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还指望我们派人去接?”莲娘到了初五都不回来,玉阶啼笑皆非。
因为莲娘平日里就是四六不靠,她在娘家等着陆府去接,不是什么意外之事。
“那就派人去接她吧,都住了四天了,其他姨娘知晓,肯定要说闲话的。”陆落道。
“是。”玉阶道。
这件事是玉阶做主,玉阶都气死了,早知道就不该心软,任由莲娘小住。
玉阶气鼓鼓的。
闻氏笑道:“不必生气,不过是派车夫走一趟,值什么?反正他们也是闲在家里的。”
玉阶苦笑,对闻氏道:“您和五娘不在家,婢子做主让她回去的,她也该想到婢子只是下人,也要交差的,早该回来了。”
“她若是能想到这一步,就不会闹出那么些笑话了。”陆落接腔。
陆落让玉阶拿了对牌,派人去乡下接莲娘回来。
莲娘是陆其钧的通房,不能任由她在乡下过野日子,怎么也要回府服侍的。
这件事,陆落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正巧这天,钟夫人带着钟琻,过来看望陆落。
钟琻每隔几日就要登门一次。
“......你叫我下棋,如何?”陆落听钟夫人说,钟琻虽然字认识得不多,却是围棋高手。
这些年,钟琻因为情况特殊,没有读书启蒙,只请了个围棋师父,教他下棋打发日子。
“好。”钟琻道。
钟琻长肉比较难,所以还是特别消瘦,只不过现在不露阴森相,就是个瘦得可怜的小孩子,很招人疼爱。
“你要让着我。”陆落不怎么会下围棋,陪着钟琻玩,完全是为了哄他。
“好。”钟琻语气一柔,竟有了些笑意。
他在陆落跟前,总是很开心,他特别信任陆落。
而闻氏,则和钟夫人说起了铺子里的事。
钟夫人有很多产业,上次闻氏不小心说了自己的米铺经营不善,钟夫人有不少的建议给她。
于是,钟夫人和钟琻就留在陆家用了午膳。
午膳之后,陆落带着钟琻到院子里散步。
“陆姐姐,葵儿能回来吗?”钟琻突然问陆落。
葵儿是他从小见过的一位鬼姐姐,他很喜欢她,这大概类似于精神分裂症中的幻想朋友。
钟琻的精神分裂是外部原因,如今外因消除,他再也遇不到那位最好的朋友,有点失落。
“很难了。”陆落摸了摸钟琻的脑袋,低声对他道,“琻儿长大了,葵儿要去投胎转世,不能再跟着你玩了。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钟琻点点头,说他记得。
“那你就能遇到她的转世了。”陆落道,“到时候,她就是活生生的人,再也不会走,岂不是更好?”
钟琻一想,深以为然。
他们正说着话,然后回正院。
刚到正院门口,但见玉阶气喘吁吁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陆落脸色一正。
玉阶正要说,然后就看到了钟琻,到底是外人,玉阶的话就顿住了,勉强笑道:“没什么大事,五娘。”
而后,玉阶进了正院,给闻氏使眼色。
钟夫人正巧瞧见了,知道她们有着急的事,就道:“我改日再来打扰。”
“陆姐姐,我改日再来教你下棋。”钟琻像个小大人,跟陆落告辞。
陆落和闻氏送了他们祖孙二人到垂花门口。
回到正院的时候,玉阶已经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见陆落回来,玉阶噗通给陆落和闻氏跪下:“夫人,五娘,是婢子该死!婢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答应让莲娘回去。”
“她怎么了?”陆落心里一沉。

第226章遮羞(月票1740+)

莲娘不见了。
玉阶又急又怒,快要哭了:“她兄弟说,初二一大清早,就用骡子送了她进城,她嫌弃自家兄弟寒酸,不许他到陆府,她兄弟就在陆家隔了条巷子的地方,将她放下了。”
“已经到城里了?”陆落问。
玉阶点点头。
车夫回来是这样说的。
陆家现在用的车夫,都是从湖州府带上来的人,底细很清楚,不会为了莲娘撒谎。
“若是在庄子里,可能是自己跑的;既然进了城,也有可能是被人掳走了。”陆落道。
城里的人贩子,一般不是因为谁合适而掳走谁,而是因为谁容易被掳走就掳走谁。
培养几年,自然是各有用处的。
莲娘肯定还是穿着回去的那身绸缎衣裳,又带了包袱行囊,被人盯上很有可能。
闻氏点点头,说:“若是到了城里,就是说她有心要回府的,那可能就是遇到了事。”
现在也是猜。
若是猜莲娘是自己跑的,大家可能只顾生气去了,没人乐意去找她。所以,唯有往坏处猜,说她出事了,这才必须打起精神去寻。
出了事,都是做最好的期盼,最坏的打算。
“都是婢子的错。”玉阶一听有可能出事,就低声哭了。
“你起来吧,不是你的错。”陆落道,“莲娘是老爷庄子上佃户的女儿,在府里服侍了一年。她不是犯了事被关在陆府。大过年的,放她回趟娘家,原就是咱们家的仁厚,你没有做错什么。出了事。那是意外。”
闻氏也对众人道:“快扶起玉阶。”
玉阶明白,陆落和闻氏要商量着派人去找莲娘了,没等其他丫鬟来扶,自己就站了起来。
闻氏给她们使了个眼色。
众人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陆落、闻氏和秦妈妈三人。
“初二就回城了,今天都初五。不管是被跑了还是被掳走了,天南海北的都不知去向了。”秦妈妈忧心忡忡的。
莲娘除了一开始来不懂事。想着表现一番。被陆落打了一顿之后,彻底老实了,也没怎么兴风作浪。
可见。莲娘还是有怕处的,倒也不是真令人憎恶。
“......夫人,当着丫头们,老奴没敢多提。老奴暗揣。莲娘很可能是自己跑了的。”秦妈妈悄声道。
秦妈妈有替她的理由:“老爷对莲娘不好,谁都看在眼里。莲娘又不是傻子,她岂能不知?她的女儿没法子上族谱,她连个姨娘也抬不了,以后没了指望和依靠。
再说。老爷病了这段日子,那些烂嘴的都在背后偷偷担心,老爷只怕是不行了。您想想。老爷一旦没了,莲娘留在府里。只怕连丫鬟都不如,谁还肯拿她当个人?
莲娘生了女儿,都是乳娘养着。咱们都是做过娘的,孩子虽然是自己肚子里下来的,也要日夜守着,那样才有感情,才会真舍不得。莲娘年轻轻,不懂母女情深,生的又是第一胎的孩子,生下来就被乳娘抱走了。
她只怕还没体会到母女感情。既这样,她又怎能为了那么个靠不上的丫头留下来吃苦?”
秦妈妈的话,让陆落和闻氏沉吟良久。
半晌,陆落才道:“我最怕这样。有心想跑,找回来也是麻烦,迟早还是要跑的。”
“那不找了?”秦妈妈问。
“要找。”陆落道。
闻氏看了陆落一眼,道:“都三天了,天地广大,又去哪里找?难道为了她,你又有推演一次?”
闻氏不想陆落去推演。
推演是偷窥天机,这是在耗损陆落自己的命运。
“不找了!”闻氏下了决断,“找她回来,以后怎么安置她?姓陆的连亲血肉都不想上族谱了,何况莲娘?咱们装腔作势的,派几个小随意走动走动,就说去找莲娘了,做做样子即可。”
秦妈妈连忙点头,很赞同闻氏的决断。
陆落一想:莲娘自己跑掉的可能性很大。既然她放得下,狠心连孩子都不要,说明陆府真让她绝望的。
绝望之地,寻她回来是很残忍的。
既然如此,就算了吧。
“对外就说,她是被人掳走了,否则咱们脸上都不好看。”闻氏又道。
“娘说的是。”陆落道。
陆落行使着管家的权力,她把外头的几个管事叫进来,只说莲娘是走丢或者被人掳了,让管事赶紧派人去找。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派出四名小子,从城里往外,找半个月。”陆落对管事们道,“要用心找。”
管事们哪个不精明?
这么广袤的天地,只怕四个小厮去找,还规定了半个月,这就是做做样子。
“派出去的小厮,每个人多赏五两银子,这是给他们辛苦腿脚的。”陆落又道。
这就是肥差,既能出去玩,还不用什么交差的。
管事们都点头道是。
他们先声势浩大选小厮,然后选了四个,派了出去。
这样,家里都知道陆落母女要去找莲娘了。
陆其钧在病榻上,说话都没什么力气,还是直着嗓子骂:“哪里是走丢,这是跟人跑了啊!一定要找,找回来打死!”
陆落替他遮掩,他反而自己嚷了出来。
陆其钧的话传开,全家的下人们都是议论陆其钧到底被谁戴了绿帽子。
此事,陆落也没怎么上心。她只是严厉警告下人们:“不许多谈论此事!”
下人们还是要说闲话的,只是不敢那么光明正大,都偷偷摸摸的嘀咕。
大姨娘心情极好。
三姨娘轻轻叹了口气。
陆落和闻氏还有应酬,过年的年宴还是要去的,也挺忙碌。
家里走失了通房,原本也就不算什么大事,这种话题传不出去,不会影响陆落的声誉。
“要不要我帮忙去找?”陆落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叔公时,闻乐喜问道。
“不用了,随便她吧。”陆落道,“我娘说不用仔细说。”
闻乐喜尊重她们母女的决定,没有多提。
到了初八,有个小厮回来,说他找到莲娘了!
陆落和闻氏面面相觑。
这样居然都能被找到,小厮的运气太好了,莲娘的运气也太差了!
“你怎么找到的?”陆落问小厮,“她在哪里?”

第227章灯下黑(月票1770+)

陆家的小厮很快就找到了莲娘。
这个小厮原本姓孙,在陆家叫辛儿,也是湖州府人士,去年跟着管事们上京的,是个很机灵的。
辛儿有个姑母表兄,在乡下种田,有一亩多薄田,勉强度日。
前年的时候,辛儿的那位表兄和地主家发生了口角,他一生气,把地主家的大儿子狠打了一顿。
地主家有钱,和县衙门的衙役也认识,辛儿的表兄明白,他肯定要被携私报复,可能会被整得家破人亡。夫妻俩一合计,辛儿的表兄索性田地不要了,带着妻儿和稀薄的财产逃了出来,不敢再回去了。
辛儿的这位表兄知道辛儿上京了,无路可逃也跑到了京城,如今住在破旧的南平街,收鸡毛、旧货维持一家的生计。
“小人的表嫂又生了个儿子,家里快没米下锅了。小人得了五两的赏钱,自己在府里不愁吃喝,就打算送给表兄,让他度过半年的光阴。
不成想,小人刚进南平街,就看到上次去咱们府里送咸菜的那个乡下小子。他不认识小人,但是小人记得他,就跟着他。
他们住的房子,破破烂烂的,小人叫了表兄,两个人踹门进去,就看到了莲姑娘和那个乡下小子在吃饭呢。”辛儿道。
上次乡下有个人给莲娘送些干菜,陆落身边的碧云还遇到了。
那人一开始找不到角门,还是辛儿给他指了路。辛儿还以为那人是卖东西的,肯定是内院的姑娘们要偷偷买吃食,所以叫了他来。
后来,辛儿才听说是给莲娘送东西的。
这些略带暧昧的八卦。传得又快又远,辛儿也知道。
辛儿记得那人的容貌,因为他左边眉稍有一颗黑痣,而辛儿的祖父在相同的位置也有一颗,所以辛儿当时多看了那个人几眼,就彻底记住了。
“人呢?”陆落头疼。
这下好了,彻底遮掩不住了。
陆落无力扶额。
“......小人让表兄和大表侄儿。还有表兄两个信任的街坊。将他们扣押在南平街的房子里,没带回来,等姑娘示下。”辛儿道。
陆落和闻氏愣了愣。
如果带回来了。自然是很糟糕,陆落就要费一番心思去处理莲娘。
杀她吧,她罪不至死,而且不能动私刑;把她送到其他地方去吧。又有费人力去看守她,有额外的花销。
为了莲娘。都不值得。
没带回来,就可以算没找到。陆落很惊讶看了眼这个小厮,不成想他居然能猜到陆落的心思。
正常情况下,小厮寻到了莲娘。应该是欢天喜地带回来请功的。
“为何不带回府?”陆落想知道他是真能揣摩主子的心思,还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辛儿似难以启齿,沉默半晌才支吾道:“小人......小人斗胆。姑娘赏五两银子,如此厚恩。小人定要用心替姑娘办差。”
他还真懂了陆落的心思。
管事们虽然知道陆落和闻氏的想法,却不敢跟小厮们直言不讳,给陆落和闻氏留下个不施恩的名声,只能小厮们自己的领悟。
而且,陆落和闻氏也没有明说,管事们更是不敢胡言乱语。
一个小厮出去,肯定是找不到的,管事们不必叮嘱。
这个叫辛儿的,他也能猜到,还是很通透的一个人。
陆落欣慰颔首,肯定他:“你做得很好,此事不可声张。”
辛儿道是。
闻氏和秦妈妈一合计,准备让玉阶去瞧瞧。
拿了莲娘和奸|夫,还是不要惊动府里的,否则以后传出闲言碎语,都会给陆家抹黑。
“不用玉阶姐姐去,我亲自去。”陆落道,“我知道怎么办。”
“南平街都是些流民,乱得很。”闻氏道,“你一个姑娘家,去那里不方便,还是让玉阶去。”
玉阶也道:“姑娘,婢子去吧,这次婢子绝不给您办砸的。”
“我有倚竹,我们俩悄无声息的去,再悄无声息的回来。”陆落道,“不妨事的。”
闻氏沉思了下。
倚竹本事了得,而且莲娘的事,要怎么处理,玉阶做不了主,回头还是要请示的。
陆落自己去,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这件事办妥。
“落儿,不必恩泽她。”闻氏跟陆落耳语,“将那个男人打一顿,安个理由把他送官,我让你叔公去打点,必给他流放岭南;莲娘送走,送到南方去,寻个庙给她,让她去做姑子!”
“知道了,娘。”陆落先应下来。
她和倚竹换了件暗色半旧的衣裳,退了环佩,素淡些,这样进了南平街,不会引起很多人的围观。
她们跟着辛儿,去了莲娘落脚的地方。
莲娘有她自己的考虑。
莲娘没有逃走,因为马车太慢了,走官道很容易被陆家追上,走小路又容易遇到劫道的土匪,两下权衡,逃走只怕是很难了。
于是,莲娘决定先藏在城里。南平街多流民,贫困脏乱,又和陆家隔了大半个京城,陆家的下人都不会出现在那里。
陆家绝对想不到她敢这么大胆,藏在城中,这就是灯下黑。
万万没想到,她时运这么差。
要是换个小厮,绝对不会到南平街去;去了南平街,也不会认识莲娘的奸|夫,莲娘自己又不出门。
偏偏辛儿去了,而且认识那个人。
运气不好,喝口凉水都塞牙!
陆落到了地方,但见南平街街道潮湿拥挤,马车挤不进去,陆落和倚竹下了车。
道路全是脏水,坑坑洼洼的,有的结冰了,有的是新泼上去的。
莲娘的屋子,更是破旧,门窗都用破旧的布堵上,仍是通风、潮湿、阴冷。
屋子里很暗,霉味特别重。
“姑娘......”莲娘被辛儿的表兄和两个信任的街坊绑了起来,浑身脏乱坐在冰凉的地上。
她穿着缝补了补丁的棉袄,头发凌乱,屋子里没有一样成器的东西,就连碗里的都是咸菜粗饭。
莲娘在陆家虽然不好,也是吃着细粮、睡着软铺、穿着绸缎的,比这里好千万倍。
而莲娘的奸|夫,估计是反抗了,被辛儿的表兄他们打得满脸是血,狼狈不看的绑在墙角。
“你们都出去!”陆落道。
辛儿知道倚竹的本事了得,当即给他的表兄使眼色,几个人纷纷退了出去。
陆落静静看着眼泪涟涟的莲娘,问她:“你这就跑了,连孩子也不要了?”

第228章看破(月票1800+)

莲娘的屋子很冷,墙壁、门窗都是缝隙,苦寒的风从缝隙里灌进来,似堕入了冰窖。
陆落将袖子的手微微缩了缩,手指冻得有点疼。
这般清苦,陆落问莲娘:“你跑出来,就是为了过这种日子吗?连孩子都不要,你怎下得了狠心,你知道十娘现如今怎样了吗?”
莲娘误会了陆落的话,很紧张问她:“十娘怎样了?”
“十娘没事,她很好,自有乳娘照顾她。”陆落道,“你呢,为什么要跑,做出这等丑事来?”
莲娘也知耻,低垂着脑袋,呜呜的哭,不敢说话。
陆落扫了眼墙角那个汉子。
那汉子生得五大三粗,虽然面目被血糊了,仍瞧得出是副忠厚老实的模样。
“说话呀!”陆落再次问莲娘。
莲娘却不知从何说起,还在哭。
陆落站起身,叹了口气道:“既然这样,你们先呆着,回头会有人来发落你们的。倚竹,你看好了他们,我回去吩咐人行事。”
“是。”倚竹道。
莲娘是很怕倚竹的,也知道倚竹的厉害,在倚竹手里,肯定逃不掉的。
见陆落转身要出去,莲娘这才紧紧抱住了她的腿:“姑娘,求五姑娘活命!五姑娘,您饶了奴,让奴去吧!”
“这不可能。”陆落道,“你当初进府,不是老爷逼迫你、捆绑你的,你也不是哭哭啼啼进门的,可见你也是自愿。如今,你连孩子都不要了,越发没了人性。我岂能饶恕你?”
“五姑娘,奴就算留在府里,十娘也不能给奴养!奴都知道,你们嫌弃奴是乡下人,知道奴没见识,不肯将十娘给奴。反正是没指望了,十娘没有奴。夫人和老爷还会可怜她几分。有奴在府里,她更没活路了。”莲娘大哭。
不知为何,陆落心里隐隐觉得她所虑也不差。
陆家的确是不会把十娘交给莲娘。
主要是陆落。她觉得莲娘这人没准头,会害死年幼的十娘,想等十娘稍微大一些,再放回莲娘身边。
“那你就不要她?”陆落反问。
莲娘也知道这一条。是她错了,她没有反驳。只是哭。
陆落不再逼问了,任由她哭。
来之前,母亲已经说了处置的办法,陆落一路上都在想这样处置是否妥当。
她犹豫不决。
莲娘没有伤害到陆落和闻氏。她只是在府中没有指望了,这才逃走。
莲娘只是让十娘没了亲娘,只是让陆其钧戴了顶绿帽子。却没有危及陆落和闻氏。
当没有伤害自己时,人多少就有点恻隐之心。希望犯错的人能得到原谅,这叫慷他人之慨,俗称圣母病。
陆落知道自己是个有圣母病的人。
她沉吟着,任由莲娘抱住她的腿。
“......五姑娘,奴从前和古树好过,可是奴贪慕虚荣,盼着能做地主家的小姨娘。老爷看上了奴,奴不知道多高兴,欢天喜地就跟着老爷去了。
奴刚到陆家,成天得意,高床软枕,细粮香茶,跟做了神仙一样。奴又怀孕了,更是把自己捧上了天。
可是软床睡久了,奴的腰很疼;细粮吃久了,也没了滋味。奴不喜欢府上的规矩,没有乡下自在;奴也不喜欢府上的人,她们不高兴的时候还笑盈盈的,背后才下刀子。
奴天性泼辣,不痛快就大吵大闹,可是到了府里,奴嗓子也不敢提了,整日捏着嗓子、蹑着手脚。老爷嫌弃奴,连下人也看不起奴。
奴整日里不快活。姑娘,奴知错了,奴天生就是贱骨头,没有富贵荣华的命,奴不想要了。奴只想离开那个地方,不管怎么吃苦,奴都认了。”
莲娘抱着陆落的腿,一边哭一边诉说。
没有踏入过富贵乡,所以很期盼。一旦踏进去了,才知道自己格格不入,浑身不自在。
陆落看了眼莲娘。
她一直以为,莲娘是个很混沌不知事的女人,如今看来,莲娘也要她的心思和想法。
虽然她的想法还是很自私。
当莲娘想要富贵的时候,她伤害了对她痴情一片的古树;当莲娘吃够了富贵的苦头,想要自由的时候,她又抛下了年幼的孩子。
说到底,莲娘这女人行事都只考虑自己,不顾其他人。
陆落很难对她怜悯。
可是,人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莲娘能下得了狠心,不顾府里温饱舒适,跑过来住这样漏风的房子,吃咸菜粗饭,她的心还是很硬的,下了决定就难回头。
舒适,是人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普通的人都很难放下。
莲娘放下了,她这股子狠劲,回府也是祸害。
“任由莲娘去,和将莲娘送到南边去出家,有什么差别?”陆落心想,“还费我花钱去打点。”
这顶绿帽子,是戴在陆其钧头上,陆落不怎么在乎。
难道陆其钧就没错吗?
陆落是陆其钧的第五女,她都和莲娘差不多大了。
莲娘这么年轻的小姑娘,比陆其钧的大女儿都要小很多,他把她弄到府里来,难道不是他的罪孽?
莲娘和陆其钧的罪孽,就让他们相互去抵消。
正如莲娘所言,哪怕她回府了,十娘也不会给她的,有她没她是一样的,只是十娘更可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