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水珠,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
他轻轻叹了口气,用袖子擦拭掉顾云哓额上的汗水,以及眼角的泪珠儿。
一手把人托起来,搂在怀里,笨拙地轻柔拍了拍她的后背。
顾云哓感觉到温暖,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来人一惊,手上一停,很快又轻拍起来。
仿佛在娘亲的怀里,顾云哓嘴角含笑,只觉得噩梦褪去,终于再次沉睡。
早上醒来,她只觉浑身爽利,仿佛压在肩头的阴霾一夜间尽数散去。
秋红打来热水,看着顾云哓笑道:“姑娘今早的脸色倒是比昨天要好,可是睡得好?”
“嗯,似乎后来做了一个美梦,醒来却不记得了。”顾云哓摇摇头,洗漱后见秋绿递来一件桃红的衣裳。
她皱了皱眉:“这衣裳太艳丽了一些,而且看着料子不像是从顾府呆过来的?”
“姑娘好眼力,顾府的衣裳并未收拾,大人早就请镇国候夫人准备了些替换的。绣娘晚些会来,姑娘喜欢什么式样的,只管挑了,记在萧府的账上。”秋绿把衣裙一扬,眼巴巴地看了过来。
知道没多少替换的衣裳,这全是镇国候夫人挑的,顾云哓也不好拒绝,只能让两个丫鬟伺候着穿上。
秋红仔细端详道:“姑娘穿这身实在精神得很,不若叫绣娘多裁几件?”
顾云哓对衣裳并不挑,能穿就好。如今府里没别的小姑娘,她也不必担心跟其他人撞衫,到时候就尴尬了。
于是摆摆手,她笑道:“就这样吧,还是多挑些素净的颜色。我这张脸穿得太过艳丽,总是奇怪了一些。叫别的姑娘看见了,怕是要笑话的。”
“姑娘就要是太傅夫人了,谁敢笑话?”秋红认认真真地说着,提醒道:“姑娘以前如何,很该忘了才是。以后当了主母,跟随大人出外,只有羡煞旁人的份儿,谁敢挑刺?若是如此,太傅大人第一个饶不了!”
顾云哓脸色微红,也明白秋红是好心。一品太傅的夫人,走出去是人人巴结的对象,如实今儿穿了这衣裳,只怕以后谁都不敢跟她一样。
不像还是以前,尴尬的她只能偷偷换下,没得让人鄙夷笑话。
“我记下了,以前归以前,的确该忘了。”她叹了口气,嫁了人,就是萧家的人了,怎么也不能给萧夕凛丢脸。至于顾府,不过一天,似乎已经是颇为遥远的事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挑衅
外头忽然一阵喧闹声,秋红眯起眼,吩咐身边的秋绿道:“去把吵闹的人打发了,没得影响了姑娘用早饭。”
顾云哓看着她的神色,似乎知道来人是谁:“是侯府来客人了?”
“算不得客人,勉强是娇客,却是个难缠的。已经拒绝了,却依旧闯进来,以后镇国候府是能随便进来的吗?”镇国候夫人匆匆赶来,跟秋红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悄悄退了出去,低声吩咐秋绿。
秋绿点点头,便出了湘竹苑,往喧闹的中心去了。
顾云哓觉得奇怪,不解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跑来镇国候府撒泼?”
镇国候夫人冷笑:“还能有谁,不就是姬家那个刁蛮的外孙女!”
顾云哓一怔,姬晴柔吗?
她还想着这几天姬晴柔消停了不少,一直陪在侯夫人身边,以为是彻底死心了。
估计如今上门来,也是因为萧夕凛求娶自己的事。
外面的喧闹声越发大了,毕竟是安国候的外孙女,侍卫不敢靠近,婆子丫鬟也不敢拦得太过,要是不留神把这小祖宗给伤着了,那可就要承受安国候的怒火了。
镇国候夫人冷哼一声,阻拦顾云哓出门:“三丫头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会会她。我就不信了,安国候的外孙女,还能跑来镇国候府撒野!”
说罢,她带着丫鬟就出了去。
顾云哓这才发现,门外还候着十几个婆子,顿时无语。
镇国候夫人是打算让婆子把姬晴柔绑起来,再扔出府外去吗?
这么大的阵势,她瞧着就有些头疼。
虽说是小丫头胡闹,但是姬晴柔真的伤着了,安国候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顾云哓琢磨着是不是知会一声隔壁的萧夕凛,劝着镇国候夫人别跟姬晴柔一般见识。
她把木笛用绳子串上,贴身藏在胸口。
这么重要的东西,顾云哓从来都是随身带着的。若是被别的人拿走了,胡乱吹响,海东青可就要受罪了。
没等她把木笛拿出来吹响,就听见窗外一阵扑棱的声音,熟悉得叫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奎儿来了,我让秋红准备了新鲜的肉干…”
顾云哓话才说了一半,却说不下去了。
“见过太傅大人,镇国候夫人她…”
海东青站在萧夕凛的肩头,一看见顾云哓打开窗户,立刻就展开翅膀飞了过来,蹭着她的颈侧好不亲昵。
顾云哓伸手抚了抚它的羽毛,转身就把准备好的肉干慢慢撕开小片喂了过去。
海东青叼着肉干,吃得特别欢快,老早就把自家主人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萧夕凛有些无奈,这只海东青越发懂得撒娇了。平日都出去猎食,如今只吃个半饱,然后跑到顾云哓这里来被头尾。
瞧着哪里像是威风凛凛的鸟中之王,倒像是贪食的小猫。
顾云哓兴致勃勃喂了一会,这才想起自己被冷落在窗外的萧夕凛,不由尴尬地笑笑。
萧夕凛不在意地道:“舅母会处理好的,姑娘还是别出院子为好。”
姬晴柔这次闯进镇国候府来,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的身份特殊,有镇国候夫人这个长辈拦着,怎么也不敢再胡闹下去。
萧夕凛没想到的是,姬晴柔是豁出去了,身边带着十几个粗壮的婆子不说,还有八个侍卫,六个丫鬟。
镇国候夫人看着她身后的人,不由挑眉。这是上门做客,还是找碴来着?
“哟,谁家的小姑娘带着这么多人来闯镇国候府,家里长辈没教过你规矩吗?”
她说得不客气,姬晴柔脸色顿时黑了:“侯夫人,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听说太傅去顾府拿走了婚书,怕是一场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镇国候夫人好笑,这时候姬晴柔还在自欺欺人?
“我家侄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直接上门求亲,顾当家也答应了,不然如何能拿到顾三姑娘的庚帖,还有两家的婚书?”
姬晴柔白着脸,坚定不移地道:“不,这不可能。萧大人跟顾三姑娘从来没多少来往,怎的会贸然上门求娶?”
镇国候夫人立刻沉下脸,呵斥道:“姬姑娘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家侄子跟别家的姑娘私下来往,私相授受?”
这对萧夕凛来说,真是莫大的侮辱,简直是在败坏他的名声。
姬晴柔顿时口中发苦,喃喃道:“侯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你要上门做客,我也高高兴兴请你到花厅一聚。若果不是来见我的,那就不必了。”镇国候夫人抬起手,冷声道:“来人,送客!姬姑娘身子娇贵,你们得小心些为好。派人亲自送她回安国候府,若是姬姑娘丢了一根头发,我都唯你们是问。”
姬晴柔的脸色一阵哄一阵白,被镇国候夫人如此埋汰,她还如何有脸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夫人,那么我打扰了。不必让人来送我,我还记得回安国候府的路。”输人不输阵,临走前姬晴柔挺直腰,说什么都不肯示弱。
看着这个难缠的丫头终于送走了,镇国候夫人不悦道:“简直无理取闹,分明是被宠坏了,以为她得不到的,也不让别人得到吗?”
她却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吩咐身边的婆子和侍卫道:“你们悄悄跟在后头,别跟的太紧,好歹盯着这个丫头全须全尾地回去安国候府,谁知道这路上她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来?”
镇国候夫人的感觉并没有错,她这才想要去湘竹苑告诉顾云哓一声,姬晴柔已经被自己打发走了。
这才到了院门,便看见顾云哓在屋内,萧夕凛却站在窗外,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不由露出欣慰的笑意来。
把顾云哓安排在离萧府围墙最近的院落,果真是最明智的决定。
瞧瞧这对璧人,站在一起多相配?
只是郎才郎貌,两人站在一起,总是先看见萧夕凛。
不过顾云哓似是不在意这些,跟萧夕凛相处起来要自然得多。
这也是镇国候夫人想要的,萧夕凛的容貌完全与他母亲一模一样,只是少了些女气,却比顾云妍还要漂亮。
平日看见的,哪家的姑娘不是羞红着脸,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更有甚者,直接红着脸就晕过去了。
萧夕凛并不喜欢其他人盯着自己这张脸的目光,仿佛除了这张脸,他们根本看不见其他。
两口子要是相处起来,一个总是连话都说不出口,要不动不动就晕倒,还怎么过日子?
好在顾云哓姿态平常,跟萧夕凛相处融洽,叫镇国候夫人这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她没想打扰两人相处,只是外头一个婆子飞快地冲了进来,急急禀报道:“夫人,不好了,姬家的姑娘浑身是血,从马车里被抬进了安国候府。”
镇国候夫人陡然一惊,姬晴柔是从镇国候府的前院上的马车,外头的人一概看不见。如今却被抬进安国候府,摆明是在自己这里受了伤!
她咬牙切齿,这丫头够狠的,对自己更狠。
浑身是血,这得用匕首刮了多少刀才能流这么多的血?
顾云哓听见婆子尖利的声音,不由皱眉,带着海东青赶紧出了来:“夫人,柔妹妹这是故意的了?会不会惹来安国候的不满,对镇国候不利?”
“别担心,舅舅怕是已经得知此事,会着手开始处理的。”萧夕凛说得风轻云淡,心里却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轻松。
如果姬晴柔来镇国候府胡闹,回去后少不得被侯夫人或是安国候呵斥一番,这事就如此了结。
但是姬晴柔在镇国候府回去后,浑身是血,这事就没那么好彻底圆过去了。
那么多人在安国候府的大门看见血粼粼的姬晴柔,恐怕不到一个时辰,整个京中都知道镇国候府对一个小姑娘痛下杀手。
这得多大的恨,才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头弄得浑身是伤?
不管是真是假,安国候借题发挥,可不会善罢甘休。
两家不过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姬晴柔这次是彻底戳破了彼此平静的水面底下的汹涌。
镇国候夫人心下不痛快,居然被一个乳臭味干的小丫头给算计上了!
她看见萧夕凛对自己使眼色,知道他不想顾云哓担心,便笑着推了推身边的丫头:“这点小事有侯爷处理就是了,正好绣娘送来式样,一并去瞧瞧,有什么喜欢的让绣娘赶工,这几天就送来。”
镇国候夫人硬是催着顾云哓进了潇湘苑,后者忍不住回头,看见萧夕凛嘴角含笑的神色,心里那点紧张顿时烟消云散。
是啊,有太傅大人在,怕是很快就能解决好了。
顾云哓这才跟随镇国候夫人,看着满桌的式样,认认真真地挑了起来。
镇国候迟迟没回来,萧夕凛知道肯定是在宫中被绊住了。
萧家卫很快准备了马车,他立刻前往皇宫。
果不其然,安国候大发雷霆,告到了皇帝面前,说是镇国候对他的外孙女动手,如今姬晴柔还半死不活躺在榻上,迟迟没能醒来。
若是今晚没醒,这个外孙女怕是救不回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查问
皇帝已经派了三个御医前去侯府,一人来回禀,的确如安国候所说,姬晴柔昏迷不醒,是因为失血过多。若是今晚没熬过,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安国候还一直叫嚣,说镇国候夫人心狠手辣,对一个小丫头也能下狠手。
镇国候不高兴了,他家的夫人自己是明白的,虽然泼辣了一些,但是从来没给他惹过麻烦,做事素来有分寸,于是抱拳道:“皇上,这是安国候的片面之词。不过是姬姑娘身边几个丫鬟婆子说的,怎能全然当真?若真是我家夫人做的,她为何要这么做?”
“还不是我家丫头说了让镇国候夫人不高兴的话,一时心头火气,手下的动作就没了分寸!”安国候胡子几乎要竖起来了,瞪大眼看着镇国候狡辩,又要在皇帝面前继续哭诉。
“报,太傅求见皇上。”
听说萧夕凛来了,老皇帝巴不得他赶紧来救场,催促道:“快,快去把太傅请进来。”
安国候听说萧夕凛来了,脸色不是很好。若非为了这么个男人,自家孙女又如何会变成如今半死不活的模样?
都说红颜祸水,蓝颜亦然!
若非靠着这张脸,萧夕凛又如何年纪轻轻就爬到太傅的位置,还深受皇帝的宠信?
对于萧夕凛,安国候素来是不屑的。
萧夕凛进来,不是没看见安国候不屑的眼神,但是他丝毫没放在心上。
清者自清,他不觉得自己凭着才学受到皇上的赏识有什么不对。
安国候偏偏往龌蹉的方向去琢磨,萧夕凛也管不住这位老人家究竟想什么吧。
只要安国候不说出口,他也就当没看见。
萧夕凛先是给皇上行礼,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皇上,微臣不明白的是,姬姑娘是带着人去镇国候府的,究竟所为何事?”
他既然没有先给镇国候夫人开脱,也没从姬晴柔忽然受伤的事上纠缠,而是直接点明了开端。
若非姬晴柔没去镇国候府,也不会惹来这么多的事了。
老皇帝摸着灰白的胡子,对萧夕凛十分满意。这位太傅不开口则以,一开口总是能一针见血。
安国候以为他在京中就没有眼线,不知道底下的臣子都在做什么了?
姬晴柔特地带着一帮人去镇国候府,别以为皇帝没收到消息!
“安国候,你不妨说说,你家外孙女怎么跑到镇国候府去了?据朕所知,你们两家甚少来往。”
老皇帝一发话,安国候心里咯噔一跳,哪里是甚少来往,两家根本就没来往过!
若承认没来往,姬晴柔又怎么会跑到镇国候府去?
若是承认来往了,皇帝的心思可就不一样了,安国候的脑门顿时出了汗,低头答道:“据闻顾府的三姑娘到镇国候府去做客了,这两个小姑娘怕是感情好,柔儿才会登门拜访的。”
闻言,老皇帝笑了:“上门做客,你家外孙女身边带的人会不会太多了?”
镇国候也跟着笑了,别以为他不知道,姬晴柔带着那么多的人,不知情的还以为上门闹事!
安国候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镇定道:“柔儿身子弱,老夫又担心她一个姑娘家到处走不安全,便多叫几个人跟着,这才能放下心来。”
萧夕凛听了,不紧不慢地道:“侯爷这话叫在下疑惑了,难不成侯爷觉得京中不安全,大家闺秀连出门都会出意外?”
他没等安国候开口,又转身向上首的皇帝拜倒:“皇上登基以来,兢兢业业,御下一派清明。京中更是路不拾遗,百姓安居立业,实在是功德一件,史官必然要记入史册的。”
老皇帝不悦地瞥了安国候一眼,后者被看得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萧夕凛陡然间把这么大的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安国候被老皇帝看得浑身都发毛,连忙辩解道:“回皇上,老臣冤枉,只是对外孙女多有关爱,生怕她出门被挤着碰着…”
“行了,安国候既然对京中的安全不放心,那就让京少府的臣工好好检讨一番,回头给朕写个折子。”老皇帝对姬晴柔的事越发兴趣缺缺,这丫头带着那么多人上门,最后居然被弄得浑身是血回去,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不说身边人就没个护着的,就是镇国候夫人也不会施施然在自家门口揍姬晴柔一顿,嫌事情不够麻烦吗?
若是他,只怕是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用麻袋把人一套,狠狠揍一顿,专挑疼和没露在外头的地方下手,悄然无声地把人教训一顿。
镇国候夫人这个丫头,老皇帝见过几次,是个机灵的,哪里会愚蠢至此,给镇国候添麻烦?
安国候听了老皇帝的话,冷汗顿时又下来了。
京少府负责京中的安全,把京中守得跟铁桶一样。他们手握兵权,就连安国候都不敢在这些官职不如自己的臣子面前指手画脚。
如今皇帝让京少府悔改,还要送上认罪的折子,安国候还不把这帮子武夫给得罪光了?
萧夕凛不过张张嘴说了几句话,情势顿时一面倒,对自己十分不利。
安国候咬牙切齿,这个黄毛小子果真得了皇帝的偏爱,不过寥寥几句,就把整个局面都扭转过来。
可怜他的外孙女还在床榻上躺着,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老皇帝摆明是不想继续,安国候只能硬着头皮,猛地跪下:“还请皇上给老臣的外孙女做主,不管如何,她只是个小丫头,如今半死不活的,老夫心疼啊。无论这丫头做错了什么事,总归是一条性命,年纪轻轻还没嫁人就这么去了,叫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残忍!”
说着,安国候眼圈微红,似乎压着泪意,很快就要悲痛地哭出声来。
萧夕凛这时候又发话了:“皇上,还请体谅安国候御前失仪。只是此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确实有些不公。”
老皇帝看向他,知道这个小狐狸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鬼主意,颇有兴致地问道:“哦?爱卿打算如何,彻查此事吗?”
“微臣恳请侯爷把姬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和侍卫都带过来,一一查问。”
安国候却摇头道:“这些下人不能护住主子,留来有何用。老夫一气之下,把柔儿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杖毙了。其他的,倒还关在柴房里,等候发落。”
先下手为强吗?
萧夕凛挑眉,估计马车里真正看见真相的下人都被杀了,余下的在外围,也不会知道些什么。不过只要当初跟着姬晴柔去镇国候府的人还在,他就有办法让这些人开口:“既然如此,那就把他们送过来,皇上意下如何?”
“不必这么麻烦,爱卿去安国候府走一趟,处置此事便是了。”闹腾了一个时辰,老皇帝也倦了,只点了身边的喜公公道:“小喜儿跟着去,事后回宫禀报我就是了。”
有喜公公同去,等于是带上了皇帝的眼睛。
安国候不敢做小动作,懊恼刚出来的时候就该把余下的人都直接打杀了,以绝后患。
萧夕凛跟着他的马车后面,很快就到了安国候府。
他翻身下马,对喜公公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喜大人,请。”
喜公公也不推脱,径直走在最前头。
安国候也得退后半步,给这位在老皇帝身边伺候几十年的太监让了位置。
侯夫人听说安国候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喜公公和萧太傅,不由大吃一惊。
姬嘉倩早就听说了姬晴柔的事,急急赶来了。如今听说进宫后安国候不但没让皇帝下旨处罚镇国候府一众人,反而派喜公公前来,就知道事情有变:“娘亲,柴房里的那些只怕是不能留了。”
她生的女儿,自然清楚这是姬晴柔的苦肉计。却没想到这个丫头对自己那么狠,下手又没分寸,折腾掉半条小命,如今半死不活躺在榻上,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
侯夫人眯起眼,摇头道:“迟了,萧太傅这一手真是高,我们棋差一着了。”
萧夕凛不请自来,安国候出宫后甚至没能提前递来消息。有喜公公在,估计安国候也不敢做这点小动作。
人都到了家门口了,柴房里的下人却突然死了,任是谁都觉得蹊跷。
姬嘉倩压低声音,迟疑道:“难道就这么不管了,难保那些下人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放心,都是家生子。该说什么,他们心里头明白。”侯夫人笑笑,面上依旧处事不惊。
姬嘉倩还是太年轻了,遇事依旧有些急躁。若是对柴房里的下人动手,不过是嘴皮子一张一合的事,费不了多少功夫,但是却欲盖弥彰,反倒惹人怀疑。
倒不如什么都不做,家生子自己的小命不顾,怎么都要顾及府里其他兄弟姊妹和爹娘的。
姬嘉倩这才恍然大悟,看来姬晴柔今天出门,侯夫人很可能猜出如今的局面,派去守着女儿的都是嘴巴严实的家生子。
不管姬晴柔做了什么,都绝不会传到府外。


第一百四十章 跑了
至于那几个贴身丫鬟和婆子,护主不力被打杀,也是为了杀鸡儆猴,震慑住余下那些人。
果真姜还是老的辣,侯夫人步步为营,不留半点差错,姬嘉倩总算替姬晴柔捏了一把冷汗。
安国候也回过神来,不至于像在宫里那么招架不住的模样,领着两人去了柴房道:“里面关着的就是跟在柔儿身边的侍卫,婆子关在后面,喜大人和太傅想问什么,只管进去问就是了。”
喜公公笑着摆手道:“杂家是皇上让跟着来瞧瞧的,只看不做事,其他都有劳太傅大人了。”
萧夕凛微微颔首,招呼身边的萧家卫:“去搬两把椅子来,再腾出一个屋子,把里面的人一个个叫过去问话。”
安国候一愣,倒是奇了:“一个个问多费工夫,太傅难道想让喜大人在此处久等?”
后院可不是好东西,脏兮兮的不说,柴房简陋,后院光秃秃的,可不是一个招待客人的好地方。
萧夕凛笑了,答道:“喜大人以前是跟在皇上身边,四处征战,有什么地方没去过?不过区区杂乱的后院,怕是要比臭气冲天的沼泽来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