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青菀道:“记得,民女每件事都记得。”然后,说了很多卢珃的事给皇帝听。
“皇后娘娘每年都要最新鲜的梅子,泡青梅酒。可是,她又嫌弃酒酸,就偷偷放很多糖进去,最后酒甜的发腻,只有她喜欢喝,我们都咬牙作陪......”凌青菀先说了这么一件。
皇帝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往事就在眼前。
皇后这方面是非常可爱的。
卢珃总说装作冷艳无情,其实她温柔起来,真像个妖精,美艳妖冶。而且,她喜欢甜食,偏偏又不愿意被宫人们发现。
卢珃总觉得喜欢甜食的人,很幼稚软弱。
殊不知口味仅仅是口味,跟性格没有关系的。皇帝回想起来,卢珃这些方面是很有趣的。
他早已忘了那么杀伐果断的卢珃,只记得她一些可爱的小事。
比如,喜欢吃甜食的卢珃,只有皇帝和卢玉知晓。卢珃总说借着泡酒,放很多糖进去,然后那些青梅酒就甜的过分,只有她自己喜欢。
“对,皇后喜欢偷吃糖。”皇帝笑着道,“这个只有朕和九娘知道.......”
他脸上有种光,似沉浸在往事里那种飘忽的光,将他陷入虚幻里,难以回神。
他笑得很灿烂。
“皇后喜欢金蝴蝶,每次让我给她做衣裳,她非要百蝶穿花的衣料。”凌青菀又道。
这世上的女人,总有些对颜色格外情有独钟。比如卢玉,她就讨厌素色,喜欢绿色,什么深翠浅绿,她都喜欢。
而卢珃喜欢黄色的,金色等。
花样的话,卢珃特别喜欢金蝴蝶。哪怕是做风筝,她都要金蝴蝶样式的。
这方面,卢珃真的很有趣。
皇帝颔首,道:“不错,皇后喜欢金蝴蝶......”
他眼前又开始变得模糊。
那些模糊中,他好似看到了卢珃。他第一次见到卢珃的时候,她就是穿着月白色百蝶穿花的褙子。
那天,是他们成亲的前十天,卢珃到沐王府看望她。他在门口迎接卢珃。
卢珃从马车上下来,风扬起她的衣袂,一只用金线绣的蝴蝶在她的衣摆,迎风摇曳,有金光泅开,为她添了绝代风华。
那个瞬间,皇帝觉得卢珃美得似神仙。
她扬眸,冲皇帝微笑。她的笑容,在融融春日里,灿烂妩媚。有种潋滟的光,将庭院的万紫千红全部逼退,只剩下她的秾艳。
皇帝第一次见到那么美艳的女人。
那时候,他才十五岁,比卢珃小一岁。
他第一次怦然心动,有种激动在心田,难以遏制。卢珃离开之后。沐王整夜想着她。睡不着。他也是头一回觉得光阴太慢了,他要等十天才能娶她。
直到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难以置信。自己娶了卢珃,成为她的丈夫。
虽然成亲之后,卢珃除了新婚当夜,从来不让他碰她。
就这样。皇帝都觉得卢珃是最好的,这种深恋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皇帝也很努力保护好,装作没这回事,就连他最亲近的恩师安肃都不知道。
皇帝的小心思,只有他和卢珃、卢玉明白。
“......宫里有皇后定制的朝服。可是她的私服,都是九娘做的。”皇帝继续道,“她只穿九娘做的衣裳。这点不差。”
“是,那时候我总是喜欢在衣裳的暗处。绣一朵五瓣梅花。”凌青菀接口。
皇帝又微笑。
这点,他也知道,因为皇后多次提及。当然,卢玉的这个习惯,皇后宫里的很多人知晓。
单凭这几点,并不能证明她就是卢九娘。
可是皇帝很开心。
他根本不介意她是谁。
哪怕是个居心叵测的人,能在他面前说些皇后的往事,他都非常开心。
他最近病得厉害,脑子也混沌了。关于卢珃的一些事,他明明是深深印在脑子里的,现在回想起来,却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凌青菀的提点,让皇帝重新记起来了。
他觉得很幸福。
卢珃给他的一切,都是幸福的。
“你可还记得,有年端阳节的前三天......”
“官家是说皇后被蜜蜂蛰了那次吗?”凌青菀道,“皇后在御花园散步,正巧被蜜蜂蛰在眉心,肿了两天。到了端阳节宴请的时候,仍是看得出红痕,她很懊恼。
官家就拿了画眉笔,替她画了个贴面妆。官家还说,盛唐最盛行这种贴面妆。不成想,后来竟有贵妇效仿。
她们贴着妆花进宫请安,皇后那天一直忍着笑。后来没人的时候,皇后大笑说,她们都跟鬼一样!那么多年,我第一次听到皇后笑得如此开怀......”
“是啊。”皇帝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这件事,只有他和九娘子知道。
那天卢珃笑得特别开朗,她几乎笑得肚子疼,要在榻上打滚。
其实,贴面妆花真的很丑。
卢珃姿容谲滟,她不管怎么折腾都是美丽的。可是京里的命妇们没有卢珃那样的容貌,贸然复古用唐朝的妆容,真是不忍直视。
不止是那天,后来每次提及,卢珃都要大笑一场,笑了好几年。
只有提到这件事,她和官家就心照不宣笑起来,卢玉跟在一旁笑。
外人却不明白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这种默契,他们没有告诉别人。
皇帝时常想起来,卢珃朗朗笑声又在耳边,令人难忘。
他不由自主唇角微翘,有点笑意缓缓荡开。
“从前官家龙体微恙,我还给您开过方子。”凌青菀继续道。
她把方子说了出来,皇帝却有点迷惘,好似不知缘故。
凌青菀说了很多往事。她所说的,大部分都是关于卢珃的。官家自己的事都忘记了,唯独记得卢珃的事。
“皇后娘娘替我说亲的时候,我和她闹了很久。”凌青菀继续道,“有次官家看不下去,特意召我去御书房说话,官家说......”
不知怎的,说到这里,凌青菀的声音突然哽咽了。
她那时候不懂事,总是和卢珃置气。
如今想起来,只剩下满腹的心酸和后悔。卢珃恼怒的模样,她滢眸噙泪的神态,深深印刻在凌青菀的脑子里。
官家身体不好,所以他的精力有限,他很少花心思在其他人身上。
卢玉,他也只是平常的关心。
他唯一找卢玉单独说话,就是那次卢玉和卢珃闹得特别凶,哭着要回太原府,惹得卢珃也偷偷抹泪,官家才找卢玉。
那天,他跟卢玉说了很多话。
***
第203章美梦
第203章美梦
卢玉在宫里多年,却几乎没有跟皇帝独处过。
哪怕她给皇帝看病,也有其他太医在场。
唯一一次,就是那次她惹得卢珃哭了,皇帝派人将她单独请到御书房。
那天,皇帝脸色不太好看。
他看着卢珃,素来对卢玉和颜悦色,那天他却紧绷着脸。
他像发怒的父亲,教育女儿那样教育卢玉,让卢玉不要总是惹卢珃生气。
皇帝说得很直白。
他觉得卢玉太过分了,卢珃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卢玉。
那天的话,卢玉已经挤不太清楚了,但意思是记得的。
“......官家说,最亲的人捅刀是最疼的。外人如何也伤不了皇后,唯有我可以。官家叫我谨慎,别着了旁人的道,被人利用。”凌青菀将哽咽敛去,声音恢复几分清明。
皇帝最后那几句话,说得分外严肃,他好似对卢玉特别失望。
他觉得卢玉伤害了卢珃。
卢玉当时特别委屈,却又不敢和皇帝辩解,默默忍着。所以,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
皇帝也点点头。
他深深叹了口气。
“你真的是九娘!”皇帝最后道,“没想到,朕还有机会见到你!”
宋内侍则错愕。
经过一番冷静之后,宋内侍先清醒过来。九娘子去世,宋内侍见到过她的尸身,真真确切就是九娘子。
人死如灯灭,怎么可能复生?
而这么荒诞之事,皇帝居然相信了?
没人可以死而复生的。凌姑娘能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王氏,这中间肯定有阴谋!
宋内侍对皇后和卢氏姊妹忠心耿耿,所以他非常害怕有人利用卢氏姊妹,来诓骗皇帝。
凌青菀和石庭说了半晌,他们从宫里离开。
“官家,您真的相信那是九娘子?”宋内侍跪下,问皇帝。“官家。您三思啊,九娘子她已经去世多年......”
“朕不在乎。”皇帝淡淡道。
他的脸上仍有几分愉悦。皇后的很多事,他渐渐忘却了。而凌青菀帮他梳理清楚,让他想了起来。
所以,凌青菀到底是谁,皇帝一点也不在乎。她能让皇帝想起卢珃的一些小事,就是有大功劳了。
宋内侍更是愕然。
“朕时日不多了。”皇帝继续道。“这点,朕最是清楚!不管她是谁,有什么目的,只要她记得皇后的事。在朕跟前说说,朕就觉得甚好。”
“官家......”内侍很担心,“官家千秋万代.....”
皇帝却挥挥手:“好了。你出去吧,朕要歇歇。”他没让宋内侍继续往下说。
说来说去。无非是好听的话。
皇帝心里明白得很。他对这个世间,并没有太多得留恋,所以现在他的心情很坦然。
他甚至期盼可以早点走。
只是,不知轮回之后,能不能还遇到卢珃。
宋内侍出去之后,皇帝小憩片刻。
这次,他梦到了卢珃。
在梦里,是个花开春暖的午后,他和卢珃在御花园散步。
“官家气色不好,要多在日头里走走。”卢珃这样对他说。
那时候已经是暮春,御花园里的荼蘼开得如火如荼。
骄阳筛过树影,照在身上有点热。走了片刻,皇帝就头晕目眩,背后生汗。
卢珃站在他面前,纤瘦皓腕抬起,替他擦拭额头的细汗。
他捉住了她的手,只觉得那肌肤凉滑柔软,欺霜赛雪。
他吻了卢珃的手。
卢珃就笑了。
她的笑容谲滟,神采似叠锦流云,咄咄灼目。
皇帝醒来之后,神清气爽。
真是个好梦,虽然他从来没有在暮春的日光里和卢珃散步御花园。
***
凌青菀和石庭从皇宫里出去,她心情极其压抑,好似透不过来气。
她在官家面前,把卢珃的往事回忆了一遍,就等于将自己的伤痛剥开一遍。
在她心里,卢珃是禁地,一想到她,凌青菀就会心疼不已。
“官家不在乎你是谁。”幽黯的车厢里,石庭闲闲开口,“他对你没有半分猜疑,这很不正常。我想了想,唯一可能就是他不在乎。”
“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功夫去在乎了。”凌青菀道,“他知道自己的病情,现在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多听旁人说说我姐姐的事。”
石庭沉默。
好半晌,凌青菀又问他:“你觉得这是好,还是坏?”
皇帝不在乎,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么荒诞的事,卢珞相信了,因为他太思念卢玉了。他甚至期盼有天卢玉可以回阳,所以他潜意识里选择了相信。
而皇帝,他无所谓。
反正凌青菀不能伤害他,不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哪怕凌青菀是处心积虑的,她也的确打听了皇后的往事。
对于记忆消散的皇帝而言,有人帮他回忆皇后,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已经顾不上了。
朝政、天下苍生,他都顾不上了,因为他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现在,他已经不贪心了。
他唯一想要抓住的,就是关于皇后的记忆。也许轮回中,他还能在下辈子遇到她!
凌青菀的出现,正巧迎合了皇帝的心思。
皇帝不会去深究,更不会去点破。
凌青菀是谁,卢玉是谁,对皇帝而言完全没有意义啊。
“黎华,你说官家他能活多久?”凌青菀突然问,“我瞧着他的面色,他应该活不过今年过年。”
石庭赞同:“两三个月的活头吧。假如遇到急事,怒极攻心,也许当即就要驾崩了......”
凌青菀紧紧搅动着她的衣带。
怎么办呢?
这一天她回家。一夜未睡。
凌青菀次日早起,脸色奇差,似乎奄奄一息的样子,吓到了景氏。
景氏伸手摸她的额头:“你是不是病了?”
凌青菀没有病。
最近她的生活发生了很多变化,她身心疲惫,所以气色很糟糕。
她昨夜也是梦到了卢珃,然后一夜没有睡踏实。
她似乎一直在哭。一直在喊姐姐。就像两年前她重生的那会儿一样。
醒来之后,她的枕巾湿漉漉的,可见昨晚真的哭了。
这些压在心头的乌云。什么时候才可以散去啊?
“我没事的,娘。”凌青菀道。
她倏然抱住了景氏的腰。
景氏哎哟一声,不明所以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这孩子,最近是怎么啦?娘成了香饽饽吗?”
虽然这样说着。景氏仍是很担心凌青菀,想看看凌青菀是否发烧。
“娘一直都是香饽饽。”凌青菀说。
景氏就笑了。她摸了下凌青菀的额头。见她并没有发烧,轻轻舒了口气,道:“又撒娇!”
“这几天不要往外跑。”景氏叮嘱凌青菀,“也是要出阁的姑娘了。针线活还是要拿起来的。”
凌青菀的女红已经荒废很久。
虽然不一定能出嫁,因为安檐打算退亲了,但凌青菀觉得听景氏的话。把出嫁要做的鞋袜给做完。
这些功夫还是要做的,免得景氏忧心。
她点头答应了。
她用完早膳之后。回房重新更衣,然后化了薄妆。她涂脂抹米分,这样气色好了很多,景氏瞧见了,终于放心几分。
早上,她就和母亲、蕊娘一起做针线。
经过几天的细雨迷蒙,今天已经放晴了,金阳温暖。
凌青菀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庭院那株繁花盛绽的秋海棠,在风中摇曳多姿。
秋海棠素有“艳而不俗、娇而不媚”的美称,此刻它正沐浴着阳光,秾艳的花瓣随着枝桠舒展,俯首扬眉都是风情。
“娘,姨父给大哥安排的官职,您同意了吗,大哥什么时候去上任啊?”凌青菀问。
她听丫鬟们说,昨天她出去之后,小景氏来了待贤坊。
所以,景氏肯定已经知晓了。
景氏今天心情极好,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凌青菀觉得她肯定会答应的。
“这是好事,我岂会不答应?”景氏道,“你大哥总觉得娘不通世俗,还瞒着我,怕我不同意,还是你姨母亲自过来告诉我的。
我同意了。
你姨母说,假如同意的话,明年三月上任,所以可以留在京里过年。不过,还是要看朝中如何安排,你姨母也不过是估计。
能明年再去,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你冬月初一出阁,你哥哥还要背你上轿。”
提到这话,凌青菀的兴致就不高。
她的婚事,凌家和安家都在准备。而安檐打算等凌青城的差事说妥之后,就找个借口推迟婚事一年。
一年之后,他会退亲。
凌家要失望了。
景氏却以为凌青菀不说话是害羞,话题就打住了,没有继续往深处说。
凌青菀在家里呆了一整天。
这一天,她跟着母亲和蕊娘做针线,脑海里却宁静不下来。
以后怎么办,她很迷惘。
想到要离开景氏,离开蕊娘,凌青菀心里就很酸。从前她只有卢珃,就算那么疼爱她的大哥卢珞,也不是整日陪着她。
如今,她又母亲,又蕊娘和桐儿,还有大哥大嫂,她有个完整的家。
哪怕这个家里,也有很多不美满的事,也有争端,可是它让凌青菀踏实,有种可以依靠的信任感。
柴米油盐,不就是这样吗?
虽然她不敢任性,虽然她仍觉得这是凌青菀的家人,并非卢玉的,可卢玉仍然能从这个家里活得温暖。
这比什么都重要。
“唉!”她默默叹了好几次气。
***
第204章 第一双鞋
第204章第一双鞋
人面对变故,多少有点无所适从。
凌青菀也是。
她的生活,即将又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让她心情极差。
凌青菀想赶紧把这些情绪排出去。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所以,这一天下来,她和蕊娘、景氏说说笑笑的,尽量让自己情绪好些。结果,心里的郁结就真少了很多。
“姐姐,这个给你!”蕊娘将一双做好的鞋子给凌青菀。
蕊娘做了一双鞋子,是凌青菀身边丫鬟给她的鞋样,是给凌青菀做的。
是一双双梁鞋,翠绿色的绒布鞋面,绣了秾艳的牡丹花,花朵层层叠叠的开放着,华丽异常。
“给我的?”凌青菀眼角堆满了笑容。
蕊娘点点头,眯起眼睛笑,像只乖巧的猫。
凌青菀大喜,一把抱住了她。
蕊娘就咯咯笑。
景氏拿起来,看了又看,然后说:“这是蕊娘第一次做鞋,我还以为是做给我的。看来,还是你们姊妹亲!”
凌青菀就搂住蕊娘笑了。
“大伯母,我明天给您做。”蕊娘回答说。蕊娘学针线特别快,她最近开始做鞋子,第一双就是给凌青菀。
她都没有考虑过给景氏等人。
家里众人若是非要排个先后,那么在蕊娘心里,第一要紧的必然是凌青菀,而后是凌青桐。
是他们姐弟俩把蕊娘带到京城的。
至于其他人,蕊娘都很喜欢。蕊娘的情商没那么高,所以她喜欢不了特别多的人。喜欢他们,却无法给他们排个先后。
就连景氏也不例外。
景氏倒也不介意。蕊娘天天能在她跟前,她就满足了。
“好,那我等着蕊娘给我做。”景氏高兴的说。
蕊娘就笑着:“我明天就给大伯母做,等做好了,大伯母可以穿着过年。”
景氏大笑,非常的开心。
凌青菀的心情也极其明艳。她捧着蕊娘给她做的写字,爱不释手。
景氏不停的催凌青菀:“试试啊。看看是否合脚。”
凌青菀当即试了试。
蕊娘到底是第一次做鞋。有点松。鞋子原本就是越穿越松的,故而师傅们都会稍微收紧几分,但是蕊娘不知道。
饶是如此。凌青菀也高兴极了:“很合脚!”
她又抱了抱蕊娘。
蕊娘就在她怀里甜甜笑着。
晚夕,等蕊娘去睡下了,景氏对凌青菀说:“这个家里啊,蕊娘最是信任你!这样也好。你素来懂事沉稳,以后你多带着她。”
凌青菀心里就一个劲的发酸。
“娘。您比我睿智,还是您教导蕊娘。”凌青菀说。
景氏就笑了笑,摸着凌青菀的头,宠溺着说:“娘是个没用的。你却是比娘强悍几分。况且,蕊娘她听你的,你教导她。最好不过了。
小时候,我也总是带着你姨母。所以我们姊妹俩亲近。将来娘百年了,总有先走一步,你和蕊娘亲近些,彼此多照应。”
凌青菀就想哭。
她眼睛里雾气迷蒙。
再过一个多月,她可能就不是凌家的女儿了,她又要开始漂泊、寻找,不知会流落何方。
她以为,她是做好凌青菀,是把自己当个外人,在报答凌家。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不是,她已经把这里当家,把这些人当家人了。
她从未置身事外。
她难过了很久。
第二天,石庭找她,商量引魂之事。
石庭把一个香囊给凌青菀,让她随身携带,准备作法离开的时候。
这个香囊里面有法器和符咒,能帮凌青菀更好的移居出来。
凌青菀却犹豫了。
“我想留下来!”凌青菀没有去接石庭的香囊,她看着石庭的眼睛说,“我不想再换走了。当初答应你的事,我要食言了。假如你不愿意继续帮我,我也能理解。黎华,我失言于你,是我的错......”
石庭微愣。
这个的确令他意外!
上次安檐说话那么难听,怎么凌青菀还想留下来?难不成,安檐后来又解释了什么?
那个安檐,着实太棘手了!
“你想留下来,凌家的人愿意吗,安檐他愿意吗?”石庭冷冷问。
“他们都愿意!”凌青菀笃定道。
若说景氏和凌青城他们不知道,蕊娘却是卢玉来了之后,才和她亲昵的,这份亲情,是属于卢玉的。
况且,卢玉感觉不到和景氏、凌青城等人的陌生感,她有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好似他们就是家人。
她来到凌青菀身体的时候,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失忆,让她以为自己就是凌青菀,所以她融入了这个家里。
安檐,他更是愿意。
他一直同意让卢玉走,是怕将来卢玉想起来,误会他为了留住菀儿,逼迫她留下,怕她寒心。
安檐不想她受半点委屈,更不想他们的感情里,他对她有半点伤害。
他用尽全力维护她。
所以,他宁愿冒险,宁愿去等待,宁愿去对抗家庭,也要守住她。
倘或卢九娘愿意留下来,安檐就无需为了她而冒险,两个家庭也无需操心,他岂会不愿意呢?
“九娘,那我呢?”石庭的冷漠倏然收敛,声音暗哑。
凌青菀愕然看着他。
他方才的怒意,已经消失殆尽。他绝美绮丽的脸上,有种心灰意冷的悲切。
凌青菀记得他这种表情。
他还是王七郎的时候,第一次被她揭穿他是欺骗她、利用她,他也是这样的悲切,好似一切都变得渺茫。
他很痛苦,又无奈看着她。
“.......难道我不是等了你很多年。为了你做了什么事吗?”石庭道,他声音格外低落,“是我先遇到你的,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