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澜恍然醒悟,惊喜道:“你的意思…不是因为那孩子是我的你才不想要,而是…”
龙傲池点头,又赌气说道:“你若再误会我,我就真不给你生孩子了。”
归澜脸色一红,柔顺地讨饶道:“清幽,我错了。你怎么罚我我都认了,你别生气,身体要紧。只是这孩子既然已经有了,我真的舍不得。”
龙傲池言辞恳切道:“我也舍不得。但是一路北上肯定是艰苦非常,楚国人的追杀在所难免。而我练的内功是一种特别的阴寒路数,当年师父曾经严肃叮嘱过,倘若我有孕在身之时就不宜动武,否则不仅胎儿难保我的身体也会受到很大损伤。所以为了确保我能及时赶回昭国,这孩子不能要,你应该明白我现在还是昭国的大将军,我肩上的担子容不得我有太多私心。潜渊,我们还年轻,有很多机会,等时局稳定后,不用你说,我也会迫不及待为你生个孩子。”
“嗯,清幽你说的对,我明白,但是…”归澜咬着嘴唇,热切地望着龙傲池,坚定地恳求道,“可不可以给这孩子一个机会?路上让我保护你,照顾你,只要咱们小心行事,不用你动武,或许也可以安全返回昭国。”
龙傲池懂得归澜的心思,她却冷静地反驳道:“假设一切顺利,那么回到昭国之后呢?我身为大将军总会在人前露面。目前两国交战在所难免,我若暴露女儿身的秘密,福祸难测,事关大局我不得不三思,不得不忍痛放弃这孩子…潜渊,请原谅我。”
归澜将龙傲池紧紧搂在怀中,感受着她的体温她的心跳,她明白她虽然说的冷酷,可她亦是不舍。他于是坚持劝道:“清幽,信我可好?就算回到昭国,你仍有替身可在人前,你只需隐于幕后。让我为你冲锋陷阵,让我替你分忧解难,可好?”
这种情况龙傲池不是没有想过,可一思及归澜的身世,她不是不信他的忠诚,而是实在不忍让他与他的父兄为敌兵戎相见。
“清幽,你是怕我与父兄为敌,心中难过对不对?”归澜仿佛心有灵犀,料到了龙傲池的顾虑,他反而微微一笑道,“我已经是你的师弟,我的立场一定会与你站在一起,既然两国交战在所难免,那我为何不发挥积极作用?如果我能统领军队冲锋在前,我有更多机会掌控现场局势,或许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伤亡。我这样做其实比偏帮父兄,或是懦弱逃避,空讲那些迂腐的仁义孝道更有用一些吧?”
龙傲池眼中的忧虑随着归澜的话渐渐消散,越发明亮,她不由自主仰起头,吻上他的唇。
一刻缠绵热吻,两人深情忘我,百千烦恼尽去。
“潜渊,就依你,我尽量不动武,靠你保护我。我要给我们的孩子一个机会。”龙傲池大胆宣告。
归澜大喜过望,正要激动地拥着龙傲池再多说些情话,却隐隐听闻远处情况似是有了变化,他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清幽,怕是有人给咱们送衣物粮食来了。”
龙傲池因高烧尚未退去身体虚弱,耳目不如归澜那么敏感,但她并不怀疑他的判断,只是眉头微蹙轻声说道:“以景叔他们的能力,寻常人一定会被迷惑误导,找不到咱们这边。若来人真是楚国追兵,恐怕是由十分精通追踪之术的高手带领。我们现在撤离虽有时间,但既然能被追上一次,就会被追上第二次。所以我觉得不妨早点解决了那个高手,之后再走也能安心一些。”
归澜点头赞同,接着说道:“我听着是有一人当先施展轻功而来,大队人马跟随,与那人相差一段距离。不如我们在此设伏,先将来人斩杀,再骑马逃走。”
“我也听见了,那人内功不俗,呼吸绵长,徒步奔走竟快过后方军马,不容小觑。”龙傲池略微有些担忧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人能发现我们藏身的踪迹,又胆敢孤身追过来,怕是真有几分本领。”
归澜自信微笑道:“清幽,你尽管放心。我最擅长的就是打败比我强的对手。也许正式比武切磋我未必能够光明正大战胜武功比我高的人,可是遇到性命相搏的情况,我在死士堂的训练中真的学到了不少制胜技巧。你找个安全的地方隐去身形,看我迎战就好。”
龙傲池想帮忙却是有心无力,她明白此刻自己应该养精蓄锐,努力不成为归澜的拖累。她深吸一口气再不罗嗦,四处打量一番,寻了个稳妥的藏身之处隐去形迹。
归澜先是将乌云踏雪和赤兔胭脂兽分开藏好,让乌云踏雪遮遮掩掩露出几□形。众人都知道乌云踏雪是龙傲池的坐骑,想必追来的人在看到乌云踏雪之时心态会是很高兴从而稍稍有一点放松。归澜又结合地形,迅速以藤条绳索做好了几个简单的陷阱。虽然这些陷阱对高手几乎无用,但足以拦截住普通士兵的战马,起到一定的防范和干扰作用。
一切准备妥当,归澜飞身藏入一棵大树之上,收敛气息举目远望。
那追来之人奔驰速度不减,而且似乎是因为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他脸上洋溢起嗜血的兴奋之色。此人鹤发童颜,本名少有人知,江湖人称残影,乃大楚黑道第一高手。残影近年一直蛰伏隐逸,麾下集结一批徒子徒孙专门经营杀人的买卖。前段时间他门下弟子被皇后雇佣本想着大赚一笔,谁料竟然纷纷失手惨死,皇后还没来得及奚落他,残影自己就已经是觉得面子受损愤恨恼怒。买卖做不成损失钱财性命是小,他堂堂黑道第一高手岂能容那等无名小儿猖狂?
残影主动提出亲自追杀龙傲池和归澜等人,皇后自然是高高兴兴,爽快地派了一批兵卒跟着他帮忙。残影也的确是有几分真本领,他很快就看破了景叔布置的障眼法,却故意不对旁人透露,只身追过去,打算先下手为强抢下头功。
归澜凝神细细探查对方的实力,随着那人的靠近,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席卷而来。那人周身散发着张狂之气,与常规杀手低调收敛的作风完全不同,然而此举绝非轻敌,那人的武功不容小觑。归澜咬牙运功,将匕首握得更紧,他已经判断出就算自己此时身上无伤,与那人硬碰硬也没有多少胜算。所以如果偷袭不成,必然面对一场惨烈之战,但愿他的身体撑得住,至少要拖住强敌,为龙傲池逃走争取更多的时间。

105福兮祸兮(中)

“小子找死!”残影大喝一声,手中寒芒暴涨。
他这四个字尚未说完,只眨眼间, 归澜已经攻出十招,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只攻不防,一招快过一招,一招狠过一招,招招袭向残影的要害。这是归澜最凌厉的刺杀招数,没有华丽的姿态动作,没有大开大合的气势,只有简单快速直指要害的狠,他又是出尽全力,对付寻常高手想要取其性命轻而易举。
可惜归澜今日的对手是残影,是黑道中顶尖高手,杀手之王,天下间凡刺杀追踪相关的技巧他都是极为精通。倘若归澜用刚才那一系列杀招迎战一位正派宗师,或许能有一定效用,但是对付残影就明显是落了下风。
残影用的是奇门兵器,左手执钩右手使刺,招式亦不求华丽,与归澜一样是攻击要害为主要目的,招招狠毒。再加上他成名已久,一甲子的内力修为,单凭这等内力江湖上已是屈指可数少有人能及,他杀人无数临敌经验丰富,遇到突然偷袭反应极为迅速,几招过后便能看出对方破绽,反守为攻。
即使如此,残影还是惊出一身冷汗。除了杀人之术,残影最得意的就是轻功身法,自从练成此技,还不曾被人在十招内就欺身攻到近前。他急忙运起全部气劲,提了十二分小心,迅速反击。若不是仗着内力深厚敢于硬碰,他绝对不可能毫发无伤躲开所有攻击。
归澜十招全部落空,周身陷于残影的强大气场之内,只觉得胸闷气短,原本一身未愈的伤口纷纷绽裂,鲜血直流。他咬破舌尖,强提心神,一口鲜血就向空中喷去。
空中血色一乍,接着归澜掌中匕首如幻施展,直叮向残影心口。他不只能以匕首尖峰击敌,连侧锋、手柄,自己的手腕手肘以及整个身体都仿佛化作一柄利器,狠狠袭向对方。
残影不由自主后退,护体罡气仍然被归澜冲破,那漆黑的匕首与那血光中勇往直前奋不顾身的少年让他心头剧震,联想到当年他也是这般年少不畏死这般狠辣不服输,明明知道对手强过自己,仍然是不肯放弃。
交手几招,残影就已经看出这少年内伤外伤都不轻,就已经断定这少年的体力不够与他周旋百招,他只用拖延等待甚至不必刻意还击,这少年便会因力竭或伤痛昏厥。这少年应该也是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才一味强攻不防守。如果这少年没有伤,如果这少年再多几年内力,凭这等坚毅心性和资质根骨,想要杀了他或许有五成以上的胜算。
残影暗中叹息,自己虽然拥有一众门人,却没有一个及得上眼前这少年的光彩,这是百年难遇的习武奇才,为何偏偏成为他要杀的人?难得的一丝不舍一丝犹豫涌上残影心头。残影又细细打量,发现这少年几乎是衣不蔽体,□的双肩上都有清晰的奴隶烙印,新伤旧痕层层叠叠惨不忍睹,这是个身怀绝技的奴隶么?那么只要成为这个奴隶的主人,是否也能得到如此忠心呢?
“识相的莫要再斗,本尊留你一条性命。”残影这辈子很少说这样的话,自以为给了对方很大的面子,“认我做你的主人,你一定会比现在过得舒服许多。”
归澜闻言禁不住觉得好笑,为什么总是有这样自以为是的人出现?口口声声为他打算,其实骨子里仍然当他是低贱物品予取予求,丝毫不会认真考虑他的感受。
“答应你也不难,就只有以上那些好处么?”归澜假作认真地回了一句,他怀疑残影是诈他,他也不妨用这办法回敬对方。
残影以为归澜是已经有些心动,要试试他的诚意,他下手就又留了几分情面。
归澜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良机,看出残影退让他反而是攻得更紧,一心想着是抓紧时间,若是不能杀死残影,拼了性命也要让残影重伤,为龙傲池能安全逃走争取最有利的局面。
“你怎么还不停手?”残影发现归澜似乎并没有投向的意思,恼恨地问了一句,又耐着性子继续劝说道,“我知道你们这等奴隶死士定然是服了毒药才会拼命为主人效力。本尊这里有良医灵药可救你性命。你只要停手,本尊一定说话算数。”
归澜皱眉,招式渐渐缓滞,不是因为听信了残影的劝诱,而是察觉大股追兵已经靠近,同时归澜意识到自己的体力无法支撑更长的时间,他完全透支,现在还没有倒下失去意识只因惯于忍痛而已。倘若对方下狠手,他怕是躲不过十招就会重伤,未必还能爬起来再战。
残影见归澜神色犹豫,招式慢下来却不肯停,他若有所悟。他一向是号令旁人高高在上的主,何曾这等温言劝诱一个奴隶入伙?软的不行,他立刻就换成硬的,虽然仍是不想取归澜性命,却是打算先将其重伤让其无法逃走,抓回身边慢慢再磨。于是残影的攻击重点换成了归澜的下盘,专门针对归澜的腿脚发力。
归澜料到残影的用意,对自己的安危并不在意,而是趁着清醒凝聚心神传音入密对龙傲池说道:“追兵以至,你骑马先走,我随后就来。”
龙傲池藏身远处一直紧张观战,她看出归澜是拼尽全力勉强拖延,看出他不敌那鹤发童颜之人,她也听到了远处追兵人声嘈杂马匹嘶鸣怕是马上就要杀到,她再不逃或许就再没机会逃,可她又怎能抛弃他独自离去?
她绝非懦弱胆怯贪生怕死之人,临危境心反而能迅速镇定,她一咬牙不再犹豫,决定和二人之力,先将这强大的敌人击毙或重伤,然后两人再相互扶持一起骑马逃走,楚国追兵的马应该是跑不过他们的良驹。
龙傲池强提真气,向着归澜与残影的战团纵身一跃,拔剑在手,整个人仿佛化作一团剑影直袭残影的面门。
随着她那一跃临近,她手中剑影忽由虚返实,由实蕴锐,由锐而颤,刺痛了残影的双眼。那一颤之下,剑光就灿成一片银灰色的郁黯,喑哑嘹呖,种种不同甚相反的极暗乃至极灿、极压抑乃至极高昂的一抹剑意从她手中飞出。如鹤鸣九皋、声闻于天,天地间闪起一抹银灰色的嘹亮。
这样强大的攻击,这样仿佛刺破天地的剑意,是残影平生仅见,倘若早见到,怕是活不到现在。在看清攻击他的人是那样年轻之时,残影的震撼比刚才被归澜偷袭时尤甚。
不应该啊,这人只是二十来岁的样子,为何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残影在心中质疑,可那随剑而来的气势,那由繁化简快到不可思议的招式轻而易举就突破了他的气场,压得他几乎窒息。
归澜本来是背向着龙傲池,此时也感觉到了那强悍的攻击,他先是一喜而后忧虑更重。龙傲池私下里曾经对他说过,师父去世时将内力传给了她,所以她才会在武学上有超过常人的造诣。但毕竟不是自己练出来的内力,这股极强的气劲猛然运用起来,会对经脉产生极大的冲击,每次动用之后反噬之力需静养调息方能化解。而今龙傲池拼力一击,是为速战速决,就算能杀了那强敌,眼看追兵就要到,他们仍需马上逃亡,哪有时间调息?何况她的身体已经不比平时,她能否承受?他们的孩子怕是无法保住。都因为他不够强,竟护不了她,还要她来救他。
虽然是不舍虽然是忧虑,不过既然龙傲池已经出手,归澜不能不利用这样的时机。在她的剑芒掩映之下,在她的夺目袭击之中,他一咬牙,将自己的身体穿入残影右手的长刺之内,用肩胛骨骼卡住那兵刃,用血肉之躯牵制住残影的防守之力。然后他强行拧身,就带着体内的利刺纠缠着残影的右手转到残影身侧,匕首迅速切向残影的颈项。
残影没想到这奴隶竟使出如此损人不利己的招数,他若回撤右手定然来不及,只能靠左手钩子以很别扭的姿势挡在归澜的匕首之下,而龙傲池的宝剑尖峰已经迫在眉睫。残影也是狠辣之人,面对这种危境反而清醒镇定,一发狠就直接将右手利刺穿透归澜的身体,迎向龙傲池的宝剑。
龙傲池眼见归澜又添新伤,怒急攻心,大喝一声,声彻云霄,掌中剑去势不变,左手手腕微微一抖,一直藏在左手袖口里保命用的银针机关悄无声息被扣动。
一般江湖正派都不屑于用暗器伤人,可龙傲池久经沙场,为求速战为求自保,往往无所不用其极。这银针上啐了剧毒,机关扣动瞬间发射,速度极快悄无声息。而她攻击的目标正是残影的下盘。
残影的目光完全被龙傲池的剑芒吸引,他仅余的注意力也被归澜牵制,他以为用右手的刺能挡上一挡,以为大不了就直接用归澜的肉身做盾。可龙傲池的银针后发先至,在残影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时候,银针已经刺入他的肌肤顺着血脉行向他的心脏,他的腿一僵,顿时麻痹无觉。

106福兮祸兮(下)

残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一时轻敌一时犹豫,竟然栽在两个小娃娃的手上,他不甘心,可他亦知道命不久。所以他不再挡不再防,死也要拉上垫背的。他松开右手的刺,凝聚全身力道击向归澜胸口。
归澜的身体立刻向着龙傲池的剑尖倒飞出去。
残影紧接着挥动左手的钩,贴在归澜身后作掩护,如毒蛇一般逼近,对着龙傲池发出致命一击。
归澜被残影那一掌打得眼前一黑,肋骨噼啪作响胸口剧痛,一口鲜血喷出,意识渐渐模糊,但是他知道残影的目标是龙傲池,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他顾不上护住心脉,反而是将所有功力运到右手掌中匕首刃锋之上,向着残影颈项要害攻去。
归澜的匕首明明与残影的颈项还差了几寸,并没有直接接触到残影的肌肤,可是残影突然觉得肌肤一阵寒凉刺痛,竟被附着在匕首刃锋之上汹涌而出的气劲割伤。他急忙挥舞左手弯钩试图攻击归澜头脸,阻止那匕首的袭击。
归澜临危不惧,不躲不闪,手中匕首向前一推,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前终于是划破残影颈项血脉。
说时迟那时快,龙傲池看出归澜是以命相拼,她亦来不及变招做更多的维护,她唯有硬碰硬架住残影左手弯钩,却已经是无法替归澜挡开残影临死时又发出的那一掌。
残影那一掌虽然已经力尽,却是极为歹毒,重重击在归澜肩胛上卡着的利刺之上,那利刺完全穿透归澜身体激射而出,带着一股血剑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犹自颤动。
归澜顿时痛得昏厥再也支持不住瘫倒在地。
而龙傲池变招时太急,虽然架住了残影的弯钩,但自身气息难调,亦是喷出一口鲜血,全身几乎虚脱,头晕目眩。
追兵已经策马而来,看到了龙傲池,才不管那残影死活,只高声呼喊:“快来,他们在这边!快射箭!”
亏得归澜当初布置的陷阱,现在终于是派上了用场,埋在草丛中的绳索绊住追兵马腿,一时人仰马翻。射箭的人不明所以,惊惧害怕一刻犹豫,为龙傲池争得了短暂的脱身时间。
龙傲池再次强提真气,将归澜抱在怀中,腾出一只手放在嘴边吹出口哨召,飞身向着他们的坐骑而去。
乌云踏雪听见主人的呼叫,飞驰而来。
龙傲池纵身一跃跳上马背。她知道归澜此刻昏迷不醒已经不能自己骑马,她解下自己的外衣凝成一股绳,将归澜捆在自己身前,一手控制缰绳策马疾驰,一手挥剑防范追兵射箭偷袭。不用她招呼,赤兔胭脂兽似乎也明白了情况紧急,它尾随在乌云踏雪旁侧,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昏迷不醒的归澜,充满忧虑。
追兵只是被阻了一下,他们的马儿虽然跑不过乌云踏雪和赤兔胭脂兽,箭矢却能勉强追上。
龙傲池挥剑拨打漫天箭雨,体力明显不支,刚才强行催动内力带来的反噬愈发严重。箭簇十分密集,她为了节省体力只优先护住要害,必要的时候甚至用自己的腿为马儿挡住箭矢攻击。龙傲池相信能挺过一刻的时间,乌云踏雪一定可以将那些追兵落得更远,那时箭矢也射不到,他们就安全了。
乌云踏雪明白主人的心意,发足狂奔,跑了一阵终于脱离了追兵,它还是不肯停下,继续向北而去。跑的越远主人就能越安全,它陪着龙傲池久经沙场,自然懂得这种道理。
龙傲池的腿上中了两箭,幸好因归澜是被她护在身前没有再受伤。可他仍然昏迷不醒,伤势严重,失血过多身体痉挛抽搐,这种情况必须尽快找个安全的地方为他疗伤,否则他性命堪忧。
龙傲池咬牙直接将箭从腿上拔出来远远抛开,借着内伤外伤的痛保持清醒。她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归澜是为了她才伤得这么重,此时此刻国家大义自身重任种种束缚她已全然不在乎。她眼里心中只剩归澜,她要他活,她不能丢下他!
猛然间她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的灵药醉魂丹,当时为归澜用那偏方疗伤时怕他无法忍受痛楚曾经给他吃过一粒,如今还剩两粒。她急忙将药倒出一粒喂入归澜嘴里,剩下的这一粒她自己却舍不得吃,又倒回瓶中。她知道前途难测,说不得还有硬战,那时为了迎敌减轻痛苦再吃不迟,现在就不妨由着那强烈的痛刺激着她的精神,让她暂时维持清醒。
跑着跑着前方现出了多条岔路口,龙傲池灵机一动,抱着归澜翻身下马。这路口他们来时曾经走过,左手边直接向北是最快能通达边境的道路,但沿途都是驻兵城池。中间这一条去往茫茫大山中,道窄难行,马匹走起来很吃力,大部队进出不方便,零散分布着村落小镇,翻山越岭绕些路也能到昭楚边境。右手那一边则是去往河畔水路,沿河顺流直下是楚国都城方向,逆流而上则是往原澜国地界而去。
昭国使团与楚曦玉的人马来时也是赶时间,从左手边的大道由北向南经过。龙傲池心想这个时候恐怕来时道路上的关卡要塞已经接到消息,加紧了防范,她若是带着归澜向那边逃,风险比较大。走右手边,将来从水路逆流而上,从澜地再回昭国也许是一个办法。不过龙傲池权衡之下,决定走中间这条路。
她先是把归澜从身上解下来,为他裹好她的外袍,赤兔胭脂兽主动走过来,让归澜能依靠在它的身上。
龙傲池将乌云踏雪马鞍上褡裢里的东西全都清空放入赤兔胭脂兽的褡裢里,又拖着受伤的腿从道边草丛中搬了几块大石,装入乌云踏雪的褡裢里,虽然重量比不了两个人,但是乌云踏雪的蹄印已经明显比没有负重的马匹蹄印更深。
龙傲池拍拍乌云踏雪的脖子,叮嘱道:“小雪,到了河边向上游跑,别再回头。”
乌云踏雪不安地瞪了瞪蹄子,表情是恋恋不舍犹豫不决。
龙傲池却狠了心,亮出手中宝剑,狠狠刺在乌云踏雪的屁股上,低声命令道:“快走!”
乌云踏雪的身上顿时流出鲜血,它委屈嘶鸣,但是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也看出了主人的决心,它终于是扬起马蹄,沿着最右边的道路向着远方河边而去。
龙傲池不敢耽搁,将归澜负在自己后背上,用衣襟捆扎好,又拍拍赤兔胭脂兽的脖子,说道:“你向左边跑,绕一大圈回这边山中接我们,明白么?”
赤兔胭脂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眼睛里满是焦虑。
毕竟不是自己训练出来的马儿,龙傲池没有太指望赤兔胭脂兽真能听明白她的意思,看到马儿不安犹豫,她又安抚道:“算了,你只管向左边跑,不要回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