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顾瑾之回来,忙服侍她净面更衣。
葳蕤给她泡茶。
顾瑾之道:“你们忙吧,我躺会儿…”
几个人面面相觑,眼瞧着外头天色还早,顾瑾之生活习惯挺规律的,怎么半下午要躺躺?
祝妈妈要问,顾瑾之已经摆摆手,兀自上床去了,衣裳也未脱。
几个近身服侍的瞧得出有异样,不敢多嘴了。
祝妈妈强笑着,拉了顾瑾之起来:“要睡,也先将衣裳脱了。”
顾瑾之故作睡眼惺忪,任她们帮着脱了外衣。
几个人都识趣,不再言语。
里屋安静极了。
祝妈妈和霓裳帮她放了幔帐。
床上光线一黯,顾瑾之就翻了个身。
她脑海里乱七八糟。所有思绪一齐涌上来。
朱仲钧的脸,居然是这些思绪里最清晰的。
她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想到了他。
他中老年的样子,已经变得很模糊,只记得他现在是庐阳王的模样,穿着直裰皂靴、带着玉簪,面白如玉的少年。
他着急的样子,他气定神闲的样子,清晰放佛就在眼前。
迷迷糊糊的,顾瑾之半睡半醒。
她做梦了。
睡得不熟。所以心里知道是梦。却又像个幻想,人和景物那么清晰。
暮色四起的庭院,烟轻雨小,柳倦荷愁。风雨稀薄。打在绣衣上。连满树梨花亦瑟瑟发抖。
朱仲钧和顾瑾之慢慢走着。好像是从前每次送他到外院去的情景。
不知怎地,雨势越来越急。
朱仲钧滑了一跤。
而顾瑾之继续往前走。
她似乎听到了身后朱仲钧急促的喊声:“顾瑾之,顾瑾之!”
一声比一声急切。
可是她无法回头。走得很快。心里想扭头瞧瞧,反而越发不能。
她急得大口喘气,人就彻底醒了。
杂乱无章的浅梦,毁了顾瑾之所有的心情。
她一夜都睡不着了。
折腾到了三更天,才浅浅睡了会儿。
早起,用过早膳,宫里就来人了。
皇帝昨夜又是一刻未睡,早已精疲力竭,倒在榻上。
太后不准其他太医插手。
这都是她上次生病的后遗症。
过了这么久,太后仍清楚记得当年自己是怎么被太医院的人一个又一个的主意给治坏的。
这种后遗症,根本没法子说理去,连皇帝都不得不听她的。
顾瑾之赶到乾清宫,不仅仅众太医和太后娘娘在,连妃子们也全部来了。顾瑾之在偏殿,看到了德妃娘娘。
德妃和谭贵妃一起,左右簇拥着太后。
张淑妃乖乖站在了谭贵妃的身后。
而其他妃子们,纷纷站在了德妃身后。
那位新晋的程丽妃,二皇子的生母,她并不在场。
看到顾瑾之来,太后似看到了救命神仙,急急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顾德妃就把位置让给了顾瑾之。
“你快去瞧瞧皇上。今日无论如何,也得拿出个法子,开了方子。再这样下去,如何了得?”太后严肃道。
顾瑾之道是。
她起身,进了内殿。
尚未绕过帷幔,就听到了女人低低的哭声。
声音温柔里透出嗜心悲凉。
“…陛下这样伤心,臣妾万死难抵其罪。都是臣妾怀着二皇子的时候,太过于小心翼翼。孩子生下来就不足,早早离了陛下和臣妾去了。”女人哭着说。
她就是程丽妃。
她虽然承认二皇子是天生夭折,却又说自己怀孕时候非常小心。
这就是说,宫里有人要害她的。
顾瑾之脚步顿了一顿。
她想等程丽妃哭完了再进去。
内侍却已经通禀了。
顾瑾之只得往里走。
她没有抬头,跪下给皇帝请安,又给丽妃请安。
“起身吧。”皇帝声音缓而无力。
顾瑾之站起身来。
皇帝对程丽妃道:“道乏吧。”
语气轻柔,有几分怜惜。
程丽妃则非常乖巧,道是,起身行礼毕,就出去了。
顾瑾之这才坐下来诊脉。
她号脉半天,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
皇帝也无法从她脸上,看出自己情况有多严重。
诊脉结束,顾瑾之也不当面说皇帝的病情,而是含笑叮嘱:“陛下先歇一歇。”然后也告辞了。
她出来,见了太后。
太后问她,陛下的病情如何了。
顾瑾之没有多言,而是看着太后。
太后明白过来,把那些妃子们都遣了出去,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道是,鱼贯而出。
顾瑾之这才开口,道:“陛下的身体,阳虚体弱,都是不寐所致。太后娘娘,还是早些拿主意。让陛下去静养,勿操心国事和家事。他这病,皆是被情所累,若是苦苦强撑,只怕越来越重。”
太后脸色微变。
她抿了抿唇,半晌不语。
顾瑾之也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要不,再喊了其他太医来瞧瞧?”
太后立马摇头,道:“当年哀家生病,那些太医也是说得头头是道。却生生把哀家给治坏了。陛下这病。一击不中,足见他们没有靠谱的主意。要他们作甚?”
皇帝患了失眠症,第一个找了孙太医看。
结果,孙太医失手了。
这是太后如此谨慎和偏见的主要原因。
一开始。她也是让太医院的人瞧的。
见太医院的太医失手。太后就想到了自己咳嗽了一年半的痛苦经历。经历过那样的病情。她的性格没有扭曲,是她的修养过人…
让她对太医们放下成见,需得慢慢下工夫。
顾瑾之不敢再多言。
“哀家昨日和皇上说了去静养之事。皇上不太愿意。”太后最后道,“小七,哀家最是相信你,你再仔细想想,拿出个法子来。”
顾瑾之摇头,非常肯定的说:“太后,小七岂敢藏私?您这般信任小七,小七但凡有一点法子,也不敢辜负了您。”
太后就叹了口气。
她又是良久沉默。
最后她道:“你跟哀家进来。”
然后她带着顾瑾之,进了内殿。
太后一口气,把顾瑾之对皇帝病情的诊断,告诉了皇帝。她说得很激动,最后几乎哽咽:“陛下若是身子有个什么不测,叫天下苍生如何是好,叫哀家和众妃嫔如何是好?大皇子才六岁,这江山托付给谁?”
说得皇帝脸色很不好。
大概是太后最后一句话,打中了他的心。
万一他不行了,这江山只怕要所托非人。
他只有一个儿子,还对那个儿子不太满意。若自己不能长命百岁,将来这江山,落在大皇子手里,只怕要易主了。
大皇子的外家势力那么大。
哪怕真的要让大皇子继承大统,皇帝也想自己有生之年,把大皇子的外家弄垮,免得他们成为大皇子的掣肘,让懦弱无能的大皇子成为谭家的傀儡。
他额头有点冷汗,没有看太后,而是盯着顾瑾之:“朕离开这皇宫,病情可能缓解?”
顾瑾之点点头,道:“一定能。”
皇帝是心理问题导致的不寐,所以也要用心理暗示他,故而顾瑾之说得很肯定。
她就要给皇帝这样的信心。
果然,皇帝脸色稍缓。
“母后的意思呢?”皇帝又问。
“哀家自然是希望陛下的圣体好。”太后道,“能尽快出宫,就尽快安排吧。”
皇帝缓缓点了点头。
太后就舒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
“陛下,小七身有热孝,不能离京。”顾瑾之趁太后和皇帝都没有开口,就抢先道,“不能随行服侍陛下。小七推荐一人,他的医术和医德,我最是信得过。”
太后问:“是谁,莫不是秦申四太医?”
皇帝则皱了皱眉头。
顾瑾之笑着,回答太后的话:“正是秦太医。我和秦太医来往比较多,对他的医术放心。所谓举贤不避亲,皇上此行的随行御医,非秦太医不可。”
太后就笑了笑。
皇帝则道:“伴君还讲究什么热孝不热孝?”
顾瑾之的脸就微僵。
她有点不知所措看着太后。
太后咳了咳,道:“话虽如此,小七到底不是宫妃。外头仍是看重孝道。陛下若非要她伴驾,岂不是叫她不孝?将来小七品行再好,也有受人诟病之处,岂不是不美?”
她句句替顾瑾之考虑。
太后如此喜欢顾瑾之,又这样信任她,皇帝心知却不可操之过急。他顺势笑了笑,道:“朕所虑不周…”
三日后,皇帝启程,往骊山行宫静养半个月。
随行的太医是秦申四和彭乐邑提点。
另外有两名低阶位的贵人前去服侍。
等皇帝的御驾启程,顾瑾之轻轻舒了口气。
这次把皇帝弄走的行为,无疑是扬汤止沸…
如何才能釜底抽薪,解决她的困境?
她想了几个主意,又被自己否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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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月底了,又到了15大爆发的时节…总这样,会不会被鄙视?
第279节私奔
皇帝离京去静养之后,顾瑾之也闲了下来。
日子也到了年底。
今年顾家热孝,过年一切从简,宋盼儿也用不着准备什么,整日在家逗孩子,或者去老宅找大夫人闲聊。
到了腊月初十,老宅的恺哥儿有点风寒感冒。
三奶奶非常紧张,派人寻了顾瑾之去。
宋盼儿正在家无聊,就跟着顾瑾之一起,去了老宅。
顾瑾之看了一回,不过是平常的外感病,并无大碍,叮嘱三奶奶,小心别叫恺哥儿冻着就好。
“这要是没有七妹,我不知要操多少心,辛苦七妹专门跑一趟。”三奶奶夏氏拉着顾瑾之的手,感激不尽。
顾瑾之笑着说没事。
从三奶奶那里出来,宋盼儿和顾瑾之又去了大夫人的上房。
大夫人正在对账,几个管事妈妈在一旁等着回事。看到宋盼儿母女来了,大夫人放了账本,让管事的妈妈们先下去,笑着迎出去。
“恺哥儿如何了?”大夫人问顾瑾之。
“没什么大碍,只是外感风寒,捂得严实些,别往风里去,几日就好了。”顾瑾之道。
大夫人笑起来,道:“早起的时候,你三嫂也来寻我。我看了一回,说孩子这样平常,她到底不放心。你来瞧了,她也安心。”
“新做父母的,哪个不是紧张小心?”宋盼儿在一旁道。
大夫人笑着说是。
老妯娌两人就顺着话题,说起自己初为人母的心情来。
顾瑾之也想起了榕南。
当年榕南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她给自己诊脉诊错了,差点弄得榕南胎死腹中。而后,她就留下了心里阴影,越发觉得“医者不自医”的古训是正确的。
后来榕南伤风感冒,她都把孩子往祖父那里抱。
那时候的忐忑,不在三嫂之下。
祖父没少责怪她大惊小怪。
初为人母,既兴奋又紧张。
想起了榕南,想到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做他的母亲,顾瑾之的心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下。
她怕自己一发不可收拾,就快速敛了心绪。
宋盼儿和大夫人还在说话。
孩子的话题总是女人的最爱。
直到有个小丫鬟送了封信进来。
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顾玥之送来的。
大夫人仔细看完了,脸色微落。
宋盼儿问了句什么事。
“玥姐儿送来的,不知道什么事,只说身上不太好,让我派人去接了她回来小住几日。”大夫人蹙眉道,神色不宁。
半年前顾玥之落胎,回娘家住了些日子,这次又是怎么了?
要跑回娘家躲避,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宋盼儿和顾瑾之都觉得,还是先走为好,就起身告辞。
大夫人也不虚留她们。
送走了她们娘俩,大夫人忙派人去唐家,把顾玥之接回来。
直到半下午,接顾玥之的马车才到。
顾玥之带了不少的换身衣裳,还带了自己的妆奁,这是打算长住呢。
“这是怎么了,和姑爷闹别扭?”大夫人接了女儿,往她脸上看,见她没有半点病容,反而是一脸的阴晦,担忧问道。
顾玥之往里走,摇摇头道:“不是。”
母女俩一路到了正院,顾玥之坐到东次间的炕上,捧起丫鬟端上来的茶,慢悠悠喝着。
大夫人道:“你这是跟娘打哑谜?不说清楚,我是不收留你的。跟娘说说,娘给你评评理,若是姑爷不对,娘自然要骂他的。若是你不对,可不准使性子…”
说得顾玥之哭笑不得。
“娘,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乱使性子?”顾玥之反问。
她比较早熟,从小就乖巧,会讨父母的喜欢。年纪再大一点,越发懂事。而后嫁到唐家,早早就帮着主持中馈,一举一动都严格要求自己。
她从来没有像小姑娘一样耍赖使性子的。
大夫人对这个女儿颇感欣慰。
“…还是三爷的事。”顾玥之叹气道,“以靳不在家,孩子们都在学堂里,我连个盾牌也没有。定要被我婆婆当盾牌,拿出去使唤挡箭,所以回家躲一躲。”
大夫人一头雾水。
上次顾玥之回家就说过,他们家三爷和金香楼的名妓檀儿要好,花了三奶奶不少的私房钱,闹了一回。
大夫人还以为这件事就此而止。
不成想,半年之后又闹了起来。
“以靳不在家,他干嘛去了?”大夫人问。
以靳是顾玥之丈夫的名字,也是唐家的长子。
“你们家三爷,又怎么了?”大夫人没等顾玥之回答,又问道。
顾玥之就看了眼满屋子服侍的人。
大夫人会意,把人都打发下去。
屋子里只有母女俩,顾玥之叹了口气,才道:“这回太过分了,三爷跟着那位檀儿姑娘跑了。他把郡主的陪嫁偷了去,都便宜卖了,凑了一万两,给檀儿姑娘赎了身。知道家里和简王府都容不得他和檀儿,索性一走了之。以靳和二爷连夜去追了…”
唐家三奶奶,是简王府的郡主。
她最是争强好胜。
大夫人听了,瞠目结舌。
“那位檀儿姑娘,身价不止一万两。听说她自己攒了三万两的私房钱,都搭在里头,四万两赎了身。您瞧瞧,这是蓄谋已久的。”顾玥之又道。
大夫人更是错愕。
“这可怎么收场?”大夫人道,“那位郡主从前还碍着名声,忍了下去。如今陪嫁都被偷了,她岂会善罢甘休?只怕要闹到应天府去也未可知的…”
“她也回了简王府。”顾玥之道,“哪怕东西追回来,这件事也是不容易打发的。郡主得太后娘娘的喜欢,依着她的性格,这回是心灰意冷了,闹得和离算是轻的。我婆婆又装病,想把这件事推给我,还说将来我是家里管事的,一切重担在我身上。她当我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懂这里头的歪门邪道?我是不跟他们搀和的,就索性躲回家。”
大夫人赞同。
她道:“这些事就该你婆婆管的。她一再把难事推给你。好人都是她做,恶人就要你出头,也该适可而止。你只是妯娌,将来分家各过各的,何苦充冤大头去得罪郡主和简王府?”
“我也是这么想的。”顾玥之道,“这事的臭味,不可能遮得住了,谁接手都是吃力不讨好。明年春上,京里就靠唐家的笑话做谈资了。幸而咱们家守孝,不用宴请,您也跟着躲过一劫。”
顾玥之已经能预料会发生什么。
唐家这回,名声不保了。
连带着她自己的丈夫、孩子和她自己,也要被三爷连累,顾玥之心里就存了些怒气。
怎么处置三爷,是川宁伯的事;怎么安抚郡主,是唐夫人分内的。
需要长辈出头的时候,顾玥之不愿意越俎代庖,去替婆婆背骂名。
“既然如此,你安心在家里住下吧。”大夫人叹气,道,“事情已经如此,被人笑话、说三道四也是免不了的,索性丢在一边。”
顾玥之道是。
晚上大老爷从外院回来,看到女儿回娘家了,忍不住高兴道:“玥姐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比起儿子顾辰之,大老爷更疼这个女儿。
顾玥之打小就聪明,又懂事。
“半下午就回来了。”顾玥之笑着,起身给父亲行礼,“爹爹这些日子忙什么?”
父亲丁忧在家,歇在外院书房,铺了草席。
顾玥之以为他会不适应,不成想,父亲心情很不错。
“读读书,钓钓鱼,还能忙什么?”大老爷开朗笑着,“怎么只有你回来,以靳呢,你那三个淘气包呢?”
顾玥之就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她看了眼母亲。
大夫人清了清嗓子,道:“有点缘故的。唐家的三爷,跟着个名妓跑了,还偷了媳妇的陪嫁。以靳带着二爷追去了。”
大老爷眉头微蹙:“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是那个檀儿吗?怎么,不是断了来往,还弄出私奔之事?”
连大老爷也能一口叫出那个女子的名字。
足见,檀儿在京里的名气非常盛。
顾玥之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跟父亲又说了一遍。
“出息了,会偷媳妇的东西。”大老爷冷笑道,“这种败坏声誉的畜生,拿回来就该打死!唐晖只怕舍不得。就是他优柔寡断,才养出这种儿子!”
唐晖是唐伯爷的名讳。
“爹,您在朝中认识那么多人,能帮忙去找找吗?”顾玥之道,“以靳和二爷的性格我知道,他们俩兄弟都是书呆子,让他们带着家人去寻,只怕没个头绪…”
唐以靳很老实,这点大老爷也知道。
“行,等会儿就叫人去办。”大老爷应下了。
果然,他吃了晚膳,出去就叫了门客,让他派人去帮着找。
第二天一大清早,就有消息回来说,唐家三爷唐以斯,带着名妓檀儿姑娘,往北边逃了;而唐家大爷和二爷已经定是往南,就向南边追了。
大老爷一边派人去捉拿唐家三爷,一边又派人去把唐家大爷和二爷寻回来。
没过三天,唐家三爷就被抓回了唐家。
顾家没有出头,只说是唐家大爷找到的。
这件事从始至终,唐家三爷的岳家简王府,一直以沉着不动声色的姿态示人。
他们家没有半点反应。
平静中透出了几分诡谲。
第280节小祥
唐家三爷的事,最终没有遮掩住。
没过几日,京城里传遍了。
连宋盼儿和顾瑾之也听说。
只是唐家三爷被抓回来,就没了下文。
那位郡主不哭不闹,从简王府回了唐家,一副顺从的模样。
唐家拿住了檀儿,又交给了金香楼,赎回了唐家三爷填进去的一万两银子。
檀儿当时赎身,身价是四万两。她用自己全部的积蓄,填补了三万两。如今唐家将她再卖给原东家,却只要一万两银子,金香楼如何不愿意?
檀儿又是棵摇钱树。
金香楼高高兴兴收了檀儿的卖身契,把一万两银子交给了唐家。
唐家拿着这一万两银子,又填补了将近五万两,才将郡主的陪嫁都买回来,而且添了几样。
几乎是倾家荡产来描补。
郡主头一次深明大义,拿了东西就不再吭声。
可是唐家三爷闹个不停,非要见檀儿,声泪俱下跟父亲诉说他和檀儿的恩情,口口声声说没有檀儿他也活不成的。
他能猜到唐家不会善待檀儿,却不知道唐家已经将檀儿卖了的。唐伯爷只得将他关在家里,里里外外派了十来个小厮和护卫看护他,不准他踏出院门一步。
唐家三爷是个才华横溢的风流书生,却手无缚鸡之力,被看护住了,根本无法反抗。
金香楼也没有再安排檀儿姑娘接客。
有了这件事,檀儿的名声更甚。不少人慕名而去。
唐家原指望早早了结此事,不成想错走了一步,让事情总无法平息。唐伯爷不逛青楼,不知道青楼的规矩。他哪里晓得,淫奔并未损害名妓的声望,反而让更加的恩客愿意花钱见她一面。
所以,打算息事宁人的唐家头疼不已。
这件事从年末到年初,都被大家津津乐道的。
京里好些年没有出这样的丑闻,谁也不愿意放过,见面就要说上几句。流言蜚语。也失去了本来的面目。
唐夫人气得不管事了。把家全部交给了大儿媳妇顾玥之。
唐家掏空了家底去买赎郡主的陪嫁,所以谁当家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好在二奶奶素来厚道纯善,三奶奶思柔郡主又心知肚明,将来分家的时候谁也不至于埋怨说家业稀薄。
顾玥之就临危受命。把管家的事全部接了下来。
唐夫人把管家的对牌和账目全部交给了大儿媳妇。也没脸再见三儿媳妇。在她的正院上房设了小祠堂,整日以念经为由,躲开众人的请安。
大夫人知道女儿在婆家。要度过一段艰难的日子,就偷偷变卖了自己两处的陪嫁房子,又拿出些私房钱,贴补了女儿四千两的现银。
顾玥之正愁没钱怎么过年,母亲给了,她也没有推辞。
过年的时候,宋盼儿就问起唐家那些事。
大夫人也和她说了,只是没提贴补女儿钱财那些事。
宋盼儿就感叹道:“玥姐儿不容易。如今当家,怕是千难万难,将来也落不到好。”
将来分家的时候,众人看着家产少,免不得猜测顾玥之中饱私囊,定要受人埋怨。
二夫人也在一旁插嘴道:“就不该管。她婆婆最会省事,什么恶人都让玥姐儿做。明着让玥姐儿当家,实则让玥姐儿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