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幼清回过神,太妃已经远走,走出很远的距离,回头笑着冲她摆了摆手。
糯米青团子和一大包银子搁在眼前,纵使她再怎么装出冷漠的样子,内心却还是会松软。
她在这世上已再无亲人,知道她过去的人,就只有德昭与太妃了。
从前太妃对她穷凶恶极,现如今就算她刺杀德昭,太妃也闭口不提。
人的感情真是天底下最复杂的事,就像有时候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还爱不爱德昭。
——
皇室子嗣向来是后宫争斗的重点。自从废太子和五皇子的事情过后,宫里的女人更加铆劲想要生个皇子。太子已废,储君之位空了出来,而当今皇上正值壮年,所以以后谁能继承大统都说不定。
一时间后宫争斗,更胜从前。皇后久病未愈,后宫之事,皆由贵妃与凝嫔代劳。。
这日清晨,后宫嫔妃到贵妃处请安。
被冷落已久的薛贵人面带困意,哈欠连连。素日看她不惯的祺贵人出口讽刺,“难不成给贵妃娘娘行礼,让你觉得如此疲乏吗?薛贵人,你未免也太失礼,当着贵妃娘娘的面,你竟如此大不敬,可见你一点都没有将贵妃娘娘放在眼里。”
这一番挑拨离间的言语瞬间激起嫔妃们的兴致,依薛贵人的性子,肯定会出口反驳,到时若是吵起来,那就有好戏看了。
果不其然,薛贵人张口就道,“打个哈欠怎么啦?我对贵妃娘娘的敬仰比得上对菩萨的敬仰,这里就你嘴巴多,长舌妇一样,难怪皇上不喜欢找你。”
她这话说的太过直白,实在嚣张,众人皆惊讶地往她那边看了看。
被她怼的祺贵人站起来,气愤地指着薛贵人,“皇上不喜欢找我,难道喜欢找你?你一个失宠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薛贵人撅起嘴巴,捂住耳朵,嫌弃道:“你这个人,嗓门怎么这般大,和乡村野妇一般,你吵到我没有关系,若是吵到我腹中的孩儿,你拿什么赔?”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纷纷看向薛贵人的肚子。
气氛瞬间凝重。
祺贵人气得手一抖,“你说什么?腹中的孩儿?你怕是痴人说梦,疯了吧。”
皇帝三个月前就已经不再传召薛贵人,她哪里来的身孕?!
恰在这时,贵妃放下茶杯,不慌不忙,面带微笑:“大家都是自家姐妹,何必争吵。祺贵人你比薛贵人先入宫,自当比她更清楚后宫的规矩,怎地这会子还较劲了?再者,薛贵人确实怀有身孕,你更该让着她些。”
贵妃不动声色地扫了扫众人的脸色,继续道:“姐妹们莫怪薛贵人,她怀有身孕的事,我与凝嫔都知道。只是先前胎像不稳,所以才不方便公布,如今她肚里的孩子已经满三月,胎已稳,趁此机会,今天正好说出来与众姐妹同乐。”
立即有人反应过来,朝薛贵人道:“恭喜薛妹妹。”
其他人纷纷跟着附和。
薛贵人趾高气昂,看了看先前的祺贵人,自信满满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娇滴滴地面向贵妃,“或许是有孕在身的缘故,这几日我总困乏的很,大早上地当着娘娘的面打哈欠,我也是无奈,并非像祺贵人所说,有意对娘娘不进,还请娘娘不要放在心上。”
贵妃点点头,“难为你前些日子天天起早来请安,真是辛苦了,从今日起,你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好好歇息。”
薛贵人忙地摇头,“娘娘宅心仁厚,臣妾一向敬仰娘娘,别说如今是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就算是快要临盆了,我也得来给贵妃娘娘请安。”
贵妃笑了笑,“你这张小嘴甜的,难怪这般有福气,进宫不过一年就能怀上皇嗣。快坐下吧,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太医那边怎么说?”
薛贵人笑着说,“一切都好,太医每日过来请平安脉,说我脉象稳定,肚子里的孩子十分好动,十有八九是个大胖小子。”
她刻意咬重大胖小子这几个字。众人的眼神很是忌恨。虽然大家面上不说,心底却已经炸开锅。
本以为薛贵人已经彻底失宠,没想到竟还有后招,薛家的风水当真是好,稀烂的牌也能掰回来。
若她真能生个皇子,恐怕后宫的天又要变一变了。
薛贵人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一变,“臣妾一向身体健康,今日却不知怎么的,有些发晕,或许是被人吵到了,脑袋痛得紧。”
说完这话,薛贵人若有深意地看向祺贵人。祺贵人咬住下唇,不甘不愿的朝薛贵人那边弯腰福礼,“刚才是姐姐失礼了,薛妹妹受惊。”
薛贵人却装作没听见似的,扬了扬下巴。
祺贵人深呼吸一口气,更加压低身子福礼,“薛妹妹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姐姐这一次罢。”
薛贵人这才抬头。看了看祺贵人,语气阴阳怪气:“姐姐何必如此客气,妹妹又不是那记仇之人,说起来妹妹也有错,怀着孩子难免紧张些,以后等姐姐怀上身孕,说不定就能体会妹妹此时的心情了。”
祺贵人扯着嘴角勉强一笑。
请安结束的时候,众人准备离去,薛贵人突然俯下身,捂住自己的肚子,面容痛苦,喊道:“我…我肚子好痛…”
众人顿住脚步,回头一看,薛贵人半倚着桌椅,不像是装出来的。
贵妃娘娘一惊,忙地上前,“怎么突然肚子痛?”
短短十几秒的功夫,薛贵人已经痛到面容苍白,她浑身颤抖,有气无力地恳求,“娘娘…快…快请太医来…”
话音刚落,忽地有人尖叫一声,“血!流血了!”
大家下意识往薛贵人身下一看。
她的鞋子和裙角处,皆沾满了血,那血蔓延到地上,触目惊心。
薛贵人面色惊变,大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贵妃忙地喊道:“快传太医。”
不多时,太医赶到,薛贵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几近昏死。
看诊结束后,贵妃领着众嫔妃进屋子,问“怎么样?有无大碍?”
太医摇头,“臣无能,没能保住孩子。”
此话一出,众人皆松口气。
薛贵人可真是倒霉,还以为她能翻身,没想到…所以说做人不能太高调,话说得太满,容易遭报应。
贵妃面容焦虑,“都已经三个月了,怎么还会出意外呢?”
太医皱眉,半跪道,“恕臣直言,这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震惊。
今儿个早上可真是热闹。先是薛贵人传出有身孕的消息,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薛贵人就小产了。如今太医又说薛贵人小产是人为,其中寓意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
躺在床上的薛贵人醒来正好听到太医这番话,哭天抢地地喊道:“我的孩子,我那可怜的孩子啊!”她哭得撕心裂肺,贵妃叹口气坐到床前,握住她的手,温柔地安慰,“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还年轻。”
薛贵人突地抓住贵人的手,歇斯底里的喊,“是谁,是谁这么狠心要害死我的孩子?娘娘一定要为我做主!”
贵妃柔声问道,“近日来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你有身孕的事,只有我和凝嫔知道,其她人并不知情,若要害你,肯定事先知道你有身孕的事,这才下的狠手。”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凝嫔。
凝嫔反应快,立马扑上前,“苍天在上,我敢发毒誓,我从未将薛贵人有孕的消息泄露出去,就连我身边的侍女也全然不知情。那一次薛贵人在贵妃宫里告知有孕的消息时,除了我与贵妃娘娘在场,还有贵妃娘娘的几个侍女,娘娘何不找她们来问一问?”
贵妃蹙眉,“那几个侍女皆是我的贴身侍女,你这话何意?”
凝嫔语气沉重,“我只是想提醒贵妃娘娘,知道薛贵人有身孕的,不止你我二人,若是单单以知道薛贵人有孕这一理由就能断定是谁下的狠手,未免也太草率了。”
贵妃与凝嫔暗地里较劲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众人谁也不敢发话在旁,静静在旁候着。
谋害皇嗣可是死罪,谁也不想趟这一趟浑水。
贵妃瞪了瞪凝嫔,随即收回眼神,看向床上大哭的薛贵人,问:“近日可有谁给你送去什么东西?”
凝嫔脸色一变。
薛贵人哭哭啼啼,“除了贵妃娘娘给我送的玉容膏,就只有凝嫔给我送过来点心。”
“我的玉容膏是皇上所赐,送之前早就让太医检查过。”贵妃重新看向凝嫔,“有些人的手段真是狠辣啊。”
这摆明着是要将谋害皇嗣的事与凝嫔联系在一起。
凝嫔平日再怎么云淡风轻,此时也忍不过去,愤恨地看着贵妃,“娘娘,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贵妃正要发作,躺在床上的薛贵人这时却突然道,“不,不是凝嫔,贵妃娘娘切莫误会凝嫔,她对我一向很好,况且这一次凝嫔娘娘送来的点心,我胃口不好,一口都没有吃,全赏给了侍女。”
凝嫔听到这话,心里的石头落地,看着薛贵人的眼神也变得温柔:“妹妹,吉人自有天相,无论是谁对你下了这般狠手,以后一定会有报应的。”
贵妃恨铁不成钢的地狠狠瞪了瞪薛贵人,“既是如此,便先将此事上报皇上,由皇上来裁断吧。”
薛贵人此时却忽然想到什么,失声喊道:“我想起了,今天花房给我送了花,平日里我让她们不要送花来,今天却反常地又送了花来,我出门的时候,赶着给贵妃请安,所以并未太过在意,如今想来,其中定有阴谋!”
薛贵人急于想要发泄,她没了孩子,不知道该怪谁,如今抓住一个点,便咬死不放,“娘娘,我与花房的总管姑姑有过节,想必因为上次我与她有过矛盾,她怀恨在心,所以趁机下手,娘娘你快去把她找来,千万不要让她逃了!”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不知是该笑薛贵人天真还是该同情她傻。
宫闱争斗,子嗣之夺,又怎会是小小一个花房总管能涉及的。
薛贵人万般恳求,贵妃只得应下,当即吩咐人,“把花房的总管姑姑押过来。”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降。这边,幼清刚训导完新入宫的一批小宫女,转身便见到一个太监气势汹汹地带着一伙人冲到跟前。
“是花房的幼清姑姑吗?”
幼清点点头。
小太监不由分说,吩咐后面的人,“带走。”
话刚完幼清就被几个人抓住,幼清喊道,“你们放开我!”却没有人听她的。
就这样一路押到了贵妃宫。
幼清进了屋门,瞧见里面浩浩荡荡一屋子嫔妃,再往里看,床边跪着一个太医,贵妃娘娘和凝嫔娘娘,皆坐在床榻边。
小太监回话,“启禀娘娘,人带到了。”
薛贵人从床上爬起来,指着幼清就喊,“你个贱人!还我孩子!”
幼清皱了皱眉,纵使她再傻,也明白现在这个情况,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她不懂,她一向深入简出,又怎会与后宫争斗扯上关系。
虽不明情况,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幼清落落大方地跪下行礼,“请各位娘娘福安。”
换作其她人,此时只怕早就吓得花容失色,哪里还能这般淡定。
贵妃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脑海中并无印象。
旁边侍女呵斥:“大胆奴婢,你可知你所犯何事!”
第83章
幼清抬起头, 眼神坚毅,丝毫不畏惧, “我行得正坐得直,自问从未做过任何错事, 姑姑切莫信口雌黄。”
侍女一怔, 大概是没想到她是个硬骨头, 下意识看向贵妃。
贵妃摆摆手,并不打算插手。
幼清扫了眼众人, 最后朝向贵妃, “娘娘, 奴婢虽然身份卑微, 但终究是皇帝钦点的女官,今日娘娘派人押我,还请娘娘给我一个理由。”
贵妃嘴角一勾, 这个小女官有点意思。她眼神示意太医, 太医当即明白,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幼清听后,恍然大悟。
难怪一进门薛贵人就指着她骂,敢情这是要让她做个替死鬼。
今日花房往福榕宫送花的事,她并不知情,就算真有人在花里动了手脚,依薛贵人对她的厌恶程度, 只怕会立即丢掉,根本不会近身, 况且花房送花不过才两个时辰,而薛贵人已经在贵妃宫里待了近一个多时辰,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薛贵人小产,得下多烈的药才能得手?那么烈的药下在花里,薛贵人身边的人都是傻子,会闻不出来?
幼清叩拜,“若真如薛贵人所言,是我花房送的花出了问题,我一定会揪出始作俑者给贵人一个交待,在此之前,还请太医鉴定送去的花是否有异样。”
太医不敢擅自应下,等着看贵妃的眼色行事。
贵妃并不在意薛贵人和她的孩子,在薛贵人撇清凝嫔嫌疑的时候,她就失去了贵妃的“伸张正义”,贵妃怏怏地坐到一旁,懒懒地说了句:“一切交给薛贵人处理罢。”
幼清心头一梗。
她斜眼瞥见薛贵人面目狰狞地盯过来,那目光恨不得当即将她生吞活剥。
薛贵人厌恶她,此刻又刚刚失去孩子,哪里还有理智去判断真相对错。
幼清无奈阖眼。
薛贵人指派自己的侍女,“来人,掌她的嘴!看她还怎么嘴硬!”
侍女扬起手准备落下,幼清侧身一躲,侍女扑了个空直接摔倒在地。
薛贵人叫道:“抓住她,用宫刑!”
幼清高喊:“我是女官,轻易不受刑!”
薛贵人恶狠狠道:“贵妃娘娘已将此事全权交给我,你是女官又如何,害了我的孩子就要用命来偿。”
众人同情地看着屋子中央跪着的幼清,今日这个小女官的命,算是折在薛贵人手里了。即使薛贵人滥用私刑将人活活打死,也不会有人多说一句。
幼清宁死不屈,三个侍女上前抓她也被挣开,直至太监按住她,她依旧不忘挣扎。
“住手。”
众人一愣,谁也没想到皇帝会在这时出现。
贵妃这才想起来,薛贵人小产的时候,她就立即派人去请皇帝了,原来只是想在皇帝面前质问凝嫔,却没想到薛贵人这个傻子会为凝嫔说话。
但是,皇帝来得如此之快,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贵妃领着众嫔妃请安,皇帝扫了眼,问:“你这怎么回事,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薛贵人见到皇帝,像见到救星一般,“皇上,皇上,我们的孩子没了…”
皇帝轻微蹙眉,正准备上前,贵妃却忽地往前一挡,“皇上,妇人小产,阴气太重。”
那边薛贵人挂着泪伸着手,可怜楚楚地望着皇帝,“皇上…”
皇帝身形一顿,最终还是返身往贵妃那边而去。
薛贵人哭得更为大声。
贵妃小鸟依人地奉茶,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讲到薛贵人小产时,刻意观察皇帝的脸色,与刚才并无二样。
贵妃心下一松。
皇帝问:“既然事情还未明朗,为何要滥用私刑?”
众人齐齐看向地上半伏着的幼清。
此时她鬓发尽散,衣裙拢松,虽狼狈至极,但脸上神情依旧未见软弱。
贵妃道:“薛贵人刚刚小产,情绪不稳,臣妾担心她做出傻事,这才传了花房总管问话,薛贵人在气头上,一时迁怒于花房姑姑,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众嫔妃交换眼神。
贵妃转头向凝嫔道:“凝嫔,你素日与薛贵人交好,快劝劝她,不要再意气用事,在皇上面前失了礼数。”
凝嫔笑了笑,隔了一段距离,冲薛贵人道:“妹妹,你听贵妃娘娘的,正如刚才娘娘所言,她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皇帝不太耐烦地蹙了蹙眉。
后宫争斗的手段,他早就看腻了。换做平时,他压根不会理会,但是今日…
皇帝看向幼清,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幼清整了整仪容,到皇帝面前深深一跪,“奴婢不会也不能加害薛贵人,今日这事,请皇上还奴婢一个公道。”
贵妃上前,正准备说些什么,皇帝却抬手示意,“今天的事,到此为止,薛贵人小产一事,朕会派人查清楚。连幼清,你先回花房,等候朕的旨意。”
贵妃与众嫔妃皆是一愣,皇上这是在维护小女官?
薛贵人小产,可是大事啊!就这么轻易掀过去了?
薛贵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以为再怎么样,皇上念她痛失胎儿,也会先行惩治连幼清,以此安抚她,却没想到,皇上竟连这点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
薛贵人从床上爬起来,试图挽留皇帝,皇帝却没有多看她一眼。
皇帝起身,自幼清身边经过时,丢下一句,“还不起来?”这是让她跟他一起离开的意思。
幼清跪得久,两腿发麻,起来时身子一软,差点摔倒。
皇帝及时伸手扶一把。
众嫔妃跪拜:“恭送皇上。”
幼清一瘸一拐地跟在皇帝的随身队伍里,离去时依稀能听到薛贵人的痛哭声。
天空一排大雁飞过,暗红的宫墙稍显褪色,像极了方才贵妃宫地砖上残留的血渍。幼清这时才觉得后怕,若刚才皇帝没有赶来,那么她现在就是后宫的一缕冤魂。
侍女太监不知何时落在身后很长一段距离,她发现皇帝身边就只跟着她一个了。
皇帝走在她前方,身形高大,几乎挡住了地上投射的影子。
“你受惊了。”皇帝的声音,一如既往低沉。
幼清抿了抿下嘴唇,怎么答都不应该,想了半晌,回应一句:“皇上节哀。”
皇帝笑了笑,“这孩子,就没有生在皇家的命,薛贵人太蠢了,她护不住的。”
幼清低头,这话不是她该听到的,她重申自己的清白:“皇上明鉴,奴婢没有做过那种丧心病狂的事。”
皇帝咬住她的四个字,轻轻一句:“丧心病狂吗?朕已经习惯了。”
幼清跪下,“若这件事与奴婢有半点关系,奴婢愿接受任何处罚。”
皇帝扶她,“你怎么又跪?跪来跪去的腿不痛吗?朕若是不相信你,又怎会救你?”
幼清抬头,果然皇上是特意来救她的。
因为太妃?还是因为德昭?
皇帝道:“后宫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过去的,当初既然选择进宫,就得做好一切准备。”
幼清目送着皇帝离去,冗长的宫道,只剩下她一人,空空荡荡的风口,呼啦啦一股劲往人身上吹,又寒又凉,她往额头上一抹,却全是汗。
薛贵人的事,很快就过去了,就像是残败后的花骨朵,一眨眼便烟消云散。薛贵人身边的侍女与太监被处死,没有人受到牵连。
后宫很快又恢复往日平静,花房却没有这个福气。
夏公公传旨,即日起,幼清调往御书房,专奉茶水。
短短几个字,却足以让整个后宫的目光都集中起来。
幼清塞了包沉甸甸的银子给夏公公,“夏总管,求您给句明话,我在花房当差当得好好的,为何要调去御前奉茶?可是我哪里没有做好,惹恼了皇上?”
夏公公瞧了眼她递来的银子,双手一推,推了回去,没有接:“姑娘,平日里见你聪慧灵巧,怎么这会子倒犯糊涂了?皇上若是恼你,怎会遣你去御前伺候?”
幼清还欲再问,夏公公却没有心思停留,“姑娘,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前方是福是祸,得你自己去闯,现在想再多也没用。”
从花房总管到御前奉茶,明面上虽是由女官贬至一般侍女,但皇帝跟前的侍女,可比一般女官更有分量。
皇帝的人,谁敢动?
第84章
因为是调到御前伺候, 交接的准备自有人去做,不到一日, 花房的事已交接完毕,就连幼清的包袱也一并整理妥当。
花房的人, 纷纷出来祝贺。
底下的人凑了银子, 殷勤地给幼清送份礼, “姑姑往后发达了,可千万别忘记提点小的们。”
此去前途未明, 幼清很是担忧, 哪里还有心思收他们的礼。御前伺候, 比不得其他地方当差, 所谓伴君如伴虎,一言一行都要万分谨慎,
夏公公前来接幼清, 劝道:“这是他们的一番好意, 你还是接下吧。”
幼清犹豫半晌,还是接下了。
送礼的比收礼的还要高兴,花房的人目送着夏公公与幼清离开。
刚出花房,幼清便将礼转送给夏公公,夏公公这回没有拒绝,大方收下,笑道:“以后花房就靠你长脸了, 这些年来,御前侍女, 可从来没有一人是出自花房的。”
他这般说辞,丝毫安慰不到幼清半分。
花房她做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由许多,只怕以后到了御前,再想去藏书阁,要困难许多。
夏公公领着幼清往御书房前去,一路走来,宫人们纷纷侧目,皆是羡慕。
除了飞上枝头变凤凰,宫女最好的前途,便是能在御前当差。
夏公公一边走一边耐心教导。伺候皇帝的人虽多,但能够贴身伺候的,也就那么几个。
这些人分三班,日常起居,各司其职。幼清在茶房,负责皇帝日常的茶水点心。差事不多,比其他的人要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