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一飞不由吐舌头,安置行李,发动车子,转出停车场转上国道。阿彤离家三年,未见故土,此刻看着道边花草树木也觉得亲切。霍一飞看她这样高兴,却觉得心酸,有家不能回,孤孤零零待在异国他乡一待就是三年,这是什么样的滋味?好在这一切终于可以过去,既然病情有转机,那就有盼头了。
一路说笑,很快到家。周进这座房子也是在阿彤走后换的,背山面海,很漂亮的地方。在阿彤眼里,或许新鲜而陌生。对抛弃的旧房子阿彤应该很留恋,但她并没有说,也没有提起来,只显得新鲜好奇,走上平台,凭栏远远的眺望,起伏的海浪有如和善的老人,温柔平和的抚慰沙滩。
海风吹着阿彤长发一缕缕飘着,那张美丽平静的脸上,淡淡微笑难以捉摸。不知道是喜悦,还是伤感。周进不让她多想,拉她进屋里。霍一飞安置了行李,便到厨房帮Sllopi摆弄准备饭菜。
没一会儿阿彤进来,手里拿着些什么,头发已经挽起来,插了根发夹,换上平常家居的衣服,Sllopi手里洗着菜,砸嘴道,“啧啧,难怪周先生只惦记周太太一个,如果我是男人,有这么漂亮的老婆,对别的女人也看不入眼呀。”
阿彤一笑,霍一飞笑道,“Sllopi作证,嫂子可信了,进哥天天念着你,对别的女人二眼不看。”对阿彤说,“嫂子进屋陪进哥歇着去罢!我们弄好了叫你。”
Sllopi领会他意思,扬起厚厚的嘴唇哈哈笑。取笑的话,阿彤抿一抿嘴,也不跟他俩计较,放下手里纱布和药水,拉过一张椅子,把霍一飞拉过来按下,拧开药瓶沾着纱布,沾了一些药水,用药棉慢慢拭匀了,轻轻贴在他脸颊青肿的地方。
药水沾着伤处有点微微刺痛,随即清凉,阿彤不声不响的替他上药,也没说什么,也没问这伤是怎么回事,霍一飞想,嫂子心细,大概早就看到他脸上的伤,多半已经担心,但霍一飞和周进这些社团里的事,她知道不方便,只要他们不说,她也不好奇打听,也不多嘴去问。
霍一飞接过那块纱布,说嫂子我没事,跟人练拳挨了一下,转天就好了。
阿彤就知道他是撒谎,只笑着把他推出去,“你呀,还是出去罢!厨房不是你们男人进的地方,我来做饭,看嫂子几年没下厨了,手艺有没有落下。
霍一飞不肯,阿彤拉过他低声道,“去跟你进哥说说话,他还有事要跟你说。听话,快点去!”
拍拍他肩膀,示意快点过去。霍一飞心里抖了一下,嫂子让他过去,多半是进哥在招呼了,想起今日来社团里的这些事,还有葛老辉这一桩,还不知道如何交代,心里不由得忐忑。
周进正在沙发上有一搭无一搭拨电视,霍一飞走过去叫,“进哥。”一月未见,的确有好些话要说,周进把遥控器放下,说跟我楼上去,转身先走。霍一飞跟在他身后,心里多半有数。到楼上卧室周进前脚进屋,他反手带上门,便在他面前轻轻跪下。
“怎么了?”周进缓缓坐了床边。这话是明知故问,霍一飞垂头也不出声。
周进才问起社团的事来,问他,“这一个月给我看家,看的怎么样啊?”霍一飞低声老老实实答一句,“看得不好。”,拿眼角偷偷瞟着周进的神情,正撞上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不好么?你挺厉害啊霍一飞,葛老辉弄的货你也能吞的掉,这下他得损失多少?难怪他气得揍你。”
进哥就是进哥,瞟一眼就知道他脸上那片青肿是葛老辉打的。霍一飞想,先甭管自己对与错,挨了葛老辉打,进哥看见一准要心疼。他不明说罢了。自己对付葛老辉,就像当时对付姚顺一样,进哥不会真的生气,端着架子教训下而已。偷眼看他,脸虽然绷的紧,眉宇间不是恼火的样子,就愈发没有顾忌。
扬起头来,看着周进的脸,“进哥,你前脚刚走,葛堂主就来截和,要不是他枪上没有准头,失手打死了警察,那一亿的货就鸡飞蛋打了。道上失手,他又来祸害赌场,前前后后赔了老多。七哥说,葛堂主私下弄了一批军火,市面上根本没有看到,他是留着自己用呢。那么多枪,他想留着干什么?反正进哥不在…”
这话意思不言而喻,不想周进不接他的话,只道,“你别给我岔话题,背着我给帮里堂主下手,你还有理了?!走时候是怎么说的?看好了赏,看不好罚,如今你也知道不好,还费什么话,把那藤条给我拿来。”
抬手指了指后面衣柜,竟是要打。霍一飞回头看,三指来粗三根拧在一起的藤条端正摆在柜子顶头,暗棕色的藤身仿佛还凝着血迹,肉皮上不自禁的跳了跳。上前两步,蹭着周进跟前撒娇,“进哥,我知错了,进哥饶我这一回罢,嫂子还在下面等着吃饭呢!”
周进沉脸,“再墨迹,今天不想起来了?”霍一飞心想进哥不会为了葛老辉真打他,多半还是因为赌场等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怪他没有看好。
其实这些事真不是他的错,进哥再不讲理,也不会当真的狠打,霍一飞也不是很害怕,他拖着不肯动,一半也是看周进脸色不坏,就顺藤爬竿的撒娇。周进抬起脚不轻不重踢开他,拍了床沿,“拿藤条来!”
第 119 章
霍一飞只得不情不愿的起身拿过来,送到周进手里,又贴了床边跪下,半身就伏在床沿,又是可怜又是无奈。这副小模样,斗智斗勇折得葛老辉半死的那份精明干练,早不见踪影,倒像是个犯错的孩子,又委屈又不甘愿的接受家长处罚。
周进又道,“裤子!”
霍一飞脸上顿时一阵红,只得又起来低头去解腰带,牛仔裤并着里裤一并褪下来。周进打他也不是每次扒个干净,偏偏今天就要较这个真,待他规矩好了,重又趴回床沿,背后安静下来,没有一丝动静。
霍一飞皮肉下意识的绷紧,汗毛不由自主直竖起来。却不知进哥在做什么,等了好一会儿,藤条才毫不留情的瞄上臀后皮肤…
… …
但听着藤条抽在肉上“嗖嗖”声音,打的着着实实,足足二、三十下,周进停下手,霍一飞攥着床单的手心里尽都是汗,臀上宛如刀割,火辣刺骨,一道道割过的地方肌肉叫嚣般阵阵抽搐。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和进伤口里,好像浇上盐面一样钻心。
霍一飞扶着床沿一阵喘息,半天才直起腰来,一顿藤条抽的他彻底没了神气。没想到进哥会打的重,挨过两下方觉出他下了手劲儿,慌乱中连忙把手指堵在嘴里,两根手指也咬出了血,有些麻木。霍一飞直直的跪着,只任由裤子褪在膝弯儿,也不敢抬头,从打的狠道上断的出进哥怕是真气了,自己还嬉皮笑脸跟他耍赖,真是找死。
可是他一向察言观色,瞧周进的脸揣摩他的脾气,从来没有看错的时候,这一次却失误。周进打完,提起藤条往大腿上一抽,喝令,“跪直了!”
大腿上浮起一条白印,迅速肿起来,血往上一涌绽起一条血檩子。霍一飞疼得直咬牙,努力的挺直起来,周进拿藤条一头辍在他肩胛。
“是不是我一直惯的你,越来越猖狂的没边了!知不知道葛老辉和姚顺不一样!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没有一刀砍断的把握,不能去轻易燎搔他!把他逼的狗急跳墙,他就只能扇你几巴掌了?!你还嫌自己不早死是不是?一点没有轻重!”
霍一飞点头称“是”,心想进哥还是惦着自己,还是惦着葛老辉打了那几巴掌,虽然挨打挨训,心里反倒不难过。但这个神色半点不敢表现出来,周进指地道,“给我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霍一飞便扶着麻胀的腿开始被罚跪。床下是地毯,但外圈是木头铺的地板,虽然比大理石好受多了,但跪久了还是针扎一般疼。周进就在屋里看着,霍一飞一动也不敢动,低眉顺目,口鼻观心,俨然如同雕塑一般纹丝不动,这样才合进哥的要求。
这样的姿势不要说跪,坐着一会儿也受不了,安静下来,臀上伤口愈发凛凛发痛,疼起来心里就好像是有只爪子在挠。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厉害,虽然打的不轻,但他到底也算是挨惯了的,但是前不久挨过陈耀清一顿闷棍,那棍子打的不见外伤,可是都伤在内里,虽然已有近一个月了还是迟迟不好。如今伤上加伤,就格外厉害的多。
忽然想起来进哥刚才看那么久,是不是在看他臀上未消去的黑青印子?自己倒把这茬忘了。想到这不禁犹豫起来,赌场那件事,这一阵来自己和父亲张明山之间的纠纠缠缠,和扈宇之间的交易,这些事又该怎么跟进哥交代呢?
跪了有两个小时,Sllopi在外面敲门,习惯性的大嗓门,“sir,可以吃饭啦!”
霍一飞吐口气,心想Sllopi这磨蹭鬼可算来招呼吃饭了,进哥不管怎么样不能不让他吃饭,就算不让他吃,嫂子在家,他自己也要去吃。自己总算能动一动,两腿早跪的一点知觉都没有。
周进说知道了,弯腰好像捡起藤条来,他低头也不敢去看,视线里就看着藤条的梢似乎在床边抹了抹,抹过的地方残留血迹,霍一飞看着也不禁为自己唏嘘。
周进走到门口,一手拉了门,又转回头说,“先起来!吃完饭回来接着跪。”随手关了门。霍一飞身上一软险些栽倒地上,双手扶着地缓了半天,腿上通了血,又有如万针齐攒般钻心的痛,所幸屋里没人,霍一飞呲牙咧嘴抽了一会儿气,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
手往后面一碰,火辣辣的刺痛,已经过了刚打完那会儿撕裂的疼,但后臀连着腿滚烫滚烫,霍一飞咬着牙挪动几步,找到屋里的镜子,照一眼,只见臀上紫青的檩子横竖叠着,不少地方破皮渗血,难怪这样疼。
霍一飞咬咬嘴角,感觉甚是无奈。有什么时候是不用挨打的?身上不带伤的?但想怨天尤人,别说容不得他怨,根本没那个空暇,眼下还是满屋里找找,翻出包湿巾,拭了拭伤口外的浮血,便尽量小心的提起裤子来。
就算是再小心翼翼,厚硬的牛仔裤划过伤口还是刺咧咧的疼,无疑是打肿了,裤子紧紧绷绷贴在肉皮上,稍一挪动就好像钝刀在上面挫。这种苦头他也吃惯了,虽然疼,但也不觉怎么,扶着墙小心一步步挪出来。
出了门口脸上立刻换上笑容,把伤痛深深的掩盖在笑意之后,阿彤看见他,就伸手招呼,“小飞快点过来,烧鸭、鲜笋裙翅和鹅肝,还有香橙排骨汤,都是你爱吃的!薏米松仁粥和玉米浓粥,喝哪个?”
霍一飞扶着栏杆站在楼梯,看着阿彤和Sllopi在忙碌,Sllopi端菜,阿彤在摆,进哥在一边观赏,一边说些什么大约是品头论足。这样的场景,霍一飞忽然觉得如此熟悉,这人这事儿,仿佛嗖然又回到四、五年前的时候,嫂子都是常常这样和佣人忙碌,进哥也总是麻烦的挑肥拣瘦,不过容嫂退休换了菲律宾人Sllopi,Sllopi爱说话,嗓门有大,屋里有她更热闹。
自己14,5岁的时候,差不多天天都蹭在进哥家里,阿姨过世不久,家里忽然只剩下他和弟弟两个人,异常的清冷。起先要照顾小宁,后来小宁和他同学,有一个廖宏斌的一个表亲弟弟,常常混在一起,多数到廖宏斌那边去住,只撇下自己一个,就更冷清的没有一点声音了。嫂子那时身体就不好,一个月里半个月都在医院,但是只要她回家,一定把霍一飞叫过去,又做他喜欢的东西给他吃,这些烧鸭啊鲜笋啊鹅肝啊,的确都是他那时候爱吃的,薏米松仁,还是霍一飞胃肠不好,阿彤特意翻书查来的。
阿彤没有孩子,当年不到八岁的儿子夭折后,阿彤伤心过度,身体每况愈下,根本不能再怀孕。虽然她嘴上不说,可是哪个女人不喜欢孩子呢,因为自己不能生,便把聪明伶俐的霍一飞当作了自己孩子。霍一飞那会儿还小,但是聪明懂事,乖又讨巧,换了谁也喜欢,阿彤更爱惜的紧,有她在,霍一飞在周进棍下也讨了不少的便宜,因此对这个嫂子,也是又尊敬又依赖。一转眼也是四、五年了,嫂子在德国一住就是三年,自己真以为她这辈子都不能再回来,忽然又回来了,好像梦一样。
阿彤大病初愈,脸色尚且苍白,脸庞也消瘦的没有一点肉,但心情特别的好,整个人都格外精神。摆好菜,又跟Sllopi说,“去开瓶红酒吧,今天我第一天回来,以后就能在家吃饭了。”
周进拦道,“你能喝酒吗?这一路折腾的也够呛了,消停点吧!”虽是这么说,还是让Sllopi去酒窖找来一瓶打开。这酒有个名字,叫做Lafite,是坚韧坚强的意思,送给阿彤,倒也恰到好处,她这几年来和病痛抗争,从来也没有放弃,看似柔弱的女子其实内心只怕的确比堂堂男子汉更加坚强。
阿彤看到是Lafite,认得这个意思,便慰然的一笑,接过来抬起头来,望了周进一眼,周进也看她,简单的一个微笑,夫妻苦守的爱和幸福都无息无声。
周进说,“得了,你Sllopi去弄,别忙活了。”阿彤也不跟周进辩,只浅浅笑,我在床上躺得还不够?活动活动没坏处的。
Sllopi翻来开瓶器,阿彤架起来轻巧一旋一拧,瓶口就拧开了,浓郁酒香立时在空气中蔓延。
霍一飞插嘴说,“嫂子,这真是好酒啊,进哥为了找这瓶酒送你,翻遍十村八店,才从人家老板手里硬抢来一瓶。”
纯属造谣,其实这是周进自家私藏的,霍一飞从来嘴巴甜,胡乱一说来哄嫂子开心。周进不理会他,阿彤撇嘴笑笑,意思你就胡说吧,这么甜的嘴怎么不见哄来几个女孩子,解决你的终身大事,便招呼着大家坐下。
这下轮到霍一飞心里打抖,瞟一眼周进就看他拉开椅子坐了,抬头仿佛带一丝不可捉摸的意味看着自己,只得咬咬牙,也拉开椅子,屁股一沾凳面疼得他吸口冷气,脸上肌肉不可抑制的扭了扭曲,慌忙转头掩饰。
阿彤全没留意他的动作,两手端酒杯,瘦的苍白的手指捏着高脚杯颈,笑道,“我们先来喝一杯吧!感谢进哥送我这瓶Lafite,我会记得Lafite是坚强的意思。相信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阿彤是细心的女人,一向会把生活布置的精致又井井有条,回家第一天就精心烧了这顿丰盛晚饭,虽然离家三年,但是她手好像变得更巧了,饭菜和汤都盛香无比。只可惜霍一飞没有这个享福的胃口,坐在椅子上当真如同坐在针毡,一股股火烧般的疼痛不时从身后传上来,激的他拿筷子的手都有些发抖。
阿彤自己其实没有什么胃口,长途奔波,又吃药,很有些恶心,并不饿,但看着他们吃,似乎也就非常开心了。看霍一飞还觉得是从前的小孩子,总觉得他吃不饱似的,把那大块的贝干,骨排一块块夹到他碗里。
“多吃点,看你瘦的,怎么有精神做事呢?你进哥啊也不知道照顾照顾你。”
周进笑,“他还要我照顾啊,我还没人照顾呢。”阿彤不由失笑,“你多大了,还要人照顾?跟小孩子似的。”夹了一块儿鸭脯放到他碗里,笑道,“这块儿鸭脯是给你的,别说我没照顾你。”
霍一飞更吃不下,火烧火燎的疼,疼的他没有胃口,但怕给嫂子看出来,勉强忍着。
第 120 章
这时Sllopi捧着只硕大搪瓷碗小心翼翼端上来,只见碗口热气缭绕,显是刚才炉子上拿下来,Sllopi夸赞道,“最要紧就是这碗汤,从五点钟熬到现在,看这白芷都开了花了,很功夫啊!就是烫的紧,小心,小心。”
边说小心,一边往桌上放,霍一飞忙帮她把地方腾开,一不小心碰掉了筷子,Sllopi只顾讲话,不妨脚下正踩在这根儿筷子上,当时一滑,汤碗还没放稳,人就要摔倒,吓得她啊啊大叫。
霍一飞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脚下一档拦住Sllopi摔倒的趋势,拿手一扫,把掉了一半儿的汤碗拦着,只溅起了一些汤水,多数溅到霍一飞手臂上,少数碰着Sllopi,痛的Sllopi直咧嘴,连连摆手道,“sorry!I am sorry!对…对不起啊…”
霍一飞这一动弹扯到伤口,直疼的头上冒汗,几乎站不稳,一手扶了椅背,要喘过两口气才说,没事,没事。Sllopi低头只见他手臂烫红了好大一片,急道,“有没有烫伤了你?快去洗洗看!”
霍一飞只说没事,使个眼色安慰她,Sllopi看他的样子分明是疼,呲牙咧嘴的,不知道他刚刚挨打这糗事,只当烫得他厉害,哪能当没事,就说一定得快去洗洗,汤里油大。
霍一飞下身疼的厉害,动一下就冒冷汗,知道血一定渗出来了,好在是暗黑色的裤子,不然这会儿就一目了然了,Sllopi拉他去洗手,霍一飞又怕坚持不去给嫂子看出来,只得硬咬牙推开椅子,迈一步臀上火烧一样疼。
他转过脸立刻咬了嘴唇,小心拿衣服掩着,勉强撑着平常的样子走路。到盥洗间疼得手都抖了,解开裤子,却褪不下来,血渗出来和裤子黏在一起,硬生生坐了这么久,大半血都半干涸了。
霍一飞试一试拉不下来,却疼得直冒冷汗,随便接了点冷水洒上,拽了一条毛巾塞在嘴里,一咬牙一使劲儿,只听撕喇一声,裤子连着血和肉一齐拽落下来,他脚下一软,整个人跪扑到地上,吸了几口冷气,只觉得胃里好难受,翻江倒海,扶着马桶盖儿干呕两声,吃的一点东西尽数都吐出来。
吐完以后胃里抽筋儿一样的疼。想来是刚才咬牙硬吃,吃拧了气儿,这不争气的胃又在不合时宜的叫嚣起来。
霍一飞皱紧了眉,扯破一条白毛巾,一半儿沾水把伤口上干涸的血擦了擦,深红的伤口就□出来,他打算用先用毛巾包裹着挨过这一阵子,刚一抬头有人推门,霍一飞惊的慌忙拉起裤子,阿彤拉开门来。
“嫂…子…”霍一飞吓了一跳,两下把裤子拉好,给阿彤一把拽住,“别乱动!你小心点,不要又碰了!”只见靠着腰部分的伤痕紫青斑驳,阿彤拽住了略微往下拉一拉,猩红狰狞的伤口蹭得更模糊了,看着触目惊心,阿彤忍不住打了霍一飞一巴掌在背上。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
霍一飞“哎呦”一声,顺势挣开,撑笑道,“嫂子,嫂子,别打,好疼啊。给我点药吧,弄一下就好了。”一边还是去拉裤子。虽说是自小在阿彤眼前长的,当她和当年的阿姨一样,但到底现在是大人了,怎么好意思像小时候那样让她给上药,再说这身的伤,她看了定要心疼,霍一飞不愿给她看到。
阿彤却不理会他的挣扎,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拿来一条宽松的睡裤来,“先换上这个,这里没地方,到屋里趴下弄,这儿得好好擦一擦才行,要感染了。”
阿彤说话没有大声的,温温和和,但霍一飞也没法拧着她,女人要比进哥更难糊弄。何况伤也实在疼的厉害,再坐回那椅子上吃饭,简直是要命。
阿彤递给他裤子,转身出去,把门带上了,霍一飞靠着墙勉勉强强换过来,扔下的牛仔裤一看尽都是血,团了两团塞进洗衣筒里。
一瘸一拐,勉强算捱到楼上卧室。其实刚才他撑着上楼下楼,又坐下吃饭,也忍住了,还不是疼的那么无法忍受,不过人就是这样,再苦也能捱,但是一松了气就坚持不住了,霍一飞知道有嫂子在,就跟心里有了个依赖,感觉就像有人给撑腰似的,下意识就觉得实在是不行了,一定要躺下休息休息。
但到屋里他又扯着裤子不好意思,就抢阿彤手里的药,道,“我来我来,嫂子先吃饭吧!”知道阿彤不会依,找理由说,“嫂子,进哥一会儿看你不吃饭,在这儿磨蹭,他要生气了,他生气还会打我的,嫂子快去吧!”
阿彤好气又好笑,瞪他一眼,说,“他不会!”攥着药不给霍一飞,推着他一直到床边,霍一飞无可奈何趴下去,还是挣扎,“不…不用了吧…”
阿彤板脸道,“老老实实的,快趴好了,还乱扭,看你不又扭裂了不疼是不是?我看着你打小长大,光上药不知道给你上了多少回,还有什么害臊的?”不由分说,一把抓了宽松的睡裤拉下来,霍一飞只得老实趴了。这一折腾又挣出不少血来,阿彤细瘦的手指,慢慢的翻下睡裤,便见那横纵交叠的血檩,黑紫青肿,有几道特别深的,皮肉绽开了,血拥到伤口的两边,肿的愈发夸张。
阿彤看着,好一会儿没说话。
霍一飞多么机灵,不用看也知道她的心思,叫了声“嫂子”想说点什么分她的神,一时倒不知该怎么说。
阿彤轻声道,“别动,忍一会儿,就好了”,拿干净的棉签沾了蒸馏水,一点点擦掉他伤口残留的血迹。
霍一飞顺手拉过床上的抱枕,搁在下巴下面枕着,嫂子的手不亏轻柔,擦了血涂了药,也不觉得怎样疼,别说比进哥,比willon也强多了,要是养伤都这么舒服,那还真是过的惬意。末了又拿纱布薄薄的盖了一层,方才给他提起裤子。
阿彤叮嘱道,“你好好待着,别瞎动,听着没有?”拿手试试他额头,好在不热,热就是感染发烧了,虽然没有发烧迹象,也是小心点好,就说,“你先待着,我让Sllopi给你拿点粥先喝了,再吃药,不然又要胃疼。”
霍一飞点点头,阿彤轻声掩门出去了,没一会儿Sllopi端了热粥进来,看霍一飞正老老实实的趴着,一副无精打采模样,不禁摇头。霍一飞倒痛快的把粥喝了,但看他喝了粥就捂着嘴,好像生怕吐出来的样子,Sllopi连连摇头叹息。拿眼睛瞟就瞟得到霍一飞下身的伤,Sllopij在这里半年见惯了周进打他,但总觉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