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是了,有那么多人帮你,还少我一个吗?”珏尘转头,睨了眼肉肉,故意又挥了下马鞭,让马儿跑得更快了,就是不愿和肉肉多说。
肉肉歪过头,翕张着唇重复呢喃着珏尘方才的话,费尽脑汁去咀嚼这话里的意思。良久后才恍然大悟,大笑着继续追上去:“啊,我明白了,敢情某人是吃醋了,哈哈哈,凌珏尘,你真无聊。”
“我知道自己小心眼,所以我千挑万选特意找了个丑的,可以不要太惹人欣羡。结果,没想到越是丑的还越是麻烦了。”珏尘默不作声的凝视了肉肉些会,终于还是被逗笑了,每次无论他憋了多少气,瞧见她那张得意到让人想揍一顿的表情时,就没气了。
“那不一样,我这是人格魅力!哎……你不知道,有时候我也很烦的,那么招人喜欢,每个人都偏要对我那么好,这一份份的人情还起来可累了。你不懂的,这种烦恼一般人体会不到的……”
这话说着说着,肉肉自己都有反胃的激情了,可转首瞧见珏尘笑灿着无奈摇头的模样,眉宇间尽是纵容宠溺,她觉得没什么了,自嘲两句能消了他的气就好。谁让她偏挑上个骚在腹里的,真是惨。
“不闹了,骑快些,去找庞肃。”闪神了片刻,珏尘认真起来。
“你不会真要杀他吧,用不着的,我就随意抱怨下,你其实还是挺有气势的……”主帅杀了来使,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去救他。”没时间解释太多了,为了保险起见,珏尘刻意在庞肃走了之后,隔了些会才追出来。原先以为肉肉跟其他人一样,也醉得差不多了,没料到她还真听话,当真只是微醉。
可被她这么追出来一缠上,也耽误了不少时间,估算着珏尘生怕会来不及了。他怎么也不认为庞肃此番前来,真的只是单纯的叙旧。
他想不透念修的用意在哪,可是派来这么一个鲁莽的来使,目的定是不会单纯。瞧见了今晚就连向来冷静的董错,都险些对庞肃动了粗。珏尘才惊觉,若是许逊和董盎没有醉倒,说不定真会一时冲动杀了庞肃。
倘若身为驸马的庞肃死了,“凌申军”和朝廷间的局势便更紧张了。
被珏尘这么一说,肉肉也嗅到了些端倪,她不敢妄下定论。是不愿相信念修会故意把个活生生的人往灵柩里送,纵使权位仇恨的驱使再大,当真能把人的善念全消弭了吗?
等到他们一路沿着进关的路,见到了庞肃后,肉肉倨傲的端坐在马上,闭眼屏息。迎面的风太冷,她不想呼吸。
珏尘没有作声,沉默的下了马,蹲下身查探着仰躺在地上的庞肃。面容更添了一丝冷峻,四周是雪地旷野,哀忧的白,唯有庞肃身下殷红的血,如花般诡魅的绽放,染污了这纯净的雪地。
“死了?”安静了半晌,肉肉轻问。
“嗯。”
他们,还是来晚了。
“走吧,一会恐怕会有场大雪。”珏尘还是面无表情,心情很不好。再次跨上马后,他立刻就调转了马头。
如他所言,没隔多久,天际当真飘起了了大雪。继续前进恐怕有些困难了,珏尘领着她去了个山洞,肉肉痴痴的看着洞底的那潭水,水是温的,冒着腾腾的热气。那些热气把她的视线熏模糊了,她想到了刚才庞肃躺在雪地里的表情。
是带着笑的,方才那些陪着的昶军士兵都已经没了踪影。她不知道庞肃临死时在想什么,可是那抹笑,不像这塞北的风,而是像他胸腔里的血那般,温热的。
“洗个澡,这水很舒服,我去外头守着。”说完后,珏尘就不由分说的出去了。
他此刻的心情实在是不怎么顺畅,庞肃的死可能发生的后果,他还料想不透。然而念修的转变,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肉肉眼瞧着他离开的背影,未开口阻拦,她有些累了,真的好想洗个澡,舒舒服服的睡一觉。如果隔天醒来,能见到临阳盛夏炙热的日头,多好。
想着,她褪去层层叠叠的衣裳,跨进了水潭,眼眶有些湿润了,是被水汽弄的吧。可那股滚烫的湿润感,渐渐的蔓延到了她的脸颊上。肉肉颓败的垮下肩,深深吸了口气,把头也埋进了水潭里。
她拼命的睁大眼,即便眼眸好涩,仍是不愿闭上。看着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心头的酸涩感愈渐浓烈了,好多伤,都是从前念修边骂着她边替她处理的。每次,他总是彻头彻尾,极尽刻薄的先把她损一番。
跟着,便会瞒着她,去把弄伤她的人折磨得更惨。这样一个她曾用力爱过的男人,去哪了?
“不识水性就别闷那么久,这么死了很窝囊。”
头顶突然飘来了凉凉的声音,戏谑的口吻。肉肉一怔,猛呛了几口水,赶紧伸出头来大口的吸引着,惊诧的瞪着不远处一脸兴味的珏尘,与他相视了片刻,才回神:“你太卑鄙了,做什么突然跑进来!欺负我单纯无知是不是!还看,转过去,一会出来戳瞎你。”
这场景有几分熟悉,肉肉用力咬了下唇,刻意的想挥去记忆深处的一些东西。
“外头太冷了。”珏尘还算听话的转过身去,却没有离开之意,强忍着笑开口。
他真不是故意进来的,实在是外面空气稀薄的他快窒息了。只好往洞里躲,想想反正她早晚是他的人,提早坦诚相见了,也没什么大碍。
肉肉爬起身,胡乱抓了件外套把自己弄干了,速度快的有点惊人。一直到她忙得差不多了,珏尘始终都没回头,看着他安静的背影,肉肉抿着唇垂下眸,轻喃:“我有些想念修……想那个奋不顾身把河道工们救出来的念修……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应该很不好,他迷路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回临阳的路。”珏尘无力的在石板上坐了下来,望着外头,自言自语。
有时候,他常会想,念修的转变他们都有责任,是他们眼看念修迷失徘徊,却一个个的抛下了他,任他在惘怅中自生自灭。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那时候你没有私放那些乡民,也许一切都不同了。现在你身边最得利的那个人,不会是许逊,一定是念修?”肉肉相信,珏尘是个念旧的人。不然即便是中途需要个停靠修整的地方,哪都行,他何必非回临阳不可。
原先兴许是想与昔日兄弟一起,并肩天下的。
却没想,终成对手。
“嗯。”珏尘点头回应,心情颇复杂,他清楚自己即便是带着些微的恼悔,但绝不会优柔寡断。失去的东西,是回不来了。
“那是因为他是余念修,那么多儿时兄弟里,你和念修的感情最好,他跟你很像。你们有一样的野心,所以从前你才会觉得,他可以是你最好的盟友兄弟。当初蜗居临阳,念修以为已经览尽了天下风光,直到一起去了蓟都,见识了真正的王公贵胄,爱上了高高在上的郡主,他才知道天下原来那么大,即便那时候我们说尽诤言,他也回不了头。”
一直以来肉肉都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用尽心思去了解靠近他。所以她了解念修,胜过任何一个人。
“也许有一天,我需要亲手杀了他。”这是珏尘始终不愿意面对的现实,但似乎这一天越来越近了。
人在这个时候,特别容易想到从前,小时候的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了。只是,他尚还记得大伙一块玩闹的日子,还记得离开临阳前,他曾允诺念修替他带个漂亮媳妇回来,恐怕今生他是兑现不了这承诺了。
珏尘的话在肉肉听来,有丝凄凉的味道,就连他的背影看起来都是伤怀的。肉肉很想安慰他,可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安慰不来人。或许她能做的只是给他些温暖,想着,肉肉缓缓伸出双手,单纯的只是想抱紧珏尘,告诉他,她还在。
“你做什么,不会是想在我杀了念修前,先把我掐死吧。”
偏偏肉肉的手刚举到半空,正在犹豫这个动作会不会太矫情,珏尘突然回头了。
“什么啊……”肉肉被堵得哑口无言,为什么她印象中,姑娘家做起来该是柔情似水的动作,会被误会成这样,不禁觉得气馁:“我只是想抱你一下而已。”
“抱我!有你这样抱的吗?干吗把五指勾起来,扭曲成这样;还有,干吗一脸狰狞的,不是应该脸红害羞的吗?”
“我在挣扎啊!”气死了,这下肉肉当真怒了。怎么会有这种人,尽拿她的痛处来笑话她。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像端润那样,把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也想像堃后那样,风情十足的撒娇,可她不会啊!
直到这会,珏尘才正视起肉肉,兴许是因为被气到了,她的双颊很红。乌黑的发披散着,还滴着水,因为常年挽髻的关系,有些微卷。正咬着唇,颓败的坐在地上,斜瞪着他。说是美艳出尘,倒也及不上,偏是那股子灵秀的气质,触得他喉间干涩。
他尴尬的咽了下口水,试图想避开肉肉的目光,可她却不知收敛,依旧固执的瞪视着他。灼热的目光,很容易就引人遐思,“过来,有话跟你说。”
“……什么?”肉肉想要有骨气点,可是她整就是个端不出骨气的人,还是傻乎乎的挨近了他。
珏尘很顺手的就把她安置在了怀里,垂下头,正对上她烧烫的耳际。看她的脸颊越来越红,木呐的模样,他总算有了几分成就感:“其实我跟念修也有不像的地方,换作我是他,会决定先把你变成我的人,再慢慢选个良辰吉日成亲。”
肉肉再傻,也能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想挣扎,尚还记得安旅曾说过,男人得到了便会不再珍惜。
可是珏尘压根不给她机会,冰凉的唇便欺压了上来。舌尖交缠,害得肉肉很快就意识涣散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唇那么凉,全身却是滚烫。只知道,那双灼热的手随着那个吻的深入,也慢慢肆无忌惮了。
他的呼吸很沉重,再褪去她方才慌忙穿上的衣裳后,更沉重了。有一丝寒意侵袭而来,肉肉下意识的颤抖了下,埋怨的瞪着珏尘,早知道,她刚才就不穿了。
“等等!”气氛暧昧,珏尘贪婪的嗅着她的发香,渐渐温热的唇齿正啃咬着她的耳垂,肉肉尚还清醒,她忽地睁开眼,喊了声。
“做什么?”珏尘的声音很暗哑,他想过了,这笨蛋要是这时候把他踹开,他一定折磨死她。
“那个……听说会疼……”她也听说了会很舒服,青楼里的姑娘常会聊起这些,其实肉肉是想说,能不能只让她舒服,别让她疼。
“大概会吧,我也不清楚,应该不会比被老虎抓伤疼。”珏尘撑着头,带笑赏着她衣衫半解,略显风情的模样,好不容易积累出的耐心,瓦解了。
“那以后洞房的时候再……”
“闭嘴!长痛不如短痛!”亏她还缠着许逊学射箭,箭都弦上了,弓都拉满了,怎么停?
完了,肉肉知道今天劫数难逃了。要命的还是,这天冷得很,唯有方才珏尘吻她的时候,才觉得热。其实这种感觉也不坏,说起来凌珏尘就是她的人了,想到这肉肉伸出手挽着珏尘的脖子,笑开了。
这诡诈的笑容,让珏尘认定她心里想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却也无心计较了。当珏尘的手探向肉肉的私密处时,她脑中已经盘算不出继续推拒的理由了。
罢了,反正洞房……本来就该发生在洞里。
“珏尘……以后你还会做鱼肉团子给我吃吗?”
隐约间,珏尘听见肉肉这般问道,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呻吟声,他无奈浅笑,“嗯。”
第三十六节(完整)ˇ晌午时,才瞧见珏尘携着肉肉回来,董错许久没瞧见他这般容光焕发的样,更是从没瞧见过肉肉如今这样娇态略显。想来,孤男寡女的一夜,彼此也是心照不宣的。
可今儿的他实在没那好心情去恭喜珏尘,董错敛了下眉,眼神掠过跟着乱糟糟的士兵,看向珏尘,跟着便转身进了主帐。
“出事了。”肉肉跃下马背,绷直身子。历经了昨晚,如今的她总是有些变化了,可当嗅到了军营了那丝紧张的气氛,接获到那一双双纷纷投来,极其不友善的目光。她强打起精神,嘴角微抿,轻掷了句,便也大步跨向了主帐。
珏尘默然看着她的背影,又是那股男子般不拘小节的气韵,仿佛昨夜臂上枕着娇嗔的她,只是一场梦。浮云般,顷刻消散。
暗叹了声,他转头打量了下四周的士兵们。好些人在对视上他的眼神后,慌忙的避开,亦有不少皱眉迎上,好似有无数的话想说。
“怎么了?”步入主帐的时候,许逊正在询问肉肉昨晚的去向,整个人显得紧张兮兮的。珏尘随意扫了眼,没多理会,看向了董错。
“庞肃死了。”董错呷了口浓茶,说的很淡,他不相信珏尘会不知道。
“然后呢?”在一旁的铺垫上坐了下来后,珏尘仍是未放松,确信董错的话只说一半。
“一早昶军就扛着尸体来兴师问罪了。”董盎撑着起身,插了句,从怀里掏了个艳红色香囊出来,抛在了几案上:“顺便捎来了这个,说是在庞肃的尸体旁找到的。”
肉肉先前只是听着他们的谈话,未曾开口,直到那抹红影在眼前掠过。她才瞪大眼,瞧了去,须臾后,斥骂道:“该死的余念修,太卑鄙了!这是安旅的香囊!”
旁人认不出,对于安旅的绣工肉肉可熟悉得很。她擅绣牡丹,色泽偏淡,针节总繁密不起来。未曾有人教过,一直绣得有些生硬,可肉肉确实从未见过这香囊。安旅死得突然,连留个念想的东西都不曾给她过。
“我知道,上头有‘云龙’二字。”董错斜坐着,努了努嘴。
“王八蛋!他们想嫁祸我,早知道昨晚就真该把庞肃给杀了!”肉肉越说越激动,手胡乱的挥着,一不小心就撞翻了许逊手中的茶。
滚烫的茶水溅上许逊的衣襟,场面有些乱,大伙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就连向来嚷惯了的许逊,被这么一折腾,都憋着,暗自找了东西擦拭着衣裳。
“安静点坐着,没你的事。”珏尘冲着肉肉低吼了,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牢牢的安置着。多少明白些肉肉的心思,嫁祸而已,不值她气成这般,而是念修的决绝。见她大口呼着气,脸涨得通红,倒也消停了几分,他再次问道:“他们想要什么?”
“交出罪魁祸首,或者就血洗撒昂族。”
紧接着董错的回答,董盎又大声补充了句:“交出云龙,兴许能求得一时安稳,往后还是得兵戎相见。”
虽说他心里也清楚,这一时的安稳,对“凌申军”来说尤为重要。他们需要修整,粮草需要囤积。起义军、撒昂军以及云龙从蓟都收买来的士兵们……这些临时编制在一块的将士们,都需要时间操练整合,反之也不过是群散兵,难成气候。
可董盎是有私心的,与云龙相处那么多年,无论她是男是女,都是兄弟。谁愿眼瞧着兄弟去死?
“义父说由你决定。”看得出珏尘在两难,左右都是牺牲不得的人,董错又添了句。
珏尘能了然他们的意思,横竖都是希望能保住肉肉,有些被逼急了。他咬了咬牙,下颚都跟着颤动,足以瞧出他的怒气有多盛,“许逊,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扔个女人出去求一时安稳?去他的,那老子手上的刀是做什么用的?那些日夜操练的士兵们是干什么的?留着享太平盛世吗?”边说,许逊还象征形的挥了挥拳头。
“那就应战。”珏尘起身,说着,弯身把几案上卷成一团的地域图摊了开来。
撒昂族和边关间有座不算高的山脉,终年覆雪,气候难定,常有天灾。当地人称它为泥亘山,寓意为“死亡”。地域图上,泥亘山的位置被鲜红色的朱墨画了个圈,是凌固前些天画上的。
若硬拼,两败俱伤,不如兵行险招,先离开边塞攻其不备杀入边关为上。
“这时节,随时会雪崩。”许逊甚觉不妥,若是没被敌人杀死,反被雪给埋了,岂不窝囊。
“也有可能不会遇上,即便遇上撒昂人懂得应付。”珏尘很坚持,心里早就定了决心。他会带一小部分精兵往大路走,其余的就从山脉间穿出。
边塞是撒昂人的地方,按理说有地域优势,可他们修整了那么久,昶军也该熟悉了地形。撒昂兵骁勇有余,谋略不足,未必能赢得了奸诈的昶军,只怕到时候会乱。相较之下,他宁愿一搏,也不愿断送了整个撒昂族及前申遗民的命。
“你们聊,我出去走走。”见他们聊得认真,始终沉闷着的肉肉突然开口,目光呆滞。
“嗯,别离开军营。”珏尘分神点头,心里是担心她的,却也知道大局为重。保住了她,才有朝朝暮暮。
“没事的。”站起身后,肉肉牵强的扯出一笑,挥了下手,想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些。离开前,她顺手把几案上的香囊带上了。
外头很冷,肉肉怕冷,可她突然觉得,有些更冷的事是她该面对的时候了。不止冷入骨髓,而是冷彻心扉。
端润一路搓着双手,听闻珏尘他们回来了,便兴冲冲的跑来。手刚触及主帐的帘幕,就瞧见肉肉团坐在不远处的小雪丘上,高举着一个艳红色的小东西,迎着微弱的阳光,痴痴的望着。端润侧过头,有些好奇的缓缓挨近她,记忆里还是第一次看见肉肉这般的安静。
“喂!”她的脚步很轻,柔软的雪地里,印出成窜的脚印。就在快要靠近肉肉时,端润笑着大喝了声。
原是想吓她一吓的,结果肉肉只是淡漠的收起香囊,苦笑看向端润。
“你怎么了?”端润开始察觉出了不对劲,有些忧心的蹙起眉,撩起衣摆在肉肉身边坐了下来,“那个昶国驸马该不会真是你杀的吧?”
这事一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义父好不容易压住了那些险些暴乱的士兵,就连向来不管事的阿爹都大发雷霆了。端润劝了一晌午,总算是让阿爹的气消了。
跟那些士兵不同,端润的确也不怎么了解肉肉,可她不觉得肉肉没有杀那个驸马的理由。
“端润,我心情好差,你陪我去骑马好不好?”紧握着手中的香囊,肉肉看着端润,下意识的依赖她。这个绚烂的女子,在此刻的肉肉看来,就像塞北的太阳,永远这样的娇艳。
“成,我们去挑马。”端润很爽快,微凉的手一把拉起肉肉,往马厩走去。一路上,要是瞧见谁对肉肉投来不友善的目光,她就虎视眈眈的回瞪过去。认定了那群没脑子的士兵,只会中了敌人的套。
左顾右盼了会,肉肉瞧见端润不停的在马厩里徘徊着,好一会才挑出了两匹马。肉肉不懂看马,只觉得这两匹马好高大,眸子闪闪的,看起来特俊。她爱不释手的抚上了那匹深棕色马儿的鬃毛,被他不客气的喷了一脸的气,脸上终于有了笑。
“这马很烈,心情不好时骑它最淋漓畅快。不过你不能离军营太远,义父说昶军的目的怕是在你,我们只能在军营后的骑。”
“嗯!”肉肉重点了下头,笑嘻嘻的把马牵出了马厩,边哄着它边有些艰难的爬了上去。
诚如端润所说,这马的性子极为烈,肉肉自知有些驾驭不了它。可她不愿服输,死命的拉紧缰绳,没有马鞍,她被颠的浑身酸疼,仍是不想停下。就这样迎着刺骨的风,在皑皑雪地里奔跑,原来是这般的解恨。
“如果你已经不爱那个男人了,就不应该再被他影响!即使他伤害了你,但是你喜欢的人会懂得保护你的。”端润看着身旁马背上的肉肉,总觉得她一点都不像昶国的女人,那股豪爽是塞北的,羁傲不逊的。
“他伤害不了我。”肉肉的发被风吹得散乱,几缕发丝缠进了嘴里,她撇了撇唇,速度又加快了些:“以后只有我会不停的伤害他,因为我彻底的瞧不起他。”
安旅都已经死了,他都不让她安稳。肉肉不清楚念修是从哪搞来这香囊的,想来也是不难的,晋王府里或许会有,又或者……是蜀王给的。但不管如何,足以证明今日的一切,念修是早有安排的。
“你会杀了他吗?”这样的肉肉看起来有点可怕,端润问得很小心翼翼。她不清楚他们间的恩怨,体会不到肉肉的想法。
肉肉并没急着回答,突然的,勒停了马。默不作声的往着远处,扬手抚了下发,她呵出热气,寡淡的白雾从她口中飘出,很快,就被风吹散。
“不会,他不怕死,只怕输给珏尘。”
第三十七节(完整)ˇ天际,深渊蓝。满地白雪,不见清透,更显沉重。
念修打量着不远处的左沅,是一身蓟都盛行的广袖衫,诡异的红。立在瑟瑟的寒风中,始终不曾动过。
“公主,该回去了。”半晌后,他举步上前。
“我想再陪他一会。”左沅出神的看着跟前墓碑,幽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不见悲,也不见该有的留恋。她不爱庞肃的,可是这个人到底是陪了她一年多的夫君,他们曾经那么亲密过,洞房的时候,她以为彼此会执手一生。
居然还当真是一生了……左沅只是没料到,庞肃的一生,好短。
“天黑了,会有雪狼出没,万一招惹上‘凌申军’就麻烦了。”望了眼四周,念修只觉最近的夜满目苍凉,让他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