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状况导致的后果就是,地方官们对当地的经济发展不够关心,在呈交到京城的奏报中,也并非是最及时准确的信息。而京官们的政策,恰恰是要依据地方官呈报上来的情况进行制定的,基础的数据不准确,结果就是相关的政策不能切中要害、解决问题。与此同时,在政策执行的时候,也会同样遇到丧失信心的人不尽心尽力、贪污腐败的人故意使绊阻碍的情况,导致政策在执行时也遇到了巨大的问题。”
“所以,政事糜烂,首先是政策制定时无法以实情为依据,其次在执行时也未能尽如人意,这才使得国家的法制政策不能真正地控制这个国家的走向。”
他耐心地讲着,青辰也很认真地听着。她虽然大概知道形成这种现状的原因,却还是不如他看得透彻和全面。他果然不愧是次辅,言必有中,听他的一席话,让她的思路一下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宋越继续道:“此外,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也影响了大明的吏治,那就是俸禄。现行的俸禄标准还是太.祖皇帝在开国时立下的,一百多年过去了,不管米粮的价格提升了多少,这种‘祖制’还是沿袭着,任凭多少上疏也未能将其撼动,官员们的俸禄还是一成不变。而皇上不给官员们涨俸禄,除了实是国库空虚,另一方面的原因是,朝廷对官员获取额外收入的默认。”
“低级官员们俸禄微薄,甚至难以养活家人,这就导致很多人不得不寻求俸禄以外的额外收入。在征税的时候,大家会打着运输或储存会有损耗等‘正当理由’,要求百姓额外纳征一部分税赋,如耗米、样绢等。朝廷对这种情况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大家都无可奈何。这就导致官场态势的进一步恶化,吏治的进一步混乱,且已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所以,哪怕实施了再多国策,到头来还是收效甚微,吏治混乱是其根本原因,而吏治混乱的原因,则掌权者身上。只有权利转移到一心为国的人身上,同时改革措施一并实施,大明的痼疾才能有所好转。”他说完了,微微皱了下眉头。
青辰接着道:“所以,徐延不倒,大明的病就好不起来……”
静默了片刻后,宋越点了点头。
青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先不说这些了。太阳快下山了,冷不冷?”他看着她,问。
“冷。”青辰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边。天已是有些暗了下来,最后一抹残阳就要消失殆尽了。
“那我们进去吧。”
“好。”
她应罢,刚想下秋千,却是被他横抱了起来。
宋越大步地走回屋里,在放下青辰前,又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你坐一会儿,我去做饭。”
“好。”
很快,宋越便做了些面,又把中午没吃完的菜热了热,端上桌来。
两人对坐着用了晚膳,还喝了一点点酒。
歇息了一会儿,青辰说想沐浴,宋越帮她烧了壶热水,端进了浴室。


第116章
青辰捧着面巾、胰子和换洗衣物, 举着烛台进了净室。
夜里天气愈发冷, 脱下衣服,皮肤接触空气的霎那, 青辰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坐在小木凳上, 用木瓢舀了些水淋到身上,身上的毛孔立刻便舒服地扩张, 肌肤很快便泛了红。她轻轻嘘了口气。
净室就在主屋的旁边,离得很近。所以当青辰开始沐浴后,便有水声传到了主屋来,清脆而琳琅。在这种天气里,比声音传得更快更远的,是气味。青辰沐浴用的是桂花胰子, 透过那细细的门缝,一阵阵桂花的清香很快就飘到了宋越的鼻子里,显得既真切, 又恍惚。
夜色寂寥, 这般的声音和气味,不经意却仿佛印刻在人的心上,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吸引力。
宋越原是坐在屋里喝茶看书,却是被这些扰得分了神,静默片刻, 他索性起身推开了窗户,让冷风吹过自己的脸颊。
净室里,水气越发氤氲朦胧。
青辰把头发也洗了。头发被她归到了一侧, 顺着细腻的肩颈垂了下来,正好覆住了一边的胸脯,弯出浑圆的弧度。她用篦子将头发篦得又顺又滑,一瓢水淋下,乌丝如流泻的墨色瀑布一般。
而她纤瘦的身子裸.露在空气中,只略觉得有些冷,细长的双腿并拢着,膝盖不由微微颤抖。
这般净完身后,她用面巾把身子擦干,又绞干了头发,正打算穿衣时,却不小心把裹胸的布条掉进了木盆里。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木盆里还有些水,布条一下就被水浸得湿透。今日出门前,她竟是恰好也忘了多带一条。
这下可不妙,她无法束胸了。衣袍虽是宽松的,但无胸带束着,胸脯的形状还是可以看得出来。
而宋越就就在外面。
青辰登时感到一阵窘迫慌乱。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已是暧昧不已,她再如此衣冠不整,倒像是有些目的不纯了。
咬牙穿好衣服后,她对宋越喊了声:“老师?”
他的声音很快就传来,“嗯?怎么了?”
“你能帮我到秋千那儿看看吗?我好像落了本书在那里。我怕明天一早回去,忘了收了。”
他应了声好,然后就离了屋子。
青辰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再确定他已经去了院子后,迅速从净室里溜了出来,进了主屋并爬上了床,用被子紧紧地盖住自己。
不一会儿,宋越打外面回来了,看到床上的青辰却是愣了一下,“……外面没有书。”
青辰已是将被子拉到了下巴,“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也许它就在桌子上。”
他走到床边,只见她的头发还有些湿润,洗净的脸颊越发白皙清透,柔声道:“洗好了?”
“嗯。”她点点头。
“你的头发还有些湿,坐起来我帮你擦擦吧。这样睡会不舒服的。”
青辰却是连忙摇头,“不用不用。老师今日忙了一天,你也快去洗洗吧。”她想,趁他净身的时候,她可以把裹胸放在炉子上烤一烤,烤干了她就可以裹上了。
对于她如此希望自己去净身,以致于眼神都流露出了一点期盼之意,宋越却是有些困惑。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提了包袱便去了净室。
青辰静静地等了一会,确定听到了净室传来的水声后,才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裹胸的布条被她一直捏在手中,藏在被窝里,此刻整只手又湿又冷。
她把布条展开来,一只手握着,放在炉子上烤,另一只手则在不停地撩着头发。
炉子里的碳火烧得很旺,偶尔会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时净室里的水声停了,她便浑身僵一下,竖起耳朵听宋越的脚步声,以确定他是否洗完了。等到没有听到脚步声,而水声再次响起,她才放心继续烘烤。
布条烘干时,宋越那边的水声还没有停。青辰犹豫片刻,还是手忙脚乱地一件件脱去了上衣,准备要裹胸。
她大概算了一下,他就是突然间洗完了,穿了衣服再走回来,那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她能来得及在他回来前把胸束好。
灯盏发出了橙黄色的光,将屋子照得很温暖,光线落在上身赤.裸的青辰身上,照得她的身体愈发白皙细腻,肤如凝脂。
青辰才褪尽了衣服,就听到水声停了。她惊了片刻,然后告诉自己他还得擦身穿衣,于是连忙抓起裹胸布,加快速度。
不想这时,门突然就被推开了,伴随着一阵寒意涌入屋内,宋越的声音也传来,“我给你做了……”
他才说了一半,就忽然打住了。
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了一下。披着黑发的少女坐在圆凳上,侧着身,以半边的身子和背对着他。她的上半身裸.露着,发丝散落在肩头和背后,黑发之下是若隐若现的背部和细细的腰肢。
而在那惊慌的侧脸和纤细洁白的脖子之下,是袒露在空气中她还未来得及束的一只浑圆酥.胸。它的尖头微微上翘着,是淡淡的粉色。
冬天还未完全过去,屋子里却已是□□旖旎。
宋越只觉得,他的呼吸微微一滞。
回过神来,青辰忙抓起一旁脱下的衣服,遮住了胸口,羞着解释道:“我,我的裹胸掉进水里了,我想烤干它……”
她专注于捂着胸口与跟他说话,却没留意到那块裹胸的布条已滑落到炉子边。
“当心,”宋越边提醒着,边将手中的东西搁到桌上,大步跨过去抢下了马上就要被烧到的小东西。
那件东西被他握在手里,青辰已是羞得脸上泛起了红晕,对着近在咫尺的宋越嚅嚅道:“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我听到你的水声刚停……”
他的衣服怎么会穿得这么快,走过来也没有脚步声,这跟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他淡淡道:“早就洗好了,方才不过是去厨房洗了个碗,装给你做的东西。原是想给你个惊喜,便刻意没有发出声音。”
她羞得低下头,小声道:“哦。”
他走到她的身后,拉了张凳子坐了下来,“我帮你吧,夜里天气冷,还是快些穿上衣服的好。”
青辰怔了一下,转过头去看他,“你帮我?……”
“转过去。”他温柔道,“把头发撩起来。”
她拿开了挡在胸前的衣裳,然后把头发撩了起来。他把她束胸的布条展开,将一端以一指固定在她背上,然后另一手抻着布,绕过她的胸前。一圈,又一圈,他的动作小心而轻柔,两只手完全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
青辰安静地坐着,撩着头发,没有说话。宋越身上的胰子的香味隐隐传来,带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她还能听到他轻缓的呼吸声。
除了她的背,他什么也看不到,双手也没有触碰到她任何一寸肌肤,可他在为她做的,又的的确确是一件很亲密的事。这样的感觉很奇妙,让她感到有一点点心悸。
“冷吗?”他问。
“不冷。”炉子就在他们的旁边,而她的血液也沸腾不止,脸上大约已经红了,“你呢?”
“不冷。”他淡淡地回。事实上,他还感觉到有一点点热。
沉默了一会儿,青辰又问:“你刚才端进来的东西,是什么时候做的?”
“下午,你睡觉的时候。”
“哦。是什么啊?”
“一会儿你吃了就知道了。”
“我洗碗的时候,没看到厨房有东西,你藏到哪里去了?”
“地窖里。”
“这里还有地窖?”
“嗯,在厨房下面。”他道,“地窖里冷一些,好叫它凝固得快一点。
“嗯……”她不由想,是什么东西呢。
“好了。”他在她身后将布条系了个结,然后拿起脚边她的衣服,盖住了她的身体。
青辰正要穿衣,却是看到宋越已走到她面前,为她系衣带。
她抬起头看他,道了声:“谢谢。”
随后,在青辰期待的目光中,宋越把他做的东西端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看到碗里的东西,青辰不由惊喜地望向她。
“你喜欢吃的红果。”
过年前,他们一起去买年货,在他问是不是要包养阁老时,她给他买过。
“你怎么会做呢?”
“来之前让厨房教我的。”他看着她,“好吃吗?”
“唔!”她边吃边应道。这一小碗东西,却是要费不少功夫的。它吃着就像果冻一样,有点凉,甜甜的,带了一点点酸,有桂花和山楂的香味。
就像,爱情的味道。
……
夜深了。
等青辰躺上床后,宋越便到几前息了灯,然后也躺上了床。
闻着他身上香味,她的心怦怦直跳。
黑夜中,宋越握住青辰的手,轻声问:“冷不冷。”
“不冷。”
他嗯了一声,凑近她额头吻了一下,“睡吧。”
“嗯?”她小小声地回应,尾调却略有些上扬。
“嗯?”他也轻声反问,然后嘴唇下移,凑近了她的唇,“还不想睡吗?”
“不是……”
“要不要做点什么?”
“嗯?”她假装不知道他说什么。
“嗯?”他轻轻喘了一口气,靠近她,吻上她的唇。
他长臂一身,将她搂到自己的怀里,与她缠绵拥吻。过了一会儿后,他放开她,试探地问:“嗯?”
这时,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
青辰一时有些紧张。
宋越轻轻拍着她的被,安慰道:“别怕。这里只有相熟的人才会来。”
然后,他替她盖好被子,起来批了件衣服,开了门。
门外的人正是他的车夫。
他道:“大人,皇上急召大人进宫。宫里的人到府上来寻大人了,说是皇上今夜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大人……很急的事。”


第117章
“知道了。”
宋越回了车夫, 让他先到门外等着, 然后来到床边,对青辰道:“皇上召我回京。”
青辰点了点头, 边从被窝里爬起来, 边问:“可是有什么事吗?”
“还不知道。”
两人收拾好了东西,坐上马车往京城赶。宋越先将青辰送回了家, 然后再让车夫往宫里去。
他回到宫里的时候,已是子时了。他急忙换了官袍,然后去了乾清宫,到了乾清宫却是未见到皇帝朱瑞。
朱瑞已经睡下了,并没有等他。宫里的内侍去通禀了掌印太监黄珩,不一会儿, 黄珩才披着绯色的锦缎毛皮披风,打着灯笼来了。
“黄公公。”
“宋阁老。”黄珩看了看他身后的月亮,“皇上等乏了, 先歇息了, 吩咐阁老在偏殿候着,以备皇上醒来随时召见。”
宋越点了点头,“多谢公公。公公可知,皇上因何事连夜召见?”
“出了个案子,事关定国公与郑贵妃, 皇上难以决断,原是想请徐阁老帮着拿主意,不想徐阁老身子不适, 向皇上推荐了阁老您。再多,我就不便说了。”黄珩打量了一下宋越,又道,“阁老这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是出了趟远门?”
“不过是到京郊小住了一日。”
“最近宫里的事不少,阁老向来忙于政务,没想到也有忙里偷闲的时候。”
确实如黄珩所说,平时的他连政务都忙不过来,更何况是在这种敏感时期。做了特别的事,自然是因为特别的人。宋越不禁想,黄珩之所以这样问,也许是要提醒他什么。
说完了话,黄珩便走了,宋越则继续在偏殿等候。
夜里天冷,他不能休息,也不能离开,只能干等着。根据黄珩的描述,他猜想定国公与郑贵妃之间大约是有了什么矛盾,这个矛盾还不小。只是不知道徐延此时为何病得这么巧,是不愿意淌这趟浑水,还是另有什么其他的打算。
天兆一事,徐延肯定已经看出来,朝廷上没什么人替太子说话,是自己有意为之。也就是说,他已经确定自己是不可能被笼络的了。如此,他大概不会再让他那么舒服地坐在次辅的位置上。
只是内阁还有那么多政务要处理,少了个能干的人,徐延身为内阁首辅就要疲于应付各种事情,并不会很舒服。所以,他大约需要好好权衡一番,会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尚不得而知。
过了很久,天才终于亮了。
宋越一夜未歇,加上昨天又为青辰忙前忙后,已是感到身子有些疲惫。在透进窗子的微弱晨光中,他让内侍端来一盆水,简单梳洗了一下,理了理衣冠,准备等着朱瑞召见。
谁知等了半个多时辰,皇帝陛下的旨意还是没有传来。这回来的,依然是公公黄珩。
“陛下还没起来。阁老再等等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当朱瑞差人来召见他的时候,宋越已是一天多都没有合眼了,眼里泛起了一些红丝,嗓子也有些不舒服。
乾清宫书房。
朱瑞坐在书案后,见宋越来了便问:“你可是回来了。听黄珩说,你去了京郊小住?”
“回皇上,是的。”
“你倒是有闲情逸致,朕这头可是寝食难安啊。”
*
与此同时,沈青辰在礼部处理公务。
礼部的事务忙完后,她又忙着起草户部财事变革方案。
提笔落字的时候,青辰想起了昨天在秋千上与宋越的对话。
吏治混乱是政事糜烂的根本原因,而吏治混乱的原因,则在徐延身上。只有扳倒了徐延,才有可能肃清吏治,大明的痼疾才有可能得到好转,否则一切都将是空谈。
一切努力都是白费功夫。
宋越的这番话让她思虑良久。
不一会儿,司务过来通传,说是有人要见她。
“是什么人?”
那司务答:“翰林院的庶吉士,徐斯临。”
青辰皱了皱眉头,思绪霎时回到在徐府的那天晚上。那天夜里下着雪,他满身酒气,以强劲的双臂将她禁锢在他怀中,拔掉了她的簪子,还吻了她。
她犹豫了一下,道:“就说我在忙,让他等一会儿吧。”
才想到了他父亲,现在他便来了,眼下她不是很想见他,可是又不能不见。
对于沈大人说的话,司务自然要遵从。他很快就去回复了徐斯临,说是沈大人事务繁忙,从今天一早回到部里,就没停歇过,连午膳都是草草用的,“大人说了,让您等一会儿。”
徐斯临听了点点头。
对于青辰让他等待,他心里一点怨气也没有。她本来就是心系朝政的人,就算是女人,也有不输于男子的志向,他是打心里佩服她的。她的这种有别于其他女子的特殊气质,本来就是让他喜欢上她的原因之一。
只是偶尔他会感到按捺不住,按捺不住想早一日将她娶回家里,疼她,宠她,给她最好的一切,以及属于自己的完整唯一的爱。
这让他感到有些矛盾,就像是在放一个漂亮的风筝。他即想将那风筝捧在手心里好好珍视,又想让它飞得高高的,一展风采。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功夫,那司务才再次过来,说是沈大人请他过去。
徐斯临进了青辰的官廨,行礼道了一声“沈大人”。这一声称呼,让他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青辰也皱了皱眉,“这里只有我们两人,还是不要拘泥这些虚礼了。你今天来找我是……”
徐斯临看着她,不答反问:“累吗?”
青辰愣了一下。
他又道:“我听司务说,你从早晨忙到现在了。累吗?”
她摇了摇头,“我还好。”
“那日我喝多了……抱歉。”他看着她突然道。
青辰犹豫了一番,还没来得及开口,徐斯临又道:“我不是好色的登徒子。我只是……太喜欢你了。”
她叹了口气,避开了他的目光,“徐斯临,这里是朝堂。我们不要说这些了。”
看出了她有些不快,他抿了抿嘴,小声道:“你能原谅我吗?”
青辰的心里有些复杂,复杂得用原谅或者不原谅完全不足以概括。她很清楚,说了原谅,可她心里并不会真的释怀,而要说不原谅,又好像没有到那个程度。她只能避而不谈。
“你今日来就要说这些事吗?”她看着他淡淡道,“这里是朝堂,若想说这些,能不能不在这里说?”
徐斯临的睫毛眨了眨,俊逸的脸上原本装腔作势的从容和淡漠一下就被击散了。
二十多年来,他的感情世界可谓一片空白,没有经验。唯一能让他了解真正的男相处模式的途径,只有他父母的感情生活。
夫为妻纲,就算他父亲再疼爱她母亲也好,但凡是两人闹了矛盾,他父亲不需要说什么,母亲最终还是会遵从于父亲。
可是这一模式,在他与青辰之间好像完全不适用,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依照和参考,手足无措。
青辰的模样让他感觉到,她还在生气。于是他马上就想,不怪她,这才过去了几天,她确实应该还要继续生气的,是自己着急了。
微微吐了口气,徐斯临道:“那就不说那些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你二叔能下地了。只是……”
她很快抬起头来,有些紧张地看着他道:“只是什么?”
“他的右腿不太好,走路有些困难。”他说,“李时珍大夫说他已经尽力了,只是这骨头方面的病,并非他所擅长。”
“二叔他……”那个“跛”字,她说不出口。
“青辰,你别担心。在山东有个名医叫千山,很是擅长治疗此类病症。”徐斯临安慰道,“我已经以父亲的名义派人去请了。”
以徐延的名义?
她刚才甚至还在想,扳倒了徐延才能肃清吏治,改革政事。
见她若有所思,徐斯临道:“这千山有些怪,轻易不肯离开山东,我只能以父亲的名义……”
“谢谢你。”
青辰发现,她越想跟他们划清界限,就越划不清界限。如果受伤的人换成了自己,她大可以对他们父子俩说一声“不必了”。可偏偏受伤的人是将她抚养长大的二叔,她至亲的恩人,她有什么权利以二叔的身体健康去成全自己的骨气,说一句“不必”呢?
这一团乱麻,该从哪里开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