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净猛然抬头,只见她双掌皆开,人已在自己头顶之上,知道那是一招‘天女落凡’,自己是怎么都逃不过了,闪电火花之间,有无数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却有一个无比清晰的浮了出来。
活下去,一定要活着回去!
一霎那,她用尽全身力气奋劲跃起,身影化成了一道直线,竟从浮萍身边擦肩而过,在穿越过她之时,连想都没想,闭上眼睛回手一拔,仿佛那是练习过无数次的动作一样。
只听一声轻微的‘喀嚓’。
手指已经触摸到那把银色冰冷的弓弩,把它握在了手里。
那一刻,用尽了全生力气。
她就在半空中坠了下来,重重地跌倒在草地上。
晕眩翻天覆地的压了下来。
双净趴在地上,紧紧握住手中的武器,仿佛借着它给予力量,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浮萍站在她不远处静立,沉默地看着她。
“…哈…哈…”七石门门主用力的呼吸着,想要把四周的空气全都挤入自己的肺里。刚刚所接收到的拳掌马上无比清晰的发出了痛楚,她觉得头脑膨胀,眼前一片片金星迸撞。片刻,感到了一只手覆上了自己的背,稳定了心脉和在体内乱闯的内力。
“…仅仅用了三招。”浮萍淡淡地说道,不觉轻轻地笑了出来:“净儿,你做的很好。”
“…呼…呼…”双净仍然喘息着,豆大的汗珠随着她的轮廓滚滚落下。
耳边有嗡嗡作响的声音,脑海里的画面,如走马灯一样的晃来晃去。
没有了一身武艺的叶双净,真的很惨。
若不是靠着叶氏世世代代的铸器手艺,七石门早就没落了。
但虽然很惨,回想这五年,首先想起的,还是那些美好温馨的事情。
伴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宁都和安行,处处护短的姐姐和姐夫,小心翼翼地为她处理着江湖上的大小琐事的重重楼。这些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奋战着,为的是让她的世界能够保持平衡与安详。哪怕她在那个山谷之中,凄凄楚楚地望穿天涯,看尽流年。
但那些已经结束了,现在的叶双净,可以重新开始了。
就如浮萍所说的,又是谁,不是从最初的地点起航的呢。
十六年的那一年,她见证了这个江湖的极限,探索了这锦绣江山的角落。
为何不能再次雄起?
双净咬牙,挣扎地爬了起来,轻轻拂开了浮萍的手,单膝跪地,右手按住左胸,恭谨地垂首:
“弟子…恭受…师父教诲。”
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浮萍略带欣慰的微笑和点头。
“起身吧。”
双净咬牙站起身来,仰起头的时候,阳光从叶子隙缝之间,掺透地撒下。
属于叶双净的一代传奇,已经过去。
路下,仿佛又有遥远的道路,向未知数的未来展开。

不败战·长风破浪会有时 2

雨过风来紧,山塞花落迟。
风吹竹林,扬起了郁葱碧绿的层层波浪。
“喝!”两道人影交叉而过,清脆的铿锵声音响起,几缕银光闪过,便有火花从双方长剑之间落了下来,几番来回,两人分别落在了四处摇曳的竹子上。
“…!”玄生捂着被刺伤的手臂,殷红赤血晕染了袖子。脚尖刚刚落在树枝之上,他便马上往左边一闪,耳边一阵风声传来,还未反应,就有一把利刀向他挥来。他转身避开,高高跃起想要撤退,对方却比他更加迅速,只听后面呼!地一声,才刚转头,另一把剑就向他迎头劈来!
锵!
钢铁相交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竹林。
“呜…!”玄生蹙眉,咬紧牙关的顶住了那把蓝剑,却是落了满身的冷汗。
不愧是父亲。无论是身手敏捷还是内力都远远在他之上。
一阵较量之下,比起惊惶佩服,更有一股恼怒在心中涌起,他低声一喝,左手已经出击。
两人对持片刻,知道都不能持久,同时高喝一声,再次分开,退到身后的树上打量着对方。
楚夜大侠眯眼,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次子。
只见玄生全身都散发着冰凉萧杀的气息,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尖锐如鹰的眸目警惕的看着四处,那姿势和身影仿佛一面镜子,照出来的是许多年之前的自己。
蓦然,一阵风吹来,树叶都发出了沙沙的声音,树枝微弯,左右飘动。
几张秋叶飘然旋转而落,但还未到地上,便猛然被切碎成好几块!
空中响起了铿锵清脆的声音。
玄生拔起背上的双剑,一黑一白的剑刃犹如夜晚白昼那般清冽分明,只见他持成十字,却又蓦然挥为两撇,一阵石光闪电,迎上了父亲□的双剑。
玄生用自己的武器仿佛左右手,但青蓝双剑对楚夜来说,却仿佛轻如羽毛,只见半月城城主从下逆上的攻击,猛力直冲,逼得玄生连退几步,见父亲左肩之处有个空隙,低喝一声,右手持着黑剑上刺,楚夜大侠弯身避过,稍退半步,未等次子再次攻击,左手已挥剑砍来。
玄生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不觉脱口而出:“不好…!”
话未落下,只感到身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周围的树叶树枝也纷纷往他们所在的地方飘去弯曲,玄月低喝一声,斩刀挥出,顿时飞沙走石,一股无法形容的怒啸剑气从他划出的圆圈迸出,玄生来不及抽身,立即被甩向往身后的树丛,耳边喀嚓之声不断,竟是整个人往后飞去,把好几棵树的树枝都折断。
“啊啊啊啊…!”只听砰!的一声,他终于摔在一棵较粗的树杆下。
有血从额头上缓缓流下,遮盖住视线的色彩。玄生喘息着,扶着剑站了起来。虽然全身疼痛,但他却不知不觉地笑了。
真是,很久没有找到能够和他好好打一场的对手了呢。
楚夜大侠看着他,淡淡地开口:“你这招‘飞鹰翔云’仍有破绽,出剑三次后若能先退后攻,借对手之力形成刃利气波,气势必定更大。”
闻言,扶着树干站起来的年轻男子不觉冷笑:“当初学习此招的时候,如果有人在旁提醒,今天的你,还能有站在此地啰嗦的机会么?”他说这话时,口气冷森,微带怒气,玄月听了不觉一愣,再次叹息了一声。
玄生并不理会他脸上的无奈和惋惜,站直身子,挥剑指向他,白色的天剑犹如一道月光握在他的手里,周围碧绿的叶子光影照耀了下来,有青色的杀气漂浮在顶端,他看着这个和自己有同样血液的人,冷冷并且不服气的道:“继续!你还得回答我的问题。”
“玄生…”
“我说继续!”调整气息内力,玄生一步踏前,高高跃起,从上端攻击而下。顿时,仿佛锋利的刀片一样的杀气从天而降,仿佛一张巨大的网把楚夜大侠给完全笼罩,玄月双剑交叉架成十字,左右上下的保护了自己,然而他的次子却看中破绽,大喝一声,挺剑向他急刺冲去,此招为‘三月春雨’,剑必须使得柔婉百变,如蛇弯曲移动,使对方无法抵挡,全靠手腕运转之力。
玄生在靠近父亲之前,侧身一闪,左手紧握夜剑伸至他的背后,欲劈左肩;楚夜大侠斜身闪开,手上青刀自左向右横刺而去,刀柄之处直击儿子胸口,刀刃一挥,往下狠砍,当!地一声,却是被玄生用天剑的刀柄顶住,见状,楚夜大侠不觉暗道不妙,还未来得及反应,对方已经旋转长剑,顿时天剑的刀刃顶在了他的脖子之处。
抬眼,看到的是玄生冷漠如陌人的眼瞳,逼在他脖子上的剑,又用力了一分:“说!当初为何离开?”
“我…”楚夜的脸上忽然就有了一抹凄楚的苦笑。他停顿了片刻,似是在思考从何时说起,最后长叹一声:
“我和你母亲初次见面,便是在被浮萍打败之后的时候。”他淡淡地看向了别处,似是看见了当时的画面,目瞳中,有一丝绝望,仿佛那时候的失败再次覆盖而来:
“我那时被浮萍重伤,绝望之际,便跃下了悬崖,原本以为自己会死,却被你母亲救了下来。”回忆之际,他不觉笑了起来,仿佛一转眼,就可以看见那个进山采药的清秀少女,背上背着一大筐绿色草药,低着头温顺地为他包扎。
“我在深山中疗伤了半年,出来之后才知道浮萍已经从江湖里消失了很久,我遣人四处打听,但连天下桟都没有任何和她有关的消息。我便带了你母亲去了半月城,我以为自己就此便能够忘掉浮萍,和你母亲在城里平静的度过一辈子的。但是…”
“她又出现了。”玄生握紧了长剑,声音里有一丝愤然,但更多的是讽刺:“所以你就抛下了玄氏世世代代守护的半月城,把你作为城主和父亲的责任丢给了那个救了你命的女人,不管城内所有寻找庇护的人们,也不管整座城里的大大小小的安全,追着那个女子而去了?”他冷笑:“若是传出江湖,恐怕半月城在一日之内便会被前来报仇之人踏为平地。”
“你不懂…”玄月向后一退,离开了顶在脖子上的那把剑,叹了一声说道:“那种感情,你不懂。”他平静的望向自己相似的脸庞:“若七石门门主毫无缘故的消失,然后又出现了,你不会放弃一切去前往寻找?”
玄生不语。但他心里却为这样的假设而不知不觉的震动了一下。
虽然知道不是真的,但他的胸口还是免不了紧缩了一下。
方才在幻觉中所感到的痛苦,以及还以为失去双净的绝望的感觉还在胸口,他甚至不敢去深想那个假设。
但是…
“我是不懂。”玄生摇了摇头:“因为我和你不一样。”他看着父亲,眼神平静,已经没有了感觉被背叛被抛弃的愤怒,唯有淡淡的悲悯:“不负责任的爱,强迫他人的爱,我是不懂。”
他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剑,没有了和这个人再次交手的愿望,哪怕他有多强大,哪怕他能从这个从未教他任何事情的父亲身上学许多新的东西,他都不屑了。
“你说你爱不败女侠,但是,你根本就不懂…”玄生看着脸色微变的父亲:“不懂她,不懂爱。你只是想要把她变成你想要的样子,若你真爱她,你应懂得,那是一个未能翱翔遨游于江湖才会幸福的女子,怎能被人被情所困?你若无法陪她远走高飞,便应忍痛放手。”
他别过脸,不去看父亲的表情。
想到的是双净的脸,等待五年的女子,为他废尽一身武功的女子,毫无怨言的陪他走过大片山水的女子,面对他的狠心离开但仍然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的女子。
其实他也是不懂的,在遇到她之前,他是不懂的。
无法理解为何一个人能够付出如此的多而不求任何回报。然而现在,他却能够明白的。
一阵沉默,树林里唯有风吹过的沙沙声音,淅淅沥沥的响起。
从没有一刻感觉自己和眼前的父亲是如此的陌生和疏离。
就算这几年他对半月城的所有都不闻不问,但玄生有时还是会自欺欺人地想起父亲的样子,或者依靠着回忆把自己和那个模糊的影子连接起来。
说不期待着重逢是假的。
但现在,那些幻想和希冀全都粉碎。他忽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什么是能依靠的,什么是真实的。
虽是失望,但也松了口气。
“你这次如此费力的布局,又是为何?”沉默了片刻,还是玄生问道,却是唰!地一声收回了双剑,眼神锐利,像是打量着对手和敌人一样看着玄月:“为何这样费尽心思的想要千侠楼的宝藏?”沉思片刻,不觉叹了口气:“为了…不败女侠?若是打败了她…”
闻言,玄月凄苦一笑:“是的。她曾经承诺过,只会嫁给比她更加厉害的男人…”
“父亲!”玄生不觉厉声打断了他,谈话到此,他这才愿意如此称呼他:“你现在还记得这个称呼么?”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就算打败了浮萍女侠,她可愿意与你相守?母亲怎么办,还有兄长和我,甚至半月城…”
玄月抬起头来,凝视他片刻才缓缓说道:“你们没有我,会过得更好。”
闻言,玄生顿时嘎然沉默。然后,他竟然笑了:“双净不会输的。所以…你注定得不到不败女侠。”
“你错了!”玄月脸色一沉,低声喝道:“浮萍怎会输给…”
“不败女侠从未输给任何人的理由不在于她本身的强大和武艺,而是因为她在追求比满足个人愿望更重要的目标!”玄生打断了他,眉目中已有微怒:“为己之愿会让人坚强,但真正的伟大和不败来于为了成全他人的力量!半月城为千百个江湖前辈撑起一片静谧之地,玄氏子弟之所以能够在天下鼎立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不得不强,不为了名声不为了荣誉而是为了在城内的那一片人!父亲若是无法做到这一点,城主的位置,还是早早让给大哥吧!”说完,他立即转头,大步向山上的方向走去,冷冷说道:
“我会告诉母亲,在外面收到你死讯的消息的。”
“慢!”
玄生还未停住脚步,只感到身后一阵劲风卷来,往左连退几步,只听唰地一声,却是父亲的青剑插入了他身后的树干上,若是晚了一步,没准自己的肩膀就被刺伤了。
“我不能让你走,千侠楼的宝藏和秘籍,必须是我的!”
闻言,再怎么淡定冷漠的玄生也勃然大怒了:“千侠楼和万英堡的一切,都是属于重重楼和七石门的,他们才是那些东西的真正主人,你若要抢,必须先杀死我!”
“你以为我不敢么?!”玄月眼神冷厉 ,拔下嵌在树中的长剑,正面刺去,玄生愤怒之极,竟然也不挑剑挡住,反而侧身闪开,赤手而上,一拳挥向父亲执剑的手臂上;楚夜大侠避之不及,只觉手臂一酸,几乎拿不住剑,抬眼看去,次子已经拔出夜天剑,但觉白光耀眼,寒气袭体,那双剑刀刃上的杀气却是比方才更甚,便知玄生已经动怒,便专注迎战。
双方大喝一声,同时迎上,武器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只见有一圈气波从他两人身上扩开,身边细竹树干纷纷应声断裂,顿时飞沙走石,满天都是被剑气所撕裂的树叶花草。
苍穹剑青蓝如海,夜天剑黑白如昼。两人的速度敏捷都是在江湖上第一第二,眨眼间竟看不清他们的出手招数,只见两道身影忽上忽下,风中有挥剑的霍霍之声。这次双方出手都凌厉狠辣,毫无比较之心,招招相逼。
“就算你得到了天下奇功的秘籍,浮萍女侠也不会和你走的!”玄生怒到了极点,竟是心态平静,见眼前称为父亲的这人拼命到如此,不觉出口喝道。
“你休胡说!”玄月蹙眉怒道,一剑刺去,只听嗤一声,那剑滑过了玄生的肩膀,撕开了衣服留下了一道血痕。
那疼痛似乎把玄生惊醒了,他收起心中微微的悲悯之心,定了定神,双手一转,一招‘当空明月’挥的行云流水,无比潇洒。此招讲究心静气平,剑与手臂化为一体,虽是武器但如双拳,形式优雅,动作流畅,以柔克刚。
父亲的所作所为让玄生对其有所愤怒,但更多的还是可怜,失望至极,眼看此人再也不是二十多年一直苦苦追逐的一个背影,反而只是个可恨可怜可叹之辈,如此一想,便有了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便再也不把楚夜大侠当成无法超越的目标,那心境一变,手下的剑便挥的更加坚定轻松。
只见夜天剑旋转而下,翩翩之舞之中带着凌厉,招招紧密迅速,玄月心中恼怒,一时内力大乱,竟然有点招架不住。
猛然玄生一个虚招而出,他侧身避过,但第二剑却斜劈而出,一缕阳光照耀在夜剑上,真是寒光映日,刺得楚夜大侠不免微微撇开目光,这时玄生剑法一转,凌厉之极,差点就刺入他胸中,却在离他一寸的时候停顿了剑,显然是剑下留情。玄月趁机单剑劈出,剑法渐快,但玄生却是渐趋纯熟,双剑速度比他更甚!
蓦然,楚夜大侠大喝一声,看中破绽左足飞起,踹中玄生下巴。只听闷哼一声,玄生立即被他踢得往后飞去,玄月正要跃起追上,只见眼角边余光一闪,银光辉煌,却是次子在被他踹飞之际掷出了天剑!
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玄月不敢置信地睁开了大眼。
玄生在那一举动上使用了七分之力,丢弃了天剑,用它穿越了父亲的肩膀,把他牢牢钉在了身后的树中。
半月城的二城主喘息着,依靠着另外一把武器,勉强地站起了身走到了父亲面前。那一剑刺得颇有力气,他不用担心楚夜大侠是否会趁机用任何阴招。
他沉默不语,站直了看着父亲,对方也抬起头来打量着他。
最终,玄生上前,唰地一声拔出了天剑。然后伸手点了楚夜的穴道止血。
他转身,抬眼便看到了不败女侠浮萍,正静静地看着坐在树下捂着伤口的楚夜大侠。
“净儿在山顶等你。”浮萍对他说道,视线却是怎么都移不开玄月身上。
玄生点了点头,又冷冷问道:“澈水他…”
“我会马上去看他的…我也有留解药给净儿,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不败女侠也不看他,直直向呻吟着的楚夜走了过去。
玄生不语,回头看了父亲一眼,便转身往山上走去。
“若是就此离开,不和你父亲道别么?”身后传来了浮萍的声音,平静淡然的问道。
然而她没有得到回答,树林里唯有风吹草动在回响。过了一会儿,玄生的声音夹在风里传来:
“我早就没有了父亲。”

不败战·长风破浪会有时 3

玄生是在充满幽瀛草的草地上找到双净的。
他随着浮萍的指示一路找过来,便看到她盘膝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一朵小花,无聊至极的哼着小曲,仿佛,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和闯关都是每天上演的戏码一样。
天色已变,有大朵大朵的乌云遮盖着群山,黄昏的清风中夹着潮湿的味道,似晴似阴的天空下是一片完全成长的幽瀛草,它们碧蓝带紫的花瓣摇曳在风里,形成了一片斑斓的海洋。七石门门主坐在中间,头发如瀑布流泉一样的泄了下来,她的脸有点狼狈,一袭青绿馨香的衣袍也有破裂的几处,但那双清亮的眸子仍然有着耀眼的光彩和笑意,甚至比之前还要璀璨。在她身后,有白色淡然的雾,把她温柔地包围在其中。
玄生忽然就记起,两人初次见面的样子。
那时也是这样的天气,那个女子连蹦带跳的前来迎接初次去七石门的他,一头就撞上了门,痛的咧嘴地抱着头弯下身,再次站起的时候,也是这样明亮清澈的双眼,让自己微微失了神。那时候他并不知道她是谁,更不知道两人的命运会如蔓藤一样缠绕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只是觉得从她的眼睛看世界,应该是很干净很美好的色彩。
那一天,犹如昨日。
忽然想起了好多画面,澈水朗朗的笑声在一片阳光之中带着怒嗔问他怎么这么久才来;梅花站在马车中间,用刀子抵在双净的脖子上;一路上狼狈的逃亡和不断的笑语嬉闹;在剑柔山庄看到石山中的宫殿的惊讶,还有那次,丽谷跌入悬崖深处之后,双净告诉他,他就是她的江湖…
弹指之间,从相识到重逢到相守,仿佛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仿佛过了很多年,也仿佛就是一霎那之前的事情。
还好我们都坚持了下来。
还好,你没有放弃我。
“双净。”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淡然的温柔响起。
七石门门主闻言,立即转过头来,咧嘴一笑,蹦蹦跳跳地跑了过去,挽住他的手,使劲往他怀里面蹭:“你来啦你来啦…”忽然嗅到了血腥味,马上抬起头来略带紧张的问:“受伤了?”
“一点皮肉伤而已。”玄生淡淡笑着,低头抚着她的头发。
清亮的双眸中印出自己的影子,他有点失神地看着她的双目,鼻子,嘴巴,轮廓,手指也不知不觉的随着视线在她脸上徘徊。
双净不解地看着他,眨眨眼:“怎么了?”
“没…”玄生微笑道,眼神温柔:“我只是在想,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两句话。现在才想起。”
“咦?”双净闻言,双眸不觉一亮,带着期待主人的奖励的宠物眼神看着他,几乎是摇着尾巴:“什么话什么话什么话?”说你爱我吧说你爱我吧说你爱我吧!
“就是…”玄生拥住了她,嘴唇在她耳边淡然笑道:“谢谢你,还有,对不起。”他把头埋进了她的肩膀,深深地呼吸着属于双净的青草和百合的味道。
“啊…?”稍微有点失望,七石门门主忍不住撅起嘴巴:“为什么啊?”
“谢谢你有坚持下去。还有,关于失忆的事情,对不起。”玄生把额头抵住她的说道,表情有点严肃:“谢谢你在我离开的时候,没有放弃我。我知道这条路你走的有多辛苦,但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了。”
双净一愣,接着眼圈就慢慢的红了。
她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的使劲往玄生怀里钻。
其实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玄生的任何回馈,那是她的选择,她的人生,她的固执。而那些呆呆地的在七石门望穿天涯等待的日子里,她从来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更没想过这个男人会带着带着这样怜惜这样歉意这样心疼的声音,真诚的向她道歉和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