣妾定当遵守宫规礼仪,不让娘娘难做。”
皇后的脸色都白了,却只能笑着说道:“如此,本宫就放心了。”
宸妃娘娘端坐席上,看着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皇后,幸灾乐祸的勾了勾嘴角。
一场饮宴最终在永乾帝欣然得意,永安王府一脉心满意足,皇后一脉心有不甘的情绪中尽兴而散。
因时日尚早,庄麟便同君少优一齐前往长极宫中给宸妃娘娘请安。恰好镇国将军府的一品夫人赵氏携长女菲嫣也来探望宸妃,众人相聚首时,不觉相视一笑。
林菲嫣因早先那些羞于口的小心思,如今颇有些不敢同君少优见面。只微微欠身见礼后,便躲到赵氏身侧静然端坐。宸妃见状,心知这些尴尬场景都是她当初不满庄麟求娶男妃时闹出来的。如今木已成舟,且庄麟夫夫关系融洽,旁人再难插足。宸妃生怕长此以往会导致内宅不睦,外宅疏远,遂特特请了赵氏母女过来,有意缓和关系。
赵氏自然也明白宸妃的打算。虽然林菲嫣最终没能近水楼台嫁入王府,让她有些许遗憾。但两家毕竟是亲戚情分,何况当日之事虽未竟成,但永安王府也没有嫌隙生疏之意,更没有流言蜚语败坏女儿的声名。赵氏见此种种,因未成姻亲而生出的羞愤不满也渐渐消弭,更在匈奴大捷后起了结交亲近之意。
正如宸妃所思所想,赵氏也怕内宅不睦而导致外宅疏远。左右她早已没了迁怒怨怼之意,莫不如趁此机会顺势而为,与永安王府缓和缓和关系,也好图个将来。
想到这里,赵氏便笑言着向君少优说道:“怪不得老人都讲成家立业,可见这男人不论在外头的功勋多大,要是没有成家,终究还是小儿心性。就如王爷一人,早先虽也孝顺,却从不像今日这般贴心细致。竟还想着剥莲子给陛下和娘娘熬羹养生,这在以前是万万不能的。可见还是王妃心思细腻,王爷耳濡目染,这百炼钢竟也化成绕指柔了。”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宸妃也跟着凑趣道:“这说的可是。自从建府成婚之后,麟儿进宫请安的次数都多了。不比从前,纵然在宫里头住着,每日也只想着在军营训练兵卒,十天半个月也不来看我一回。”
庄麟闻言,笑着接口说道:“以前都是我的不是。如今越发大了,自然也更懂得体恤阿娘,今后有无闲暇,不拘是我还是少优,都要进宫给母亲请安,陪您说说话解解烦闷也是好的。”
赵氏闻言,更是满口不绝的夸赞道:“瞧瞧,这话说的竟是越发妥帖周全了。”
众人正说笑间,外头守门的小丫头子进来禀报,说倚霞殿的婕妤君氏来给宸妃请安。宸妃闻言,唇边笑容微敛,也不问君少优,竟自说道:“你去回她,就说本宫说的,今日宫中有要客在此,恕不能分心招待。叫她改日在来。”
那小丫头躬身应了,转身而出。一时又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白玉缠丝海棠花式的玉盘,上头盛着几朵洁白晶莹,如绣球般柔软剔透的银耳,欠身禀道:“这是婕妤亲手泡好的银耳,正配着王爷适才剥的莲子炖了给娘娘补身,也是婕妤的一番心意。”
宸妃轻勾嘴角,温颜笑道:“难得婕妤如此细心,替本宫好生谢过。”
又道:“前儿陛下特赏了我一支羊脂白玉的镯子,你包好了给倚霞殿送去。”
那小丫头躬身应是,端着白玉盘子,缓缓退出。
宸妃笑向君少优说道:“你这个姐姐,刚入宫的时候还有些浮躁疏狂,如今却历练的越发沉稳了。可见这深宫寂寞,不论是何样人等入了宫闱,终究也会变得越发耐得住性子。”
君少优微微一笑,并不答言。
其余人等也都不好接话。宸妃见状,正要笑着将话题引向别处,却见另一个守门的宫俾低眉敛目走入殿中,欠身禀报道:“启禀娘娘,平阳公主求见。”
宸妃微微皱眉,似笑非笑的说道:“本宫宫中今日竟是热闹的紧。既然是公主求见,还不快快请进来说话。”

第82章

少顷,平阳公主轻迈莲步,款款而入,语笑嫣然同宸妃请安问好。宸妃笑着让坐,开口说道:“往日我这长极宫中也无甚人来,不曾想今儿竟是如此热闹,往来宾客络绎不绝。”
平阳公主赔笑道:“娘娘深得陛下眷宠,又怎会是容易得安静的。不过是往日间娘娘不爱吵闹,所以我等不敢前来叨扰罢了。”
宸妃娘娘淡然微笑,并不将平阳公主的奉承认真放在心上。却也不咸不淡的回应了平阳几句,既不会显得太热络,又不会显得太无礼。
平阳公主心思玲珑,自然明白宸妃是对当日之事存有芥蒂。遂眼波流转,轻声叹道:“人在宫中,身不由己。想必娘娘也深得此中道理。”
“哦?”宸妃似笑非笑的看了平阳一眼,开口说道:“本宫却认为,不论际遇如何,人都得固守本心才是。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我等女流之辈,纵然做不到圣人之言,却也不必要踩着旁人的头颅上位。公主以为然否?”
平阳公主略微沉吟片刻,意有所指的说道:“臣女年幼无知,若行止有错得罪了娘娘,还望娘娘看在我是晚辈的情分上,不要怪罪。”
宸妃哂笑,轻声说道:“公主此言何解,本宫竟是有些听不明白了。”
宸妃目光灼灼的盯着平阳公主,沉声说道:“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况又向来聪颖伶俐,如何能行止有差得罪了旁人?恐怕是公主多心了。我倒是并不觉得公主哪里得罪了我。不过是立场不同,各有思量罢了。”
言下之意,道不同不相为谋。平阳公主很不必来此惺惺作戏。
平阳公主见状,也不再多说,只起身向庄麟二人告罪后,笑言请辞。
看着平阳公主姗姗而去的背影,赵氏有些糊涂的问道:“这平阳公主白眉赤脸的说了这么几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宸妃漫不经心挑了挑指甲,随口说道:“想不明白就不必想了。左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猜她那么多花花肠子做甚?”
言罢,不待赵氏多问,又笑着转口道:“菲嫣今年也快十九了,可议了婆家没有?”
闻言,林菲嫣忍不住又是一阵面红耳赤。赵氏爱怜的看了女儿一眼,堆笑说道:“京中权贵人家扒拉的没有十亭,也有八九亭了。倒是也有几个入眼的,不过细细思量,却又有这样那样不甚如意处。我想着左右咱们镇国将军府从来不愁嫁女,莫不如好好挑选着。毕竟是女儿家一辈子的终身大事。”
没说的却是因当日宸妃有亲上加亲的意思,镇国将军府也十分愿意,所以有意无意间推了不少门当户对的少年才俊。这些个人家的嫡子大多文采风流,武功骁勇,家世雄厚,就算不与镇国将军府结亲,旁个家有女儿的世家权贵也照样趋之若鹜。如此耽搁了两三年,当初觉得甚为匹配的少年郎大多已成婚生子,下剩的那些之中,赵氏着实挑选不出十分得意的来。
然则赵氏不说,不等于宸妃不知道。对于自己一时意气却耽搁了侄女儿的终身大事,宸妃岂有不后悔的。今日将赵氏母女请进宫中,宸妃便想略微弥补一下。
看着容色越发娇艳,整个人就好似绽放的花朵一般的侄女儿,宸妃欣慰一笑,向赵氏试探着问道:“嫂子以为,三皇子如何?”
赵氏听得心中一动。三皇子庄珏乃是娴妃孙氏所出,其外祖便是大褚赫赫有名的名士孙鹤年。其族上下虽然不曾入朝为官,但士林上下何人不知孙鹤年之名声,当真是清贵高雅得紧。
最难得的是三皇子庄珏深得乃祖风范,最是个通达淳厚,风流雅致,不弄权势的性子。这么多年来寄情山水,钻研书画,亦是大褚赫赫有名的才子。在赵氏来看,若抛却一切外在的因素,将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其实要比庄麟更为合适。
因为庄麟身份所限,必然要陷入夺嫡的争斗中。而三皇子庄珏却因母家支持,能一直保持中立。以万全之计来说,不论将来形式如何,只要林菲嫣能嫁给三皇子,一辈子的尊荣富贵是跑不了的。就算将来庄麟功败垂成,镇国将军府大厦倾颓,以庄珏那纯然仁厚的性子,总不会逼迫发妻去死。所以若林菲嫣真能嫁给三皇子,也算是包了一世安平。
赵氏心中十分满意,却也有些忧心忡忡。却不知道以娴妃和孙家那等不沾后宫的脾性,能同意这门婚事吗?何况——
“咱们家菲嫣今年都快十九了,比之三皇子还大了两三岁呢!”
宸妃闻言,笑言宽慰道:“这个但请嫂子放心,有我呢。”
另一厢,林菲嫣依旧羞得几乎将臻首埋在胸前。而庄麟两人也觉得宸妃此计甚妙。他二人虽没想过在后宫皇子间拉帮结派,却也不想庄周拉拢太多兄弟同他们作对。为今之计,若这几位即将成年的皇子能各自为政,却是最好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