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半年多未见,德妃变得这样精明懂事,让顾瑾之大为诧异。
“是,娘娘好,我们就放心了。”顾瑾之道,心里却存了狐疑。
她想了想,她试探着道:“大伯母总担心娘娘。咱们家守孝,不能时常进宫陪娘娘,怕娘娘有事不知和谁商量…”
德妃就笑。看了眼身边的宫女兰儿。道:“有兰儿呢,她鬼精着。你告诉大伯母,安心守孝,别越制了。否则本宫也为难。”
这是叫家里人别替她惹事。
顾瑾之记得上次德妃也说过。兰儿帮她出主意。就抬眸看了几眼兰儿。
兰儿微笑,被顾瑾之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似的。
她眉目修长,眼神明亮璀璨。一看就是特别聪明机灵的女孩子。
如此看来,这些日子都是她在提点德妃了。
身边有个懂事的人帮衬,时常出出主意,倒也不错。
德妃这人,说她刚愎自用,倒也不尽然。她要信任谁,才能听谁的话。像娘家的人,她都不太信任,反而对兰儿言听计从。
只要兰儿没有存别的心思,这倒是好事。
和德妃说了一会儿话,顾瑾之又去看了会儿三公主。
七月份满了周岁的三公主,已经会走路了。
记得帮德妃料理胎儿,放佛是昨日的事,如今三公主都这么大了…
岁月流逝,不起波纹,待明白过来,已追悔莫及。
顾瑾之从宫里出来,一路上心绪难宁。
她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在乾清宫呆的那半个时辰。
没有任何语言,陪着皇帝坐了半个时辰,越想越奇怪。
想了想,她喊了车夫:“先别回元宝胡同,去趟老宅。”
大夫人对她突然的到来也感到意外。
“从宫里来的?”大夫人问。
她也听说了太后生病之事。太后生病,顾瑾之肯定要进宫问诊的。
“是的,大伯母。”顾瑾之道,“陛下还让我去看了看德妃娘娘…”
大夫人脚下虚浮了一步。
“咱们家娘娘…”大夫人声音不由自主发紧,“娘娘还好吗?”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二皇子的死,跟德妃是不是有关?要不然,顾瑾之跑来干什么?
二皇子的事,皇帝和太后都气病了。
任谁都知道,这件事很严重,找不到真凶,也要找到有分量的替罪羊,才能结完。
德妃就是个有分量的。
大夫人觉得德妃不会去害二皇子,可成为替罪羊、被人利用,是极有可能的。
偏偏大夫人有孝在身,非传召不能入宫…
“娘娘很好,三公主也好。”顾瑾之笑了笑,道,“她还说,如今大伯不在朝,她自己万事小心翼翼,顾不上咱们,叫咱们也要安分守己。”
大夫人错愕。
她反问:“娘娘是这样说的?”
“只字不差的。”顾瑾之道。
大夫人又是微微沉吟。
“大伯母,娘娘身边有个叫兰儿的宫女,最是聪明伶俐。上次娘娘生病,她哭得像个泪人,足见对娘娘忠心。又能提点娘娘。”顾瑾之慢慢说道,“她是咱们家安排的人吗?”
大夫人又是一愣。
顾家自然是有安排人在宫里的,却不会做得那么明显。
宫里安排人,都是为了消息灵通,而不是照顾德妃。
“不是。”大夫人没有否定顾家在宫里有眼线,道,“娘娘身边的兰儿,我也见过的,倒不知道她得娘娘的喜欢。我回头叫人去查查,她什么来历。”
“我也不是怕她对娘娘不利。只是知己知彼,到底放心些。娘娘非常信任兰儿。”顾瑾之补充道。
大夫人感激拉了她的手,道:“你这样细致,大伯母替娘娘谢谢你。”
顾瑾之笑了笑。
送走了顾瑾之,大夫人立马叫人去查兰儿的身世背景。
她又要时刻留意二皇子的事。
大夫人揉了揉有点发疼的太阳穴,忍不住在心里想,要是当初是顾瑾之进宫,如今也省了这些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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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我励志今天多更几章,把前面所欠下的都补上~~(>_<)~~…
第274节私密
从老宅回到家里,顾瑾之径直去了上房,跟母亲通禀下进宫的情况。
她进宫之前,母亲也是千般叮嘱,让她小心。宫里风云诡谲,母亲很怕顾瑾之牵涉其中。
进了上房,院子里有几个粗使的婆子在扫雪。
雪仍未停,洒满了庭院。
正房窗牖下的一株海棠,已经被积雪堆满,看不出往日的青翠。
念露和傲芙在外间做针线,小丫鬟们各自忙碌,却安静极了。
个个走路都垫着脚尖。
家里肯定又是,要不然,这么冷的天儿,念露和傲芙是不会在外间做针线的。
她们这是在拦人,防止有人闯到东次间。
看到顾瑾之回来,念露替她摘了鹤氅,去了观音兜,请她到旁边的暖阁里先歇一会儿:“夫人那里有事,您等会儿再去。”
“什么事?”顾瑾之问。
念露和傲芙都摇摇头,抿唇不语。
两人知道什么事,却不好由她们告诉顾瑾之。
“是三老爷吗?”顾瑾之追问了句。
念露咬了咬唇,低声道:“不是三老爷,是海棠姐姐…”
顾瑾之眉头微蹙,倒也没有再问。
宋盼儿身边,海棠最是能干,无人能出其右的。而且海棠自小在宋盼儿身边,既得宋盼儿信任,又得宋妈妈喜欢,总调教她。
她能有什么事?
念露和傲芙知道海棠的地位,也不敢闲话。
顾瑾之想着。念露已经给顾瑾之倒了热茶,又捧了个铜手炉给她;傲芙则又复出去,坐在外间,照看着。
顾瑾之在乾清宫里出了身汗,又跑了坤宁宫和景和宫、三公主的宫殿等几个地方,吹了寒风,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看这样子,是要感冒了。
她想回去,洗个热水澡,煮点姜汤喝。
略微等了等。见东次间还没有说完话。手里的茶也喝完了,顾瑾之便起身道:“我进去看看…”
念露很为难,拉了她的袖子:“夫人吩咐了,谁也不让进去。只有海棠姐姐和宋妈妈在里头。姑娘略微等等。我去问一声。”
顾瑾之又打了个喷嚏。
她想了想。对海棠到底怎么了没有太多的兴趣。就道:“我先回了。倘或夫人问起,便说宫里没什么事,我已经回来了。回头吃晚饭的时辰我再来。”
念露道是。亲自送顾瑾之出了院门。
回到自己的院子,顾瑾之又打了几个喷嚏。
祝妈妈几个,烧水的烧水,熬姜汤的姜汤。霓裳还给顾瑾之端了杯滚滚的茶,让她先喝点。
一番折腾,顾瑾之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衫。
葳蕤又端了姜汤来,跟她喝下去。
祝妈妈尤不放心,让婆子们抬了个暖炉到内室里来。
里屋烧了地炕,原本就温暖干燥,又添了暖炉。暖炉里有明火,干燥更甚。顾瑾之有点受不起,就道:“妈妈,把暖炉抬出去吧。我有点燥烦…”
祝妈妈道:“方才有点冻着了,现在暖和了吗?”
顾瑾之点点头,说:“岂知暖和,太热了妈妈。”
祝妈妈复又叫人把暖炉搬出去。
顾瑾之躺在床上,被窝被汤婆子哄得暖暖的,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睡意涌了上来。
祝妈妈不让她睡:“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时辰。要是睡了,准得睡过头,耽误了夜里的觉,反而伤了身子。要不,妈妈给你拿本书看?”
顾瑾之失笑,翻了身,趴在床上,道:“瞌睡的时候还看书,岂不是更困?叫了霓裳她们都到这里来,咱们说说话儿吧。”
祝妈妈说好,就去把几个大丫鬟都叫了进来。
芷蕾和幼荷正在做顾瑾之的小衣,拿了进来之后,依旧在临窗小炕上做了起来。
“姑娘,宫里的二皇子还没有满月就没了,到底是谁害的?”葳蕤扬着小脸,问顾瑾之。
祝妈妈觉得这话问得没有头脑,重重咳嗽了声,瞪葳蕤:“妄议天家,你有几个脑袋?”
葳蕤嘟嘴,不以为意道:“又不是外人,咱们自己说说,怕什么呢?姑娘不知道,二门上的小子们说,坊间都传遍了,都在猜是谁害了二皇子呢。听说皇上和太后娘娘都气得病了。还说,皇上也惹不起…”
没有真凭实据,顾瑾之不想多说什么。
她道:“天家之事,岂是我们能揣测的?”
葳蕤就不再说了。
祝妈妈转移话题,说起今天的初雪:“十月初就下了这么大的雪,今年定有雪灾,明年的收成只怕不好。”
“咱们这边的田地,都在延陵府。延陵府不怕雪,只怕开春的旱涝。”芷蕾一边做针线,头也不抬接了句话。
三房因为跟着老爷子去了延陵府,就单独拿延陵府的租子,和大房、二房不在一个账上。
如今老爷子尚未出孝,自然没有先分田地的道理。
“当初宋家把夫人嫁到京城,就在山东和河北置办了不少的田地给夫人做陪嫁。”祝妈妈道,“那些田地,是要受雪灾的。况且,延陵府才多少地?那些租子,也是要上账的,将来分家的时候有账可循。夫人陪嫁的田地,才是自己的…”
顾瑾之就笑起来。
“你们倒急了。”她道,“不妨事,饿着谁,也饿不着你们。”
众人都笑。
“听说夫人在延陵府也有田地…”霓裳道。
她们就这么当着顾瑾之的面,讨论顾瑾之母亲的私产。
顾瑾之觉得。自己这个姑娘,做得太没有威望了。
她趴在枕头上,笑盈盈听着她们说。
比如霓裳说夫人在延陵府、江宁府、杭州府都有田地和铺子,把顾瑾之愣了愣。
“真的吗?”顾瑾之反问,“我都没听说过…”
她不太关心家里的柴米油盐。
说没有,她无可信的证据。
若说有吧,她也没听母亲提及过。
只是打小开始,因为母亲陪嫁丰厚,父亲又不乱花钱,他们这一房就没有过经济危机。所以她也没听母亲和父亲讨论家产的问题。
她的父母有多少私产。仔细想想,顾瑾之不知道…
“亏得你没有姊妹。”祝妈妈笑道。
有姊妹的人家,可能会打听得更加清楚,从而衡量将来自己会有多少陪嫁。
顾瑾之也笑。
“你们也别猜了。回去我去帮你们问问。”顾瑾之道。
霓裳和祝妈妈大惊:“这要是去问。夫人还不得骂我们一顿。做下人的。谁不在背后嚼些闲话。姑娘若是拿去问,我们是没有活路的。”
顾瑾之就大笑。
祝妈妈几个不知道顾瑾之是说笑还是认真的,果然不敢再谈论三房私产的事。转而说起其他的。
几个人就这么混了半下午。
快到晚膳的时辰,二厨上管事的金妈妈寻芷蕾,要个花样子。
顾瑾之第一次见这位妈妈。
金妈妈看到顾瑾之,也有点拘谨,一板一眼给她行礼。
芷蕾拿了花样子给她,又送她出门,两人偷偷说话。
芷蕾半晌没回来。
霓裳就给葳蕤使眼色,让葳蕤去偷听。
祝妈妈一把拉住了葳蕤,低声笑道:“你们这样爱操心,以后姑娘的衣裳鞋袜,都是你们俩的,让芷蕾和幼荷也歇歇。”
葳蕤就不敢了,停住了脚步。
霓裳还不甘心,笑着道:“妈妈总护着芷蕾。那蹄子近来和金妈妈走得近,鬼鬼祟祟的。是不是金妈妈许诺,将她什么侄儿、干儿子的,许给芷蕾做女婿?”
“肯定是。”葳蕤笑着道,“娘,您是知道的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幼荷脸色不自然起来。
顾瑾之觉得很有趣。
霓裳和葳蕤两个磨着祝妈妈的时候,顾瑾之使劲看沉默不语的幼荷。
幼荷注意到了顾瑾之的目光,脸刷的通红。
顾瑾之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二。
正闹着,芷蕾回来了。
霓裳自然不会放过她,问她和金妈妈说了什么。
“瞧你偷偷摸摸的,难不成将来要做金家的人?”霓裳拿话激芷蕾。
芷蕾心软面薄,被霓裳这话也是哄了脸微红,啐道:“你是想配人想魔怔了。回头我禀了夫人,先把你配了。”
“芷蕾姐姐比我们都大。你若是去禀了夫人,要陪霓裳姐姐,霓裳姐姐也越不过你的。到时候夫人自然心里跟明镜一样,芷蕾姐姐挨不过了,用霓裳姐姐的婚事,去催夫人…”葳蕤嘴皮子快,竹筒倒豆子般噼噼啪啪说完了。
芷蕾又急又臊,说错了话儿,被葳蕤揪出来,说了这么一堆有的没的,更是脸红透了,追着葳蕤要打。
祝妈妈就在中间拦。
霓裳和幼荷先笑软了。
顾瑾之也笑得不行。
几个人闹了一通,屋子里放佛被愉悦的气氛包围。
芷蕾脸仍是红的,还是跟大家解释方才为什么出去那么久:“他们厨房上,不比咱们在里头,什么也不知道。金妈妈方才说,家里出了桩事,老早就有了,只是咱们不知道。”
“什么事?”祝妈妈几个人都静了下来,看着芷蕾。
芷蕾则看了眼顾瑾之。
顾瑾之想了想,家里也没什么不能见人的事,便也问:“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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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了,么么姐妹们!
第275节遣送
生活常会有磕磕碰碰的。
自从老爷子辞世,家里平静了很久。
顾瑾之也习惯了这样的平静。
平静久了,总会有点波澜,生活总逃不掉这样的规律。
芷蕾说家里有点事,顾瑾之的表情就微敛。
“…张镇回去给他娘发丧,夫人让他从延陵府带些东西回来。”芷蕾道,“他们在路上遇着了剪径贼人,东西全丢了。”
顾瑾之就慢慢透了口气。
张镇是宋盼儿身边大丫鬟海棠的未婚夫,早年就定下的。
去年八月,张镇他娘去世了,宋盼儿特许他回延陵府送丧,顺便让他把他弟弟妹妹都带上来。
宋盼儿因为提拔海棠,所以格外看重张镇。
“怪不得我去上房,念露姐姐说,海棠姐姐有事,原来就这么件事。倒也不值什么。”顾瑾之道。
芷蕾声音低了下去:“姑娘不知道,东西丢了事小,跟着张镇去的那两名伙计回来早就说了,夫人也是不计较的。是张镇他…”
众人就竖起了耳朵。
“张镇丢了弟弟妹妹和伙计,自己跑去追那些劫匪,没了踪迹。”芷蕾道,“隔了两个月,他直到前日才回来,被劫匪打断了两条腿。要不是报了咱们家的名字,过路的人也不愿意稍带他的。”
众人包括顾瑾之在内,都瞠目结舌。
“真的吗?”葳蕤问。
芷蕾点点头:“金妈妈是这样说的,错不了的。”
“这太傻了。”沉默半晌。祝妈妈出声惋惜道,“那张镇,我也是见过两次的,生得斯文,又不习武。东西丢了就丢了,咱们夫人也不是那小心计较的人,怎么一时想不开,只身去追劫匪?没丢了命,真是他祖坟冒青烟的。”
“是的啊。”霓裳也道,“他又不是习武的。又没有帮手。一个人跑去追劫匪。能留他一条命,真是万幸。”
顾瑾之沉默听着。
几个丫鬟就这件事,各自说了看法。
她们一致觉得海棠的未婚夫太傻。
只有顾瑾之没说话。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她去上房。见母亲脸色不怎好。肯定也是因为这件事。
顾延臻和几个孩子见宋盼儿神色不善。都敛声屏气的。
海棠不在跟前服侍。
慕青和芍药几个,更是小心翼翼。
吃了饭,顾延臻就借口看书。带着两个儿子去了外院。
顾瑾之留下来,把今日进宫的情况,说给宋盼儿听。
她说得很仔细。
宋盼儿认真听着。
听到她在乾清宫默坐了半个时辰,宋盼儿眉头蹙了蹙,往她脸上瞧,好像有点不相信她的话。
“皇上什么也没说,只让你坐着?”宋盼儿问。
顾瑾之道是。
宋盼儿眉头蹙得更深了。
顿了顿,她让顾瑾之继续说。
顾瑾之就说到了德妃和她的宫女兰儿。
宋盼儿又问:“兰儿,什么来历?这样聪明,只怕心思不小。娘娘很喜欢她?”
“很喜欢。”顾瑾之道。
宋盼儿想了想,终究无凭无据,没有多说什么。
顾瑾之慢悠悠说完了,宋盼儿舒了口气,道:“太后娘娘这次犯病,少不得复诊照料,只怕你进宫的数次少不了。宫里形势不妙,多少人盯着,你切不可行差踏错。”
顾瑾之道是。
慕青给她们添了新茶。
顾瑾之准备起身告辞,可想着海棠那事,就忍不住问了句:“娘,我听人说,您给海棠姐姐定下的那人,叫张镇的,被劫匪打断了腿?”
宋盼儿立马变脸,道:“谁这样多嘴多舌,说到你跟前去了?可是海棠让你来说情了?”
说什么情?
“没有,我是回去的路上,听几个粗使的婆子说的。”顾瑾之道,“家里的下人,我也不认得,就没深问。回去问了问祝妈妈她们,她们也只是听说了一句半句。”
宋盼儿这才神色微缓。
“娘,到底怎么回事?”顾瑾之追问。
“就是那么回事。”宋盼儿道,“七月,跟着张镇回延陵府的伙计就回来了,还带了张镇的兄弟和两个妹子。回来的伙计说,我让张镇从延陵府带上来的东西让剪径的劫匪抢了,张镇自己追去了。我当时只当他是死定了的,哪里知道竟然回来了。”
说起这事,宋盼儿很生气。
“丢了东西,什么要紧!”宋盼儿越说越气,“张镇一个人,竟然跑去追,岂不是找死?这种蠢材,若不是被劫匪打断了腿,我也要敲断他的。蠢成那样,留着腿有何用?偏偏海棠,还说要早日嫁过去服侍他。”
顾瑾之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生气了。
原来并不是气张镇丢了东西,也不是气张镇蠢,而是气海棠。
“…她十岁到我身边,我当闺女一样器重她,女婿替她千挑万选。只当张镇性子和软,将来她吃不着亏,公婆又在庄子上,没人能越过她,一家人依仗着她,就器重她,她嫁过去享福。
如今没了婆婆,我也叫张镇把兄弟姊妹接上来,还不是给海棠做脸?可千不该万不该,那张镇自己跑去追劫匪。”宋盼儿道,“若是凭空遇了难,我也不是那眼皮浅的,就这样棒打鸳鸯。偏是张镇自找的。小事见真情,足见张镇脑子不清楚,轻重不分。这样的男人,将来海棠有的受的。我要打发张镇回延陵府,海棠还哭。”
顾瑾之叹了口气。
她轻轻握住了母亲的手,道:“您别生气。不值得为了这些事上火。”
“我怎能不上火?”宋盼儿道,“海棠往常是个聪明的,这回真是气死我了。”
顾瑾之想了想,倒是能理解海棠的想法。
“娘,张镇断了腿,海棠姐姐就退了亲,以后旁人不指指点点的吗?”顾瑾之道。
“她嫁给了张镇,旁人倒不说三道四的,那她这辈子怎么办?”宋盼儿道,“照顾个断了腿的。还带着照顾他四个兄弟姊妹?她欠张家什么。要这样为张镇操劳一生?”
“我也不说要把海棠姐姐嫁给张镇。只是您想,海棠姐姐是您身边第一人,她为人处事,向来周到细致。比其他姊妹要强些。她这样好胜的性格。自然不愿意旁人说她的闲话。她未必真非要嫁给张镇不可。只是心里饶不过。”
宋盼儿表情微顿。
“您对她好,她心里是明白的。”顾瑾之又道,“她料定了您舍不得将她嫁给张镇。才敢这么闹。这些是我的猜测。也许海棠姐姐是真心要嫁的。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您耐心问问。”
宋盼儿若有所思。
“您不让海棠姐姐嫁给张镇,旁人不敢说您,只会赞您真心疼海棠姐姐,对身边的人好,下面的人越发忠心耿耿。”顾瑾之又道,“可海棠姐姐顺势答应了,将来岂能不被人诟病?她若是这样,也就没了威望,旁人也不敬重她。她闹一闹,对她也好。”
宋盼儿怒火这才下去一大半。
她脸上有了点笑意,看着顾瑾之道:“你倒是懂得多。”
顾瑾之也笑。
“若真是这般,她闹一闹,倒也无妨的。”宋盼儿道,“那张镇也有自知之明,说了要回延陵府。我明日就要打发他走。海棠哭得死去活来的,着实叫人心烦。我这一生气,脑子就乱了…”
被顾瑾之一说,宋盼儿心绪缓和了很多。
“回去歇了吧,你今日也累了一天。”宋盼儿心疼摸了摸女儿的胳膊,“又瘦了…”
顾瑾之就没胖过。
她笑了笑,起身作辞。
宋盼儿喊了念露,让她送姑娘回去。
念露道是。
等送走了顾瑾之,宋盼儿想叫海棠过来说话。
而后,她沉默想了想。
海棠那丫头,平日里行事仔细,却不至于迂腐。
她为人如何,宋盼儿最是清楚。
那个张镇,也是宋盼儿替她定下的,她也没见过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