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善明前年从医院退休,跟着又被返聘,每星期周一、周五和周日上午有个专家门诊。中医是这样子的,对医生从医的年限、经验比较看重,可以说越老越吃香,不像西医,对医疗器械依赖较重,年龄优势不那么明显。
他现在的工作,说清闲也清闲,说忙也忙。清闲呢,每周在医院加起来共十二个小时的班,每个上午四小时,一共三天。可有时候也非常忙,倒不是他自己在家开了私人诊所,只是他从医多年来,有许多经年的老顾客,其中一些人常来常往有些交情,有时不耐烦去医院排队,或是赶巧不舒服时他不坐班,往往找上门来。而且现在许多人有钱有闲,便十分注重平时的保养,常常慕名而来,请他开些中药或是配些补药来吃。
董洁在沈阳生活的那些年,没少劳烦他老人家,一来二去,使得杨善明与陈老爷子、丁老爷子成为交情不错的好朋友。到现在,杨善明基本上充当了两位老爷子的家庭医生。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腰酸腿疼,就给开些中药调理。陈老爷子脾气倔,不喜欢吃药,尤其不喜欢喝一碗碗黑乎乎的苦药。但与丁老爷子隔邻而居。便总在他地逼迫下喝下肚去。为此在和大山通电话时,少不得时时抱怨几句。
大山对杨善明有一种无可比拟的超强信心。
这主要来源于当日他妙手回春,把几乎被西平县城的医生判了死刑的董洁从死亡线上拉回来,这种感激之情,直到今天亦不敢忘。
早在老人家退休之前,大山就同他商量,问他可否迁到北京居住?当然,实际问题他来解决。老人家是家传地中医,北京地大医院也发来了特聘地邀请书。
杨善明都拒绝了。人老恋家,故土难离。就像山里的邻居大叔,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在熟悉的一亩三分地上平安终老。
每次见面,大山总要请他给董洁诊脉、针灸,这次也不例外。
董洁属于典型的先天不足,后天的调养俱是药石之功,情况逐渐改善是真。想要如常人般强健终是不能。这好比盖楼,地基没有打好,也没可能推倒重来,上面修的再好,缺憾只能被弱化而已。
前两年她献血,之后便一直有血亏的虚症,虽然只是手脚冰凉的表现。不足以影响正常生活和健康。但大山始终有些不放心。就要结婚了,老实说。他对自己的自制力并无把握,而一想到当着牧师的面、在神坛前许愿结为夫妻这样地画面,心里便是一团火热。
他私下里翻了许多书,然而始终没办法确定:虚岁十七为人妻,这样的行为对董洁的身体有无损害?还有,呃,中医有没有行之有效的避孕手段呢?
多年从商,他已经习惯事先想好一切有可能出现的状况。只是这种方式拿到私生活上,自己一人心里想想便罢,要向第三者请教,一时却是说不出口。
在沈阳时,因为这个原因,大山前后约了杨善明几次,期期艾艾到最后,都是拿话岔开——
这个问题最后由丁老爷子替他解决了。
血缘并不代表一切,陈老爷子和丁老爷子对兄妹俩的关爱,亲爷孙之间也不过如此。所以,结婚的事不能瞒着两位老人家,大山如实上禀。
两位老人家地表现比北京的唐老爷子要好一些。对此事的反应是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董洁小时候就表现的像个小大人,十多年后嫁人,心理上他们可以接受。虽说这实际年龄是小了点,不过这点可以克服,两位老人家在心里安慰自己,满十六周岁勉强也算成年人了,嫁的不是别人,是从出生就在一起,到现在几乎没有分开超过一天的大山,他们有什么不放心的?世界上不可能找出另一个人更合适她、对她更好地男人了。
“结婚后,你可不能欺负小洁!”
丁老爷子忍不住叮嘱大山。他只有丁睿一个孙子,现在人远在西南边陲,真要论起来,就这亲孙子,跟他相处地时间也不会比董洁更长。
男孩子调皮,打小贪玩,脚上长了风火轮似的,自打会走会跑时起,一刻不肯搁家里呆着。上学呢时间给了学校,假日了又与朋友混在一起,然后是赴外地求学,经年难得见上一面。
董洁她一小就在他跟前长大,两个人有那么几年,雷打不动地定期往旧货市场跑,这个怎么瞧怎么与众不同的小姑娘,实在让他打心眼里疼爱。
陈老爷子哇哇叫,“欺负?老丁,你这话说的,忒偏心,哪个叫欺负?大山就差把她供到桌上一天三柱香了。”
“呸呸,你自己享受一天三柱香去,乌鸦嘴!”
丁老爷子白他一眼,一边合计,“不行,我得找老杨问问,你俩婚后生活有没有地方需要注意,是不是开些补药和那个——药。”
他说的含糊,言下之意大山已然领会,脸上有些羞郝,仍然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
“哪个药?”陈老爷子一时没有领会。
“你这两天不是有些胃胀,给你开些汤药吃。”
陈老爷子一听喝药就头疼,其实他宁愿吃药片,两口水送下去,利索的紧。无奈老伙计耳提面命,说什么是药三分毒,中药副作用最小,絮絮叨叨到最后,能扯到支持中医就是支持民族传统等大道理上,“我说你这人一天到晚怎么就惦记着我吃药的事…”
董洁连画带说,把个农场描述的天花乱坠,又说大山正派人联系买马,并有意从国外引进几匹名驹,哄得两位老人家大大动心,满口答应秋天时一定去农场长住。
离开沈阳,他们没有直接回北京,趁着此次出行,索性视察一番各处的分厂。
青岛前后呆了三天多,算上到达的那天下午,足有四天。
大山人在沈阳时,就提前打电话给张昊,着他将近些日子积下需要他亲自处理的文件归笼一下,送到青岛。
此行他们住的是自家的酒店,座落在海边的酒店,打建成起算,兄妹俩这还是第一次来入住。
五月中旬,海边游人多,其中有不少外国人间杂其中,酒店房间的入住率不错,刘晨提前打过招呼,给他们留了一间最好的看得到海景的房间。
张昊已经等着了。晚饭前,大山挑几件着急处理的先看过做了批示,其余收起来,留待明天处理。
晚饭就在酒店用的,刘晨带来了正在谈的女朋友——一位高挑靓丽的北方姑娘。
“哥,咱不跟刘哥客气,他满口说为我们接风洗尘。”
董洁下午小睡一会儿,人显得精神许多,重新踏上青岛的地界,她心情极好,“哪,刘哥,不能空口说白话哦,人无信不立,这顿饭你要请,一会儿记得把帐给结了。”
刘晨两杯酒下肚,好朋友和女友都在身边,喝着啤酒吃着海鲜,这小日子过的——只觉得心满意足。他好玩的抗议道:“我是说为你们接风洗尘没错,你们来青岛我做东也应该,可是小洁,这家酒楼是你们自己的,这就好比是我到你们家吃饭,临了还得把自己连你们的饭钱一起给包了,咱们都这么熟了,这么做显得多生份啊?这不是钱不钱的事,钱财事小,主要是伤感情,伤感情的事不能做,这是原则问题。”
“照你这么说,咱们大老远过来,还得请你吃饭?刘哥可真好意思啊,这位——姐姐,男人长的怎么样不重要,关键是人品,做人这么小气的男人,姐姐可要好好考虑啦。”
刘晨赶紧一把揽过女友,“小洁,不带这样的啊,一见面就挑拨离间,我追她已经够辛苦了,你还给我帮倒忙…”
桌上的菜,大半都是各种新鲜的海产品。大山笑着听他们有来有往的斗嘴,一边习惯性的把虾蟹去壳挟给董洁吃。
只是,他发现董洁心情好归好,东西吃的却很少。他每道菜一一尝过,酒店厨师的手艺极好,饭菜味道做的很是鲜美。那就不是口味不适合的原因了,她笑容里偶尔会闪过一丝怔忡,好像正为什么事情烦恼似的。
第三百零六章 姐妹不和(一)
饭后刘晨没有多停留,惦记大山等人旅途辛苦,只略坐一会儿,喝杯茶就走了。
大山看看时间还早,便拿出张昊送来的文件接着处理。
四五月事情较多,房地产那块不但需要源源不断的投入,而且时时有新的问题产生。小到工地的纠纷、大到楼盘的销售策略,公司这块业务的管理班子成立时间比较短,处理问题的经验不足,仍处于磨合期。
张昊所在的筹划部划到房地产公司,大部分人员都调了过来,他们负责上下协调的工作。张昊开始挑大梁,立刻觉得肩上的担子变重了。
关于房地产开发这块,大山私下里与董洁闲聊时,基本定下了近两年的发展路线:最近两年只做住宅用的楼盘,而且做的是毛坯房。
与毛坯房不同的是精装修房,董洁并不知道后来做的风生水起的精装修楼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潘石屹因此大出风头。她把精装修的概念讲给大山听,两个人商量后,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具体什么时间推向市场比较合适,这有赖于现在正在建设中的楼盘峻工后,资金回拢,然后根据市场现况再做决定。
但,市政建设这块还是要做的,而且要争取做一些标志性建筑,以打响公司在业内的名气。
服装方面近期进帐较多,总体来说。公司并无资金上地压力。
大山满意的合上卷宗,习惯性的伸手去拿茶杯,是空地。
奇怪。平日里他办公时,董洁虽然不会打扰,但一定会注意给他添茶递水,若是时间较晚,还会切些水果或弄些宵夜给他吃。今晚倒是安静,睡了么?
“小洁,在思考什么样的重要问题,来。说给我听听。”
董洁靠在床头,怀里抱着枕头在发呆。就这么安静的坐了大半天,连他走到身边都没有察觉。
“哥,你忙完了?”她轻轻吐出口气,“没想什么。要睡了么?”
“再等等,这会儿还不觉得困。”大山坐到她身边,“女孩子是不是都这么奇怪呀?”
“忽然间就情绪低落。觉得很不开心。”
董洁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在说我?没有啦----”
这话说的有些言不由衷。
不知道是不是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情感,因为踏上熟悉的土地,而得到释放的契机,心情起伏格外明显。她想爸爸妈妈了,很想,很想很想!
亲情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割舍的。别说只有十六年地时间,就是二十六年、三十六年,那牵挂也不会少去一分。爸爸妈妈是真心疼她的,记忆没有办法骗人,虽然如今只有她一个人记得。可那些都是活生生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实,她就是没有办法忘记父母亲恩。尤其是想到,现在这个位置离父母很近,董洁就越发有股强烈的冲动,很想出门叫个车,去想了念了无数遍的地方看看。
以前听说过,从小被送养的孩子。成年以后甚至三四十岁了。忽然知道身世,大部分人会很想念自己的亲生父母。想要寻亲。并不是因为不爱养父母或是忽然觉得自己被错待而有所不满,有时候这两种感情并不冲突,都是因为爱。
“还说没有?”
大山伸手摸摸她地头,让她更靠近自己一些,轻声道:“刘晨吃饭时还抱怨,说女孩子的心事难猜,他怎么都弄不明白。我那时候还庆幸呢,以为我不会有那种烦恼,咱们一起长大,你所有的情绪我都明白。现在看来,我也就是能看出来,原因却未必都能知道。”
董洁反手抱紧他。
她至目前为止,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办法跟哥哥坦白,说出自己对父母的依恋和牵挂。这般心事藏在心底,没办法说给第二个人听,天长日久积累下来,不是一种愉快的感觉。
有时候很想做个任性的孩子,痛痛快快在他跟前哭一场,诉说对父母地想念。可是不行,哥哥一定会误以为她想念的是那对不负责任抛弃她的男女,联想到几年前的不愉快,他会因此愧疚也会痛苦。
董洁胡乱扯个不相干的理由出来,“哥,你不要理我就好啦,其实就只是一种----青春期地多愁善感。女孩子中很常见的一种症状,好像、嗯…”
她极力回想从前经历这段时期的印象,“看到一朵花会伤感,看到落叶会伤感,看到书中的一句话也会突然有许多感慨,还有,什么原因也没有,情绪就会突然跌落谷底。我想,这也许就表示我真正的长大了,像母亲怀胎十月,日子到了,正处于比较痛苦的转折期。”
大山笑起来,“你这个比喻----很有趣,听起来很有道理。好吧,我理解。不能克服吗?哪,你跟我说说,当你情绪低落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哎呀,哥,我哪里知道,一会儿东一会儿西跟团乱麻似地,有时候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没什么好说地。你不要担心,只是偶尔的一阵,不会持续很长时间。”
董洁有些招架不住,赶紧道:“明天去海边玩,看看蔚蓝地太海就好了----对了,哥,你明天要去这边的工厂是吧?我就不去了吧。”
“这边的设计部门该有多失望啊,他们一定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很多人都想当面跟你说说话,顺便请教一些工作中的问题…”
“可是我想去海边玩啊,”董洁软语央求,“哥,后天,我后天再过去不行吗?咱们反正要呆几天,不必非要赶在明天啊。”
想到她这么小身上就担着很多工作,大山心里一软,“明天我没时间,不如我们一起过去,把要做的事做的差不多,后天我陪你去海边玩?”
“你行程安排的紧,要拜访一些政府官员,酒店和工厂的大小事都要过问,这些应酬和工作上的往来我不能陪着已经很过分了,难道还要你硬挤出时间陪我玩?”董洁笑道:“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去海边玩…”
要来一天自由活动时间,董洁夜里就想好了,准备去拜访父母亲大人。
早晨醒的很早,吃过早饭,送走哥哥,董洁随后也出门了。可惜呀,她不是一个人,身后照例跟着两个保镖,出门在外小心无大错,大山对她的安全向来很注意。
回乡扫墓之前,哥哥就同她说过,要趁此机会到各个分厂转转,亲眼看看各处的生产情况,而不是坐在北京总公司的办公室里,只能籍由一些文字和数字来了解情况。董洁便带上了为家人准备的礼物,她那时候就打定主意,一定找机会再去看望一次父母,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见见所有的家人。上回只见了母亲一个人,原以为青岛有工厂有酒店,以后常有机会过来,也不必急于一时,不想竟间隔了这么长时间。
董洁其实很想送给父母一大笔钱。不能在跟前尽孝,儿女的孝心往往只能借助钱来表达。虽然知道他们过的很好,可居家过日子,磕磕拌拌总是难免,一时周转不过来或是不凑手的情况也是有的。
她想过各种办法,设计让家人捡到一笔现金?用匿名的方式邮寄?哪个法子都不妥。纵是有心照顾他们的生意,可是不同行且鞭长莫及,况且她又怎么跟哥哥解释,要大费周章去照顾素无往来的一户人家?
想来想去,还是送玉佩。选那种质地最好的和田羊脂玉,亲自设计的款式,雕成小挂件。其中间杂着两块古董玉件,很值钱的。也没办法多送,否则会显得很奇怪,父母一定不会收。
刘晨一早送来他自己的爱车,暂做董洁出行的代步工具。王凯开车,按指示驶往她熟悉的村落----田志祥上次跟她一起去过,为此董洁特意调开他。
“上次来青岛,和这里一户人家认识了,还在他们家吃过一顿饭。也不知道现在人家有没有搬,过去看看。”董洁让王凯在村边停车,留另一个人在车里,熟门熟路领他往曾经的家走去。
董慧有点感冒,跟老师请假在家里休息,父亲上班、弟弟上学,恰逢集日,母亲跟她说一声,拿着菜篮赶集去了。
她一个人在家,电视开着很小的声音,挨个频道找个遍,没有感兴趣的节目,课本又看不进去,正有些昏昏欲睡的当口,就听到大门响。然后正门被轻轻敲几下,“董妈妈在家吗?”
董慧坐起身,打量站在门口的小姑娘,“你是谁?”
第三百零七章 姐妹不和(二)
“我叫董洁,以前来过---大约三年前,董妈妈没跟你说过吗?”
董洁回身做个手势,示意王凯到门口等,然后踏进门来,笑着对那个一脸迷惑的女孩子道:“那天董妈妈招待我吃了手擀面,很好吃,所以这次有机会再来青岛,我就过来看看她----双鱼玉佩,有印象吧?”
别的事说的再详细,董慧仍旧一脸不解,但提到双鱼玉佩,她便明白过来,“哦,你就是那个给我妈玉佩的女孩?我知道,我妈以前跟我说了你好几次。”
董洁趁机打量,这位就是---姐姐?眉目间依稀有一点自己从前的影子,但并不是很像,长头发,或许因为在家里休息,没有扎起来,略显凌乱的披在肩上,脸色有一点憔悴…
董慧低头,似乎在想某个问题,再抬头时双眉皱的很紧,“你找我妈什么事?想要回那块玉佩吗?”
董洁怔了一怔。
她脸色算不上友好,有些戒备的坐直身体,“既然送给别人,隔了这么长时间,又想要回去,这样做很没礼貌。”
“不是----等等,你误会了,我什么时候说想要回玉佩了?”
董慧松了口气的样子,“都好几年了,你突然找上门,一见面就提玉佩,我以为----不是就好。我妈去赶集了,不在家。”
“那、我可以在这里等她一会儿吗?”
“随便。”
董慧似乎没有同她说话地兴趣。一脸冷淡躺回枕上时,左手衣袖略微拉高,露出白色的医用绷带。
“你的手腕----受伤了吗?”
董慧发现绷带露出来,立刻把衣袖往下拉。嘴里不耐烦道:“关你什么事!”面朝里翻过身去,不肯再理她。
董洁被咽的说不出话。这人怎么回事?都说远来是客,既便不把她当客人,有必要态度这么恶劣吗?真是----岂有此理!
记得以前她在地时候,家里一团和气,那时候她学习好,虽然性子不够活泼。却也是人人称赞的好孩子,弟弟调皮归调皮,也没有让父母多操心。现在爸妈换了一个女儿,瞧她这性子,不知道父母会不会很辛苦---董洁忍不住有些担心。
气氛一时沉默下来,屋里只余浅浅的呼吸声。
董洁没有试着再与她搭话,只把目光四处看,打量屋内摆设。
事隔几年,家里稍有变化。这间祖屋是过去那种传统格局。一进屋是正地,两边各有一个灶台,靠墙常年摆一张八仙桌,上面是去世多年爷爷奶奶放大的遗照。左右手各是一个卧室,卧室旁边是一间套房。
爸妈住在左手边的卧室,屋子里与套房间隔的门和墙被拆除,打成通间,重新吊的棚。墙也重新粉刷过,空间就显得宽敞许多。是从炕沿那打通地,套房的炕没有拆,两个炕之间是可以打开的雕花木门,上面精心描绘过的图案因为彩漆脱落显得模糊许多,上半边门扇镂空雕刻部分依然完整而精美,它们是爷爷三十年代时亲自设计的。在村里独树一帜。
靠着套房的墙放着新打的躺柜,长度从炕边一直到窗台,上面是两面长及顶棚的大镜子,镜前依次摆了几盆漂亮的塑料花,边上放了大中小几个影集----董洁很想看,但她瞅瞅躺在炕上地董慧,只得按捺住这种心情。
以前摆在屋里的缝纫机不见了。取代它的是一台电视机。旁边是一个茶几。上面有成套的茶壶茶杯,两把可以倚靠的扶手椅靠在它后面。
董洁瞧瞧挂在挂上的钟。唔,妈妈快回来了,她赶集一向习惯在十点左右回家。
耽误了半天时间,王凯进来找她。董洁指指院子,“我要见的人还没回来,你拿个板凳到院里坐会儿。”她自己坐到茶几旁的椅子上。
董慧听见说话声,翻个身瞅瞅她,似乎对她自做主张地行为颇有微词,张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只皱了眉,仍旧转过身去。
又过了一会儿,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床上的女孩子仍旧一动不动,恍若未闻,董洁不管她,第一时间迎了出去。
看到王凯站在院子里,母亲微吃一惊,正要问,董洁先出声道:“董妈妈,我是小洁,还记得我吗?”一边去接她手里的菜篮。
“三年前吃了您一顿手擀面,您不记得啦?我变化有那么大么?”
董洁帮着把菜篮提到屋里,笑着摸摸脸,站到跟前,任母亲仔细端详。
“啊----想起来了。记得,怎么不记得,这女大十八变,现在个子高了,模样长开是大姑娘了,我刚刚正寻思,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呀,呵呵,原来是你。你要是不说,阿姨还真不敢认。”
母亲一边说,一边探头进屋里看看躺在床上的女儿,“小慧,睡了吗?家里来客人了,快起来。”
董慧鼻子里哼一声,反手拿被子蒙了头。
母亲有些尴尬的笑笑,“这孩子----小洁,你别在意,她身体不舒服时就爱耍小性子。”
“没关系,我不舒服时也跟我哥耍脾气的,会很不讲理,让我哥头疼。呵呵,年纪小地时候,有不顺心的地方,很容易跟身边最亲近的人发泄,做人家妈妈和哥哥的人就很辛苦。”董洁笑着宽母亲的心。“董妈妈,我原先以为年年都有机会来青岛,那次回去还合计着,以后怎么着每年都有机会见您一面…我喜欢您做的饭,有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