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拿了作画的东西,他往床上去,掀了衣服问:“要不要来张裸的?”
禾生嗤一声:“不正经!”
沈灏不肯罢休,央她:“要画就画一套,有我半裸着床上歇息的,有我书案前奋笔疾书的,有我同你吃饭时的,诸如此类,都得一一画下来。”
禾生摊手表示罢工,“会累死的。”
沈灏柔声哄她:“反正时间多得是,你可以慢慢画。”
这一画,就是一个月。赶在沈灏出征之前,禾生终是将一套画了出来。
取名叫做“平陵王威武日常。”
沈灏问她,“为什么要叫威武日常?”
禾生想了想,耸耸肩:“这样听起来比较有气势,好像是什么名家名作之类的。”
沈灏低头翻看画作,脸色不太好。禾生凑过去问,“怎么样,我画得是不是很好?”
沈灏举起一张画作,命裴良上前,指着画问:“你告诉我,从这张画上,你看到了什么?”
裴良思考半天,答:“好像是个成精的狗尾草在进食?”说完后,他也觉得自己的回答太过匪夷所思,连忙请罪。
沈灏挥手让他下去,转过头冲禾生道:“听到了吗,狗尾巴草,你硬生生把我画成了一株成精的狗尾巴草。”
禾生连忙解释,“不是啊,这瘦瘦的一横一竖,代表的是你的身体,由于上次我看宗王叔头发少得快谢顶,然后你们沈家人好像都有这个毛病,我就想给你多画点头发,所以才有上面那搓毛茸茸的部分。”
她解释得好充分,沈灏竟无言以对。用了半个时辰欣赏画作,沈灏最终接受了他作为一株狗尾巴草存在的画作。
反正是她拿着睹物思人的,嗯,她喜欢就好。沈灏挤出尴尬的笑容,将一套画作郑重其事地塞到禾生怀中,亲了亲她,认真道:“那你一定要记得想我。”
禾生蹭蹭他,“我会天天看着画作想你的。”
沈灏:“…好的。”
沈灏远行前夕,圣人召其入宫,父子话聊,谈至深夜。
大军将出,禾生在城门前与沈灏道别。他驾驭着赤红战马,领着斗志昂扬的战士,朝北出发。
不知怎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禾生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好像这次一分别,再次见他,就得是天荒地老之后的事情了。
城门之上,卫锦之负手挺立,沈茂手执纸扇,笑:“终于走了。”
卫锦之盯着城门下那个娇弱的身影,看得出神,并未理会他。
沈茂耸耸他肩,笑:“再忍忍,不过几个月的功夫,待我哄好了圣人,还怕你的小王妃到不了你怀中吗?”
卫锦之嫌弃地看他一眼,“庸俗。”说毕便走了。
沈茂倚在墙头,呸一声,“庸俗怎么着,我乐意。”
辗转已是十月,圣人旧疾复发,如妃伺候御前,日夜不相离。
一日,淑妃急召沈茂入宫,沈茂匆匆而入,殿内并无淑妃,只有如妃。
如妃先行行礼,眼前之人是她的救命恩人,无论何时何地何种身份,她都得对其礼遇。
沈茂回礼,“娘娘客气。”
自如妃入宫以来,从未像今天这般急急召人而来,定是有什么大事相告。
如妃细细道:“这几日圣人在病中,可能病糊涂了,嚷出了些话,我听了实在觉得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先告知王爷。望王爷早做准备。”
沈茂皱眉:“但说无妨。”
如妃将那日圣人病中欲写下传位诏书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最后不忘加重语气,“圣人想立的,是二殿下。”
沈茂只觉得耳边轰地一声。花了这么多心思,结果还是入不了圣人的眼,换谁谁都不会甘心。所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问,“可否听错,圣人说的,兴许是三,并非二。”
如妃瞧他一眼,有些不忍心,低头道:“圣人喊的,是二殿下的名讳。”
沈茂一拳挥在墙壁上。
本以为进献了同圣人朝思暮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入宫,趁着沈灏不在京中的这段时日,能够好好地讨圣人欢心,趁机定下王储之事,没想到,圣人心中却还是偏向了沈灏。
凭什么!
如妃有些被吓住,上前查探,安慰道:“王爷莫急,圣人尚未立旨,只是一时胡话也未可知。”
沈茂攒紧拳头。
将事情同卫锦之一说,卫锦之并无多大反应,淡淡道:“若非亲耳听见,不能尽信。”
沈茂想想也觉得是,万一如妃坑他们呢?
这种事情,还是得自己亲自确认才好。
有如妃在,沈茂想要进宫见圣人一面并不难。之前圣人有旨,病中不许人探望,沈茂也算是除了如妃之外,面圣的第二人了。
沈茂脚踏靴子,放轻脚步朝里走去,听得圣人喊道:“是灏儿吗?”
沈茂一时没听清,以为他在喊自己,慌慌忙忙上前,望见圣人躺在病榻上,从被下伸出一只手来。
沈茂上前握住圣人的手,道:“阿耶,我在这呢。”
圣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灏儿啊,你回来了,漠北的事情,怎么样了。”
沈茂心一梗。
圣人继续道:“灏儿,你是个好孩子,阿耶这一病,不知道还能不能好了,日后这江山社稷的担子,就交到你手上了。定要好好守护父辈们辛苦打下来的江山啊。”
沈茂内心复杂,另一只垂着的手,指甲几乎掐到肉里去。他尽可能平稳着声音问:“阿耶,不一定要交给我的,老三也可以,他也能担起这江山社稷。”
圣人摆摆手,“不行,老三做不到。”
沈茂咬牙切齿问:“为什么老三做不到?”
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估计是要睡着了。“老三,太笨。”
这句话轻飘飘地从沈茂的左耳钻进,一股溜烟蹿进他的脑袋,转瞬化作牛皮糖,死死地黏在记忆深处。
以至于回府的路上,他什么都想不了,脑海里一直重复这句话。像中了诅咒一般,嘴上也念叨:“太笨?”
直到入了书房,一眼望见白衣飘飘的卫锦之,沈茂这才反应过来,摔了满桌的书,“老子哪笨了!”
卫锦之思虑半晌,吐出一句话:“没看出来,圣人倒是挺了解你这个儿子的。”
沈茂重重地喊一声:“卫锦之!是不是想摸老虎头!小心我揍你!”
卫锦之朝他走去,伸手朝他头上摸了摸,一副淡定的模样,面无表情道:“殿下,气度。”
沈茂几欲抓狂。
半个时辰后,沈茂拿冰块敷一脸降火气,翘着二郎腿问:“你瞧着这事情,还有转机吗?圣人可能回心转意想要改立我吗?”
卫锦之沉吟,继而道:“应该不太可能。依圣人心意,他或许一开始就没正眼瞧过你这个儿子。”
沈茂不解,“这一年多来,我办的事,圣人没有一件不大加夸赞的,怎么事到如今,倒跟变了个人似的,难不成真病糊涂了?”
卫锦之未发表意见。事情是怎样的,他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当务之急,是接下来该怎么做。
沈茂激动道:“反!老子要反!”
卫锦之应道:“可行。正如你以前所说,如若圣人不定你,你便自己定自己。大不了一场谋逆,太子失败了,我们却可以成功。”
沈茂怂了,刚才只是随口说着玩玩的,“真要反啊?”
卫锦之朝他望一眼,眼神里有淡淡的鄙视,“怎么,你以为我说话逗你玩呢?”


第 102 章

沈茂微怔,目光变得深邃,往旁看了眼,忽地回过头问卫锦之:“有多大把握能成事?”
卫锦之笑:“如今这诺大的望京城,平陵王不在,你还不是想做什么做什么?”
沈茂被点醒。是了,他手上握着卫锦之挣来的防卫军以及周边云州三城的兵力,宫中有如妃和母妃做接应,且沈灏如今远在千里之外,若想起事,确实不难。
沈茂低下头,面上神情犹豫不决。只是,真的已经到了逼宫这一步吗?
卫锦之含笑,仿佛看穿他心中所想。有些事情,不能逼,也逼不得。他拂袖负手在背,静静往屋子外面走。
三日后,卫锦之回宫叙职。
藏书阁的小太监久未曾见卫锦之,知他是三殿下跟前红人,远远喊上一句:“王大人。”躬腰端了杯茶,高高举过头顶,请他喝茶。
卫锦之接过茶,谦卑道:“公公客气。”手往茶盖上一捂,指尖略有热度,知是热茶。藏书阁一向不备热茶,定是宫中贵人到此。
开口问:“阁中来的是哪位?”
那小太监一愣,紧接着笑嘻嘻道:“是如妃娘娘来了,说是要找什么莲花佛陀经。”小太监声音渐小,谄媚地凑近前来:“那位如今可是红日中天,听说脾气不太好,大人可千万小心着,能避则避。”
自认为给卫锦之提了个醒,送了个人情,小太监心中很是得意,跟前听得卫锦之小声答谢:“谢公公贵言。”
小太监笑笑,屁颠屁颠地走开了。
卫锦之脱鞋进了阁,前头值班的屈中直一见他来,当即松了口气,大有解脱之意。屈中直指指层上,道:“好生伺候着。”
卫锦之作揖受命。
敛起浅青袍角,自二层楼阁而上,拐角处有一扶梯,略陡,上头有人伸过一双手来,藕白细腻,似白玉无瑕。
女子柔柔的声音透着几丝恭敬:“家主。”
卫锦之扫了扫她伸来的手,随即移开视线,扶袍而上。
如妃略一愣,颇为尴尬地收回手,小心翼翼地垂下视线,并不敢与之对视,跟随他走到书阁暗角处。
卫锦之回过身来,刻意压低声音,“东西拿到了吗?”
如妃点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金玉小盒,“拿到了。”
他并不急着去拿东西,而是问:“上面写了些什么?”
如妃摇头,“无家主之命,奴婢不敢乱动,并未相看。”
卫锦之摆摆手,声音淡淡的,“你先看。”
如妃有些犹豫,从盒子里拿出一巾明黄圣旨。这是家主命她找的圣人定嫡圣旨,她在圣人身边整整找了三月,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被她找到了。
略扫视之,脸色一变,随即又恢复正常,“一切正如家主所料,圣人欲立二殿下。”
卫锦之点点头,指了指案头的笔墨,“都备好了,你开始吧。”
是让她誊抄一份。
如妃做卫家暗卫时,除了一张脸肖似景宁王妃之外,她还有另一门绝活——仿人笔迹。送她入宫后,卫锦之更是让她暗中临摹圣人笔迹。现如今,已经到了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
誊抄至末尾,卫锦之忽地靠近,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道:“再加上一句。”
如妃心跳一滞,低声问:“但凭家主吩咐。”
卫锦之沉吟片刻,而后用爽朗而错落有致的嗓音一字字念道:“皇三子沈茂为人狡奸,意图不轨,贬为庶人,发配通州,永世不得入望京。”
“家主…”如妃惊讶地抬起头来。
卫锦之移开步子,望向窗外,下巴微仰,“让你加就加,莫多言。”
如妃低眉顺眼:“是。”
沈茂当晚借探望淑妃急病之由进了宫,入淑妃所居宫殿之后,待了片刻,暗中绕道去了承天殿。
如妃白天才刚见过卫锦之,离开前卫锦之有嘱咐:入夜三殿下定会入宫相见。因此当夜见到沈茂出现时,并未觉得意外。
沈茂没什么耐心,任何烦心事,在心中都搁不过三日。白天卫锦之回宫叙职之后,回来便道,如妃有要事相禀。
于是晚上他便来了。承天殿的人,除了李福全,基本已经全部换成如妃的人,她有心计有手段,从不招惹其他嫔妃,只一心为着他们的大事,倒是颗好棋子。
如妃领他去后殿,从书架后头拿出金玉盒子来。
“是圣旨。圣人偷偷藏起来的,我也是找了许久才找到。”
如妃小心翼翼地金玉盒捧过去,沈茂双手拿着盒子,小小一方盒,此时却如同有千斤重一般。
他忽地有些害怕,不敢打开来看。
一直想要得到的圣旨,唯恐上面落的名字不是他的。
随即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恐惧情绪,莫名有些想笑。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千难万险都过来了,若是止步于此,岂不惹人笑话。
颤着手,沈茂终是掰开盒子上的暗锁,端端正正地取出圣旨来看。
却是他想错了,那上面落了他的名字——和沈灏的一起,只不过,于沈灏而言,这是一旨落定大旨,于他而言,却是一道废黜之旨。
沈茂沉默着没说话,几秒后,面无表情地将圣旨放了回去。
他转过身对着如妃道:“从今往后,还请娘娘对父皇多加照看。”
如妃一愣,完全没有料到沈茂会是这种反应。难道家主的猜想是错误的,三皇子并不想要谋反了?
随即又听得沈茂寒声一句:“方才那道旨,并不是真的,听闻娘娘有一手好笔墨,请为我重新写一道新的。”
如妃整颗心都提起来了,以为他看破了卫锦之的计谋,不敢上前,不敢应答,怔怔站着。直到沈茂与她擦肩而过时,撂下一句:“吾朝之皇,唯皇三子茂,方能单此重任。娘娘可千万不要临摹错了。前朝的事,自有我与王大人操心,后宫的事,有母妃与您,我们的大事,指日可待。”
如妃松口气,落落行礼应下:“是。”
沈茂的动作很迅速,他甚至联合了东宫余党的势力,许诺登基为皇之后,必恢复其应有地位。淑妃调动娘家势力,准备倾其所有助沈茂一臂之力。
太医院院首依照沈茂意思,瞒下圣人真实病况,对外宣称病情已好转,只需寻常静养。如妃依照卫锦之的意思,每日给圣人下少量的药,圣人终日昏迷不醒。
仗着如妃以假乱真的笔迹,沈茂堂而皇之接过监国之务。梅家人自是站出来反对,并联合一众朝中势力,请求面圣。
自是被沈茂以各种理由挡了回去。梅中书察觉不对劲,命人往边疆送密信,信使刚出府,便被人斩于马下。
如今的望京城,早已被沈茂围监得滴水不漏,虽然费了很大劲才勉强将沈灏留在京中的势力压制下来,却依旧达成了目的。
不出意外,沈灏至少还需三月方能回京。只要在下月的祭天大典上,将如妃假写的圣旨一颁布,届时水到渠成,当着满朝文武大臣,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储。
若是沈灏回京质疑,那便是谋逆,是意图不轨,他便有理由堂而皇之地将“逆贼”灭掉。
沈茂坐在明生阁议事厅的主位上,左边是归顺一党,右边是以梅中书为首的沈灏党,吹胡子瞪眼睛地望着他。
沈茂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瞧什么瞧,待老子登基之后,通通将你们都罢官!
面上却是和蔼得很,笑着问:“近来望京城盗贼猖獗,应从鄞州调兵加强城内城外的防卫,梅大人以为如何?”
梅中书自是没什么好话。整个望京城,被封得那叫一个严严实实,连个书信都传不出去,现如今又要从鄞州调兵,摆明了就是要有所谋事。
梅中书只恨不得府中密使能化成一只只鸟,将消息传来远在关外的沈灏手中才好。
一场议事,说得好听是议论,实则全是沈茂一人在自说自话。凡是提出反对意见的,沈茂通通采取耳聋措施——横竖就是假装没听到!
没过几天,便有胆子大的站出来指责沈茂,沈茂随便套了个罪名,将其全家斩首。这还不够,他干脆弄了个行宫,将朝中各位重臣的家眷通通请入行宫,名曰待客赏花,实为囚禁。
一时间,众臣噤声,无人敢出头。
德妃请禾生入宫的时候,庆幸道:“还好他们没敢动你。”
禾生终日待在王府,完全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满头雾水。待德妃将这些时日京中的动荡不安悉数道来,禾生一懵,惊讶道:“太子之鉴犹在昨日,三殿下竟这般大胆!”
德妃摇摇头,神情愤然却又无可奈何:“他动作太快,而且不知施了什么法子,竟然拿到了周边三州的调兵虎符。如今圣人在承天殿闭门不出,就连我也没办法与之相见。”
她说着,忽地眼角闪过一丝悲伤之情,攀着禾生的肩,嘱托:“皇权之下,血流成河,自古至今,从来如此。你要逃出去,往南边的明州城去,那里离望京最近,且守城太守乃是灏儿的人,只要你逃了出去,我们便还能有一线生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纵使禾生再没有忧患意识,此刻也觉得形势紧迫,已到了火烧眉头之时。
回了府,她命人往景宁王府和六皇子府上去,不到一刻功夫,小厮回来复命,说是景宁王妃与六皇子妃皆被请到别苑行宫,不在府邸。
禾生捂着胸口,想到千里之外的沈灏。
三殿下与王爷一向敌对,若是三殿下顺利登基,一定不会放过王爷。更何况如今王爷手握重兵,如今虽身在关外,对于三殿下而言,却是个莫大威胁。
他一定会想办法除了王爷的。不行,她得尽快逃出去,尽快派人将望京的情势告诉他。
禾生想要再次进宫与德妃相商,却被宫中如妃的懿旨挡了回来。说是德妃病恙,不宜见客。
禾生心一悬,只得另作打算。
裴良自行请命,说要去关外找沈灏。禾生当即拒绝,皱眉道:“你时常跟在王爷身边,行踪太过惹人注目,且三殿下既然敢如此行事,定是早有所防备,指不定你刚出这大门,便会被他的人拦了下来。”
翠玉自告奋勇,“那我去,我一个弱女子,没人会注意的。”
禾生摇摇头,“你就更不行了。只怕还没到关外,便被人掳了去。”
裴良翠玉急得满头大汗。禾生想起德妃所言,心想,无论如何,得先出了这望京城,才能想办法给王爷报信。
三殿下囚了重臣家眷,想必为得就是起事之时,对众人有所牵制。如今她还有机会逃出去,便得尽快行动。
思前想后,终是想到了一个人。禾生招手唤翠玉前来,亲笔写了封信,托她前去请人。
宋瑶出府时,偷摸着从后门而出,穿了丫鬟的衣裳,拿着食盒跟着翠玉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稳健而行,到了平陵王府外,翠玉扶她下车。
过了拱花门,宋瑶忽地有些迟疑,脚步微滞,不敢进屋去。
这些日子望京城发生的事,她何尝不知道呢。她时刻关注着临阳哥哥的动向,奈何临阳哥哥多日不曾来找过她,为了能听到与他有关的事,她几乎变着法地向人打听。
她知道,这京里的一切动荡,都是临阳哥哥造成的。那个绣花枕头的三殿下,是没有这般本事的。
她心想,既然这些都是临阳哥哥想做的事,他想帮三殿下夺皇位,想要控制这京中局面,那么她一定会支持他的。
可是,一想到禾生,她又觉得愧疚。
她是禾生的朋友,如今却支持着与平陵王相对的敌人。宋瑶百般纠结,一进屋见着禾生,纵步上前一把将她搂住。
宋瑶内心实在煎熬,差一点吞口而出便要说声对不起,禾生没有心思再去关心她的小心思,迫不及待将所求之事一一相告。
宋瑶一愣,“出城?”
禾生握住她的手,“如今,只有你才能助我出城,我别无所求,阿瑶,请你帮帮我。”
宋瑶将脑袋一偏,“若想出城,你出去便是,何必需要我来帮。”
禾生缓缓放开她的手,“阿瑶,你知道王大人他们想做什么的,我不能坐视不管,王爷是我的夫君,我必须出城告知他。”
宋瑶思忖半秒。这短短的时间里,她脑中闪过许许多多的念头,例如禾生对她的好,例如临阳对她的重要性。
或许,放禾生出城,临阳哥哥便不会再纠缠与她了。
宋瑶点头应下,“我帮你便是。”
两人商议过后,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当天下午禾生便假扮成宋瑶的丫鬟,藏于马车内,与她一起出城。
守城的是沈茂府中一员小将,见过宋瑶几次,知她是卫锦之的相好,无意阻拦,只随便盘问了两句,便要放她出去。
另一边,卫锦之正与沈茂议事,满座皆是党派重臣。
小厮上前来禀,卫锦之只听了两句,便急匆匆往屋外赶,留下满屋子人。众人目瞪口呆,事情还没说完,人怎么就走了。
为首的乃是沈茂大舅舅,不太高兴地望向沈茂,“一介白衣,未免轻狂太过。”
沈茂扯扯嘴角笑,“定是有什么要事,大舅莫气,待他回来,定让他给叔伯们道歉。”
沈茂大舅抿抿嘴角,哼一声。
沈茂借出恭之时,将禀事的小厮喊到跟前,问:“方才与王大人说了些什么?”
小厮道:“宋姑娘出城去了。”
沈茂一拍大腿,难道这么急,十有八九是赶着去拦心上人了。啧,那日还说人宋姑娘是枚棋子,这不,刚要出城,卫锦之慌得跟什么似的,待他回来,定要好好说一番!
宋瑶坐回马车,一颗心跳得极快,因怕被人识破,命马夫急速赶路。
马车颠簸,一路往城门奔。两人险些坐不住,晃得七上八下,只拼命握住对方的手。
禾生道:“阿瑶,谢谢你。”
宋瑶摇摇头,“你若真想谢我,便答应我一件事,可好?”她厚着脸皮将此话说出,面上憋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