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等的就是这话,声量马上就高起来:“怎么没得干系,你妹子被休,就是被她害的。”
张伯临莫名其妙,问道:“娘,此话怎讲?”
方氏将方睿受李简夫一派排挤,迁怒张八娘的事讲了一遍,反问道:“你舅舅就是因为你媳妇娘家,才休了八娘,这难道没得干系?”
张伯临毫不犹豫反驳:“官场上争来斗去,再平常不过的事,哪有因为这个,就休掉外甥女的?是舅舅做事太不厚道,与我岳丈甚么相干。”
方氏讲一句,他顶一句,实在气不过,伸手打了他一掌,骂道:“你 这不肖子,翅膀硬了,敢与娘顶嘴了?”
张伯临挨了打,倔脾气愈发上来,不仅不道歉,反别过脸去。方氏一见他这模样,更是气得慌,又想打第二巴掌,但手还没伸 出去,自己脸上先挨了张梁一掌。
这一掌声音清脆,想必使了大力,吓得众人都是本能一缩。方氏抚了抚脸,一片火辣辣,她直觉得疼得紧,又不想在孩子们面前犯怵,便一梗脖子,问道:“为何打我?”
张梁气道:“你白活了一把年纪,越过越糊涂,伯临能谋到这样的好差事,是谁的功劳?你若真想怪罪李太守,那先叫伯临把官卸了。”
方氏辩道:“伯临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及第,就算没有李太守,一样能做官。”又道:“当初我就不同意他娶李氏,是你们一厢情愿娶了她来家,依我看,赶紧将她赶回娘家,方家不来接八娘,就不许李氏回来。”
这番歪理,既把张梁气得胡子乱抖,又让他得了提醒,他把跟着来的任婶唤过来,吩咐道:“我也写一封休书,你赶紧送二夫人回娘家,方家不来接八娘,二夫人就不许回来。”
林依正要为这主意抚掌叫好,方氏却面露得意之色,道:“我替公婆守满了三年孝,你休不得我。”
林依不大明白这说法,问过张仲微才知,原来“七出三不去”里有一条,为公爹或婆母守孝三年的女人,不能被休弃。
方氏此前并没想到这一点,乃是急中生的智,她此时有恃无恐,连张梁的巴掌也不怕了,安安稳稳朝桌前一坐,道:“二老爷,你还是赶紧寻李太守算账去罢。”
张梁先警告她道:“不许在媳妇面前胡言乱语,不然小心我打掉你的牙。”然后问张八娘:“闺女,你有甚么打算?”
林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老天,他们这一家子,总算回到正题上来了。
张八娘被他们这一巴掌来,一巴掌去的,给吓着了。就算跋扈如王夫人也没有动不动就打人的习惯。
林依见她瑟瑟讲不出话来,忙过去搂住她的肩,抚慰了好一会儿,又代替她答道:“八娘子的意思,是想回方家去。”
张梁一时没转过弯来,点头道:“回去,是要回去,嫁妆得讨回来。”
一群人都愣住了,林依推了推张八娘,示意她自己讲。张八娘鼓起勇气,开口道:“我想儿子,我不愿被休,我想回方家去。”
张梁望着她,有些不敢置信:“他们这样对你,还回去作甚么?听爹的话,就在家里住着,亏待不了你。”
张八娘垂头,默不作声,方氏把张梁拉到一旁,小声道:“闺女是亲生的,我也想留她,却怕儿子们在官场上被人笑话,你看这事儿…”
张梁不待她讲完,又是一记巴掌甩过去:“平日里叫你为了儿子的前程,善待儿媳,你不肯听,怎么到了现在,你又晓得替他考虑了?”他打骂完方氏,转头问张伯临与张仲微:“留你们妹子在娘家,你们可嫌丢人?”
张伯临与张仲微齐齐摇头,道:“八娘又没犯错,是方家行事不齿,有甚么好丢人的,不过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得讨个公道回来。”
张梁连声称是,认为张家应该派人去赶赴眉州,打上方家,一来为张八娘讨公道,二来把嫁妆讨回来,以供张八娘日后用度。
张八娘见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根本不考虑她的意见,傻眼了,拉着林依小声道:“三娘子,帮我说说,我是想回去的。”
林依气她气到无力,道:“咱们都愿意你留下来,你就非要往火坑里跳?”
张梁听见她们的对话,道:“八娘,你要重回方家,让爹娘担心?这可是不孝。”
“ 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张八娘只好将心思压下,不敢再作声。方氏对于张八娘的去留,本来就只是犹豫,并非不愿她留下,此时见张家男人们都没意见,也就随了大流,上前扶起张八娘,道:“快随娘回家去,叫你嫂子与你做顿好的。”说完顺路瞪了林依一眼:“你大嫂这回欠了你人情,定会好好对你,不像你二嫂,只会叫你做活。”
林依只盼她赶紧走人,懒得辩解,张梁与张伯临都晓得方氏受无事生非,也都只当没听见。
方氏见无人搭理她,一生气,又不走了,拉着张八娘重新坐下,道:“你二嫂开酒店呢,想必菜色不错,咱们吃了中饭再走。”
林依气到笑起来,她不肯在众人面前小气,以免落了口实,便吩咐杨婶去厨下,拾掇午饭。
张梁难得来看一回儿子,见林依愿意招待,也就不走了,坐下问道:“既然不急着走,咱们且来商量商量,派谁回眉州讨八娘的嫁妆。”
众人对望,张伯临与张仲微都有公务在身,不能随意离京,在座的,只有张梁是自由人。张梁看了一圈,自己也明白过来,笑道:“原来只有我是个闲人,也罢,就我一人去罢。”
方家家仆众多,张梁独自前往,能讨到甚么好?别公道没讨着,反被方家伤了。林依心细,想得更多,把张仲微的袖子轻轻一扯,道:“叔叔路上无人服侍,把大嫂的家丁带几个去。”
张仲微会意,补充道:“大嫂在老家也有几名家丁,爹你到了眉州,先别急,叫齐了人,一道去。”
相比他们的担心,张梁显得胸有成竹,把张伯临的肩膀一拍,道:“我先去雅州,向亲家借人,看他方家能有多神气。”
林依一直以为张梁除了打方氏,再无别的本事,听了这话,却对他刮目相看,直觉得他比起方氏来,还是多出几分头脑。
张伯临隶属李简夫一派,极乐意打压方睿,以前还碍着他亲舅舅的身份,不好出手,如今是他休张八娘在前,就再无甚么顾忌。
张仲微如今是中立人士,李简夫与方睿相斗,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因此他也极乐意看到方睿吃亏,替张八娘出一口气。
大家都没意见,张梁就准备继续讨论出行时间,正要开口,方氏叫道:“二老爷路上无人照料,我与你同去。”
张八娘也怯怯开口:“我也想与爹一道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打上门去
方氏要跟去眉州,大家都心知肚明,定是她担心娘家吃亏怀恨,想去调和调和。可张八娘为何也想去眉州?几双眼睛,齐刷刷望向了她。
张八娘深埋着头,声音细如蚊蚋:“我想回去见见儿子。”
“不行。”张梁斩钉截铁回绝了她的要求,他是最了解这个女儿的,她这一回去,一多半会放下身段哀求方家让她回去。
众人都猜得到,若张八娘回去,只会自取其辱,于是纷纷都来劝她。多重声音响起,张八娘立时没了主意,道:“你们说怎样,就怎样罢。”
张梁劝服了张八娘,又转向方氏:“你就留在家中,我一人去便得。”
方氏生怕去不成,赔着笑道:“此去路远,你没个人服侍怎么成,还是我跟去的好。”
张梁道:“家中那些丫头,不拘哪个跟去就好。”原来他是想一举两得,既替张八娘出了气,还能一路有美人相伴,方氏暗恨,故意道:“那就让冬麦跟去。”
张梁果然马上反对:“冬麦笨手笨脚,另换一人。”
此等小事,拿到众人面前来讨论,张伯临嫌丢人,忙道:“丫头都是我娘子管着呢,回去问她去。”
方氏一想,儿媳跟前的门头,想必他做公爹的人, 不好意思讨要,就放下心来,附和张伯临道:“伯临讲得有理,我身边再无人,你只跟儿媳说去。”
张梁猜出了她的用意,狠瞪一眼过去,却无可奈何。
转眼午饭得,杨婶端上饭菜来,众人同桌坐了, 夹菜吃酒。张八娘惦记儿子,最关心张梁何时出发,便问了出来,张梁称,待得盘缠行李备齐就出发。
张八娘被休的事,太过沉重,各人都无心好好吃饭,没扒几口就将碗筷放下了,只有方氏不愿张梁去眉州,故意拖延时间,慢吞吞吃着。张梁急着回去凑盘缠,一把夺下她的筷子,骂了几句,将她从座位上拖起来。
方氏挣不脱,只得随他出门,张八娘跟在后面走了几步,突然道:“爹,娘,我想就留在三娘这里。”
方氏诧异回头,道:“你到娘身边住着,岂不更好些?你二嫂只会使唤你,留在她这里作甚。”
林依淡淡道:“若我真使唤她,她又怎会甘愿留下。”
张八娘恳切道:“我与三娘多年未见,好些话要进,就让我留几日罢。”
方氏还要劝她,张梁却认为张八娘住在哪里,实为小事,不愿为这个耽误时间,便截住她的话,问林依道:“八娘叨扰你几日,你可愿意?”
林依笑道:“自家妹子,有甚么愿意不愿意的,只怕屋小,委屈了她。”
张梁对她的回话很满意,遂将张八娘留下,拖着方氏走了。张伯临落在后面,望着张八娘叹了口气,道:“此事到底与我有关,是大哥对不起你。”
张八娘道:“大哥何出此言,是我自己命歹,与你不相干的。”
张伯临自袖子里抑制出一块银子,递与她道:“来得匆忙,不曾去兑成铜钱,你自己跑一趟罢。”
张八娘不接:“大哥这是作甚么。”
张伯临道:“你净身出门,想必没带甚么钱,且拿着使用罢,与自家哥哥还客气甚么。”
张八娘只好接了,转头就递与林依,向张伯临道:“我住在这里,吃喝都是三娘的, 我把这钱与她,大哥勿怪。”
张伯临一笑,叫她把钱留着,另取了一块银子给林依,道:“劳烦弟妹。”
林依推了回去,打趣他道:“我晓得大哥上任后捞了不少油水,只给这点银子,我嫌少,拖一满车来,我才要。”
张伯临晓得他们如何还算过得,不缺张八娘一口饭,便将那块银子也塞给张八娘,笑道:“你且等着,总有那一天。”
张仲微去送张伯临,林依则拉了张八娘进里间坐,命杨婶端上茶来。张八娘捏了捏手里的两块银子,问道:“三娘,附近哪里有兑房,我兑来铜钱与你使用。”
林依道:“我不缺这几个钱,你自己留着罢。”
张八娘不由分说,将银子塞进她手里,捂住她的手道:“你若不收,我就回去了。”
林依拗不过她,想了想,将两块银子还给她一块,道:“你总要留些钱零花,咱们各拿一块,可好?”
张八娘应了,林依便唤杨婶进来,叫她趁今日得空,去兑房将银子换成铜钱,待得铜钱回来,足有两千文,张八娘便道:“三娘帮我租个房子。”
林依笑道:“使得,我再与你添上几贯,就在这巷子里租一间。”
张八娘看了看面前的一堆铜,诧异道:“这许多钱,还不够租么?”
林依道:“东京物价贵,犹以房价为最,我这套上等房按月 算,每间是八贯。”
张八娘咂舌道:“还真是天价,那后面青苗住的下等房,每月几多钱?”
林依答道:“五贯九十七文。”又安慰她道:“你不用担心,我与你添些钱便是。”
张八娘坚决不肯,道:“我吃你的喝你的,本就过意不去,怎好意思再要你出钱租屋。”
林依再怎么劝她不要见外,张八娘还是不肯,她只好道:“你并不是没钱的人,等叔叔把你的嫁妆讨回来,你再还我,好不好?”
张八娘脸红起来,扭了半日手指,才小声开口道:“我当年陪嫁过去的物事,早花得差不多了。”
林依很是气愤:“方家还缺钱花么,竟花你的钱。”
张八娘叹了口气,道:“这倒不是他们花的,我在方家住着,上上下下都要打点,胭脂水粉,也要花钱,不知不觉,就花得差不多了,幸好还有几亩田还在那里跑不掉。”
林依怔道:“他们不把月钱给你的?”
张八娘轻轻摇头,林依长叹一声,不好再提这让人既伤心又气恼的事体。张八娘不肯让林依资助她租屋,又不肯回娘家,这可让林依犯了难,总不能让她上下等房和下人一起睡。上等房虽有三间,可其中两间都改作了酒店,只得一间卧房,若天天都跟昨日似的叫张仲微睡桌子,他肯定要抱怨。
张八娘看出林依为难,道:“三娘,你不必操心我的住处,店里地方大,我把桌子拼一拼便得。”
林依不同意,道:“大冷的天睡桌子,不出三日,就得得病。”
张八娘欲争辩,但一想,若真受寒生起病来,请郎中、抓药花费的钱,只怕比租房还多些,于是就闭了口,苦思住处的问题。
二人各自想办法,屋内一片寂寞,突然敲门声起,杨婶在外禀报道:“二少夫人,隔壁的丁夫人来了。”
林依回过神来,忙道:“快快有请。”
丁夫人走进屋来,与林依、张八娘相互见礼,又递上一只陶罐,道:“这是我从四川带来的辣酱,请林夫人尝尝,虽不是甚么物事,却是家乡口味。”
林依接了,当场开罐闻了闻,喜道:“好酱,正愁东京买来的所谓四川辣酱都不对味呢。”
丁夫人见林依喜欢,比自己吃了还欢喜,笑道:“若真喜欢,吃完了我再送来。”
林依笑着谢过,请她到桌边坐下。丁夫人见张八娘面有愁容,奇道:“八娘子,你千里迢迢到京城来,不就是为了寻娘家人的,如今见到了,怎么还愁眉不展?”
张八娘把住房的难处讲与她听,苦笑道:“我只想过东京繁华,就没想到,繁华的地方,物价也是贵的。”
林依道:“我要给她另租间屋子,她却不肯,正商量对策呢。”
丁夫人道:“这也没甚么难的,若是八娘子不嫌弃,就搬去与我同住。”
张八娘自眉州一路行来,与丁夫人日夜相处两个月,二人已是相熟,听了这话,有些动心,却又不好意思,道:“我一路上的吃穿用度,都是丁夫人资助的,到了京城,还要叨扰你,实在过意不去。”
丁夫人笑道:“算不得叨扰,我如今一人住着,正愁没得伴儿呢,你若愿意过去陪我,我倒要感激你。”
林依昨日替张八娘还路费时,去过丁夫人家,她家确是人口简单,除了她自己,就只得奶娘夫妻相伴,而后者住在青苗隔壁,上等房内,仅丁夫人一人居住,连个丫头也无,因此她称孤单,林依倒是相信的。
张八娘想要过去住,又怕林依不同意,便只拿眼看她。林依有些好笑,说起来张八娘比她还大三岁呢,遇事却没个主意,不过这事儿,她做嫂子的,担不起责任,便道:“等问过你二哥再说。”
寻常人家,女人都是做不了主的,大小事体,须得问男人。丁夫人对此能理解,便不再提,另将些家乡趣闻来讲,让林依听入了神。
丁夫人告辞前,顺口问了林依一句:“林夫人是一直都在州桥巷住着?”
照目前看来,丁夫人一路照应张八娘,将她安稳带到京城,为人应是不错,但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林依的回答,还是保留了几分,道:“是,我家官人在朝为官,这里离他当差的地方近,因此一直住在这里。”
第一百六十九章 教育案例
林依这话,透露出两个信息,第一,不愿丁夫人再往下问,以免多生事端;第二,告诉对方,张家是官宦人家,最好别打主意。
不料丁夫人一听说张仲微是个官,反倒兴奋起来,连朝外走的脚步也停下来,问道:“我正想上衙门寻人,能否请你家官人帮个忙?”
若是寻人,林依还是乐意帮忙的,但涉及衙门,她就爱莫能助了,告诉丁夫人道:“我家官人并不在衙门当差,只怕帮不了你。”
丁夫人顿感失望,福了一福,告辞归家。
丁夫人一走,林依便问张八娘道:“你曾讲过丁夫人进京寻夫,她要上衙门找的人,可是她家官人?”
张八娘点头称是,又道:“三娘,我能顺利找到你们,全仗丁夫人,她此番要寻官人,却人生地不熟,你们若能帮上忙,就帮一把罢,我在这里替她谢过。”说着,冲林依福下身去。
林依是她嫂子,倒也受得她的礼,便没有躲开,问道:“丁夫人是甚么人家,官人又是谁,为何失踪?”
张八娘想了想,答道:“她夫家姓贾,听说住在朱雀门东壁。”
林依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正巧张仲微送完张伯临回来,便唤他道:“快来听听,只怕是我们同旧邻居有缘。”
张仲微进得里间来,好奇问何事。
张八娘将丁夫人的家事讲了一遍,称她家官人贾老爷,乃是个行商,在东京置了一外宅,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对此丁夫人早已习以为常,但眼看着天冷下来,家中老小要添置过冬衣物,却不见贾老爷捎钱回家,丁夫人就着起急来,到处打听贾老爷的下落,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吓一跳,原来贾老爷在京吃了官司,现正在大牢里出不来,丁夫人情急之下,只好将孩子交与公婆照看,再向亲戚借了几贯钱,上京救夫来了。
林依听得一个“救”字,嗤道:“这样的男人,还有甚么救头,告诉丁夫人,别耗费钱财了,随他去罢。”
张仲微以为她是看不惯贾老爷养外宅,驳道:“各人想法不尽相同,贾老爷常年不在家,另买一人服侍,情有可原,再说他吃官司,并非他的错,而是被林夫人连累。”
林依话语中带了些气愤,道:“养外室的人,不在少数,可养了外室,就不顾家的人,没几个。你没听八娘讲,丁夫人连置办过冬衣物的钱都无,贾老爷能撇下家中老小,只把钱林夫人,真真是可恨——唤她林夫人,真是抬举了,顶多当个林娘子。”
张仲微方才没听仔细,经林依这一说,有些惭愧,道:“如此看来,确是人品不佳,怨不得吃官司。”
林依突然想起一件事,打开箱子,翻出一匹蜀锦,道:“这是当初林娘子为了封口,送与我的,你们瞧瞧,她一个外室,出手如此阔绰,正室夫人却连过冬的钱都无。”
张八娘听到这里, 才完全明白,原来贾老爷在京不仅吃了官司,还有一外室,她问道:“那你们讲的林娘子,如今何在?”
林依将那日朱雀门东壁失火的情景,讲与张八娘听,道:“她妇德有亏,又闯了祸,想必是躲起来了。”她将那匹蜀锦递与张八娘,道:“这是丁夫人家的物事,还是归还原主,你与她送过去罢。”
张八娘接过蜀锦,看了看张仲微,欲言又止,林依瞧见,替她问道:“八娘子想上丁夫人家借住,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张仲微问道:“丁夫人家几口人?”
林依推了推张八娘,张八娘答道:“上等房住的,只她一人,奶娘夫妻住在后头,就在青苗隔壁。”
张仲微看向林依,见她微微点头,便答应下来,道:“若只她一人,去住无妨,改日再叫你二嫂登门道谢。”
张八娘见他同意,欢喜应了一声,捧着蜀锦朝隔壁去了。
林依笑问张仲微:“你这般轻易就答应了,不怕八娘子被丁夫人骗了?”
张仲微道:“一路上好几个月,要骗早就骗了,非要挨到八娘子寻到娘家才骗,难不成是傻子?”
林依笑着摸了摸他脑袋,道:“我家官人,愈发聪敏了。”
张仲微朝窗外看了看,道:“八娘子这一去,定要将我们方才谈论的话,告诉丁夫人,只怕过不了多时,她就要来寻你了。”
林依不以为意,道:“就算寻我,我也只能将当日情景如实相告,寻夫一事,恕我无能。”
张仲微学她方才的样子,也摸了摸她脑袋,笑道:“你在官宦夫人堆里混迹了几日,也变聪敏了。”
林依拍掉他的手,嗔道:“少油腔滑调,我明白,凡事要量力而行,再说贾老爷那样的人,有甚么好相帮的。”
张仲微爱她娇嗔的模样,将手挪到她腰间,一把揽了过来,亲了下去,恰逢张八娘掀帘进来,看个正着,二人慌忙分开,双颊通红。张仲微尴尬咳了两声,问道:“蜀锦丁夫人收下了?”
张八娘狭促地朝林依眨了眨眼,故意问道:“三娘,你的脸怎地这样红,莫不是病了?”
林依听了这玩笑话,感觉未出阁前那娇憨的张八娘,又回来了。忍不住有泪盈眶。张八娘见她眼角湿润,还道她是着羞,赶忙转移了话题,道:“丁夫人很喜欢那匹蜀锦,请你过去一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