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孟楚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敢情这位二少爷徒生一副好皮囊,却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刚才江妈妈还让她送一个丫鬟去服侍他呢,万一孟家的丫鬟一个伺候不当,被他打死了,怎办?
孟楚清舍不得让家中的丫鬟去涉险,于是让梅枝把江妈妈请过来,与她商量:“我们二房事多人少。实在抽调不出人手,而且二少爷又有洁癖。又对很多物事过敏,万一咱们的人一个不留神,服侍不周,害得他犯了病。那可是大罪过。不如就让他自己带来的小厮跟去服侍?”
江妈妈叫道:“哎呀。五娘子,怎么不早说,大太太已经指了个丫鬟去服侍他们大少爷了,这若是不给二少爷也派一个,难保他不会生气。”
厚此薄彼,的确是惹人厌,更何况这位二少爷还是这么个性子。 孟楚清又犯了难。梅枝小心翼翼地道:“五娘子,若是你不放心,不如让我去?”
孟楚清瞄了搁在架子上的酸文一眼,没有作声。但那意思很是明了,不希望她去以身涉险。
梅枝却道:“横竖是要个人去的。别人去,五娘子放心,我还不放心哩,被二少爷打了事小,得罪了他,耽误了修渠事大,所以还不如我亲自去伺候。虽说我口笨舌钝,但到底把那张二少爷禁忌食单给背得滚瓜烂熟了,可以保准不让他过敏中毒。”
孟楚清听了。还是犹豫,江妈妈和戚妈妈却都赞同梅枝的意见。纷纷道:“他们二少爷哪怕再难伺候,这会儿也是在我们家做,哪能把在家里的那一套搬到我们这里来,就算梅枝不当心做错了事,想必他也不会太过苛责。”
孟楚清想了想,觉得有理,加之梅枝自己态度又坚决,于是便准了,让她去准备准备,待会儿过去伺候。
转眼到了中午,孟楚清看着浦氏把菜做好,着人送了过去,浦氏生怕自己做的不好,耽误了韩家二少爷打赏,一颗心七上八下,直到前面传来信儿,说爷们儿中饭吃完,并没有挑剔甚么,只是孟振兴叫她陪着孟楚清三姊妹到前面去见一见人,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说是这么多人一起去,其实大家都晓得,韩家两位少爷,是要单同孟楚清商议修渠的事,其他的人只是陪。
此时孟楚清正同浦氏在一起,听说孟振兴叫她们过去,便坐等浦氏去叫孟楚洁和孟楚涵过来,然后一起走。但浦氏却非要她先去换一件光鲜的衣裳,再多戴几件首饰,还怪她道:“昨儿韩家送你的那些胭脂水粉,怎么都给了你三姐,也不晓得给自己留些,不然这会儿还能抹抹粉,涂个胭脂。”
这是去商议正事,又不是相亲,打扮得那么隆重作甚么,孟楚清低头看了看身上,觉得并无不妥,就不想麻烦,但又怕浦氏催促,于是只得回房,换了身衣裳才又来。
她重新到堂屋时,孟楚洁和孟楚涵都已经到了,正在等她,浦氏朝她身上一看,换是换了件衣裳,但却还是同先前一样的素净颜色,头上也是多插了首饰,却只是添了几支像生花,登时就有些不高兴,把她拉到一旁,小声地道:“你瞧你两个姐姐,家私还没你多呢,都打扮得比你光鲜,你也不怕被比下去。”
光鲜么?孟楚清朝孟楚洁和孟楚涵那边看了看,见她们穿得其实也挺平常,并没有刻意地装扮。她就知道,她这两个姐姐,就算有时候做事再出格,面儿上的规矩,还是会顾的。不过仔细留意,还是能发现,孟楚涵用了些小心思,脸上的脂粉抹得比平时格外多些,眉眼描绘得十分精致;孟楚洁的样貌,本比她更漂亮三分,却生生因为这个妆容,被她给比下去了。
孟家女孩子好容易见回外,想在他人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倒也无可厚非,孟楚清没有多想,倒是孟楚洁凑过来,很是说了孟楚涵几句:“脸上的粉,涂得比我还厚,这是去作甚么呢?”说完抬眼看一看浦氏,心里也不快活,拉着孟楚清快走两步,悄悄地道:“其实也难怪你四姐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我和她,年纪也不小了,太太却从来不张罗我们的亲事,怎能叫人不着急。”
这倒是实话,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孟振业是男人,心思粗,大概还没想到这里来,浦氏身边又没个贴身服侍的人,想让人帮忙递个话,提醒提醒都不行。孟楚清颦眉一时,突然想起俞妈妈,忙对孟楚洁道:“你屋里的俞妈妈,不是一向同太太走得近么,何不叫她去悄悄提醒提醒太太?”
孟楚洁最听不得俞妈妈三个字,转眼耷了嘴角,不作声了。
孟楚清也就不再提起,放慢了脚步,走到了最后面。
到了前院,然还有好些娃娃围在正房堂屋跟前,原来是韩家的两位少爷散了糖果,引得他们舍不得走。除了那些娃娃,门边还有隔壁余家的闺女余翠花,和柳五娘家的闺女叶闲云。
她们来作甚么?孟楚清稍一思忖,明白过来,肯定都是来打探消息的,余家虽然没参与修渠,但见孟家与兴平县首富搭上了线,心里还是忐忑,生怕修渠事成,他们却占着好处;至于叶闲云,肯定是柳五娘打发她来看看,他们投资的那一百两,究竟会不会打水漂。
孟楚清怕浦氏不高兴,特意低声问过了她的意见,方才走上前去,笑着问叶闲云:“你娘怎么没来?我使人请她去。”说着,又顺道同余翠花打了个招呼。
叶闲云连忙摆手道:“你家大伯使人去了的,是她自己不来,说相信孟家,全听你们的。”这样说,好像又解释不了她为甚么在这里,顿时红了脸。
孟楚清笑道:“你来是应该的,快些随我进来坐。”说着,拉起了她的手,一道随着浦氏进堂屋里去。
本来是大家都站在门口,转眼间余翠花却落了单,心里就有些不高兴,脸上现出些嫉妒来,低声嘀咕:“修甚么渠,我看一多半要赔本。”檐下候着的戚妈妈听见,马上拉下脸,使了个借口,把她给拉开了。
堂屋里,座次很奇怪,孟振兴和肖氏在主座,自不必说,下面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坐的是里长,这也没错,但紧接着的左手第二张椅子,坐的却不是韩家大少爷,而是二少爷;而他们家的大少爷,却是坐到右边的椅子上去了。
自古以来,男尊女卑,在左手边的椅子尚足够的情况下,怎么韩家大少爷却坐到右边去了?按着他和二少爷之间的年序,左手边第二张椅子,应该是他的才对呀。
孟楚清看过酸文,心知肚明,把眼帘垂了下去,孟楚洁却也看出些门道,颇有些兴奋地拉一拉她的手,小声地道:“王继的酸文上,写兴平县有户严姓人家,家中宠妾灭妻,连嫡出的大儿子,都要对庶子忍让三分,倒跟韩家这情形差不多。我本来还以为那是王继凭空想出来的呢,原来这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事。”
王继那篇酸文很写实,的确很容易对号入座,孟楚清点点头,示意她莫要作声,免得被韩家人听见了。孟楚涵在一旁,却是暗骂孟楚洁是蠢货,她们自己就是庶出,宠妾灭妻不好么,嫡子为庶子让道不好么,偏她拿出来跟新闻似的讲。
她这里暗暗咒骂,孟楚洁却是浑然不知,落座后,趁着孟振兴等人正与浦氏寒暄,仍旧小声叽叽喳喳:“五妹,刚才他们才来时,我只留心了二少爷,这会儿细细一瞧,却觉得大少爷生得还要俊俏三分,而且更多几分男子气概,五妹,你说是不是?”


第六十九章 来客(三)

以前家里人一起开会时,孟楚洁就喜欢在下面悄声讲话会儿有正经客人在,她怎么还这样,让人听见多不好。
孟楚清端正坐好,不动声色地离她远了些。孟楚洁终于反应过来,暗自撇嘴,但好歹没作声了。
浦氏作为长辈,与客人寒暄完毕,不等孟振兴开口,马上指了孟楚清,对韩家的两位少爷道:“我们家的五娘子,最是能干了,其他姊妹全然比不上她,这回修渠,说是我们家两位老爷起的头,但其实全是她谋划的。”
浦氏竟然这样吹捧孟楚清,这让她很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站起来谦虚了几句。但孟楚洁的脸色,已经是变了又变了,连表面功夫一向修炼到家的孟楚涵,都透露出一丝敌意来。
孟楚清相信浦氏是好意,想要投桃报李,但这样夸她,还真是为她树敌了。
要说孟楚洁和孟楚涵变了脸色,还有缘可循,因为毕竟浦氏在夸奖孟楚清的同时,也无意间贬低了她们;可对面韩家二少爷的脸色,居然也阴沉起来,这却是为何?要不是那位二少爷根本没掩饰自己的表情,孟楚清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韩家大少爷倒是和气得很,温温和和地笑着,道:“先别说这渠修不修得成,单凭五娘子这份勇气,就值得嘉许了。”
怎么不谈正事,全来夸她?孟楚清见浦氏笑得灿烂,还一副想要同韩家大少爷深谈的模样,连忙站起身来,道:“今日天色已晚,到渭河去肯定来不及了,不过上田埂走走还是可以的,要不两位少爷随了我去看看地形?”
不说废话,直入主题·还真像是个要办大事的人。韩家大少爷韩宁的眼睛里,真透出几许赞叹来,随着孟楚清站起了身。韩家二少爷韩迁却坐着没动,先是冲着韩宁轻哼一声,转眼又一脸鄙夷地望向孟楚清,挑L衅似的道:“一个女孩子家,知道甚么修渠,不过哗众取宠罢了!”
孟楚洁下意识地想要帮孟楚清反驳回去,但刚张开嘴,又闭上了。心道·浦氏不是才夸孟楚清比她们都强么,那就让她一个人独自应对去罢。
韩迁这般挑衅,她满以为孟楚清会反击回去,却没料到,孟楚清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居然笑吟吟地对韩迁道:“我的确是不懂,不过,只要二少爷懂不就行了?我就陪着你们转一转,全当尽地主之谊了。”
“也罢,那我就陪你走一遭罢,免得你不懂事,被人糊弄了去。”韩迁得意地笑了起来,当真站起身,率先朝外走去。孟振兴和里长见了·也忙站起来,走了两步,又想起来让韩宁,韩宁却不肯托大,坚持让他们上前,又向孟楚清道了一回请字,方才慢慢跟上去。
孟楚洁在后面咬牙切齿·暗骂孟楚清太懦弱,受了侮辱还要笑脸相迎。可此刻孟楚清心里却是在暗暗发笑,甚么暴虐脾气,甚么喜怒无常,韩家的二少爷,分明就还是个孩子嘛,这样好哄!
浦氏和孟楚洁一样,也不喜欢韩家二少爷,方才见他还出言讥讽孟楚清·就更看不惯她了。她心里不高兴,就迁怒于孟楚洁和孟楚涵·吼道:“还不赶紧去跟上去,陪陪你们五妹!”
孟楚洁满心不忿,还夹杂着些酸溜溜的情绪,理也不理她,哼了一声就走了。浦氏气急败坏·又不能抓住她打一顿,只得转头去催孟楚涵。孟楚涵而今在家里是个罪人·谁都能欺负,自然不敢反驳她的话,乖乖地随她去了,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埋怨神色,反而能瞧出几分雀跃来。
他们这一行人中,就数韩家的二少爷韩迁穿得最为显眼,一眼望过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他。孟楚涵有心过去结交几句,但却又不敢逾越规矩,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浦氏后头。
她正寻思,要用个甚么法子,才能同韩迁说上两句话,突然就见浦氏回转过头,骂她道:“还不紧走几步,磨蹭甚么呢?”
她走得已经很快了呀,这还叫磨蹭?孟楚涵正莫名其妙-,就见浦氏远远地朝韩迁一指,道:“去把韩家的二少爷支开,不许她和你五妹说话。”
孟楚涵举目一望,果见韩迁正凑在孟楚清旁边,不晓得在说甚么,从背影上,也看不出他是在赞扬,还是在讥讽。能够有机会靠近韩迁,孟楚涵很是喜悦,但一想到浦氏让她去,完全是为了孟楚清,而且听浦氏的口气,还很瞧不上他,那喜悦,就打了一半的折扣。不过不管怎样,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她还是听话地加快了脚步,在浦氏的陪同下,朝韩迁那边了过去。
她刚走到韩迁跟前,还没来得及搭话,他们却停了下来,远远地冲着个人打招呼。抬头一看,却原来是迟到许久,这时候才来的浦岩。
浦岩好像和韩家的两位少爷都认识,上前打招呼,韩宁态度热络,韩迁却有些爱理不理。他同韩家兄弟寒暄完毕,又与其他人行礼。他是孟楚涵和孟楚洁名义上的二表兄,于是两人也走上前,去同他相互见礼。
一时行礼毕,孟振兴有些不高兴地问浦岩道:“怎么这时候才来?”
浦岩笑嘻嘻地道:“夫子留了篇文章,想到这时候才写完,所以来迟了,还请大老爷勿怪。”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更何况浦岩是韩家庄唯一的秀才,他一说是因为写文章才耽误了,孟振兴马上不再说二话,反而替他向韩家的两位少爷解释起来。韩宁和韩迁都表示不介意,同浦岩聊开了。浦岩却逮着个机会,偷偷同孟楚清道:“大少爷也来了,怎么不早说?我以为二少爷是一个人来的,唬得我没敢冒头,后来听说大少爷也来了,这才匆匆赶来。”
“怎么,你怕他?”孟楚清有些惊讶,他居然也有怕的人。
“怎么不怕!”浦岩朝韩迁那边望了一眼,心有余悸地道,“那人甚么都不懂,却最好装着比别人都在行,还不许别人反驳他一个字,最是讨人厌的。”
孟楚清故意逗他,道:“我倒是觉得他挺好说话的。”
“他好说话?!”浦岩觉得孟楚清是在骗她,满脸不信。正要问详细,却听见韩迁在叫孟楚清,满脸的不信就顿时变成了诧异。正巧这时韩宁也在叫他,于是便同孟楚清一起过去。
除了韩宁和韩迁,其他人也都在,全站在一处小土包上,眺望远方田地。
孟楚涵由浦氏陪着,站在韩迁身旁,与他讲解着韩家庄的山山水水,韩迁看起来很感兴趣,两人相谈甚欢。
孟楚清一走过来,浦氏就盯紧了韩迁,并给孟楚涵使眼色,生怕他又去找孟楚清说话、
孟振兴招手叫孟楚清和浦岩过去,笑道:“刚才在堂上时,我们二太太说得对,其实我们对修渠都是一窍不通,要问详细,还得我们五娘子和浦二郎来。”
韩迁听见这边说话,马上丢下孟楚涵,走近了来,趾高气昂地道:“浦岩懂得甚么,他那副水渠图,还是我们韩家出资的呢。”
韩家肯出资请浦岩来画水渠图,这不正说明了他懂得多,有本事么?他怎么却这么说?众人面面相觑,却又顾及韩家的身份,不敢反驳。韩宁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容,冲众人拱拱手,道:“舍弟不是这意思,他是说——”
“我是甚么意思,还消你来解释?他们自己没有耳朵?”韩迁马上变了脸,袖子一甩,走下小土包去了。
这人,怎么说走就走?众人都是一愣。
孟楚涵踌躇再三,还是对浦氏道:“太太,我跟去看看,二少爷从没来过这里,别失足摔着了。”
浦氏没多想,爽快地点了点头,她便提起裙子,飞也似的追去了。
虽说他们现在只是普通庄户,可也不能做得如此打眼罢?哪有未婚小娘子,当众追着男人跑的?孟楚清深深皱眉,忙道:“反正咱们也要去看田,不如跟着一起去罢。”
孟振兴马上反应过来,招呼着众人朝下走。韩宁却是微微顿足,示意孟楚清留步,满脸歉意地对她道:“舍弟向来口直心快,其实没有恶意,我想去跟浦家二郎道歉,能否请五娘子做个中人,从中调和调和?”
“我家二表兄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孟楚清可不想修渠还没开始,双方人马就闹起矛盾来,自然是满口答应,走去把浦岩给叫了来。
谁知浦岩还没等韩宁开口,自己先说道:“实话与你说罢,我就是见不惯你家二少爷那个德性,先前才不来的。我和你透个底,这渠,修了一准儿赚钱,不然你们兴平县的县老爷,也不会这样爽快就答应了帮忙。不过,若是你们韩家是派二少爷出面,那我就不来了,我那里还有好些文章要写呢。”
韩家这还没答应要合作呢,他就这样傲气,孟楚清生怕韩宁生气,连忙出声打圆场道:“二少爷是有口无心,二表兄息怒,再说大少爷这不是来了么。”说完又与韩宁笑道:“他可是专程为了你才来的。”

 

第七十章 勘渠(一)

韩宁连称荣幸,对浦岩道:“不如咱们先去田上转转,你也顺便听听我的见解,若是觉得我还堪用,再决定留不留下,如何?”
“你不是常年在外行商么?然还懂得修渠?”浦岩顿时来了兴趣,拉起他就走。
韩宁忙朝孟楚清拱手,孟楚清也很想知道韩宁到底有几斤几两,于是也跟了上去。三人顺着田埂朝前走,与其他人会和,浦岩就问韩宁:“你说这修渠,最首要的事情是甚么?”
众人都把目光转向了韩宁,韩宁微微一笑,道:“要修渠,首先得定下渠首何处排沙,渠中如何泄水,以及渠尾如何泄水。”说完问浦岩:“浦兄,我说得可对?”
浦岩尚未回答,刚刚被孟楚涵追回来的韩迁先开了口,不屑地道:“这些上都写得有,谁人不知?偏你爱卖弄。”
浦岩暗暗翻了个白眼,装作看天去了。韩宁好脾气地道:“的确都是在上看来的,比不得二弟有见识,不如你来说说?”
孟楚清听了这话,先在心里笑了起来,看来韩家的这位大公子,也是深谙哄小孩之道啊,原来酸文中所写的大少爷对二少爷处处谦让,就是这么个谦让法啊。
她这样想,其他人可不这样认为,孟振兴和里长看向韩家二少爷韩迁的目光里,更外更多了些恭敬,再面对韩宁时,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韩迁背负着手,侃侃而谈,说的都是些孟楚清听不大懂的名词,也不晓得是他故作高深,还是她太无知。孟楚涵静静立在韩迁旁边,满脸崇拜地看着他。
浦氏却把孟楚清拉到一旁,悄声地道:“少跟韩家二少爷在一处,在我们乡下,凡是话多的人,干活儿都不在行。典型的花架子。”
孟楚清忍俊不禁,小声地道:“面子功夫还是得有。毕竟还指着他们家出钱修渠呢。”
浦氏想想那些礼物,不由自主地就点了点头,不说甚么了。
因为今日不能去渭河,所以他们只是沿途看了看地形而已。途中。孟楚清把自己所绘的图纸也拿了出来,表示她因为资金紧缺,所以只打算修建一条简单的,如果韩家有不同意见,他们再商量。
不想韩家的意见,然同她是一致的,也想先修一条起来,试试效果再说,因为韩家庄的地形虽然平坦,但地势却比渭河那边高。若要修渠,还是存在一定难度的;而且他们是商人。首先看重利益,而不是民生,所以得看看效益再决定要不要扩大规模。
虽然出发点不同,但难得目标一致,孟楚清很是高兴。
看完地形,原路返回,离孟家近了,又有许多小娃娃围了上来,含着手指头围观。韩迁很是不高兴被人这样看,指使孟楚涵去驱赶。孟楚涵向来只会背后使力,哪里做得来这种事体,踌躇不前。眼见得韩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只得把心一横,上前赶人。
韩宁面现不悦,吩咐随身跟着的小厮去发糖果,但孟楚涵却先行一把,把孩子们轰走了。韩迁挑衅似的看了韩宁一眼,冲孟楚涵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孟楚涵方才还有的些许窘迫,马上烟消云散,娇羞地低下了头去。
孟楚清深觉不妥,看了浦氏一眼,但浦氏一心只在她身上,只要韩迁不来招惹她,就万事大吉,根本没有反应。孟楚清本不愿再继续理会,但想着万一孟楚涵一人的名声坏了,她和孟楚洁都嫁不好,于是回到家后,还是拉着浦氏,隐晦地提了提。浦氏连声保证,会拘着孟楚涵,不许她生事,孟楚清这才放下心来。
由于韩宁决定了要用孟楚清的方案,她便比其他时候都忙碌起来,完善图纸,研究路线,对比着浦岩那张大图,比划个不停,然而刚理出些头绪,却有赵银带了韩迁的指示来,称韩家既不用她的设计图,也不用浦岩的,要令请高人来绘制。
孟楚清这下可不高兴了,若嫌弃她是个半吊子,她完全能够理解,可浦岩那张图,连兴平县知县都没话说,他有甚么好不满意的?不过她的不满,只放在心里,嘴上还是气地对赵银道:“二少爷谨慎是该的,我们也希望能来位高人指点指点。”
赵银知道韩迁的要求太过伤人,生怕孟楚清会发脾气,此刻见她给出了一个足以让他交差的回答,喜出望外,对着她谢了又谢,方才回去复命。
戚妈妈担忧地问孟楚清:“若是五娘子一而三再而三地让步,那韩家二少爷会不会得寸进尺?”
孟楚清摇摇头,道:“若是韩家真让韩家二少爷作主,那这合伙,不做也罢。”
戚妈妈想想也是,韩家二少爷刻薄又无知,若是韩家家主真让他出来主事,说明家主的眼光也不怎样,这样的合作伙伴,还是算了。
孟楚清想的则是,韩家肯定不会按照韩家二少爷的提议来的,因为韩半城若是真放心他拿主意,就不会让他家大少爷跟着来了,这显然是既宠小儿子,又不相信他的能力,看来那位韩半城,倒也不是个糊涂的人。
她所料一点不错,没过一会儿,被肖氏派去服侍韩宁的一个名叫寒雪的丫鬟,到后面来找她,对她道:“五娘子,韩家的大少爷说了,二少爷不管说甚么,都请您别往心里去,一切都还是按照下午你们商议的进行。”说完又道:“韩家大少爷本来是要派贴身的小厮过来的,但怕被二少爷看见他的人,又生出甚么想法来,所以只派了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