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看了看她满脸的倦色,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道:“婢妾不过是尽了本分,不敢说辛苦。嫡福晋千里奔波,一定很累了,婢妾不敢打搅,这就告退。”
晴鸢没力气跟她寒暄,点点头就让她退下了,随即对秋玲道:“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秋玲一直跟着她,自然知道这些日子她是如何的劳心劳力,于是赶紧去吩咐小丫鬟、婆子们烧了水,服侍着晴鸢洗了个澡。晴鸢累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差点就直接在浴盆里睡着了,于是洗完之后,不管不顾就闷头大睡,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
睁开眼,外面已经日上三竿。她爬起身,高声叫道:“秋玲。”
“奴婢在。”秋玲领着一干小丫鬟走进来,放下毛巾和水盆,走到床前道,“奴婢服侍您起来。”
晴鸢点点头,让她服侍着穿上衣服,洗了脸,漱了口,就坐在梳妆台前梳妆打扮。
一个小丫鬟走进来道:“禀嫡福晋,宋格格、李格格、武格格、耿格格都在外面候着呢,要给您请安。”
晴鸢知道她们的来意,再加上睡了一觉,精神好了很多,便点点头道:“让她们到堂屋坐着吧。”
小丫鬟领命去了,秋玲给她化了个淡妆,然后低声道:“主子,您如今还累着,干脆叫她们都散了吧。”
她笑了笑说:“算了,不跟她们见一面,她们始终会提心吊胆的,还会想尽办法过来问。倒不如一次跟她们说清楚了了事。”
秋玲便道:“主子这么说也有理。只是主子,您怎么着也该吃点东西再去啊。”
她点了点头,道:“也好,去传早膳吧。”
秋玲忙吩咐了小丫鬟去了。
宋氏等人昨天就知道晴鸢回来了,不约而同大吃一惊。然而待她们赶到正院儿的时候,晴鸢却已经累得睡着了。她们无法,只得回到各自的院儿里,然后便一夜无眠到天明,天亮后就赶紧过来,名义上是请安,实际上是打听消息。
她们都听说了费扬古的死讯,难道晴鸢是陪着她父亲回来的?
这个推测连她们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别说是皇家了,就算一般人家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父亲故去,最多也就能回娘家吊唁一番,其他是什么都不许做的。若说晴鸢是专程陪着费扬古回来的,这得要多大的体面、在康熙爷面前多大的面子才能办到?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四贝勒福晋,能有这种能耐?
可若不是因为这个,她又为何要突然回来?她回来了,贝勒爷呢?
无数的问号在她们心中闪现,连门房都能料到的事情她们又如何会不知?
一定是出事了
四个人坐在堂屋里,默不吭声,气氛显得有些沉寂。
晴鸢久久不曾出来,她们渐渐有些按捺不住了。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各人心底的焦虑,偏生还要故作镇定,谁也不肯抢先出头。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晴鸢终于来了。
她们立刻便站起身来,齐齐向她行礼道:“婢妾给嫡福晋请安,嫡福晋吉祥。”
“都起吧。”晴鸢随意地挥了挥手,然后在上首坐下,笑道,“昨儿个贪睡,今天起得晚了点儿,倒是让各位妹妹久等了。”
“不敢当。”众人纷纷说道,“吵了嫡福晋安眠,倒是婢妾的不是。”
互相寒暄客套了一番,大家似乎都没了话说。
不是没有问题,而是在晴鸢开口之前,谁也不敢乱说。
偏生晴鸢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茶,看了看在下面已经急得眼神乱飘的妾室们,这才微微笑道:“这次爷随扈皇阿玛出行,表现十分出色,深得皇阿玛的欢心,你们大可不必担心。他如今还跟着皇阿玛在木兰行猎,待行猎结束自会回来的。”
听了晴鸢的话,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倒不是就那么相信晴鸢的话,而是看她的样子,如此镇定自若,若真是胤禛有什么意外,又怎会是如此神情?
宋氏便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斟酌着问道:“婢妾斗胆,敢问嫡福晋,您为何会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有宝哥儿…”
晴鸢脸色一暗,说道:“我阿玛在围场不慎堕马,性命危殆,皇阿玛特旨开恩,让我陪着阿玛先行返京,让他老人家能够见家人最后一面。至于宝哥儿,由于路途遥远,就留在了德妃娘娘身边,由娘娘亲自照顾。”
几人俱是一惊,没想到还真就是那个看似不可能的答案
但仔细一想,似乎又不是那么简单了晴鸢人回来了,却把宝贝儿子留在了木兰,贝勒爷也没一同回来,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众人都没了声响,默默地坐着思忖着这件事里的玄机。
晴鸢微微勾起了嘴角,说道:“好了,今儿个就到这儿吧。我刚回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你们也都散了吧。尤其是武格格,你就快生了吧?”
被点到名的武氏浑身一颤,急忙说道:“回嫡福晋的话,还有一个月的工夫。”
晴鸢点点头道:“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会儿你尤其要千万小心,切不可有什么闪失”
武氏略微有些失神,但随即又醒过味来,急忙说道:“谢嫡福晋关心,婢妾知道。”
晴鸢挥了挥手,便让她们退下了。
平日里总是明嘲暗讽,见了面总要互相刺上几句的妾室们,这会儿却似乎都成了闷嘴的葫芦,自顾自想着心事,谁也没说话。
虽然晴鸢说的不多,可就是这只言片语也足够令她们心惊胆颤的了
本来晴鸢的亲生儿子被留在了木兰,她们应该幸灾乐祸的,但仔细想想,这事儿却攸关整个四贝勒府的兴衰,跟胤禛的前途息息相关,谁又能幸灾乐祸得起来?若是胤禛垮了,四贝勒府垮了,她们的未来也就没有了,因而此时竟也有几分跟晴鸢同仇敌忾的心情。
武氏抚着自己的大肚子,缓缓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孩子看来来得不是时候,这种情形下出生,还不知生出来会面对怎样的情形,万一…
难不成这孩子一生下来就注定要悲惨一生?
一时间,她便也忘记了自怀孕以来对别人的提防,满脑子全都是孩子和自己的未来,忧心不已。
晴鸢送走了妾室们,自己也松了口气。
还好这几个女人都是有眼色的,知道当务之急是什么,没给她添什么乱子。在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自乱阵脚、内部生变。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方才在家中休息了一天,费扬古家就派人来通消息,说姜佳氏因为悲伤过度而晕倒在了灵堂上。
晴鸢顿时大惊,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就跑去了费扬古家,同时动用四贝勒府的名义请了太医前去给母亲诊治。太医得出的结论是悲伤过度、郁结于心,再加上休息不好,便积累下了病根,若不好好调理,怕是会形成后患。
晴鸢自然紧张不已,让太医开了些宁神静气的药方后,又从自个儿家的仓库中挑出了许多滋补的药物来,全都一股脑儿送到了娘家。
如此张扬的行为,平素自是要担心别人的弹劾。但既然康熙帝要压下这件事情,自知亏欠了晴鸢一家,当不会在意太多才是,她便也不是很担心。
为了照顾母亲,她天天都到费扬古家去,非得亲眼看着母亲喝了药、吃了补品,然后陪着说话聊天、开解心结,才能放心回来。由是,她每天在费扬古家由早待到晚,若不是多少还顾忌着出嫁的女儿不该在娘家久住,她便索性要住回娘家去了。
她虽然能干,却不是神仙,顾得了一头就难顾得了另一头。因着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母亲身上,自然对四贝勒府就少看顾,还好碍于她平日的威严,倒也没人敢趁机捣乱,或是偷鸡摸狗。
又过了一月有余,姜佳氏在她的细心看顾之下,总算是转危为安。这下,不单是她自己松了口气,就连她那些哥哥们也大为心安。
如今费扬古已去,若是姜佳氏再出点什么意外,晴鸢还不得把他们恨死?到时别说照拂他们了,别落井下石就已经是老天保佑,为此兄弟三个可没少操心。还好如今姜佳氏无恙,他们的保护伞也就保住了,真是谢天谢地
姜佳氏却是过意不去。
为了自己的缘故,女儿天天往娘家跑,且不说别人看在眼里会怎么说,就是女儿的身子也因此虚弱了不少。因此她一好些,就紧赶着让晴鸢赶紧回四贝勒府去,别在娘家、婆家两头跑。
“额娘知道你一片孝心,但毕竟如今四贝勒府才是你的家,你这般勤往娘家跑,知道的说你孝顺,不知道的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呢快回去吧,额娘已经没事了,你且莫挂心”姜佳氏语重心长地说道。
晴鸢微微一笑,道:“额娘不用担心。这事儿,就算皇上知道了,也只有称赞女儿的份。皇上自己就是个孝顺的人,也最喜欢别人孝顺父母长辈,否则又怎会准许女儿陪着阿玛回来?”她劝慰了母亲一番,然后才又说道,“额娘若是真放心不下女儿,那就更应该好好照顾自个儿的身子,让女儿没有后顾之忧了,这才好放心让母亲在家将养着不是?”
姜佳氏本是要劝说女儿的,没想反倒让女儿给趁机劝诫了一番,不由哭笑不得。
不过不管怎样,母亲好了,晴鸢就没有再继续往娘家跑的道理。
况且她连着给父亲奔丧、照顾母亲,一连串的事情全都堆在了一块儿,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确实也到了极限了。
回到了四贝勒府以后,她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再也不想动弹了。
然而还没休息两天,连精神都没养回来,便又有大事发生。
这天,她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梳好头呢,便见小丫鬟进来说道:“禀主子,武格格院儿里的丫鬟来说,武格格刚刚发作了。”
秋玲正在梳头的手顿时一顿,晴鸢也愣了一下,然后淡然说道:“知道了。去吧。”
然后镇定地让秋玲继续。
武氏生产的时间早就确定好了,产婆、丫鬟们也已经准备就绪,况且开始发作到真正生产还有一段时间,她也是生养过的人,自然心里有数。
“主子…”秋玲欲言又止。
有一个李氏生了个女儿在晴鸢前头也就罢了,如今武氏又要生产,万一生出个儿子…
晴鸢却并不放在心上。
嫡长子她已经生了,武氏就算生了儿子,也只不过是个庶子。若是武氏得了胤禛的欢心,倒还需要紧张一下,但现在么…
她还没有威胁自己的资格
退一万步说,就算胤禛宠爱武氏又如何?她是康熙亲自指婚的嫡福晋,只要好好守着宝哥儿,别人还能拿她怎么着不成?
慢条斯理梳好了头,又吃过了早饭,她才在秋玲的服侍下慢慢悠悠向着武氏的院子走去。
进了院门,只见她安排过来的两个婆子正在门口守着,见了她,急忙上前行礼道:“嫡福晋吉祥。”
晴鸢皱了皱眉头,对武氏的这种做法有些不快。
“过了今儿个,你们就回原处当差吧。”她淡淡地说道。
派她们过来的本意是照顾武氏,怕武氏年轻不懂事犯了错误,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过既然人家不领情,她也不必上赶着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两个婆子也早对武氏心生怨怼,闻言对视了一眼,不掩喜色地说道:“谢嫡福晋恩典。”
这时,武氏的贴身丫鬟兰络出来,看见晴鸢顿时吓了一跳,赶紧跪下道:“奴婢见过嫡福晋。”
晴鸢懒得跟她废话,直截了当问道:“武格格现在如何了?”
兰络忙道:“回嫡福晋的话,我家主子已经痛了好些时候了,不过产婆说宫口未开,还要继续等着。”
晴鸢顺势往产房的门口看了两眼,厚厚的帘子挡着,自然是什么都看不到的。她也不愿进去让产房的血腥给冲撞了,便对兰络说道:“好生伺候你家主子,若是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我就不在这儿守着了,等她真正开始生了再通知我。”
兰络当即愣了一下。
当初李氏生产的时候,她可是从头守到尾的啊
但看了看两位只守在门口的嬷嬷,她却又没了话说。
种什么样的因,结什么样的果,她也曾劝说过武氏不要对两位嬷嬷排斥太过,但无奈武氏对晴鸢的忌惮实在太深,不听劝,如今也自然难怪晴鸢不肯多加注意。
说完了话,晴鸢便转身走了。
别说只是个丫鬟,就算武氏亲来,又有什么资格质疑她的决定?
走出了武氏的院子,秋玲就“呸”了一声,忿忿地说道:“主子一片好心,处处为她着想,却被她当了驴肝肺真真是狗咬吕洞宾”
晴鸢却是淡然,笑了笑说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又何必动气?”
心平气和走回正院,好生歇着,陪着喜姐儿玩了一会,便又有些乏了。她睡了一觉起来,到吃过了晚饭,这才听到了武氏宫口打开的消息。
便又慢悠悠走过去,估摸着这会儿,宋氏、李氏、耿氏她们都应该已经在那儿了吧
才走到一半,便看见兰络踉跄着跑来,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那惊恐绝望的模样,看得晴鸢就是一惊。
“怎么回事?”秋玲也被兰络吓了一跳,赶紧大声喝止道。
兰络似乎已经被什么给吓得失了魂,听到声音才猛然醒来,看见晴鸢就在前方,顿时悲咽了一声,扑上前来,跪下猛磕着头道:“福晋慈悲,快救救我家主子吧”
晴鸢心底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沉声说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兰络嚎啕大哭着,但好歹是把话说清楚了,道:“产婆说…产婆说孩子胎位不正,怕是…怕是…”
晴鸢便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胎位不正?那就是十成十的难产啊
怎会出这么大的篓子?
她的脸色凝肃,问道:“可曾确证?”
兰络猛点着头,哭道:“已经确实无疑”旋又哭喊道,“福晋慈悲,快请宣太医救救我家主子吧”
晴鸢紧紧皱起眉头。
难产这种事情,请太医又有何用?
但毕竟人命关天,还攸关胤禛的血脉,她当机立断,对跟在身边的小丫鬟道:“去通知高总管,让他赶紧派人去找太医。”又对兰络说道,“别哭了,哭有何用?赶紧回去照顾你家主子,我随后就到。”
她的镇定似乎感染了兰络,兰络定了定神,不敢怠慢,赶紧转身又往回奔去。
晴鸢阴沉着脸,却不忙往前走,对秋玲说道:“去把那两个婆子叫来。”
秋玲知道事关重大,赶紧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亲自领着两个婆子匆匆走回来。
那两个婆子见晴鸢阴沉的脸色,顿时心中一个咯噔,也不等她说话,自个儿先双双跪下磕了个头,道:“嫡福晋吉祥。”
晴鸢依旧冷着脸,开门见山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之前就一直没人看出武格格胎位不正么?”
两个婆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便说道:“回嫡福晋的话,奴婢们确实觉得武格格的孩子有些不对,也曾劝过武格格找大夫来看看。可武格格对奴婢们防备得紧,根本不相信奴婢们的话,奴婢们也是无法啊”
晴鸢不由得语塞。
知道武氏心眼儿重,却没想到重成这个样子。再怎么防备自己都好,难道不知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句话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 生死有命
第二百五十六章 生死有命
她不由揉了揉发疼的额角。
原以为这是因为下人的疏忽而造成的惨剧,却没料是武氏自个儿多疑造成的悲剧,既是如此,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不由便想到了“自作孽、不可活”这句俗语。
很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如今武氏弄成这样,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保住一条性命,稍一疏忽就是一尸两命,她也是一筹莫展。
但不论如何,武氏若是难产而亡,终究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她想了想,伸手挥退了两个婆子,又继续向前走去。
进得武氏的院子,此时早已没有了先前那种镇定的气氛。无论是丫鬟还是婆子,前前后后、进进出出,全都紧绷着脸,眼中写满了恐惧。见到她,甚至有些人就摔落了手上的物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
她理也不理,径自走进房中,果然不出意外看到宋氏等人早已等在里面,此时脸色各异,皆默不作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的脚步声惊动了几人,齐齐转头看来,皆是一愣,随即便急忙走上前来行礼。
“参见嫡福晋,嫡福晋吉祥。”宋氏和耿氏说道。
“嫡福晋,婢妾该死,是婢妾照顾不周,才会…请嫡福晋责罚。”李氏却与宋、耿二人不同,直接便跪倒在地上,颤声说道。
晴鸢皱了皱眉头,看了她一眼,淡然说道:“起来吧…此事倒也不能完全怪你。”
宋氏和耿氏心情复杂地交换了个眼神。
李氏忍不住流下泪来,磕了个头道:“嫡福晋慈悲。”这才站了起来。
慈悲?晴鸢冷笑了一声,看了看在场的三个妾室。
李氏无疑是其中责任最大的。
临走之前,晴鸢让她好生照顾武氏。这段日子来,武氏的孕期倒是无恙,平安顺遂到了生产,却没想到这临门一脚出了问题。
若是李氏平日多加关心,即使她自己不懂得胎位之类的事情,总有那两个婆子会对她说起,再凭借着晴鸢给她的权柄,她可不比那两个婆子,就算强迫武氏看了大夫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如今…
晴鸢转眼看向产房,懒得去花心思琢磨这些。现下最主要的麻烦还是武氏,究竟能不能保下来谁也说不准。
凄厉的惨叫声比当初李氏生产的时候还要恐怖,尤其是在场唯一不曾有过生产经验的耿氏,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手脚都在发抖。
晴鸢重重叹了口气,就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了,对其他人道:“都坐下吧。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结果的。”
于是宋氏等人就都坐了下来。
此时武氏的院子里乱成一团,连个斟茶到水的人都没有。好在晴鸢她们也是心事重重,一时之间倒也不曾在意到这些细节。
又过了一盏茶时分,高荣亲自陪着太医急匆匆赶来。
太医见了晴鸢,正要行礼,她却挥了挥手道:“这么晚了,还要劳烦太医过来,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过我家的格格难产,怕是待会儿还要用到你的回春妙手,少不得要请你在这儿多等一等了。”
太医忙道不敢,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原本四贝勒府派人去请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愿前来。他是擅长女人病没错,可从来没处理过难产的事情,若是女人难产后让他去救命倒还差不多。只是再怎么不愿,他也不能驳了四贝勒府的面子,忘记了自己的本分,所以还是来了。
不过方才听晴鸢的意思,倒是并不指望他现在就去治那位格格,只在一旁等着,以防万一罢了,这却是令他有些感激。
宋氏等人听了这番话,又再对视了一眼,却并未出声。
武氏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小丫鬟们进进出出,忙得脚不沾地,血水一盆一盆往外端,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晴鸢顿时觉得胸腹一阵憋闷,差点便要吐出来。
正强自忍耐着,却见耿氏终究是忍受不过,匆匆告了声罪便向着门外冲去,那种迫不及待的样子,倒是令晴鸢即使在难受中也有些忍俊不禁。
宋氏和李氏却都是见识、经历过的人,此时倒还忍受得住。
这时,产婆突然从产房里跑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晴鸢面前,颤声道:“禀…禀嫡福晋,武格格这回…奴婢斗胆,敢问嫡福晋是要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晴鸢皱着眉头——已经到了这个关头了吗?
眼光从宋氏、李氏和刚刚回到房里的耿氏身上一一扫过,那三人却是眼神闪烁,一个个都忙不迭避了开去,低下头,一言不发。
暗叹了口气,她揉了揉额角,疲惫地说道:“保大人吧。”
产婆意外地瞥了她一眼。
她接生过那么多回,也碰到过不少这种情形,但决定保大人的却是凤毛麟角。都说这位福晋是个贤惠大度的人,她还以为不过是谣传。
定了定神,她应了一声,便赶紧退回到产房里去了。
又是一夜的折腾,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武氏已经嘶叫到了沙哑,有气无力的,即使在外间没有看到人,也能想象出此时她在里面的筋疲力尽、奄奄一息。
宋氏等人此刻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虽不希望武氏真的生下孩子来,但到了如今这种时候,却也未免有点兔死狐悲的感慨,尤其是宋氏,更是双眼发直、愣愣出神,就想到了自己之前无缘的那个孩子。
晴鸢本就身子还未恢复,这会儿又劳心劳力了一回,同样也是筋疲力尽,早靠在了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突然,产婆又从里面奔了出来,面色惊惶,“扑通”一声又跪在了晴鸢面前,恐慌道:“嫡福晋,不…不好了武格格见大红了”
“什么?”晴鸢心中猛地一震,一个翻身便坐起来,怒道,“怎会这样的?”
产婆心中也是惊恐莫名,浑身都打着哆嗦:“奴婢…奴婢听从嫡福晋的吩咐,保大人,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