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柔山庄的藏书阁里有所有前来拜访者的记载,而在这一年的记录里,却有好几张被撕去的页面,最后几张的日期,恰好是在我们遇上梅花的时候左右。想必,那应该就是袭泉来访的记载,她在得知半月罗缨和锁心铜镜没有在剑柔山庄之后,便去了北漠的海棠堂去要消息吧?”双净向前一步说道,冷静的看着花无双丝毫不变的笑容:“但林海棠早就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并不想要飞鹰堡得到千侠楼的宝藏…所以…”
“就杀了我三姐么?”梅花颤颤说道,愤然地看向剑柔山庄的庄主:“是你叫她杀害我师父的?!”
“我可没有叫她那样做…”花无双冷冷一笑,脚步悠闲地慢慢向前:“袭泉所杀的人,所做的事,都是她自己的决定,我只是暗地地指示了一下,千侠楼的宝藏,对飞鹰堡有什么好处而已。”
“为何?”双净皱眉,仔细地看着他,仿佛要探究看清他一样,停顿片刻不觉问道:“花无双,你究竟是谁?”
“呵…”花无双不觉扯出了一抹笑容:“终于问到重点了。”
他向前一步,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清晨的阳光照满了他的脸,金色光芒反折出来的,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熟悉的嬉皮笑脸还有戏谑笑容早已不见,静立时的温婉儒雅气息也全都没有踪影,之前总觉得此人与杜澈水有一丝相似,都是开朗无比的笑容和明亮的眼眸,打闹吵骂之中没有一丝的正经,就连严肃的时候都带着淡淡的笑意。然而现在,他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冰寒严峻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凛冽的眼神和尖锐的目光,似乎之前收敛着的杀气全都涌流而出,四周的空气也随着他的脚步缓缓凝固,逼迫的萧杀扑面而来,玄生不觉再次伸手把双净护在了身后,一手放在了夜剑之上,准备随时出击。
“我是…”花无双微微抬头,嘴角有一丝冷凝的残酷笑容:“飞鹰堡的第十一代堡主。”
“什么?!”众人都忍不住惊呼,只有荆扇不语,愤怒地看着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混账…”她缓缓说着,咬牙切齿地左右摇晃的勉强站起:“若是这样,我帮庄主…身置何处?!”
“呵…”花无双走到了她的身前,缓缓俯下身,轻柔说道:“你家的庄主一直都在剑柔山庄内…只是,被我囚禁着,做小书童罢了。”
“是…是采刃?!”众人惊愕,忽然就想起那道在阴暗山洞里,在无数的旧书之中的瘦小身影。
原来,花无双为飞鹰堡的前堡主的次子,为前堡主的妾所生,与袭云袭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他自小便被剑柔山庄的前任庄主收为徒弟,并未在飞鹰堡度过多少时间;而剑柔山庄的众人及长辈,早就把他当作自己的家人看待,若不是飞鹰堡的前堡主把他选为新的堡主的话,他或许就在剑柔山庄过一辈子。做个快乐的偷儿,总比做一个隐形的二公子好。
飞鹰堡的前堡主苏宓三,双净等人是认识的,是个豪爽的汉子和善于行义的大侠,最爱打抱不平,为人赤胆忠心而勇猛果断,有万夫不当之勇,虽然有点不拘小节、时而言行粗鄙,嗜酒如命,但也算是一代之侠。在选择继承人时,也不会马虎做决定。那时,袭云年幼又自小多病,袭星虽一心向武,但在组织帮派方面并没有多少天分,只痴迷于武艺;而剩下的那个次子,却在剑柔山庄做出了不少的成绩,苏苾三虽然不愿,但依然把他召回,命他即位。
但花无双也知道,飞鹰堡在父亲晚年时已内斗激烈,父亲只是因为长年醉酒而并未意识到而已,苏苾三一死,众人必不服这个蓦然闯来的堡主;袭泉不会服,名高声望的前辈们不会服,只怕下面的弟子,也不会服。
如此,便有了这样一计,袭泉嗜武如命,为了得到那绝世武功必定走火入魔,袭云自责担任不起重振帮派的使命,为了这么一丝希望,一定会配合他。到时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袭云敌不过双净等人,八仙也不是玄生澈水的对手,虽然有一个半月城的城主夹在中间,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而自己,当袭云战死,八仙被废,而飞鹰堡的大部分子弟都已被消灭的时候,他便可坐稳庄主之位,合并剑柔山庄与飞鹰堡。
只是,他没有料到,半路会杀出一个隐居已久的不败女侠浮萍来。
他本来是要与双净等人一路的,共同击败飞鹰堡,然后在最后时刻揭发自己的身份,万不得已的接下重建飞鹰堡的重任。但是,现在‘敌方’有浮萍在阵,这一边却只有伤痕累累的林梅花和全身麻痹的玄生,事情已经失去了控制,他不能让袭泉得到千侠楼的宝藏。
“你这混账!”荆扇忽然凌空腾起,右手上的软鞭刷!地一下挥了过去,脸色凄楚愤怒,双眸含泪:“亏师父如此信任于你!你…你竟然忘恩负义到这样的地步!”她边说边挥着手中武器,那鞭子顿时仿佛灵活起来一般,霍霍挥去,步步相逼。
花无双也不狡辩,只是依然轻轻微笑着,双手背在身后躲开她的攻击。双净等人看去,他的眼光,竟然是温柔淡然的,带着宠溺的味道,仿佛就是在忍受着对方的无理取闹一样。
“我是相信你的!”荆扇的声音在风中咬牙切齿的响起,她右手挥出,银色的鞭子立即卷起了一阵狂风。她一步向前,雪白镀银的皮鞭舞的紧密且毫无破绽,四处的草地树叶全都被拉扯而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把她与花无双包围在内。只听啪!地一声,她甩鞭在地,同时借着那力气高高跃起,收回鞭子又往对方的面上用力挥去,花无双伸出左手紧握住那鞭子,狠命一扯,欲把荆扇扯落在地,岂料她身子一闪,竟踩在鞭子上向前冲去,一转眼已到了花无双面前,一掌猛力而出,直击他的脸面!
花无双侧身一闪,避开荆扇的攻击,岂料左手仍然缠着鞭子,竟无法和她拉开距离!这时荆扇弯身旋转,不知何时已冲到他的背后,转眼又是在他右侧左侧,不过多时,他已被鞭子困得极牢,只听荆扇高喝一声,用力一扯,花无双顿时被甩了出去,在他腾在半空中时,只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然后蓦然白光一闪,那鞭子从下往上,在他腿、膝、腰,肚,胃,胸,肩处都传来了剧烈的痛楚,然而还未反应过来,他已被刷!地一声给甩在了地上。
荆扇落地,不觉用力喘息着撑着起来,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岂料一眨眼,花无双已经再次冲到了她的面前!
“!”荆扇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张淡笑着的熟悉的脸不觉恍惚。
庄主…
猛然胸前一阵剧痛,她已被一掌震飞,落在了远处的废墟之中,摔得满脸是血。
“呜!”
“荆扇!”双净等人不觉惊呼,梅花想要向前扶起她,却不能离开澈水,不觉进退两难。
花无双站在远处,一语不发地看着她,双瞳和表情没有一丝熟悉的温暖:“既然浮萍女侠已下了宣贴,那么三日后,我也在渊泉岸等候诸位。希望…你们能够活着到来才好。”他淡然说道,微微扬面,太阳已完全升到了半空,几缕金色曙光斜照在他脸上,仿佛镀了他一身的流光,根本不似一个站在这一切背后狰狞阴暗的微笑的幕后之人。
他最后看了正在挣扎着起身的荆扇,便转身离去。
“等等…!”梅花喊道,还想问什么,但前方已没有了他的身影。
“荆扇!”双净顿时向那女子跑去,无奈自己体力还没恢复,差点就扑到在地,还是玄生咬牙扶着她,动着麻痹的双腿缓缓走去。
走近时,只见荆扇正慢慢的撑身,在面具之外的半张脸全是血迹,她伸手抹去血迹看清前方时,花无双早已消失不见。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却是极怒攻心,便哇地一下喷出了一大口血。
“荆扇!”众人大惊,梅花急忙让玄生扶好了澈水,自己立即坐在了荆扇身后,两掌推去为她缓气及平稳心脉。
“我们得找个地方歇息一下…”玄生立即抱着澈水站了起来,无奈四肢仍然麻痹,只能咬着牙勉强站起打量着四处。
“暂时不会有人来的。”这时双净冷静地说道,看了看周围:“师父应该已经通知了对方,他们会在这四处的关卡里等待的。我们就在这里暂时歇息即可。”
“也罢,我去生火…”玄生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澈水放在地上,有点担忧地看着她:“双净,你身体可好?”
“无妨,你快去快回吧。”七石门门主这样答道,任他为自己披上了衣袍,专注地看着荆扇和梅花,见两人都是满脸血迹满身伤痕,不觉把那袍子扯了下来,准备包扎两人和自己的伤口。但她猛然想起了什么,不觉转头唤道:“玄生!你可知你父亲在江湖上走动时的别号是什么?”
玄生闻言,不觉蹙眉沉思,片刻道:“似乎是…‘楚夜’?”
“楚夜?!”若不是还在为荆扇稳定脉向,梅花几乎就跳了起来:“楚夜不就是那个唯一被不败女侠视为对手的天下第二高手么?在十六年前,在她的剑下…含笑而死?!”
“什么?”玄生不觉蹙眉,摇头道:“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果然如此么?”双净也若有所思地说道,又望向了玄生:“玄生的父亲…是为什么离开半月城的?”
“我不知道。”二月城的二少主淡然道:“打从我三岁起就未见过他了。”
“是么?”双净叹了口气,再也不说什么。
眼前忽然就浮起了封锁在某处的回忆。
那时秋意深深,她和师父坐在竹林深处的木屋里,听着淅淅沥沥的雨打在四处。
—我这一辈子,就差点败在了一个人的手里。— 浮萍在袅袅上升的雾气后,喝了口茶,微笑说道。
—什么?!— 她修行未尽,听到这话差点打翻了杯子,双眼瞪得老大:—谁啊?!—
—他叫楚夜。— 不败女侠喝了口茶,淡淡地回答,然后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双净记得,当时的师父,虽然面色恬然,心态优雅悠闲,但她分明看到了一丝惋惜在她眼底飞快的闪逝而过。
然后浮萍轻轻地开了口,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叹道:
—若当时…败在他的手上就好了。—
双净抬起头来,只见荆扇已经昏睡了过去,梅花正在小心翼翼地帮澈水处理伤口,玄生抱着一些枯枝缓慢走来。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忽然大风狂卷,四处树叶花草全都被刮向了空中。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鹏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1

晴空万里,暖阳正盛,在一条犹如银白缎带把草原两岸分开为二的河流上,有一白色帆船乘风破浪向前驶去。甲板前头,有一男一女静立而站,沉默地眺望着前方无边无际的汪洋,湛蓝透澈的天空苍弩倒映在他们眼底,反折出来的是充满希望的磅礴气势。
“你出江湖,就是为了这两样东西?”青衣少女打破了沉静问道,拿出手中的一枚玉佩,透着阳光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玉佩很普通啊,就是精致一点,漂亮了一点嘛。”她向他眨眨眼睛:“有什么来历?说说看?”
“你喜欢的话,就拿去吧。”少年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冷漠的双目中有一丝宠溺的温暖,浅浅一笑:“有什么来历我倒是不知道,只是为了去骚扰剑柔山庄的那些人而偷出来的。”
“哈?就为了这个?玄生你好…变态啊。”双净瞥了他一眼,也不客气地就把玉佩收下了,想了片刻,正在收藏东西的动作不觉停顿下来了,笑嘻嘻地转头过去:“定情物么?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咯!”她原本是开玩笑的说道,却见眼前那男子转头浅然一笑,忽然就融化了四处的一切,仿佛把这条河流变成了草长莺飞的平原那般温暖和煦。
“嗯。”玄生笑着拍了拍她的头,郑重而温柔地承诺道:“是定情物。”
“哈?!”
双净顿时石化在原地。然后从耳根到脖子,一路都爆红,连双颊都仿佛滚烫起来了。她呐呐说道:“那个…我…”我是开玩笑的!虽然很想这样说,但又怕听到一句‘我也是啊!’,所以顿时僵硬片刻,瞪着双眼看看着他,满脸尴尬,双颊红晕。
“我是说真的,双净。”玄生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这种话能相信么?一点预告都没有的!双净鼓着双颊有点气呼呼地瞪着再次把视线放在河流上的男子,见他平淡又镇静地看着汹涌的水波,不觉一阵气恼,也不知道是气他还是气自己。斜眼看了一眼依偎在栏杆上的澈水和天沙,不觉一阵泛酸。
哼!人家阿澈至少有很努力很拼命地去讨好沙沙啊,你怎么就那么木板呢!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啊!真是木头人一个啊,好讨厌!我至少也是个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啊,你怎么一点示意都没有!>_< 说话就说一半!讨厌讨厌讨厌!
见她脸色变得不是一般地精彩,玄生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觉轻轻笑了起来,一手拉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扯,便把她拉到了他的胸前,然后俯下身,与她平视,认真又淡然地说道:“我不是擅长说话的人,双净。但是我不说谎。然后…说到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所以…”他微微蹙眉,似乎在想该怎么说下去。
的确不是善言的人呢。他想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继续,只好皱着眉头看着她。
双净睁大了眼睛,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人。
粼粼的光波正好反折在他的脸上,坚毅执着的轮廓如被剑削出来那般尖锐,淡淡的眼神其实非常深邃,像是无底大海的深渊那般,里面荡漾的都是温柔和宠溺。
“嗯…”玄生停顿了半天,片刻才再次叹气道:
“相信我,这真的是定情物…直到我找到更好的一个,你可以随时拿着它…来…要我的命。”他本来想说来要我的人的,但总觉得这个不足够的好,巴不得把最珍贵的东西给她,想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双净愣在原地,忽然就不能语言。
师父教过她很多东西,十三岁出来闯江湖的时候,也踏遍了天下看尽了风花雪月。她看过书生和千金万年不变的双双私奔最后凄美共死的故事;她看过站在武林最顶端的一对佳偶最后反目成仇,彼此在对方的剑下含笑而去;她听过皇朝后宫的贵妃如何三千宠爱在一身;她也看过,在乡下的一对老人,男的挑担女的拎篮,彼此空出一只手,在黄昏的田野里缓缓走着,相视一笑的时候,连眉心里都有对方的印子。
习惯了刀光剑影,习惯了一个人呼啸穿梭着韶华流年,有了彼此了解的同伴已是天大的幸运,她从来不敢奢望有这样的一个人,对她许下这么隆重的诺言,并且,真的实现它。
见她张着嘴巴傻傻的望着自己,玄生知道她一时不能接受这样的话,不觉笑了笑,摇摇头拍着她的头,似是安慰:“没关系,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感受,你不用回应的。”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去慢慢实践这个誓言。
看她还没反应,玄生只好换了个话题:“刚刚你不是问我为何去偷这两件东西么?其实和我离开半月城也有很大的关系。”
“…呃…嗯?哈?”双净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听他说话:“什么关系?”
玄生不语,慢慢地走到了甲板前端,凝望着无边无际的水波的眼底不觉有了一丝萧杀。
“最初的理由是为了给我师父报仇,但还有一个就是…为了向我父亲证明,没有他,半月城一样辉煌无双,我要江湖上的人都对半月城望之止步,不是因为城内住着早已隐居的昔日传奇高手,而是因为,半月城有我二少主玄生捍卫守护着。”他转过头来傲然一笑:“无论是谁,都不能违反入城的规矩,就算是我父亲也不行。”
双净微微眯了眯眼,那时,船的白帆恰好挡住了阳光,但站在她面前那个仿佛顶天立地的男子,忽然就有了一圈璀璨耀眼的光芒,仿佛整个天下都随着他明亮起来了。她有点恍惚地想起了初次见到他的时候,在红裳帮的山下,这个男子犹如雄鹰一样凌空扑下,稳稳地落在了她的面前。那时他的衣袍被风吹满,就如眼前的船帆一样,带着充满无知数的梦想和傲岸,冲风破浪的平稳向前驶去。
她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时风中恰好传来了澈水开朗的戏谑笑声:“哎呀,我赌五两银子,玄生在调戏小净,并且叫她今晚陪他入睡呢…”
双净囧住,顿时满脸绯红,还没来得及回身大骂,只听“哎哟!”一声,却是澈水被玄生丢出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给打中,重重楼少主没有坐稳,失去重点便从高高的眺望台上落了下来,天沙伸手去抓他,却没算好重量,一时两人抱着摔在了甲板上,呲牙咧嘴地爬了起来。
“噗…”双净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不觉失笑。
“杜澈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玄生挑眉冷冷说道,然后转头皱眉,扶了扶双净的手臂:“走,去别处。”
也不知道为何,双净微微一愣,然后很是自然地,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握住了他的。
两人第一次牵手,在肌肤相触的时候,双方都是一震,仿佛有什么从手掌心之中暖暖流出,直达心底。彼此看了一眼,都是明了的微笑。
执手知心伴君行,但愿此路无尽头。
玄生睁开了眼睛。
只见四处碧翠绿林成海,岭上白云朝未散,林莺呖呖,山溜泠泠,红枫满山,深秋的黄昏正把天空染成一片斑斓色彩,残阳西下,他们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下歇息,只见平野满草绿,晓莺啼远林,澈水和荆扇都躺在他的身旁,梅花正用一大片树叶为他们俩喂水,双净依偎在他的怀里,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感到他微微一动,便抬起头来有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
“醒了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玄生坐直了身体,感觉四肢的麻痹都已经消失,伸展了一下脖子,运气片刻,便感到胸口一阵舒适,看来体内没有大碍。倒是双净的状态比较让他担心,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也没事。”七石门门主摇头:“那块大石头落下来的时候,没有击倒我,看来…是她救了我一命。”她向静坐在石头之上的陇也看去:“应该是用了之前阿澈所说的那个特异武功吧?可能在那一霎那把岩石冻住了,不仅救了我,也救了阿澈呢…让他没有撞上那堵墙。”
玄生闻言,不觉满心感激,但还是有点疑惑:“既然如此…那是谁把墙击破的?”
“应该是师父吧。”双净叹了口气,眸目凝重:“我在水中…分明听到了一声闷闷的响声,梅花也说她在澈水撞上阁楼的墙壁上之前,也看到了石壁的裂开。当初没有觉得如何,但现在想来,绝对不是阿澈把它撞裂的…”
玄生不语,他想到自己和双净在里面时候的挣扎,看向澈水时,又深感他当时的疯狂。
知道澈水的命是当初沉天沙、自己、还有双净的牺牲换来的,所以重重楼的楼主比任何人都还要珍惜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要绝望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让如此爱惜自己和周围之人的澈水拼上一命,连自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撞上那堵墙。
而不败女侠浮萍,就如此简单的,把那堵看似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给击溃了么?
仿佛这才意识到他们的对手是何等地强势,玄生不觉眼底凝重,揽着双净的手臂微微紧缩。
“玄生…”双净叹了口气,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们都会好好的回去的。大家一起…”
一起回去。
你,我,澈水,梅花,荆扇。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我们再也不会失去任何人了。
如果不是以这样的形式回去的话…那么,我们,死在这里也罢。
叶双净的勇敢和无悔其实都是假的,我不想再见到任何人离开了。
“双净…”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玄生不觉一叹,轻轻抚上她的长发,落下一吻:“不要这样想…如果抱着必死的心态去赴战的话,那么我们一定会迎接这样的结局。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闻言,双净不觉微微一愣,紧握玄生的手不觉有点松懈。
闯江湖时最重要的是什么?
不是名气不是声望,不是战绩不是身手,而是生存。
如果没有抱着这样的信念去战斗的话,如果没有任何想要活下去的理由的话,绝对无法在这个世上站稳脚步。
双净看着玄生的眼睛,他的眸目仍然深邃无底,仿佛可以包容一切忍受一切一样,于是不知不觉地微笑起来了。
当初站在剑柔山庄的黑暗之中那股傲岸和雄心再次逐渐苏醒。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意气风发和骄傲辉煌。
当时微笑着对荆扇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双净把头靠在玄生肩膀,淡然一笑:“嗯,绝对会好好的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