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好像总是喜欢跟她开玩笑,把她当成棋子任意摆放,让她在命运的不归途上辗转飘零。让她与喜欢的人相遇,然后又擦肩而过。
青辰抬起头,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
屋里静静的,时光落地,碎成了一地的尘埃。
不久后,门忽然被打开了。
几个人正抬了桌椅,往她这屋子搬。等桌椅都置好了,又有人端来了饭菜和酒水,摆到桌上,然后他们就退了出去。
热腾腾的饭菜散发出一阵阵香气,很快就溢满了充满霉味的小屋。青辰看着那些酒菜,有些不明所以。
不一会儿,孟歌行就来了。他依旧穿着那身宽松的素衫,轻裘缓带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他倒是生了副让姑娘们挪不开眼的好模样。
“沈大人?”孟歌行打门边现身,自顾坐到桌前,看着她道,“到了用膳的点了。”
青辰没有答话。他弯了弯薄唇,以熠亮的眸子瞅着他,“饿了吧?”
青辰还是不说话。
他端起杯来,抿了口酒,然后咂了咂嘴,“嗯……又香又醇,喝过之后唇齿留香,真是好酒。”
青辰不想再看他,只将头埋在怀里,闭目养神。他显然是不会给她饭吃的,眼前的阵势想必除了耀武扬威也没有别的,她没有精力回应他的挑衅,她得保持体力,好早点从这个地方出去。
孟歌行自顾喝酒吃肉,刻意放大了咀嚼的声音,想要吸引青辰的主意。在发现她并不想理睬他的时候,他撕下一条鸡腿,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喂,抬起头来看我。”
眼前的人却没有动静。
他又以胳膊肘碰了碰她的手臂,“你别装睡啊。我知道你饿着肚子,睡不着的。”
青辰被他碰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你到底要干什么?”
见她终于肯开口,他抿嘴笑了一下,俊逸的眉眼透着一丝玩味,“大吉大利,吃鸡。”
说着,他将鸡腿举到她的眼前,叫她闻了闻味道,“香不香?”
青辰微微皱了皱眉。
“香吧?我这儿的厨子不比你知府衙门里的差。”他收回了鸡腿,将它搁到自己的嘴边,舔了舔下唇然后看她,“我来帮你尝尝?”
传闻中神秘的白莲教三大首领之一,外界对其褒贬不一,并以并不好惹的笑面狼一号称呼的孟歌行,没想竟是到这么幼稚无聊!
“你要吃就尽管吃吧。”青辰瞪了他一眼,然后埋下头,“不必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他听了忽然一笑,“沈大人教训的是。那你说什么事情有意义的啊?要不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不是宋越的相好。对这一点,我倒是很有兴趣。”
这个人真是……聒噪的很。无奈她被困在这小屋里,他又死缠烂打,青辰真是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只求他能够快滚,好让自己耳根清净。
忍吧。她又垂下头。
孟歌行干脆半蹲了下来,忽然凑近了她的脸,对着她额边散落的一撮青丝吹了口气。
青辰霍地抬头,只见一张俊脸近在咫尺,不由吓了一跳,身子拼命往后仰,“你干什么?”
“看你啊。”他歪了下脑袋,盯着她清隽的脸孔,“你不搭理我,那我只好看你了。你……是挺好看的,怪不得宋越……”
“出去。”青辰终于忍无可忍。
“什么?”他微怔道。
“我让你出去!你吵死了。”
他眨了下眼睛,“……这是我的地盘。”
“那我走。”她作势起身。
他很快以身子挡着她,摇了摇头,“不行不行。”
青辰简直要崩溃。
“你到底要……”
话音未落,打门外匆匆行来一人,他边走边着急道:“老大,出事了,知府衙门的人抓了你弟弟,你快去看看吧……”
孟歌行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了起来,眸光仿佛自春到冬换了一季,“你的人?”
不等她说话,他便将鸡腿往桌上一扔,俐落地转身出了门,临走前吩咐人把一桌吃的都收了,一粒米也不给她留。
他终于走了,这让她舒了口气,可与此同时心里又担忧起来。她被他抓来,府衙里的人定是又去抓他弟弟要与他谈判了。可孟歌行这人虽然总是笑嘻嘻的,手段却并不温柔,她有些担心双方硬碰硬,到头来弄得两败俱伤。
可她被困在这里,一点办法也没有。
正想着,肚子又咕咕叫了两声,提醒她已经大半天粒米未进,就要腹贴脊梁。
不能再这样耗着浪费体力了,她得先休息一会儿,养养精神再找机会逃出去。
这般想着,青辰便靠着杂物上,闭上眼睛开始休息。
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已是漆黑一片。
入夜了。
她起身拍了拍门,想问他们要点水喝,结果拍了半天,愣是没有人搭理。
连孟歌行那只聒噪的鸟都不来了。
青辰又渴又饿,能感觉得到身体变得愈发无力,面对无尽的黑暗,心里更是有一种窒息和无力感。
也不知道,她会被关到什么时候。
夜色深沉,青辰在繁杂的思虑中又睡过去了。只是她睡得并不踏实,半夜里又醒来了几次,直到天快亮时才熟睡了一会儿,然后就又醒了。
饥饿感瞬间席卷而来,她勉强站起来,再次去拍门喊人,然而还是没人理她。无奈之下,她开始翻找屋里的那些杂物,希望能找到一丁半点可以果腹的东西。
可惜事与愿违,这屋里除了破衣裳坏家具,再无其他。
就在青辰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一点东西,是一颗鸟粪!
她登时浑身一个激灵,这是间封闭的屋子,怎么会有鸟粪?
想到这里,她立刻便来了精神,开始将屋里的杂物一件件往墙角挪。
在这些东西都搬开之后,她终于发现,这些杂物的后面居然有一扇小铁窗!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可是,该怎么从这以铁栅筑成的窗子出去呢?
第137章
青辰上前去比了比, 两根铁栅之间不足一掌宽,她的头伸不过去, 身子自然也过不去。可发现了这扇窗, 总算是有了点希望。
她环视了下四周,发现能利用的工具只有破衣烂衫和旧家具……对着那些东西沉思了一会儿,青辰忽然一个激灵。
有办法了!
只是……现在还是白天,若是逃出去被人看见了,难免又得被捉回来。她得等到入了夜。
青辰把几件大的家具又挪回去,挡住了窗子。
她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入了夜。屋里的空气还是如昨夜般安静。而她已经一天半滴水未喝,粒米未进了。饥饿尚可以忍受,最难忍的是没有水喝, 口干舌燥的感觉让人心情焦躁抑郁。
孟歌行依旧没有现身。
青辰猜测他并不想将她饿死, 而是想将她饿到极限, 狠狠地给她这个新来的知府一个下马威。只是不知他本意就是如此, 还是因为自己的弟弟被捉了而刻意报复。不管怎么样,孟歌行都是个狠人。
来不及多想,青辰便将破损的家具挪开,漏出了那扇铁窗。然后她捡了件还算结实的麻布衣衫,拧成绳状,用它裹住两根铁栅栏, 打了个结。最后, 她捡了条最粗的木棍, 把它穿过麻布衣衫的打结之处, 又再加了个结固定。
然后,她吸了口气,开始转动那条桌腿。
大明铁的硬度尚不算很高,尤其是这种用来做铁栅的,通常都是生产其他器具剩余的残料。随着青辰转动木棍,麻布衣衫被越勒越紧,将两根铁栅也便一点点,一点点地被拉弯了。铁栅一弯,它与另一根之间的空隙便变大了。
这就是现代的中学生们都学过的——杠杆原理。
等铁栅之间的宽度足够她探出头去,青辰往窗外环顾了一番,然后便趁着乌云遮月,打这小屋里逃了出去。
幸运的是,出逃的过程中并没有人看见她。
等回到知府衙门,青辰已是饿得几乎要虚脱。
值夜的衙役见了她,有一瞬间的晃神和诧异,那表情难说没有几分是见了鬼的模样。
他们都知道沈大人被抓了,而落到白莲教手里的府台她并不是第一任,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这才一天多过去,府台大人竟……自己回来了!
几名衙役有些激动地唤她,青辰只勉强点了点头,然后便扶着大门进了府。
谢文元原是在院子里徘徊,听到门口有动静,便立刻循声奔出来,看见果然是青辰,激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沈、沈大人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若是大人出了什么事,他还怎么向有恩于他的宋阁老交待呢!
“扶我进去,给我水……”
月光流泻到青辰的身上,谢文元发现,她的嘴唇已是又干又白,眼睛里冒出了很多红丝,有些苍白的脸孔依旧清隽,只是看着令人心疼。
谢文元边扶青辰入后院,边道:“大人受苦了,看样子,那孟歌行是折磨大人了,大人是如何回来的呢?”
“逃出来的。”青辰有些虚弱道,“我听说,你们抓了孟歌行的弟弟……”
“正是,他弟弟如今还被我们关在牢里。孟歌行捉了大人,我们只能去捉他弟弟,好用他来交换大人。”谢文元皱眉道,“只是没想到,那孟歌行好像不怎么在乎他这弟弟,也不急着换人……那个人简直是个疯子。幸好大人您逃出来了……”
青辰的脑海里浮现出孟歌行那张笑嘻嘻的俊脸,他拿着鸡腿诱惑她说吃鸡的模样。听闻弟弟被捉时,他的样子分明是着急的,可又不着急换人,可见其心思深沉和那股不愿屈从于人的狠劲。
也不知道如果她没有逃出来,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将她饿死。
这般想着,青辰不禁抬眼望了望繁星漫天的夜空。如果她死在云南,京城那边又会有什么动静呢。若真的在云南入了土,没有诀别的诀别,倒真的成了永别。
“今夜已晚,明天一早就把人放了吧。”
“就这样放了?”谢文元有些不甘心道,“他哥哥如此折磨大人您,我们把他弟弟留下,也好威慑他,叫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不必了,用不着这样。”青辰想到什么,随即又问,“他弟弟今年多大岁数?”
“回大人,十岁。”
才是个十岁的孩子,大人的事,与这孩子有什么关系呢。再说,她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去对付孟歌行。虽然,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缠。
“给他安排间有床的屋子吧,再拿些吃的,让他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联系孟歌行的人,将那孩子送回去吧。”
“……是,大人。”
……
天亮了。
鸡都还没有叫的时候,孟歌行就醒了。
他披了见宽松的外衣,不紧不慢地来到关押青辰屋子外,让人打开了上锁的门。
一个人可以五到七天不吃东西,三天不喝水,新来的知府大人已经被他关了两天半了。那副纤瘦的身子骨,想必已经快撑不住了吧。
孟歌行原是想等满了三天再过来的,可也不知怎么的,今日天还没亮他就清醒了,心里总是徘徊着这个清隽温雅的沈大人的身影。
于是他就来了。
弟弟被官府捉去一天多了,他知道他们想用他来换她,他也确实打算换。只是他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实现目的的。想跟他玩花招,他孟歌行奉陪到底。
让下人们端了壶水,孟歌行便进了屋。谁知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了一惊。
原本堆在一起挡住铁窗的杂物都被挪开了,窗口上铁栅大开着,上面绞着一件拧成绳状的衣衫,屋子里哪还有什么人。
他居然跑了!
孟歌行望着那扇铁窗,眉头微微一蹙,就这般半叉着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然后他勾唇一笑。
好个沈青辰,真是聪明得很啊。
有意思。
“来人啊。”
孟歌行手底下的人听到这一声,忙过来请示,“老大有什么吩咐?”
“去给我杀只鸡,今天早上我要吃鸡。”
这个新来的知府大人让他感到亢奋,亢奋到让他想吃一只鸡,好以充足的精力与那人好好周旋。
他们要是敢动他弟弟一根寒毛,那这辈子,他们都别想安宁。
*
与此同时,青辰也早已起来了。
休息了一夜,她的元气已是基本恢复了。灾后很多事情还等着她处理,于是早饭也只是匆匆用了些,她便到了公堂里处理公务。
稻子被砸死了,粮食减产,这是元江府的首要大事。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百姓们饿肚子。
青辰让人送来了账册,亲自清点了一遍元江府官方粮仓的存粮,看有多少粮食能应急。结果却非常不尽人意——粮仓里哪还有什么粮食,去年就不够吃,就更别说留到今年了。
元江府,穷得十分彻底。
她不由皱了皱眉头。如此看来,借粮是势在必行了。她又唤来人,问了一遍附近几府往年的粮食产量,好到富庶一些的府去借。结果管钱粮的官员只是垂首摇摇头。
“怎么了?如实说来。”
那人随即又捧上一本账册,“大人,这是近年来借粮的账册和欠条。”
青辰翻了一遍,才明白从三年前开始,随着弃田入教的人越来越多,元江府的粮食就已经不够吃了。前任知府已是向附近几府都借了一遍粮,一年借的比一年多,这些欠下的账都还没还,他人就归西了。
也就是说,元江府不仅穷,还背了一堆的债。在前债未还清的情况下,谁还会借新的粮食给她呢?
青辰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对着这些账册和欠条凝眉不语。
这时,谢文元叩门进来了,汇报了一些灾后事宜。青辰听完了,想起什么,又问:“那孩子送回去了吗?”
“已差人去跟白莲教联系了,只联系上了便按大人的吩咐送回去。不过那孩子不肯走,说是身子不舒服。”
“他怎么了?”青辰搁下手上的账册,问。
“我摸了他的头,有些发烫,大约是有些发烧罢了,应该不打紧的。”
“请大夫了吗?”
谢文元摇摇头,“只都要送回去了,便没请大夫。况且,他哥哥还那般对您……”
“去请大夫吧。”青辰边道边起身,“我去看看他。”
孟歌行的弟弟被安置在后堂一间小屋里,青辰去看他的时候,他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显得很是不舒服。
青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很烫。
果然是发烧了。
小孩见了来人,虚弱地睁了一下眼,又闭上了,只嘴里喃喃道:“我病了,走不动。求你们帮我请个大夫吧。”
青辰为他拉了下被子,“放心吧,我已经命人去请了。很难受吗?”
那孩子点了点头,随即又睁开眼睛看向青辰,“你是沈青辰吗?”
“我是。”
“怪不得你们会放我走,原来是我哥哥放你回来了。”他听说哥哥捉了新上任的知府,模样还很俊,原来就是眼前这人。
青辰不置可否,只问:“除了浑身发热,你还觉得有哪些地方不舒服?”
那孩子刚要说话,便咳嗽了两声。青辰听他嗓音沙哑,有些干咳,便问:“你这咳嗽之症打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几天了……”
“好几天?可有头昏身子发软之症?”
“有……”
青辰皱了皱眉头。这孩子怕不是简单的发烧,而是患了肺炎。这种病在大明朝是十分棘手的病症,若得不到不及时的医治,他性命不保……
青辰唤了名衙役,问他谢文元去请大夫回来没有,那衙役只摇摇头,说没见到谢大人和大夫,但府衙门外却忽然间聚集了不少人,都嚷嚷着让官府开仓放粮。
元江府遭受了雹灾,大多数百姓们的稻子都被砸死了,余粮也吃不了多久,他们大约是担心无粮过冬,便都聚集到府衙门前来了。
青辰早料到要面对这些,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怎么这么快……”她喃喃道。
那衙役道:“大人,卑职在那些百姓里好像看见了几个白莲教的人,卑职猜想,会不会是这些百姓是受了白莲教的怂恿煽动……”
又是孟歌行。
青辰望着床上病恹恹的孩子,脑海中浮现出孟歌行那张轻慢的笑脸。笑面狼果然是笑面狼,出手又快又准,真是弄的她很难受。元江府的官仓里一点粮食的都没有,她哪里来什么粮可以放?
只是他弟弟如今病情严重,他知道吗?
青辰叹了口气,吩咐道:“先去煮一碗桔梗汤来。快去。”
那衙役愣了一下,“桔梗汤?”
桔梗汤可以缓解肺炎的症状,在大夫来之前,先给这孩子喝些桔梗汤,以免他病情加重。
那衙役领命退下后,另一个衙役却是匆匆前来。
“大人,谢大人将大夫请来了,只是府衙门口叫百姓们堵住了,卑职们不敢开门,一开门百姓就要往里挤,大夫进不来。”
“后门呢?”
“所有的门口都有百姓围着,个个都在叫苦连天,要大人开仓放粮。”
“开门。”青辰果断道,“让大夫进来。”
孟歌行有此一举,除了是对她的打击和示威外,也是一种暗示和威胁,他是想让她明白,如果她敢对他弟弟不利,他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可是他不知道,他的这一招,反而耽误了他弟弟病情的医治。
“大人三思,若是开了门,百姓们便会涌入府衙,扰了大人清静事小,若是有人趁乱伤了大人……”
“救人要紧。”青辰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开门吧。”
第138章
衙役按沈青辰的吩咐开了门, 百姓们果然便蜂拥而入。
庄严肃静的公堂一下就变得人声鼎沸,闹闹哄哄的。谢文元皱着眉头,带着大夫进了门, 然后吩咐衙役守住了通往后堂的廊道。衙役们自然领命, 执仗死守着知府衙门最后的尊严, 只是架不住百姓们人数太多, 显得十分吃力。
沈府台早就下过命令,不得对百姓们动粗,不得伤了他们。对待贪官污吏, 沈大人向来严刑执法, 对待百姓却是截然相反。照这阵势, 用不了多久百姓们就要冲到后堂去了。
偏这些人里还有白莲教徒煽风点火, 说什么“路有饿殍,新来的知府大人却躲在朱门后酒肉,罔顾百姓死活”, 闹着非要青辰跟他们个说法, 不开仓放粮, 哪怕血溅公堂也势不回去。
谢文元怎么敢让青辰到了这群人面前,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他可没法交待, 便吩咐了不能告诉青辰,只心中也没有个把人打发走的好办法。
而此时的府衙外, 离了七八步的路口处, 停了辆马车。
马车里的人正揭着帘子, 透过帘缝注视着府衙门口的景况。当看到大门被打开,百姓们蜂拥而入时,孟歌行不由微微一愣,睫毛眨了两下。
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他指使手下煽动百姓们来闹事,为的是给沈青辰施加压力,好让她明白他孟歌行不是好对付的,早点交出自己的弟弟。
不过他也料到了新来的知府大人势必会龟缩在府衙里,不肯开门,官仓无粮,任谁也无法面对百姓。
僵持下去,那也是对她不利。
可是他没有想到,她居然把府衙的大门打开了?!
让向来肃穆庄严的公堂变成了闹哄哄任意来去的菜市口,衙役们一个个都铁青着脸,却也不敢动手……这个沈青辰……莫不是彻底放弃挣扎了吗?
孟歌行拧着眉头,俊脸上一脸疑惑,随即他歪了下脑袋,勾唇一笑。
这么有意思的吗。
见过很怂的知府,没见过这么怂的知府……看来,是他把这人想得过于高深了?到了真正兵戎相见的时候,她还是束手无策啊。
如此,那他就在这慢慢等着吧,等百姓们把府衙的屋瓦都掀了,再看这位知府大人的哭相有多难看。
打定了主意,孟歌行便取了身旁的酒袋,打开瓶口啜了两口,然后他选了个舒服的姿势,身子歪在椅背上,目光正好落在知府衙门的门口。
八月的天,不冷不热的,阳光也正好,还有热闹可以看,真是好不惬意。
与此同时,谢文元请来的大夫好不容易进了府衙后院,卸下药箱后,便开始给孟歌行的弟弟看病。
切了脉后,大夫的表情不是太好,诊断结果果然印证了青辰的想法,这孩子是患上了肺炎。
“拜托大夫,一定要救下这孩子。”青辰有些紧张道。
大夫便拟着药方边道:“不瞒大人,这孩子患的不是一般的发热之症,所幸大人您发现及时,喂他喝了些桔梗汤,这才缓解了些。否则便是神医李时珍在这,怕也是回天乏术。眼下这情形,草民也只能尽力而为,好不好得了,便要看他的命了。”
“孩子还小,拜托大夫务必尽力而为。”青辰说罢,又吩咐了衙役去辅助他熬药,然后便将谢文元拉到了一旁,轻声问:“外头情形如何?百姓们可是都进来了?”
谢文元犹豫了一下,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都在堂里赖着不肯走,非要大人开仓放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