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自然乐得在妈妈怀里腻歪,也扒拉在苏瑞的怀里不下来。
莫梵亚嘱咐了苏瑞系好安全带,调好GPS,等车平稳地驶到伦敦街头时,他又转头问她,“到底哪里不舒服?”
这么着急去医院,肯定不是寻常的心血来潮吧。
“我担心…”苏瑞的话到了口边,低头望着乐乐,又将话缩了回去,她索性对乐乐说:“乐乐,告诉爸爸,萧萧阿姨给你吃了什么了?”
“糖啊。小小的,圆圆的糖果,可好吃了。”乐乐没什么知觉地将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听完这些,莫梵亚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他并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了苏瑞的担忧。
如果真的查出来,萧萧在糖里面做了什么手脚…他不会放过所有与之相关的人!
“坐稳一点。”淡淡地嘱咐了一句,莫梵亚的脚已经踩下了油门。
他现在比苏瑞更急着去医院。
苏瑞赶紧扶住车门的抓手,另一只手紧紧地搂着乐乐,他们在车流里穿梭着,十几分钟后,便停在了一家豪华的私立医院门口。
莫梵亚也顾不上停车,他将车靠在了门口,然后,伸手从苏瑞怀中将乐乐抱了过来,很快下车,进了大厅。
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苏瑞不得不紧跑几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因为莫梵亚在场的缘故,乐乐很快被送进去检查了。他们抽了血样,也为他做了一个全身检查。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等结果了。
等检查全部结束,他们这才算消停了一些,刚才都绷得紧紧的,跑上跑下,尤其是莫梵亚,似乎比苏瑞的恐惧还要深一些。
苏瑞看在眼里,亦很明白,莫梵亚是真的在乎乐乐。
他把乐乐看得比什么都重。
——可是,既然把乐乐看得那么重,为什么还会坐视这种事情发生?
苏瑞知道自己不该埋怨他,但又忍不住埋怨。
明明知道,萧萧没有存什么好心,为什么还要任由乐乐留在她的身边?
莫梵亚办好了手续,先让乐乐住院观察两天,安顿好后,他才走了过来,坐在了在检测室外面等结果的苏瑞身侧。
“乐乐还在里面做一个简单的测试,大概十分钟左右,今晚他会住下来。”
“嗯。”苏瑞还是魂不守舍,现在最主要的,是血检的结果。
“先别太担心,也许只是误会。”他轻声安慰道。
“连你都不会相信,这只是一个误会吧。”苏瑞转头望着她说:“如果真的查出什么,你答应我,以后你要亲自照顾乐乐,不要再假手其他人,如果你很忙,就把他送到我这里,我不是和你争,只是…我是乐乐的母亲,我可以照顾他,任何时候都可以。我会让他免于伤害,这个世上最不会害他的人就是我。”
“既然你舍不得乐乐,那为什么还要走?!…”莫梵亚的目光突然变得躁动了起来,他开口打断她,却也明白自己的失言。
莫梵亚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将脸转向别处,似乎不想让苏瑞看见他此时的表情。
苏瑞怔怔地看着他。
她以为,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讨论过了,他们应该已经释怀了,当时的莫梵亚,是平静的。
气氛重新变得沉凝了起来。
也在此时,血检的结果终于出来了,药剂师将检验单递给苏瑞,苏瑞慌忙站起来,将单子拿过来看了一眼,等看到结果的时候,她当即愣在了原地。
莫梵亚也站在后面看了看,他同样有点惊诧。
检测结果显示,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
乐乐没事?
她们忙乱了一晚上,吓得魂飞魄散,却等来了这个结果。
苏瑞望向莫梵亚。她已经决定,如果莫梵亚此时为萧萧说一句话,或者对她的猜测有一丝一毫的否定,她就立刻带着乐乐离开。
她不会把乐乐留在这样危险的境况里。
就算没有依据,就算她找不到一点可以指正萧萧的证据,她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是乐乐的母亲,是她十月怀胎,亲自将乐乐抚大的。
母子之间,是有感应的,她知道他很危险。
莫梵亚从苏瑞的手中将化验单拿了过来,然后,直接伸手将化验单揉掉,“我们换一家医院。”
苏瑞抬头望着他。
莫梵亚的目中没有一点怀疑,更没有觉得苏瑞今晚的紧张是劳师动众。
“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那些糖果里面到底有什么。”他这样说。
苏瑞低下头,半天,才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今晚又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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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艾现在确实是安全的,她已经被杨向东送回了旅馆,虽然从楼梯上滚下来也伤得不轻,但都是一些皮外伤,杨向东很麻利地处理了,当然,处理期间,不可避免地为她换了衣服。
等李艾醒来的时候,她望着身上宽松的睡意,抬起头,便看见坐在床边的杨向东,抬头,低头,低头,抬头,…李艾终于回神,她腾得坐了起来,指着他嚷嚷,“你…你给我换的衣服?”
她动作一急,也忘记了自己受伤的事情,结果牵动了肩膀上的伤,又痛得叫了一声。
杨向东蹙眉,非常不善地扫了李艾一眼。
他真的觉得女人麻烦,如果不是殿下要求他照顾这两人,他怎么会巴巴地把她从杂货间里扛回来?
密祜那边已经风起云涌,就要白热化了,他却要在这里听女人的嚷嚷!
“苏瑞呢?”李艾也懒得再纠结这个问题,她现在急着找苏瑞,将她听到的那些话告诉苏瑞。
也许,她还来得及,来得及救乐乐。来得及挽救苏瑞和莫梵亚的婚姻。
“她打电话说,她已经决定对付萧萧了,让你不要管这件事,好好休息就行。”杨向东冷冰冰地将苏瑞的原话转述给她,然后站了起来,径自走了出去。
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第三卷 真心错爱(八十三)萧萧的结局

李艾听杨向东这样说,才稍微放下心来。如果苏瑞已经意识到萧萧的事情,她肯定也会检查乐乐的情况吧。

不过,苏瑞打算怎么对付萧萧呢?

李艾很是好奇。

不过,如果苏瑞决定和萧萧对立,她肯定不能越过莫梵亚,苏瑞和莫梵亚之间,到底是合是分,突然间,变成了一个未知数。

潜意识里,李艾还是希望他们能复合,苏瑞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可是,能往婚姻里踏进一步,其实并不容易,如果这次失败了,她不知道苏瑞还有没有再婚的勇气。

李艾已经经历过一次失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失败带来的恐惧,甚至于斯杰,其实李艾也没想过结婚,斯杰给她的感觉太动荡不安了,而她只想要一个笃定的承诺。

上次出事之后,斯杰也似乎变了很多,这次李艾出来,并没有告诉他,只是在家里的录音电话里留了言。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现在已经过了一整天,他应该听见了才对。

倘若听见了,却又为何,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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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梵亚和苏瑞又去了好几家医院,却没有一家检测出来,可是,乐乐的心率确实变得不齐,这是实情。

莫梵亚不在去找证据,医生为乐乐开了药,因为发现得早,只要认真调理,不会有什么大碍。

乐乐甚至都感觉不出来。

苏瑞是肯定不会让乐乐回去的,她甚至想过报警,可是也知道自己能说的只是片面之词。反而在拿药的时候,莫梵亚的脸色是阴沉,他们一起走出医院,莫梵亚转头道:“乐乐这几天先在你那边呆几天,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要动她?”苏瑞已经猜到了。

事实上,就算莫梵亚不采取行动,苏瑞也不会善罢甘休。萧萧的行为,犯了她的大忌。

莫梵亚不置可否。

一整个晚上,在各大医院里周折反复,现在已是曙光见白之时,乐乐早已经累了,缩在苏瑞的怀里熟睡,两人走得很慢,并不想惊醒孩子。

“那我,先带乐乐回国。”苏瑞轻声道:“让他在我身边呆一段时间。”

“嗯。”

苏瑞其实还想问问手续的事情,可是莫梵亚却好像自动将那件事遗忘了一样。他连一字都未再提。

他不说,她也不会再强调,有些话,说出来就是覆水难收。

她懂,他未尝不懂。

莫梵亚开车将她送到旅馆楼下,苏瑞就要抱着乐乐下车,他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胳膊,“苏瑞。”

苏瑞回头。望着他。

“如果离婚,你还可以再得到幸福吗?”他盯着她,一字一句,艰难而隐忍的,“真正的幸福,还可以再有吗?”

如果这是他放手的代价,他可以心甘而情愿,可是,真的还可以吗?

回到斯冠群的身边,她可以幸福吗?他给不了的东西,斯冠群可以给她吗?

“我很幸福。”苏瑞顿了顿,然后微微一笑,“我现在就很幸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幸福,即便分开,只要所有人都好好的,我仍然可以很幸福,所以,不要担心。”

幸福是什么东西?

无法抓住,无法定义。

知足便能常乐。

她可以很知足。苏瑞从来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你还爱他吧。”莫梵亚看着她的笑脸。终究,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苏瑞怔住。

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然后,抿嘴,浅笑,“或许吧。”

“所以…”

“所以,不要再担心我了。往前看吧,梵亚,你在我身上耽搁的时问已经太长了。”苏瑞往后退开一步,目送着他的离开,莫梵亚一脸落寞,她知道她又伤了他,可是,这样也好。

既然迟早要断,长痛不如短痛,她就索性,让他再也不要为她伤心。

莫梵亚终于开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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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瑞上楼回旅馆的时候,李艾和杨向东正坐在房间的沙发上,李艾不住地看那个人,杨向东却只是坐在原地擦枪,根本没管她。

末了,李艾终于忍不住,问:“上次,是你救我的吧?”

她一直以为是斯冠群的人,没想到是杨向东,那么,那次真正救她和斯杰的人,其实是Alex吗?

“我没救任何人。只是听命做事。”杨向东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苏瑞便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的,见她无恙,李艾高兴地跳了起来,结果扯动伤口,差点跌在地上,还好杨向东眼疾手快,及时把她扯回沙发上。

他真的觉得女人太麻烦。

“你把乐乐抱回来了,那么,你和莫梵亚和好了,是不是?”李艾赶紧老老实实地坐好,她从楼梯上滚下来,其实也伤得不轻。

“没有。”苏瑞先将乐乐送回房,然后,坐过去看李艾的情况,看到李艾身上的绷带,不禁满心歉疚。反倒是李艾安慰她,不管怎样,能够提前让萧萧的事情被人知道,这点小伤也算值得。

“不过,你和莫梵亚没有复合吗?现在不是真相大白了吗?”李艾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我们离婚了。”苏瑞轻声道。

李艾怔住。“为什么?”

苏瑞没有回答,只是低下头,默默地看着李艾受伤的肩膀和腿。

“…到底有什么不可调和的事情?就算他带走乐乐不对,可是,大家说清楚不就行了?还是——”李艾犹豫了一下。看着苏瑞道:“还是。你心里有其他人了?或者,他心里有其他人了?”

“都没有。”苏瑞没有再解释。这件事既已告一段落。他们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杨向东出门安排回国的飞机。

“你呢?你这个样子也不能回家,不如回国和我住一段时间?”苏瑞邀请李艾道。

“好。我倒是想看看,斯杰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打电话给我。”李艾似乎也和斯杰耗上了,索性和苏瑞一起回国呆上几天。

而且,她知道了苏妈妈的事情,也想回国去看看苏妈妈,在李艾心中,她一直把苏妈妈当亲生母亲一样看待。

他们在当天回国,乐乐知道回家看外婆,也很高兴,只是苏瑞有点头疼,等乐乐看到昏迷中的外婆,该怎么解释?

结果发现,是她们杞人忧天了,乐乐在疗养院见到外婆,并没有多问什么,反而很乖牵着苏妈妈的手,喋喋地说着自己在国外的事情,异常乖巧。

从疗养院里出来的时候,乐乐抬头问苏瑞,“外婆是不是生病了?她还要睡多久?”

苏瑞将乐乐抱起来。不语。

她也不知道妈妈还要睡多久,只是,医生说过,每耽搁一天,情况就越发不乐观,什么时候醒来,也许之前还有希望,而希望,也经不起一天又一天的失望。

而她们在国内的时候。各式的消息纷至杳来。

刚刚起来的萧家不知什么原因,居然又破产了,这一次,莫梵亚没有再出手帮忙,听说萧萧专门去求过他,身上上官雅芯也出马了,莫梵亚就是不松口,甚至将之前借给萧家的钱,也全部撇了回来。

这次是真的逼得太狠。完全没有回旋余地。

林峰那边的也出了事,似乎是车祸,好好一个花花公子,居然撞毁容了。

不过,他本来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没有太多人注意。

在整个萧氏产业被拍卖之后,萧萧也变得不知所踪,不知道去了哪里。留下她的父母,本来因为欠债难免牢狱之灾,不过,也不知道是谁在其中通融了,债方决定不追究。

他们最后住在一处郊外别墅里,那本是莫氏的别院,莫梵亚将钥匙交给了他们。

这让众人很疑惑,在萧家出事的时候,莫梵亚的态度分明是绝情的,简直称得上冷酷,可是,事后,他做的这些事情,未免太…矫情了吧?

莫梵亚并未解释。

上官雅芯则为了萧家的事情,一直与莫梵亚冷战,听说已经不和儿子一起住了。——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上官老头的病情似乎加重了,上官雅芯也收了心。成天陪在老父亲的身边。

在萧家彻底败了之后。苏瑞收到了来自法国的文件。

那是两份离婚协议书,莫梵亚已经在上面签了名,苏瑞拆开信封,将文件拿出来细看,上面的条款里,莫梵亚没有再给她任何东西,只是要求她保留已在她名下的一切。——那已经是一笔不菲的财产。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苏瑞的目光,在其中一条条款上愣住了。

那是子女抚养权。

上面写着“苏瑞”的名字。

莫梵亚放弃了乐乐的抚养权。

苏瑞怔了怔,她真的没打算和莫梵亚去争,她剥夺了他五年做父亲的责任,现在,她更加没有资格和他争,可是,苏瑞万万料不到,莫梵亚居然把乐乐还给了他。

对他而言。这也是一个极艰难的决定。

苏瑞却因为他的这个妥协,喜极而泣。

苏瑞在房间里坐了很久,在签字的时候,李艾在旁边谨慎地问:“你真的决定好了吗?一旦签下。就会马上生效。——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苏瑞没有做声,她将笔搁下,折起离婚协议,放进了风衣的口袋里。

“我想去一趟疗养院,可不可以帮我看一下乐乐?”

现在已经是寒假期间了,乐乐不用上学。斯杰那边倒是给李艾打了电话,只是听说李艾在苏瑞这里,他淡淡地“哦”了一声,说“那在苏瑞那里多呆几天吧。”

这种态度,几乎把李艾气得够呛,她这一小住,便变成了长住。

反正乐乐喜欢她,李艾也喜欢小孩,他们在一起处得不错。

李艾知道苏瑞需要一个安静的时候好好地想一想,当即点头,回头还是很不放心地多叮嘱了一句,“一定要冷静,知道么?冲动是魔鬼啊。”

苏瑞“嗯”了一声。

这段时间,外面越来越冷了,马上就要年关,苏瑞系了一条红色围巾,先坐车到了郊区,到离疗养院不远的时候,便下了车,信步走了过去。

离开的出租车正播报着一则国际新闻,大抵是密祜王储回国,并且讨伐之前的叛逆。在新闻里。又屡次提到了S组织。

那则新闻显然引起哗然大波。

苏瑞听了一会,也说不出是放心还是不放心,密祜王储,应该就是Alex了,Alex到底还是回国了,并没有出什么意外。

可是,他这样公然与S叫板,莫梵亚又将置于什么位置呢?

她暂时不想考虑这些,那些事情太复杂,比起全世界的颠覆,她只希望妈妈能快点醒来,然后,祖孙三人重新恢复从前的生活。

小道终于走到了尽头,疗养院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

苏瑞的脚步忽然止住。

在门口,似乎已经有一个人,正等在那里。

 

第三卷 真心错爱 (八十四)Saxophone(内心独白…)

苏瑞的脚停在了原地,她紧了紧围巾,风很大,让呼吸变得很轻很轻,短促而轻忽。

那人也看见了她,他直起身,就这样向她走了过来,平缓,直接,而又随意得宛如偶遇。

她想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口张了张,终于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见你母亲了…她会醒过来的。”他轻声道,平静的语调,仿佛老朋友的慰问。

苏瑞已经没有再期待奇迹,闻言,只是轻然一叹,无喜无悲。

“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做。”他继续道,仍然安宁而平静,“现在,有时间吗?”

苏瑞往疗养院那边看了一眼。然后点头。

他们于是顺着白雪皑皑的郊区小道一直往前走。道边的树木都已经在秋天就褪掉了华装,只留下黑色的枝桠,狰狞却真实,是生命的本体。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红色的围巾偶尔会飘到他的风衣上,又慢慢地落下来。

苏瑞走在前面,他走在后面。

一前一后,雪光明媚,连影子都被白雪遮住。

他们终于停在了一家郊外的乡村酒吧前。

他越过她,推开紧合的木门,里面燃着暖暖的壁炉,热气引、面而来。

这是一问很有特色的老酒吧,桌椅柜台都是木质的,带着岁月的年轮,舞台上。有人在弹吉他。唱着很久以前的歌曲。

新年早已经过了,酒吧里还残留着过节时闪耀过的彩灯。

迷离闪烁。

酒保送上两杯酒,这里没有酒单,因为只供应一种酒。

酒名就是店名。

saxophone。

他的手握着杯子,握得很紧,中规中矩,就好像一个刚刚学会自己拿杯子的孩子。苏瑞的眼睛有点发潮,却什么都没说。

沉默,如影随形。

她说她去洗手问,起身的时候,衣服碰到了地上,她在洗手问里失声痛哭。

他捡起她的衣服,纸张从衣兜里滑落出来,他将它捡了起来,目光瞥见上面的字样,却只是重新将它折好,放了回去。

他没有看细则,也没有看签名的地方。

苏瑞回来的时候,神色已经平静,他并不在座位里,她抬起头,才发现他已在台上。面前是话筒,彩灯在舞台上面闪耀不定,让背景变得斑驳,光怪陆离。

他今天的衣服很休闲,驼色的风衣,里面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背心,衬衣领翻了出来。像从老旧的英伦电影里走出来的人。

绅士,经典。风度翩翮。

他手中有一只萨克斯管。

酒吧里的人不多,他对着话筒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演奏。送给我最爱的女人。请记住这首曲子。然后…再忘了我。”

没有人觉得这段话有多少矛盾,这就是一个矛盾的世界,在雪后的郊区喝酒的男人女人,都有一段无法被旁人体味的心思,所以他们善意而配合,所以他们不以为意。

苏瑞静静地喝着酒,看着舞台上英俊儒雅的他,看着他拿着萨克斯管的手,看着他的侧颜,看着灯光将衣领染成橘黄。

她不知道他会吹萨克斯,她不知道他的很多事情,她对他所知甚少。

那是一首很老的曲子,苏瑞记不起在哪里听过,可是,自此以后,它便是他的曲子。

深沉而平静,轻柔而忧伤,好像回声里的回声、在寂静无声的时刻,演奏着寂静本身的味道。

酒吧的背景乐并没有消弭,它与萨克斯的音乐奇异地混合了起来。

when a man o oves woman…

当男人,爱上女人。

当女人,爱上男人。

他们都要为对方折翼,落进最庸俗的几尘,爱恨嗔怒,嫉与妒,不可止,不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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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台下望着他。

他同样在台上望着她。

他从未告诉过她,他会吹萨克斯,事实上,也只有很少人知道。

他此生只在人前演奏过三次,音乐让人脆弱,而他的生命里容不下脆弱。——它太危险,一旦接触,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次,在爷爷的葬礼结束后,空寂无人的广场,彻夜星辉,他吹了一宿,然后远渡重洋。

第二次,为了那个女孩,他的初恋,他被她缠得无计可施,终于吹了一首,换得她酣眠的容颜。

第三次,就是此时,此刻。

她戴着红围巾,火一般的红色,让脸色显得红润而温暖。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给他这样的感觉,风风火火,但是有种精致的温暖,她相信着他已经不信的东西。仿佛封闭的世界里,从缝隙外吹进来的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