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立了片刻,她走回衣架子前,缓缓脱了外衣,搭在上面。看到一旁的朝服,她不由伸手摸了摸。总归,她还是大明官员。
这时,屋门再次被叩响了。
青辰的心微微一悸。
她静静的立着,听着这不真切的叩门声。
“青辰。”还是宋越的声音。
她走到门边,吸了口气问:“老师还有什么事吗?”看他的样子,方才不是该说的都说完了么?
“想说会儿话吗?”
静默片刻,她问:“说什么?”
“身上穿的够吗?你冷不冷?”
“……刚才脱了外衣,挂到架子上了,有一点。”
“那就再去取了外衣,披上吧。”
她迟疑了一下,应了声“嗯”,然后又回去披上了衣服,走回到门口,“好了。”
他却是没有再接话,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青辰贴着门,头微垂着,又问:“老师站在外面,冷吗?”
“不冷。”
青辰一时不知该接什么。怎么明明是他说要说话,却变成是她发问了。
宋越的声音终于又传来,“今天朝会后,本想下去与你说话,身边道贺的人太多了,半天也没走下去。”
“老师身居高位,是内阁辅臣,在那等人多的场合,自然免不了有很多应酬。”甚至是应酬到半夜,别人都睡觉了才回家。
片刻静默后,他忽然道:“我想再看看你。现在。”
“……”她的睫毛微眨了一下,只觉得心跳陡然又加快了。
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平时的他是那么成熟稳重,那么淡然清举,总是一副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从容,让人觉得他无时不刻不能收放自如。
何曾说过这种克制不了的话。
青辰开了门,看着他。
宋越站在檐下,风吹动了他的披风,灯笼的光淡笼着他的身子,勾画出挺拔的身形。
他的一双黑眸看起来很是深邃,睫毛上有一点点雪花。
“进来吧。”她侧了下身,“外面冷。”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吹熄了灯笼,搁下,进了屋。
青辰还没来得及点灯。门关上后,屋内倏然黑了下来,只有窗子透进来的一点点浅薄的月光。
她与他相对站在门口,却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他和自己的呼吸声。
青辰抿了抿嘴,小声道:“我去点灯……”
谁知步子还没挪动,却是忽然被他拉住了胳膊,一下就被他带到了怀里。
“不必。”他搂着她,在她耳边道,“我看得清。”
贴上他强壮胸膛的一瞬,青辰的呼吸骤然一滞,心跳好像漏跳了一拍。他身上好闻的气息扑鼻而来,一下就包裹了她。
“在你面前,好像什么都克制不了。”他淡淡道。
青辰没有说话,只是任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身上,闭着眼睛感受自己的心跳。
他也不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搂住她。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一些,却是轻捧起她的脸,垂下头来封住她的唇。
青辰只觉得心跳加速,呼吸又不受控制了。唇上的触感柔软、温热,那双唇温柔而执着地纠缠着自己的,来自大明的内阁次辅。
轻啜了一会儿,宋越放开了青辰,喘了口气,看着她。
青辰抬着头,也是一瞬不瞬地回望他,略有些迷离的眸子雾蒙蒙的。
对视了一会儿,他蓦地再次搂住她,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门上,让她伏在他胸前。紧接着,他准确无误地对准她的唇,又一次吻下来。
这一次,少了分缠绵,多了分汹涌……他紧紧地搂着她,似克制不住,又或是不想克制了,将她的唇吸吮得红红的,舌尖自她的齿缝间探入了她的嘴。
青辰无助又无力地伏在他身上,有些迷乱地任他缠卷着自己的舌头,口腔中湿滑而紧/窒,空气好像都被他夺走了,心脏在胸口剧烈地跳动着。
她满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宋越。
月隐入了云层,屋里连最浅薄的光也没有了,夜色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短,捂脸~


第84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宋越终是离开了青辰的唇瓣。空气中却还弥留着一丝不舍和暧昧的气息。
他将她搂在怀里, 目光落入没有光线的空气中,轻声道:“还记得我送你的同心锁吗?”
青辰伏在宋越的肩头,应了声, “记得。”
“我知道,你用它将盒子上锁的那一天, 尚不知要多久以后。面对大明王朝, 面对天下的百姓,你心里有抱负,是不逊于男子的雄心壮志。像所有那些心急如焚, 想要破旧立新的人一样,你也想通过自己的力量, 努力来改变些什么。打从我初识你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有这种心志,也有这种才华。”
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他继续道:“沈青辰, 我喜欢你,会一直等你的。等到有一日你累了, 倦了, 想离开这个尔虞我诈的朝堂了,甚至是……你终于看到天下变得海晏河清了, 只要你愿意,我就娶你为妻,让你过一个真正的女人衣食无忧的生活。不论什么时候……”
他说完, 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记着我说的话。”
*
初二这日,青辰起得有些晚。
洗漱完她到了屋外一看,日头已是半空高了。老爹的屋里没人,被子已是被下人们叠得整整齐齐的了。
她退了出来,上了回廊。回廊上洒着阳光,晒得人暖暖的,一旁的积雪反射着阳光,显得晶莹发亮。今日的风也不大,轻轻拂过了松柏与梅枝,才吹上脸颊,倒是也不觉得很冷。
好时景,好气候,好心情。
好像,一切都正好。
回廊的另一头,宋越正与老沈迎面走来。他换了身墨绿色的袍子,半边身子沐浴着阳光,显得身形挺拔,从容蕴藉。
见了她,他笑问道:“起来了?”
青辰上前去帮他一起搀扶父亲,有些不好意思道:“嗯……也不知怎么,就睡到这个时候了。”
“左了是在年节,睡晚一点也没事的。我怕你爹饿,便先带他去用膳了。”他侧头看着她,嘴角略带笑意,“贪睡的人,饿了吧?”
青辰垂下头,低声应了句,“唔。”
“先扶你爹回屋,我再陪你去用膳。”
“你不是用过了吗?”她抬起头来。
“谁说我用过了?”他眼梢抬了抬,“一早上都等着某人,怕我不一同用膳,她就又不肯吃饱。”
青辰故作听不懂地问:“此人是谁?竟敢叫阁老等,真是太不识抬举了。”
他睨了她一眼,“是啊。竟敢让本阁老一直等着她,好个不识抬举的人。”
用完了膳,管事的来向宋越报,说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右赵其然来了,随行还有一人,名叫蓝叹。
自今日一早,宋府门口便来了许多递名帖要拜年的,基本上都被宋越推辞了。一是他本来就不喜欢那么多无谓的应酬,二是青辰住在府里,难得年节,他想多花一些时间来与她相处。
两人本来就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又都是一心扑在公事上的人,相聚的时间本就很少。再加上,喜欢一个人,就总会觉得怎么看她也不够,哪怕是什么也不做,只静静地相对待着也很好。
不过赵其然和蓝叹不一样,他们都是青辰见过的人,可以一起坐着说话。
青辰与宋越一起到了前厅,赵其然与蓝叹已在等着了。
赵其然穿着身簇新的袍子,手边的桌上摆着两挂腊肉、一只腊鹅。蓝叹在玩着腕上系的狼牙,年轻的眉眼间依然有着一丝不羁,见了青辰,眼角的眸光一漾。
赵其然也有些惊讶。青辰与他们见礼招呼后,他就忍不住问:“沈大人这么早就来给老师拜年了?”
“她不是来拜年的。”宋越替她回答了,“是来跟我一起过年的。”
赵其然微愣。他所认识的宋越,甚是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的生活,一是本来就忙,二是性子淡漠不喜喧闹,公事是公事,生活是生活,分得甚是清楚,没想到竟会邀人一起过年……他都认识宋越十多年了,都没到过这府里住上一晚的。
“……呃。对了,这些腊肉和腊鹅,是蓝叹家乡特有的,炖起来特别香,我带来给你尝尝。”赵其然说着,拍了拍手边的腊肉,“正巧这小子今年不在永平卫了,到了东宫,我便带他来给你拜个年。武选千户那件事,多亏你让他去了东宫,我已经说过这小子了,鲁莽冲动的性子无论如何得改了。否则你这厢隐忍绸缪,我们却还拖你后腿……”
赵其然始终心有余悸,要不是恰好沈谦给他送了信,又有宋越及时妙计解围,蓝叹这回必是凶多吉少。蓝叹是个好苗子,在军事兵法上很优秀,但到底太年轻,所以他这次要彻底让他这外甥记住教训。
蓝叹原是坐着,听到这里撇了撇嘴,霍地站起来给宋越行了个礼,“蓝叹多谢阁老相帮。此种事情,必不会有下次。”
虽是对他舅舅的数落漫不经心的,但他对宋越说这些话时,表情却很是认真。
宋越只弯了弯嘴角,“坐吧。人无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所谓谋略,便是有心之人借人的弱点生事,以期达到他们的目的。所以,不论是多谨慎的人,也总是会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况且,我们的对手,本来就是一群擅长谋略的人。他们早于我们踏足朝堂,比我们有更多争斗的经验,所以,我们的困难从来就不会少。我们需要学习和准备的,也还有很多很多。”
“唉。”赵其然叹了一声,“徐延那老狐狸,看着他一日日坐大,一日日贪,却是怎么也搬不动他,真是让人着急。偏偏见利忘义的人又多,这年头一个个都只看利弊,不辨是非,他的党羽还不少。”
赵其然说着,忽而看向沈青辰,“要是多两个像沈大人这样有才智的人,肯加入我们就好了。这样我们便可以早一日拨乱反正了。”
青辰微垂下头,“下官资历尚浅,赵大人过誉了。”
“沈青辰。”蓝叹忽而道,“听说你也到了东宫。”
她看着他,点了下头。要不是他们今天过来,她倒是不知道这个上次自称是她师兄,要给她看他的笔记,却给她画了副乌龟图的人也到了东宫。日后,他们是真正的同僚了。
“听说你到的第一天,太子就罚你跪了?”
宋越不由看了青辰一眼,这一点他倒是没有听说。大冬天的,怎么还跪了。
青辰轻描淡写道:“太子只是问了我几个问题,便让我起来了。”
蓝叹睨着她,“我听说的可不是这样。他说你蛊惑君王,攀附奸佞,对你的误会可是不小,断不会那么轻易让你起来的。听说是你让人带了句话,还有一捧雪,他便让你起来了,是什么话?”
赵其然也来了兴致,“太子年纪虽小,但性子有些固执,我倒是也很好奇,什么话能叫他一瞬就改了主意。”
“却入空巢里,啁啾终夜悲。”说着,青辰看了宋越一眼。
他微眯了下眼,道:“陈皇后。”
赵其然与蓝叹互看了一眼,没明白两个聪明人在说什么。青辰看着蓝叹,把事情大略描述了一遍。
蓝叹一副意料之外的神情,“哇,我师弟果然聪明啊。”
赵其然瞥了他一眼,“你以为都像你,鲁莽冲动,五行缺智?”
蓝叹有些不服,秀了下手上的狼牙,“我是个武将,功夫在拳脚上,是带兵打仗的,如何能与他这文官相比。”
青辰看着他,只想着这个史书中天才的将领,龙虎将军,如今还只是个俊秀青年,还需要机会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她忽然想到,察合台汗国要与东宫赛马,如此,倒不如让蓝叹来策马。如果东宫赢了,那功劳势必有他一份。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赵其然与蓝叹就走了。宋越与青辰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回屋的路上,他忽而问:“膝盖还疼吗?”
青辰摇摇头,“太子没有让我跪多久,早就不疼了。”
“那是因为你自己能随机应变。”他说着,温柔地看向她,“知道你容易遭人妒忌,也知道你有能力处理危机,更知道为你担心也是徒劳。可心里一直就是这么矛盾。”
她对他笑了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答应你。”
*
初三,是顾少恒等人要到宋越府上来拜年的日子。
与宋越用过早膳后,两人就各自回了屋里,处理各自的政务。
青辰忙了一会儿,只觉得脚边好像少了点什么。以往她坐在桌前忙碌,小猫十月都会趴在她的脚边。自到了宋府以后,十月一直被她关在屋里,以免它到处乱跑给府上的人添麻烦。
她往门口看了一眼,门竟是没有关好,漏了一道缝。
放下书册,青辰便到院子里去找,找来找去却是没有找到。她问了一个小厮,小厮说是好像是看到了一只猫,但是它往大门口去了。
青辰开始有些着急,府上很多下人都不知道她有只猫,看到了只怕也当是野猫。如此一来,十月怕是跑到外面去了,这么冷的天,找不到的话,它会被冻死的。
她想了想,立刻就出了大门。
大门外,恰有辆华贵的马车驶到了宋府门口。
来人揭帘下了车,一身华贵的蓝缎袍子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泽。他的脖子上围着银鼠皮围领,身后披了件她很熟悉的披风,帘后现出的脸显得有些冷俊,嘴唇抿着。
在看到她之后,他愣了下,“青辰。”
青辰对他笑了一下,“过年好。”
徐斯临走过来,点了下头,“过年好。你……这么早就到老师府上了。”
“不是。”她犹豫了下,还是如实道,“老师看我过年冷清,便让我到他府上来过年。我……年三十那天便来了。”
他的眼神黯了黯,“原来比我想的还要早得多。”
他早就知道宋越待她不错,从为她欠了陆慎云人情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他没想到,宋越竟会邀请她到府上过年,根本没想到。
在青辰说出来的一瞬间,他忽然在想,为什么自己就没想到请他到徐府过年呢。如果他请,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徐斯临没有敢细想,那个结果,只怕大约不能如他所愿。
“我还有点事。你先进去吧。”青辰道。
“你要去哪?”他忍不住问,虽然知道并不关他的事。
“我的猫不见了。我得去找它。”青辰有些着急,“对不起,等我找到了再与你说吧。”
“我帮你。”他不假思索道,“我帮你一起找。”
青辰想了想,道:“那谢谢了。”
两人在府外的街道上找猫,青辰一路叫着十月的名字,徐斯临听了,也跟着她一起叫。
拐过一个街角,他们终是看到了一群孩子。那群孩子围在一起,正看着什么,其中两个手里拿着点燃的香。
两人走上去,徐斯临问了一句,“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孩子见了大人,惊得立刻就跑不见了。
积雪的石板路上,就只剩下了一只猫。
它的脖子上系了跟绳子,绳子的另一端连着一串爆竹,爆竹被引燃了,正噼里啪啦地响。爆竹燃烧的速度很快,眼看就要炸到它的头。
瘦小的十月惊得喵喵乱叫。
徐斯临见了,毫不犹豫地将它抱起来,去解它脖子上的爆竹。
青辰瞪大了眼睛,“徐斯临……”


第85章 (已改!)
“我没事。”他边专注地解着爆竹, 边道:“很快就好。”
看着那串炸得飞快的爆竹,青辰上前去劝阻,“你快放下啊, 别伤了自己。”
他却是一下背身躲开, “别动!你站远点。”
“徐斯临!”
“很快就好了。”他顾着手上的动作,没看她。
小猫十月在他怀里惊慌地乱动。
嘣!
忽然间, 最后几节爆竹一下全炸了。
他刚解开绳子,十月就一跃而下, 而那串爆竹他还没来得及丢出去。红色的纸碎和烟尘瞬间迸发而出, 飘落四散得满天全是。
他本能地往后仰了一下,发出控制不住的低喊声,“唔!”
青辰被这一场景惊呆了。她冲过去看他的情况, 只见他弓着身子, 皱眉捂着自己的右手,薄唇紧抿着。猩红的血自他手腕处滑下,滴到了雪地上。
鲜艳如红梅。
青辰心里狠狠一揪, 手忙脚乱地扶着他回到宋府门前, 上了马车,到了最近的医馆。
“大夫, 大夫, 开门!开门!”
医馆的大夫还沉浸在阖家团圆的喜庆中,被青辰猛烈的敲门声吓了一大跳,外衣都没披就来开了门。
徐斯临仍然捂着手指,任青辰搀扶着进屋。他转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脸上满是担忧,淡淡春山般的眉蹙着。他好像没有从这个角度这么近地看过她。
大夫领他们到桌前,很快为徐斯临诊治。
烛光下,他的右手血淋淋的,小指处最为严重,好像是半截指甲没了。青辰心里满是内疚,都不敢细看就别过了头。
大夫用热水浸湿了布巾,为徐斯临擦拭伤口,他疼得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青辰忍不住看向他,只见毛皮围领上脸庞依然俊朗,烛光漫过了他高挺的鼻梁,细密的睫毛微微眨着。
“很疼吗?”她紧张地问。
徐斯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半晌没有回答。
他一直都是逞强的性子,就算是疼也会强装不疼,可眼下看到她那么担心自己,他忽然觉得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好像也不错。
这些日子以来,他跟她都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自从她升职以后,他就很少能看见她了,更别说是独处。他只能偶尔远远地看她,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她的消息。她的一点点消息都能引起他无限的遐思,心中好像总是乱的,有什么想不通,也放不下,一夜夜常是翻来覆去,很久才入眠。
这些日子见不到她了,没有了新鲜的记忆,与她相处的回忆就愈发清晰起来。他的心里就像是有种说不清的空虚,亟需这些回忆来填补。
回忆,是从最初的无聊去戏弄她,到与她当堂互策发现他们政见有分歧,再到酒馆争执知道她对自己的出身有看法,然后是她当堂解衣自证清白,他们一起策马闯了城门,他为她跳河而她拥住他给他取暖,一起像孩子一样地打雪仗……
这些情景都被他细细回味了很多遍,时间、地点、阳光、清风、喜、怒、哀、乐……每一个细节都被追溯得清清楚楚。
这么一回想,就总觉得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多得超出了普通人之间会发生的。可多想几遍,就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多,反反复复的,也就这么几件罢了。
其中的一件——她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也被他拎出来又审问了自己。审问到最后,他似乎只能得到一句话——他喜欢她,不因为她是男人还是女人,只因为她就是她。
如果这世上不分男女,也许很多事情就会简单许多。
“徐斯临……”青辰看他沉默不语,以为他是疼得不想说话,正想道歉,便见他忽然重重地点了下头。“疼,疼死了啊。”
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抬起头,以袖子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对不起……”
徐斯临微微一愣,继而嘴角偷偷地勾了一下。她帮他擦汗……她的袖里还传来一阵香味。他轻轻嗅了一下,真好闻啊。
这一招果然好用。
得了甜头,徐斯临继续装可怜,以没受伤的手拉着她的衣袖道:“青辰,我的手……我的手残了,写不了字了,今日开始我就变成一个残缺的人了。这后半生,我怕是不能继续做官了,也没有姑娘会嫁给我了。”
她看着他,又看了看大夫,眉头愈发紧锁。方才她看他的手,虽然是血淋淋的,但心下并没有想得那么严重。他这么说,她的心一下就变得沉重了起来。难道是伤到了骨头……
他要是自此残了,她拿什么来还他?
她只怕穷自己一生,都陪不了首辅徐延一个完整的儿子,一个他已经为他铺好了锦绣前程,却因她而断指无法踏上仕途的儿子。
这种相欠却无法偿还的感觉,仿佛是永远也等不到天明的黑暗,让人感到窒息且苍白无力……
便在这时,大夫出声道:“公子,您的手只是皮肉之伤,并未伤筋动骨,只十天半个月就能痊愈了。”
“不可能。”徐斯临立刻道。
“……”青辰听着,眨了眨眼,片刻后才舒适重负地舒了口气。
“大夫你肯定是诊错了,明明如此疼,怎么可能只是皮肉之伤。你再好好看看,看看是不是断了。”说着,他趁她没注意,悄悄瞪了那大夫一眼。
“哦,哦!”大夫愣了一下,却是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他行医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想断手指头的。
青辰松了口气,去帮大夫换了热水,还给徐斯临倒了一杯搁到桌前,“渴吗?喝点水吧。”
他摇摇头,一双黑眸幽直地望着她,然后很自然地拉住她搁下杯后的手腕,“青辰,啊,真的很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