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生返过头,“刚才那样很凶么?”
翠玉点点头。
禾生拿起枕头作气地揉了揉。
像这样的事情,谁先发怒,谁便输了。女子间的拉锯战,比得就是耐性。
翠玉捏她后脊椎,手掌一压下去,疼得她又酸又痛。
眼泪汪汪地趴着,心想:没有王爷抱着睡,她睡觉都不安稳,连着落枕了好几日。
翠玉问:“娘娘何必为她请太医,直接往宫里一说,让梅家把她接走不就成了吗?”
禾生不太情愿说出缘由。可能是她待在王爷身边太幸福,心变得比以前更软。
好好的一个姑娘,将自己折磨成这样,病得那般厉害,还巴巴地跑上门来挑衅,生怕别人不把她当笑话么?
闷了许久,怏怏道:“…我觉得她这样不值得,有点可怜她。”
翠玉吓得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
禾生唔一声平躺好,声音细细小小地,手枕在沈灏素日睡的枕头上。
可能是因为太喜欢王爷了吧,对他的喜欢,已经远远不止想要占有他那么单纯了。
出于女子的私心,她听到别人觊觎王爷,心里还是会不舒服,却会下意识去想,若是她当着人面生气了恼怒了,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如果梅秾枝不是梅中书的女儿,她今日定是要赶人出去的。
那是他舅舅的爱女,他在巩固地位的过程中,需要得到梅中书的支持,况且梅秾枝苦恋王爷这么多年,就算是愤愤不平,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要梅秾枝没有做出什么实际过分的行为,让她逞逞口舌之快又如何?
禾生将他的枕头捞到怀里,那上面留有他的气味。
“王爷是良配,却只是我一个人的良配,梅姑娘花了这么多年,去等王爷,着实是不值得。”
翠玉听着这话,有点迷糊,问:“王爷那么好,怎么就不值得了?”
禾生瞥她一眼,“凡是一切不合适的,即使再好,也不值得。”
翠玉将话嚼了几遍,觉得甚有深意,听了个七八分明白,转而问道:“往后怎么办,她那样小家子气的人,难不成还真天天往前凑么?”
禾生无奈叹口气,她就是再可怜再同情梅秾枝,让她时时听梅秾枝讲灏哥哥什么的,也肯定受不了。
得想个法子,练练自己的心气才行。
本想躲着,她不去,梅秾枝便自己找来了。
因着府里有客,禾生不好出门游玩,又不想去麻烦婆母,没有理由拒见,只得听梅秾枝又讲起了传说中王爷的种种习惯。
刚开始是不耐烦的,听到一半,禾生忽地意识到:若梅秾枝说的都是真的,那她对于王爷的了解,确实远远不及梅秾枝。
当天晚上又郁闷了。
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很了解他吗?
不了解他,就是不喜欢他吗?
待窗边露出第一缕晨光,她终于成功开导自己:既然不了解,那就从现在开始了解好了。
梅秾枝不是自称很了解王爷吗,天天跑来炫耀,想来她二十年的人生,全拿来研究王爷的喜欢了吧?
正好捡现成的。
不出意外,梅秾枝准点入正殿,又准备开始侃侃而谈“灏哥哥那些不得不说的事”。
只是这一回,她还没开口说,禾生便伏在书案上,研好墨准备好纸笔,催她:“梅姑娘,你慢着点说啊。”
梅秾枝一脸好奇,却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嘴不停歇说了一通。
说得口干舌燥,抬头发现禾生在整理纸张,密密麻麻写了许多。
禾生挑了几张,方才梅秾枝说得太快,废话多,要点少,她简要记了几笔,也不知道正不正确。
问:“梅姑娘,有些事情还需请教一番。”
梅秾枝淡淡道:“侧妃娘娘请讲,只要是关于灏哥哥的事,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禾生在心里稍稍叽歪片刻,将方才没记清楚的点重新问了一遍。
梅秾枝自豪地又说了遍。
这个世上,没有谁比她更能了解王爷的了。
侧妃与灏哥哥终究只有一年不到的缘分,怎能比得上她这个二十年的表妹呢?
禾生拣重要的记下。
梅秾枝抵不过心头好奇,走过去探了眼,问:“侧妃在写什么?”
禾生晃晃手里的纸张,语气真诚:“我虽不及梅姑娘那般了解王爷,但俗话说得好,笨鸟先飞,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听你说一遍,然后全部记下来,日后得空便翻一翻,那么不出半年,王爷的喜恶,我也能像梅姑娘这般背得滚瓜烂熟了。”
她咧嘴一笑,继续道“多亏了梅姑娘,省下我不少力气呢。”
梅秾枝几乎气煞。
好啊,她观察了这么多年的成果,顷刻之间被人这么轻易拿去了!
禾生生怕她气得吐血,急忙唤来随时待命的太医,道:“快给梅姑娘瞧瞧。”
梅秾枝继续这么住着,却不再主动拉着禾生说话。她似是再等沈灏回来,仿佛只要沈灏回来了,她便是还是有希望的。
德妃将禾生召进宫,瞧着她的面色,比之前憔悴些许,担忧问:“近来与秾枝处得可好?”
禾生揉揉眼睛,不敢说假话,“梅姑娘似乎不是很喜欢我。”
德妃长长叹口气,“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德妃要不这么说,禾生倒真不觉得自己委屈。她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偶尔梅秾枝来了,还能做点笔记,日子还是过得挺潇洒。
可是,现如今德妃这么一说,她生出酸涩来,觉得确实好像该委屈一番。
这么一想,小媳妇作态又显出来了,问:“王爷什么时候能回来?”
再有十天便过年了,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守岁。
德妃拍着她的背,“快了,待他回来,让他好好补偿你。”
“…有什么好补偿的…”嘴上软软一句,心里却想到歪事上去了,脸一红,抬头冲德妃道:“我替婆母好生招待了梅姑娘,婆母今年可得封我一个大大的岁钱。”
禾生一番撒娇着,反倒冲淡了德妃心里头那点子扭捏。

人是她求着送进府的,秾枝这些日子尽给禾生找不痛快也是真的,她这个做婆母的,给儿媳妇找了这样的事,确实不太应该。不是不担心婆媳间因这个生了眦睚,只是她也没有办法,只得以后再补偿禾生。
现如今禾生这般说,她倒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
德妃揽了她的手夹在手心中,笑道:“定给你封个最大的岁钱。”
婆媳间这边说着话,那边平陵王府有了动静——沈灏提前回京了。
原本是想给禾生一个惊喜,一路上瞒着,到了王府,却扑了个空。
翠玉回话:“娘娘进宫探望德妃娘娘去了。”
沈灏略显失望地摆摆手,犹豫着要不要进宫去找她,恍神间,门口有个清丽的声音响起,碎碎的步子朝内屋而来。
“灏哥哥!”
沈灏刚回来,并不知道梅秾枝在府中,紧皱眉头看向翠玉,翠玉连忙将梅秾枝小住的事情回禀。
话未说完,梅秾枝已到了跟前。
双目含泪,激动异常。
盼星星盼月亮地,终于盼到了他!
沈灏许久未曾见她,人倏地这么一下出现在眼前,他有些懵,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往后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脸上是再平常不过的冷淡。
“秾枝表妹,是你啊。”
对于这样淡漠的沈灏,梅秾枝并不觉得陌生。反而觉得这是应该的,高高在上不近生人,才是沈灏真实的一面。
沈灏一见她,头有些大。
怎么说呢?梅秾枝从小就爱缠着他,比小十三更黏人,粉雕玉琢的娃娃,按理说应该是人见人爱,可他着实不喜欢。
大概是从十几岁开始吧,那时梅秾枝刚学会说话学会走路,便整天地让舅舅抱着她往他这里跑,后来出宫建府了,她便来得更勤了。
他能躲着小十三,却无法躲梅秾枝。只因梅中书是他舅舅,他总不能将自家舅舅拒之门外吧,也只能慢慢习惯梅秾枝的接近。
幸好她知道他不喜欢被人触碰,虽然黏人了点,却从未做出让他不高兴的事来。
记忆里,这位小表妹,总是竭尽所能地讨好他。
梅秾枝往前一步,并不挨着他,小心翼翼问:“灏哥哥,我擅作主张便求了父亲来王府小住,你不要生气。”
…没生气,就是担心禾生生气。沈灏沉思片刻,拣了几句家常问。
干巴巴的几句话,她却答得很是高兴。
好久没有这样和灏哥哥说过话了,上次同他这般近,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
许是见不得她这样伏小做低的姿态,沈灏道:“舅舅一直为你的婚事操心,你也是时候成亲了。”
梅秾枝愣住,圆圆的眼睛朝沈灏一望,张嘴欲言,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多想告诉他,她喜欢的是他,她想嫁的是他啊!
她可怜楚楚的模样,沈灏已见过太多次。
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件让人累心的事。这些年,碍于情面,他不好点破,左不过暗示几句,希望能让她知难而退。毕竟是舅舅的宝贝长女,若是话说得太重,她一个想不开寻了自尽可怎么办?
正想着,外面有人通传:“王妃回府了。”
梅秾枝丝毫不为所动,沈灏却下意识有些慌张,望了望梅秾枝,想着该把她往哪里藏。
手忙脚乱地张望四周,还没来得及找好地方,听见有人一脚踏了进来。
沈灏起身相迎。
禾生猛地一下见着他在跟前,人整个愣住了,以为是幻觉,而后回过神,被他一把抱在怀里,暖暖稳稳的臂膀,是她想了大半个月的怀抱。
躺在他怀里,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顷刻爆发,哇地一声哭了,盈盈弱弱地喊着他的名字。
殿内人习惯性地自动退避。
梅秾枝站在前方,望见沈灏脸上宠溺的笑容,极有耐心地哄着怀里哭啼的人儿——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她抬手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有着灿烂微笑的人,是她的灏哥哥。
怎么会呢,以她对灏哥哥的了解,灏哥哥从来都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他怎么会轻易对着一个人这么百般呵护?
瞧他眉眼里的柔情,同她这些年看他时,一模一样。
只是,这份柔情却不是给的她。
梅秾枝急促呼吸,蓦地一下,仿佛听见心底有什么东西,啪地一下碎了。


第 87 章

不知哭哭噎噎了多久,禾生从他怀里抬起头,水汽蒙蒙的眸子往四周一探,梅秾枝早已不在。
她含糊着声音,开口问:“梅姑娘呢?”
沈灏支吾答道:“走了。”
他望着她的眼,生怕那双漂亮的眸里蒙了一丝郁气。
梅秾枝到王府小住,定是经过舅舅和母妃同意的,阿生傻乎乎的,万一听了什么不该听的,以后再也不理他可怎么办。
“阿生?”他小心翼翼地喊她。
禾生捏着他的袖角,擦了擦满脸的泪渍,转眸见他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小别后的重逢,本应当是饱含甜蜜搂着抱着一叙相思之苦,却因为梅秾枝的事,搅得这般尴尬境况。
禾生搂他脖子,语气娇娇的,发号施令:“抱我上去。”
说的是抱她上床榻。
沈灏惟命是从,刚沾着榻,还没来及坐下,她急哄哄地,便去脱他鞋。
沈灏打趣她:“阿生,你也太急了些,这都没天黑呢,就想着要同夫君做那事了吗?”
口头虽这么说,心里却窃喜不已。
“不正经。”禾生端坐着,抬起手指往他额上一个弹指。
沈灏捂着额头,假装疼痛,瞥眼看她,双目含情:“娘子。”
往常这个时候,他这样的腔调这样的神情一出,禾生早就倒在怀里蹭来蹭去,今天却全然不是一回事。
她学他平日面无表情的样子,轻启唇齿:“躺下。”
沈灏心中咯噔一下,定是梅秾枝的事让阿生不痛快了。
哎,让她发泄一通也好。
七尺男人铮铮一躺,大有赶赴战场的凛然。
待他躺好了,禾生挨着他身侧,一言不发地抱着腿从他身上碾滚过去。
他就像一块砧板上的肉,而她便是那滚肉的压轮。
如此翻来覆去几番,她终于停下,蹭着他的下巴,摸摸他的胸膛,“方才我从你身上压过去,痛不痛?”
沈灏巴不得她多来几次这样的“惩罚”,“不痛,还能让你再压一千次。”
禾生努努嘴,从床前壁柜上取出一个拴线本子,丢到他跟前,“你家梅表妹可真了解你,喜好厌恶什么的,她全清楚。”
“若要比这个,她怕是比不过裴良。”他笑着看她,知道她肯定是吃醋了。
禾生低头,轻轻一句:“可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你…”他会不会觉得她对他一点都不用心?
原来是为的这个。沈灏拉住她的手,往左胸膛上一放,“你了解我这颗爱你的心,就够了。”
没羞没躁地,又说起让人脸红的情话。她脸上烫烫的,拖着身子往前一挪,贴在他的左胸膛上。
她的声音又缓又轻,“不管是梅姑娘和裴管家有多清楚你的事,总有一天,他们都将比不过我。”略微停顿,她伸手抚摸他的唇,语气坚定,“我要成为这个世上最了解你的人。”
这样幼稚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像是世上最动听的甜言蜜语。
沈灏一愣,忽地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惭愧。
早在见到梅秾枝出现的那一刻,他便做好准备,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要开心受着。
他以为她会怒气满满地指责他为何要有这么个表妹。
却是想错了。她没有争风吃醋,没有无理取闹,她只是柔柔的一句——“要成为这个世上最了解你的人”
她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上百倍。
沈灏将她紧紧抱着,细语呢喃:“好,给你一辈子的时间,你慢慢来。”
·
梅秾枝并未搬出王府,或许知道沈灏对于她的小住不太满意,所以自己提出了十日之期。
再住上十天便好,再让她看看他。
晚上用膳时,梅秾枝说要一起吃。
禾生觉得有些别扭,沈灏倒是同往常一样,该怎样就怎样。
好久没有伺候她吃饭,夹菜的动作都有些生疏了。
吃到一半,梅秾枝终于忍不住出声,“灏哥哥,你怎么都不吃?是不是饭菜不合你胃口?”
膳食一摆上来她便知道,这些菜都是灏哥哥平日不爱吃的。
他喜欢吃清淡一点的,满桌子的香辣,显然不会对灏哥哥胃口。
沈灏摆手,继续喂禾生喝汤,“你表嫂吃饱了,我才能安心吃饭。你莫管这些,吃自己的饭便是。”
梅秾枝咬唇,声音颤颤的,“是。”
禾生望向沈灏。
——这样不太好吧?
沈灏不以为然。
——有什么不好的,平日不都这样吗?
禾生想想觉得也是,若为了外人而刻意改变相处方式,好像没这个必要。
遂继续安心享受他的贴心服侍。
一顿饭用下来,梅秾枝没吃几口,光是看着眼前这两人的恩爱模样,就让她如鲠在喉,哪里还有胃口?
许是爱慕一个人太久,久到她已经麻木,纵使知道会被伤害,却还想想着再多坚持一下。
梅秾枝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或许如今这般如胶似漆的样子是特意装出来的。
这样一想,心气顺了许多。
可是连着好几天,只要有禾生和沈灏成双成对出现的地方,梅秾枝几乎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是装的,一定是装的。
反复默念了好多遍,终是忍不住要崩溃了。
世上哪里有人能将柔情爱意装的那么像?一举一动,眉眼之间,皆是满满的喜欢。
灏哥哥,是真的爱她。
梅秾枝恍惚觉得支撑多年的信念怦然瓦解,颓废了几天,忽地宫里来人了。
说是德妃召她,进了宫,才发现,是皇后召见。
梅秾枝颇感意外,很快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行礼。
皇后一脸和蔼可亲将她扶起。
“梅姑娘,在平陵王府住得可还好?”
皇后劈头这么一问,梅秾枝怔住,眸里渐染忧郁。
想来她死皮赖脸在灏哥哥府上小住的事情,早已传得满城皆知,说不定,别人都拿她当笑话看呢。
“谢皇后娘娘关心,平陵王与侧妃待客有道,我住得很好。”
皇后眼角一挑,望着梅秾枝的目光略微一沉。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梅家长女痴恋平陵王多年,现如今平陵王成了亲,她就巴巴地住到人家府里去了,打的什么算盘,她自己再清楚不过。
无非就是想要横插一脚。
这样的事情,说起来令人不齿,但作为皇后,倒是蛮乐于看见她得偿心愿的。
皇后甚至想要助她一把。
不为什么,就因为前阵子她赐人不成反被羞辱的事,她下定决心要报这个仇。
平陵王夫妇不最是恩爱的吗,她就偏偏不让他们好过!
她派的人无法打入平陵王府,但却可以借别人之手,搅一搅平陵王夫妇间的感情,比如说梅秾枝。
有才有貌还有割不断的表兄妹关系,更重要的是,梅秾枝已经在王府住下了。
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定要好生加以利用。
“明人不说暗话,梅姑娘既然如此心恋二殿下,本宫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帮帮梅姑娘。”皇后将自己的目的一说,梅秾枝彻底懵住。
她几乎不敢相信皇后竟然会对她说这话。
帮她,怎么帮?难不成还能将灏哥哥的心重新夺过来吗?
皇后双手交叉,摆弄镶金贴翠的甲套,压根就不看梅秾枝一眼。
这样的恩惠,梅秾枝若是个心智齐全的,定会感恩戴德。
继续道:“梅姑娘,明日宫中有宴会,届时各府皇亲皆会携内眷参加。我贵为皇后,虽无法插手平陵王府内的事情,但是在这皇宫之中,我还是可以做主的。”
梅秾枝低下头,掩住面上神情,问:“娘娘欲如何助我?”
皇后这才抬起头看她,勾了勾手,示意梅秾枝过去。
“本宫先问你,若日后助你登上平陵正妃之位,你该如何感谢本宫?”
梅秾枝迎上她的目光,“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皇后爱怜地拍拍她的脸,“乖孩子。”
这样才对,梅秾枝这样的世家贵女,比姚氏那般二嫁的平民之女简直好上百倍万倍,识时务知进退,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明日待他们进宫赴宴,你等上片刻后会有人接你进宫,酒宴中途,不出意外,平陵王会因为被酒湿了衣裳而离席,届时本宫会派出身边的心腹嬷嬷,让她扶着平陵王往凤鸾殿更衣,你只管在凤鸾殿悉心等待便是。”
皇后洋洋得意,继续道:“这个嬷嬷,平时最会调香制香,平陵王再怎么厉害,也免不得被暂时迷惑。本宫轻易从不让她露这一手。为了你,倒是煞费苦心呐。”
梅秾枝抬起一双惊恐的眸子,问:“娘娘是想让秾枝…”
皇后伸手抵住她的嘴唇,“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平陵王想赖都赖不掉。怎么,难不成你不愿意么?”
梅秾枝呼吸一滞,许久道:“我愿意的。只是有一点…”
皇后不悦:“什么?”
梅秾枝道:“此事若要成,自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娘娘派人接我入宫,未免太惹人注目了,还是让我自己拿着玉牌进宫为好,到时候圣人若怪罪下来,我也能说是自己想要进宫找娘娘,而非娘娘特意召见。”
有道理。皇后不太放心,下意识一问:“你想要玉牌?”有了皇后宫的玉牌,无需召命,可以随时出入宫闱。
梅秾枝弱弱道:“秾枝也只是这么一提,凡事还得皇后娘娘定夺。”
皇后想了想,觉得只是一个玉牌,想要就给吧,反正都将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梅秾枝拿了玉牌谢恩。


第 88 章

暮烟袅袅,天边团云散开,黑夜渐渐从山头露出端倪,渐染开来。
梅秾枝回了平陵王府,花盛凑过来,指指正殿的方向,道:“那位到厨房去了,说是晚上要亲自下厨,姑娘要去看看么?”
梅秾枝抚摸手里的玉牌,犹豫几秒,而后跟着花盛往厨房去了。
厨房里的下人全部赶了出来,禾生一人在里头炒菜做饭,不让任何人帮忙。
之前王爷还没回来时,她就想好了,等他一办完差事回来,定要让他第一口吃到她做的饭。
奶汁鱼片、花菇鸭掌、姜汁扁豆…专门挑他爱吃的菜肴做。许久不曾下厨,厨艺却并未生疏,拿起菜铲挂起砧板,照样熟练,不出半个时辰,一席的菜肴已经全部做好。
招手唤丫鬟上菜,两行婢子鱼贯而入。一行人端着食盒往正殿西屋去,一行人捧着铜盆盥洗之物,伺候她洗手。
一顿饭做下来,额间涔了汗,衣裙上沾了油烟味,她洗净手,准备往内殿去更衣。
抬眼望见翠玉眼神怪异,顺着目光看去,厨房前的小院子里,好像站了个人?鬼鬼祟祟地,东躲西藏,咦,看身影,好像是梅姑娘?
将擦手的巾帕往旁一搁,喊道:“梅姑娘!”
梅秾枝本来只是想远远地望一眼,世家望族中,鲜有人会亲自下厨,这些都是下人干的活,主子怎么屈尊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瞧王府奴仆们的神情,侧妃好像经常亲自下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