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公府只有三叔荫了个小官,这件事跟他们关系不大,他们谈论起来,也是语气轻松。
“二姑爷还在牢里吗?”三婶也会问。
“在牢里是好事。”三叔道。“一旦过审就是死罪。纪王给他报了个瘟疫病,怕他会传染,将他单独关在小囚禁牢里。
暂时是见不到他。但是能保命。拖个一年半载,风声过去了。再悄悄保出来。”
三房和二房还会稍微谈几句,景氏和凌青城他们,则谈也不谈,因为他们更忙碌。
大哥和大嫂的粮食铺子,生意很好。
大嫂还叫母亲,在坊门口支个大棚,每天用十斤米熬煮成稀粥,散给穷苦人。
这些米,大嫂的铺子出。
景氏觉得这是大善,能帮大哥大嫂积福,就答应了,派了人两个小厮和甘妈妈,负责这件事。
可是晋国公府内,他们的大米仍是要上账的。今年大旱,没有田租,家里存粮稀薄,买米又太贵,所以每天只有一顿白米饭,早晚两顿喝浓粥。
普通人家都这样,不仅仅是晋国公府。
这件事,就引起二房的极大不满。
“大嫂,您不是把家里的粮食,拿给侄儿媳妇去赚钱了吧?”二婶就很不客气的说。
她是晚膳的时候,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这些话的。
陈七娘听了,脸色不变,丝毫没有惊慌失措,只是淡淡看了眼二婶,然后把目光转到了她自己婆婆脸上。
她想看看她婆婆的意思,要怎么处理。
“把钟福和秦先生叫过来。”景氏听了话,表情肃然,放下碗筷道。
钟福是家里的总管事。凌家家业小,只有一个管事,和一个账房,账房先生姓秦。
家里的账目,除了景氏管着,总管事和账房每个月都要对。
景氏的账目,做得漂亮又透明,挑不出任何错儿。她叫总管事和账房来,就是要当面给二婶过账。
片刻之后,钟福和秦先生来了。
“把粮食那本帐,拿给二奶奶看!”景氏严厉道。她发怒的时候,眼底雷霆万钧,颇有几分气势。
景氏鲜少动怒的。
她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头一次。从前二婶怎么挑衅,景氏都不管她。可现在二婶是诬陷景氏的儿媳妇。
景氏自己受委屈没关系,她不能叫陈七娘也受这些委屈。
这个家里,已经没有必要跟她们体面过下去了!
景氏忍了几十年!
经常挑剔她也就罢了,竟敢说她儿媳妇!
景氏非常护犊子的!
看到景氏发火,二奶奶心里也胆寒了下。她就是平时说惯了,嘴碎罢了。心里不高兴,她就要发泄发泄,反正景氏就是那阴柔柔的样子,怎么说她也没用。
现在,景氏动真格了,二奶奶连连给她丈夫使眼色,想让她丈夫帮忙。
二叔冲她颔首,让她别怕。
账房秦先生把账目交给二婶,道:“二奶奶,您过目。”
秦先生和钟福不是景氏的人,而是祖父的亲信。但是经过这么多年,他们早已忠心景氏。
景氏为人磊落,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两位先生是很佩服这个女人的。
二婶翻了翻,道:“我看不懂,谁知道弄什么鬼?”说罢,她将账本丢回给秦先生,坐下来端起碗饭。慢慢喝起来。
这浓粥已经是很好的了。
她在娘家借住这些日子,也吃得不好,每天两顿稀粥,中午一顿杂粮饭。那个粥,稀得跟水似的。
回到凌家,伙食大为改善。
二婶不过是在家里好日子过惯了,故意想整整景氏罢了。
景氏起身。走到了二婶身边。接过她的碗,狠狠摔在地上。
米粥全部溅了出来,撒了满地;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碎瓷四溅。
孩子们都吓住了。
大人们也惊呆了。那声碎瓷声,在空气里晃荡,半晌没有散去。
就连凌青菀。也被她母亲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她没去这么强势的时候。
“你既然看不懂账目,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说我把家里粮食拿给儿媳妇去卖?”景氏冷冷盯着她,虽然发火了,但是保持她的镇定,“你应该去祖宗跟前反省几天。才知道自己信口诬陷大嫂是对是错。”
她要把二婶关到家庙去。
众人都吓了一跳。
二婶自然也吓住了。
其实,这并不是为了这次一点小事要处罚二婶,而是长期的积累。
二婶像这样诬陷景氏。阴阳怪气说话也不止一次,几乎是家常便饭。
景氏忍了她十几年。终于在今天爆发了。
“你敢!”二婶暴怒,站起来道,“景氏,你个寡妇,是不祥之人,我们凌家都被你带累了!你敢动我一下试试,今天就跟你拼命!”
她叉着腰,气势汹汹。
“来人啊!”景氏冷笑着,对二婶的话也不生气,直接喊了下人,“把二奶奶关到家庙去反省两天,不要给饭!”
二婶更怒。
“你敢,你敢!”二婶咆哮道,转身见两个粗壮的婆子过来,二婶呵斥,“你们敢!”
家里的下人,多半是怕主子的。
不成想,那两个婆子却将二婶架了起来,要抬出去,丝毫不犹豫。二婶定睛一瞧,这才发现这两个婆子没见过。
“你们是谁?”二婶厉声喊道,使劲挣扎,“你们怎么在凌家,景氏,你这个贱妇,是要害命吗?怎么家里会有不认识的婆子?”
“这是我的陪房,二婶不认识吗?”这时,陈七娘站了起来。
她一个新妇,对面家里这么大的争执,而且是因她而起,没有丝毫的慌乱和忐忑。
她表情淡然,眼神镇定,静静看着二婶。她宁静的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威严。
从婆婆开始发火,陈七娘就给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马去把她的陪房全部叫了来,守在门口。
饭厅里顿时静下来,落针可闻。
大家震惊看着陈七娘,对这个小女子有点难以置信。连景氏自己眼底也有几分惊讶。
陈七娘的淡定从容、威严冷静,更胜景氏一筹,将来越发是个不好对付的。
陈家行商,陈七娘从小就见过世面。这些小打小闹,在内宅妇人看来很棘手,对陈七娘而来却是小毛毛雨。
她跟着她父兄,在祁州药市暴利的参茸行滚过,那些惨烈的争斗,她眼皮都不眨一下,什么架势没见过?
二婶这些小闹和闲言碎语,陈七娘从来不过心。
“岂有此理!”二叔终于怒了,也站了起来,“大嫂,这日子不过了吗?”
说罢,他就冲景氏和陈七娘走过来。
可是走了几步,他脚步一顿,立在原地不敢动。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就瞧见门口站了四名壮丁,全是陈七娘陪嫁的车夫。
此刻,那些所谓的车夫,手里拿了马鞭,人高马大立在饭厅门口。
二叔心里惊骇,愣是不敢往前。
他是个色厉内荏的,在家里妇人们跟前敢横,真遇到事,他就吓得萎靡了。
景氏也瞧见了,满意微笑,冲陈七娘点点头。
“带去家庙!”景氏重新吩咐压住二婶的婆子们。
二婶又哭又叫,二叔愣是没敢动,满面怒色瞪着景氏和陈七娘。
凌青菀微微笑了笑。
看来,她母亲的忍耐,终于到头了。接下来,要么把二房和老太太全收拾了,要么分家。
凌青菀倒宁愿分家,就是母亲舍不得那爵位。
***
第142章斩去一臂
第142章斩去一臂
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回榭园之后,大哥有点闷闷不乐。
景氏就跟他们解释:“你们这次做粮食生意,没有跟家里的钱财有半分瓜葛,他们心里一清二楚。但是,他们眼红你们赚钱,今天不闹,改日还要闹。
所以,我这次没有姑息你二婶,就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口,省得一次次的,给你们添堵。你们以为娘真是为了这一口气吗?”
景氏口里的“他们”,单单指二房那两位。
“我们知道的,娘。”凌青菀接话,“您素来忍让他们,这次也是势在必行。二叔和二婶最不安分。”
陈七娘笑着,不说什么。因为婆婆已经把事情做好了,陈七娘不需要任何言辞,只需安静站在那里即可。
大哥仍是沉默,他似乎有点痛苦的样子。有话想说,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哥也是磊落性格,很少见他这样欲言又止。
凌青菀看了大哥几眼。
最终,大哥没有开口,凌青桐却说话了。
“娘,为什么不和他们分家?”凌青桐突然道,“咱们单独过,不好吗?您在姨母家的时候,脸色容光焕发,像年轻了十几岁!
回到家里,您一下子就苍老了好些!这些事,让您愁苦受累,我们也知道。原本就跟他们不同心,不是一家人,苦撑着也是受罪。”
凌青桐记得,前世的时候,再过十年他母亲就要去世。那时候,母亲并不老。才五十多岁。
假如这辈子改变不了命运,母亲也没几年活头了,何必这么受罪?想到这里,凌青桐就内疚。
他母亲养大了他,给了他身份地位,让他摆脱了逃生子的命运,是堂堂正正的国公府少爷。可以挺起腰杆做人。他却没有来得及报答母亲。
等将来安二哥当权,他会提携凌家的兄弟们。凌家这个爵位,简直是鸡肋。
上辈子。大哥得到了爵位,最后有什么用?
反正念如的命运改变了,那么继续改变一些,焉知不是更好?
景氏微讶。看着凌青桐,目光里有几分欣慰。其实。自己养大的孩子,又是自己的亲外甥,景氏对他就像儿子一样。
这孩子总是跟他闹脾气,自从念如回家之后。他就转了性子,也愿意念书了,景氏很高兴。
听到他这番话。景氏心里发热。
“你这孩子......”景氏感动道,却说不出什么。
大哥凌青城也抬眸。看着凌青桐。他的眼睛里,没有责备,反而有点欣喜,好似他的心思被他弟弟看透了。
凌青桐刚刚的那番话,正是大哥想说的。
大哥又扭过头,去看母亲。
见母亲摇头笑,觉得凌青桐是孩子话,大哥肃然道:“娘,和他们分家吧!以后的荣华富贵,儿子自己去挣!
我这些日子,虽然帮着七娘做生意,照样每天回来看书了。将来考个进士,也不是难事。等我做了官,讨个诰命给您。
家里这个爵位,二叔早就想要了,老太太也不甘心。哪怕真的给我了,也是一辈子甩不开他们,您还是糟心!
儿子不想让娘这么艰难。咱们现在一家人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蕊娘找回来了,一家子团聚,凌青城着实不忍心他母亲为了爵位,一再忍受二房和老太太。
他们已经忍了很多年!
以后得了爵位,还是要养活二房。二叔二婶那个性格,打骂是不管用的,他们肯定要不停的挑事。
后半辈子都要和他们牵扯,让凌青城觉得挺恶心的。他也坚持不下去了。
就像凌青桐所言,母亲从姨母家回来之后,真的老了很多。
母亲在姨母家,心情愉悦,人看上去健康红润,凌青城心里也开心。
现在呢?
才回家就一堆糟心事。
“你们啊,都是孩子话。”景氏笑道。饶是如此,她心里也是微微一动。
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景氏忍了他们很多年,因为她对未来没有把握,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所以紧抓那个爵位不放手。
但是,现在的长房已经越过越好了,特别是娶了陈七娘,让景氏对长子以后的生活很放心。
陈七娘能力卓越,她相夫教子,甚至能经商赚钱,简直是个能力出众的。
儿子有了陈七娘相帮,肯定会更好。陈七娘有远见,她能帮助凌青城,景氏突然就不再为凌青城担心。
而幼子和女儿们,景氏从来就没有指望他们有大出息,活得健康快乐就好。
这些,都已经有了啊。
心里的重石歇下,景氏就忍不下去了。特别是二房和老太太,总是故意找事,就是想让景氏自己放手。
所以,她今天发火,处罚二婶,不单单是二婶诬陷陈七娘,也是景氏以往的火气迸发出来。
“娘,我也想跟他们分家。”凌青菀见哥哥和弟弟表态了,自己也站出来说,“您看啊,三叔已经当官了,二叔肯定眼红。
那个爵位,现在已经不能荫官了,大哥要来做甚?不如让给二叔,他心里平衡了,就不生事。和他们分开了,咱们的家务事,他们也不知道,更清净。”
凌青菀是担心蕊娘的事被二房揭穿。
到时候,二叔肯定要闹。
和他们分家之后,长房的事,二房什么都不会知道,二叔二婶想闹都没有资本。
景氏心头一震。
凌青菀的话,说中了景氏心里的担忧,她何尝不怕二房真的闹出来?
凌青菀的话,才算彻彻底底打动了景氏的心。
景氏坚持了几十年,为了那个爵位。现在放弃了。多少有点前功尽弃,她觉得不划算。但是,凌青菀说得对,现在就放手,可谓“停止损失”。
陈七娘看着他们,心里已经明白了。她丈夫对她贴心,瞒了几个月。上次就把蕊娘的事。告诉了陈七娘。
这就等于把凌家的大秘密交给了陈七娘,让陈七娘格外感动。
但是她知道,她婆婆和小姑子们。可能还有点不信任她,所以他们没说。
陈七娘理解他们的谨慎,也知道他们对她是真心的,迟早要告诉她的。所以她也不急,装作什么都不清楚。
“都说什么胡话?”景氏沉默一下。对孩子们道,“都回房吧,早点歇了。”
但是,孩子们的话。在景氏心里埋下了一根刺。她那个牢不可破的理想——想让长子承爵,已经变得可有可无。
依靠她妹婿和哥哥,凌青城兄弟可以有个好出身。不必依靠那个鸡肋一般的爵位。
爵位当然也有些用,比如不用交赋税;倘或家里人犯事。可以通过议贵而减刑。
但是,凌青城不缺钱,他有了个富甲天下的外家,和生意精明的妻子;凌青城倘或犯事,也有姨父和舅舅。
这个爵位,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虽然现在全部是依靠别人,但是凌青城既非纨绔,也是愚蠢,他将来定然有番作为。
等孩子们起来了,可以回报姨父和舅舅。
“我是不是该听孩子们的?”景氏这么想。
因为通过最近的事,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对二房和老太太的忍耐力越来越差了。
正在凌家为了这些家务事烦心的时候,凌青菀听到了一些消息。
还是莲生告诉她的。
莲生每天都外出,把安檐和外头的一些消息,拿回来告诉凌青菀。
有御史弹劾梅江彦。
梅江彦在朝中地位高,因为依靠怀庆长公主和王家,地位显赫。
但是,他贪赈灾粮的证据,铁证如山摆在官家和朝臣的面前。
梅江彦的确是贪污了,但是没有安檐和石庭帮忙,普通人查不到他头上,也拿不到他的证据。
这个当前,王家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得罪满朝的权贵。所以,梅江彦败露之后,王家首先放弃了他。
而怀庆长公主那边,她自己驸马的事尚未解决,也是一身骚。
驸马的事,可能会把怀庆长公主背后的势力泄露出来,她更担心。于是,她也有点生气,梅江彦这个时候不帮她出主意,反而给她添麻烦。
她左右为难。
最终,她选择先保住她的驸马要紧。因为她和驸马是一家人,驸马更是她的体面,她不能把这层遮羞布毁了。
梅江彦就被拿下了。
审讯之后,梅江彦和其他贪污赈灾粮的一样,直接拉到了西市口,被砍了头。
梅江彦被杀那天,是腊月初五。
正巧,既是凌青菀的生日,也有卢九娘的忌日。
这天没有下雪,但是刮着狂风。
狂风将冰凉的空气,透过衣衫的缝隙,刺入骨头里。一旦出门,不管穿多少,都要全身冻僵。
石庭约凌青菀出去。
凌青菀很想去。
她太开心了。
石庭他们已经顺利走好了第一步,斩去了怀庆长公主的一条胳膊,是极大的好消息。
“我要去见石庭,你去告诉你家主人,让他也来。”凌青菀对莲生道。
她把石庭约她见面的地方,告诉了莲生。
莲生道是,果然去告诉了安檐。
结果,安檐就比凌青菀先到酒楼。凌青菀进来的时候,安檐和石庭左右对峙而坐。
安檐沉默着,一张冷峻的脸;石庭颇为高兴,清冷的表情不见了,一脸的温和。
凌青菀笑了笑,选择安檐的下首坐了。
安檐的表情,终于缓和了几分。
***
第143章 心愿
第143章心愿
酒楼的雅间里,温暖如春。窗棂被寒风吹得簌簌作响,可是屋子里没有半分寒意。
门帘外,传来款款流淌的琴声,有个歌姬低吟浅唱,软语温婉,似盈盈的春水。
石庭闲心静坐,眼眸如丝,谲滟风流;安檐沉默寡言,威严逼人。
凌青菀选择坐到了安檐的下首,让安檐心情微微好转。
“今天是你的生辰,这个礼物送给你。”石庭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锦盒。
此锦盒庞大,应该是装了花瓶之类的。
“我的生辰已经过了,而且你送了礼物,不需要再给。”凌青菀不接,笑着对石庭道。
石庭却道:“今天是凌姑娘的生辰,这是另一份礼物。你不收的话,我还是要送到你家里去......”
他没说今天是卢玉的忌日。也许,这才是他想送凌青菀礼物的原因。
安檐也想到了,眼眸微沉。因为今天是卢玉的忌日,明知是凌青菀的生辰,安檐却什么也没有准备。
他对这天颇为忌讳,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够准确,让能不伤害卢九娘。
“我能收吗?”安檐正在沉思,却被凌青菀轻轻推了下,她问他。
安檐心里,有丝暖意掠过。
他回视凌青菀,见她正耐心询问他的意见,安檐准备点点头。
石庭却哈哈笑了:“你现在这么听他的话?从前都不知道你如此乖觉。明年跟我走了,也要这样听我的话,好么?”
安檐面色瞬间严霜轻覆。
他的拳头,不经意攥了起来。
凌青菀见石庭没完没了的,就是要激怒安檐。故而她不再说什么,想将礼物接过来。
她不想安檐被触怒,事情再发生变故。
安檐似乎很不愿意听到卢九娘跟石庭走的话,虽然她不明白是为什么。安檐可是亲手说过让她快点滚,让她魂飞魄散的。
现在,安檐又不高兴听到石庭亲口说。
安檐很霸道,这是真的。兴许他觉得。现在凌青菀和卢九娘是一个人。都是他的。
他的东西,不容他人染指。
“拆开看看是什么。”石庭却道,他想当面看到凌青菀收到礼物的表情。
他自己起身。将盒子拆开。
锦盒里躺着,一个碧翠色的瓶子。瓶子是用瓷烧成的,用翠鸟腋下的那点羽毛,点翠而成。
这种点翠手艺。多用在点翠首饰上。
用来装饰花瓶,第一价格太过于昂贵;第二手艺更艰难。能做到这样的师傅不多。
点翠花瓶,非常罕见,摆在桌子上,翠光四溢。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凌青菀猛然捂住了唇,怕自己惊喜叫出来。她身不由己站起身来。她的眼眸,瞬间发亮。又雾气蒙蒙的。
她迷恋一切翠色的东西。
深翠、浅翠她都爱极了。
她因为惊喜,浑身有点发颤。但是,她如此惊喜,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这种花瓶,对她而言有很特殊的意义。“这......”凌青菀眼睛发热,有点泪意涌上了,“这种花瓶,你找到了?”
“嗯,我找个点翠师傅,花了重金,让他用两年的时间才制成的。”石庭笑道,“上次就想拿给你。你对我避而不见,怕你误会,不慎将它砸了,故而今天才给你。”
他其实打算等明年离开京城的时候,再给卢九娘的。
但是,他知道最近卢玉的日子不好过,脖子上、脚上的伤疤尚在。
他想,卢玉需要一些安慰。故而,他提前把东西交给了她。
石庭就是这样慷慨,他什么至宝都愿意给卢玉。
不过,他不仅仅是对卢玉,对别人也差不多。比如他的枪法,他甚至愿意交给安檐;而教卢玉医术的时候,他正想利用卢玉,仍是把《王氏医存》给她看。
他的大方,是难得一见的。
安檐瞧见了,却冷哼一声。
“点翠何等昂贵,用来制花瓶,暴殄天物!”安檐冷冷道,“可有什么好看的?”
他的冷水,当头泼下。
凌青菀似乎回神,激动的情绪微微收敛。她眼角的泪意缓缓敛去,沉吟一下,才道:“我母亲有个这样的瓶子,是她的陪嫁之物,她去世之后我姐姐保管着。
而后,我姐姐进宫,私人之物不能带入宫廷,我姐姐就给了我,让我小心保管。我分外看重,仔细藏起来。后来在我哥哥家第一次摆出来。
正巧那天周又麟去我家里,我让他不要动,他却故意去碰,不小心就摔个米分碎。
我姐姐拿去修补,但是总归残缺,再也找不到一样的。因为点翠的瓷器非常难制,要浪费好些翠羽,价格极其昂贵,宫里这么大的花销,要被弹劾的,我姐姐就没有再去找。
这些年,我心里想起来,就很是歉意。我曾经告诉过黎华,故而我喜欢这个花瓶。”
安檐哽住,他微微撇过脸去,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