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澜压着心头的委屈,反而替楚曦玉开脱道:“我们未必是亲兄弟,何况大殿下也有他的苦楚。他生气是因为我说我喜欢你。”
龙傲池听得一头雾水,迷茫问道:“你喜欢我,关他什么事?”
龙傲池这种没心没肺的回答,让归澜暗中禁不住十分得意,看起来她对楚曦玉并没有上心,他于是微微一笑坦言道:“清幽,大殿下虽然不知道你是女子,可他今天对我说,他喜欢你。而他是一国皇子,怎敢明目张胆对你这位别国大将军示好呢?所以他拼命压抑着,又很是嫉妒我,才会随便找了借口责罚我,发泄他的怒火怨气。”
经归澜这番提醒解释,龙傲池才恍然察觉过去楚曦玉各种亲近的意图隐藏在深处的爱慕之情。怪不得她总觉得楚曦玉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她一直以为是惺惺相惜知己之谊太过热情的错觉,没想到楚曦玉竟是对她存了这种心思。龙傲池咬牙切齿道:“楚曦玉不知道我是女子还对我怀了这等心思,真是讨厌,下次我避开他多些防备,免得被他占了便宜。”
归澜笑意更浓,身上的伤都不觉得痛,握着龙傲池的手深情道:“清幽,你说你讨厌他,我竟然很高兴很得意。”
“你爱听,我就多说几次。我就是讨厌他。”龙傲池傻傻地又重复了几遍。
归澜笑容依旧,琉璃色的眼眸里却渐渐透出了苦涩,喃喃道:“清幽,你真好,愿意这样哄我开心。”
“我不是哄你,我是说真的。”龙傲池正色道,“快将衣服脱下来,让我帮你敷药疗伤,天亮了还要赶路,你伤的这么重生熬着可不行。”
“清幽,你为什么不责怪我?我没有反抗,任由旁人整治弄了一身伤,你为什么不生气?”归澜忽然问了一句。
“你都已经受伤,我怎能责怪你?是他们欺负你,我应该去惩治他们替你出气。”龙傲池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她已经隐隐体会出归澜说不出口的那些彷徨无措。
归澜口唇微动,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轻声坦白道:“清幽,其实我当时可以反抗,可以挣脱,可以大声呼救或求饶,说不定能够让大殿下放弃了责罚的念头。但我没有那么做,我是故意找打,我想你可能会因此就讨厌他疏远他。我是不是很卑鄙?利用你现在对我的宠爱,算计着旁人,自己没有本事没有信心时刻担忧害怕你的心被旁人抢走。我真的想留在你身边久一些,不愿被你抛弃。可那么多优秀的男子,他们都喜欢着你,愿意亲近你为你付出,比我能给你的多许多,我…”
“潜渊,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龙傲池扑入归澜的怀中,紧紧搂着他,贴在他胸口,郑重道,“他们怎么想他们喜欢谁,都与我无关。我的心里只有你,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信?”
“我当然信你现在的话。”归澜痴痴地望着怀中佳人,幽幽道,“但我不信我自己真的值得你爱那么久,当你发现他们比我好比我优秀,你不再喜欢我,我其实也可以接受的。我只希望那一天晚一点来,清幽,我…我想你只喜欢我一个,我是不是很贪很自不量力?”
龙傲池抬起头,用自己的唇覆上他干涩的唇,她的眼中是关切和心痛,她的脸上却渐渐绽出了笑容。她狠狠吻着他,吻到两人都几乎窒息才恋恋不舍的分开,霸道而开心地宣告:“潜渊,我喜欢你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你希望我只喜欢你一个,说明你是爱我的。我很高兴你能这样说。你有没有发现,你比以前有自信了?以前有什么苦楚委屈你都闷在心里,不会像现在这样敢对我坦白,你已经信了我,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和情意。”
归澜沉浸在她的亲吻和笑容之中,只觉得周身滚烫心中暖意融融,情绪起伏激荡。她都这样说了,她都是他的人了,他为什么不信?他应该抛开所有的杂念,享受着她给的好,这样她就能开心。哪怕将来他与她之间发生了其他变故,他又何必患得患失担心那么多?她现在是爱他的,他亦是喜欢她的,他已经比楚曦玉幸福许多,他应该高兴得意。
“潜渊,我为你宽衣如何?”
归澜脸色一红,他能感觉到她对他身体的渴望,他其实也想抱她,亲近她。
龙傲池却是压下欲望悸动,瞪了他一眼,嗔怪道:“别乱想,脱了衣服我给你敷药。”
归澜暗自检讨,急忙收敛心神,不好意思地答道:“清幽,只是荆条打的,看着流血破皮,并没有伤筋动骨,上不上药都行。你若为我敷药,明天让人见了,岂不是更嫉妒?”
“我就是让楚曦玉嫉妒,气死他。谁让他欺负你?我明天要找借口与他比武切磋狠狠揍他一顿打到他爬不起来,再让他看着你与我同骑,让你趴在我背上好好休息。”龙傲池少有如此任性冲动的言辞,一边说一边动手去解归澜的衣物。
归澜巧妙避开龙傲池伸过来的手,阻拦道:“清幽,你忘了出发前你答应过要听我的?我觉得现在还是不要暴露你对我这么在乎的内情,否则大殿下可能会对你我更多防备。反正这种小伤不治疗三五日也能结痂,你若真是舍不得,就说为了抓紧行程,许我骑马,赤兔只肯让我骑,大殿下是知道的。”
龙傲池万分不舍道:“不上药又骑马颠簸伤口会很痛的,我背上的伤已经愈合,赶路还是隐隐作痛。你脊背上撕裂了那么多处地方,我实在…”
“清幽,大局为重。”归澜正色道,“你若没有给我疗伤,表现出不在乎我的样子,说不定大殿下反而不会再嫉恨我,还会同情我关照我,我就有借口打着大殿下的旗号行事。你若是对我好,让大殿下看到,他心里不舒服背地里算计我,我岂不是要时刻留神防备着?你放心,我真的没事,现在都已经不觉得疼了。
归澜伤成那样怎么可能不疼,不过龙傲池懂得他的心思。她决定尊重他的意思,支持鼓励他的计划,这样他的信心才能够逐渐增长起来。他更需要的不是她嘘寒问暖敷药疗伤,而是她对他的信任和认同。所以她狠下心没有再劝,将自己脸上的关切之色一点点藏起来,调整到常规冷冰冰的样子,就眼睁睁看着他带着那样的伤,服侍着她穿衣束发,出出进进为她打水梳洗。
东方微微发白,黑夜将尽,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96楚帝行宫(下)

天明,队伍开拔。
楚曦玉注意到归澜的伤势似乎根本未经处理,身上单薄的衣物已经被血水染红大片,他脸色苍白,却不得休息,恭敬小心地伺候在龙傲池的马前,而龙傲池的脸上淡漠如常。楚曦玉觉得或许昨晚是自己太敏感,嫉妒得失了理智,现在看来龙傲池应该只是迷恋归澜的姿色,当归澜是个发泄物件,根本不在乎归澜死活。
楚曦玉又开始有些于心不忍,不等龙傲池提什么,他就已经策马走到龙傲池近前,主动开口道歉,打算为归澜做点事算作补偿。他说道:“龙统领,我昨晚醉酒为了一点小事就责罚了你的奴隶,请你莫要见怪。今日咱们还需加紧赶路,不如让你那奴隶也骑上马,免得耽误行军速度。”
经过昨晚的事情,龙傲池对楚曦玉的评价大大下降了一块,已经没有了当初引为知己的那种亲近,她虽然看出楚曦玉对归澜生了同情怀了内疚想要弥补,但她不会原谅他,也不想给他机会。于是她阴沉着脸色,故意赌气道:“大殿下,哪有让奴隶骑马的规矩?那奴隶昨晚服侍不周,本来就该罚,大殿下无需多虑,他只是一点小伤又没断手断脚的不会妨碍赶路。”
龙傲池倒要看看楚曦玉是否真的愿意维护归澜。
楚曦玉听龙傲池说的如此淡漠凉薄,不免对归澜的同情又多了几分,深深自责,嫉妒之意瞬间烟消云散。他放下身段,诚心诚意恳求道:“龙统领,那赤兔胭脂兽旁人也骑不得,你既然已经赏了给归澜,暂且就为他开个特例。我昨晚罚他重了一些,你就当送我个面子可好?”
龙傲池本意是要难为楚曦玉,可是她也不想错过此等能名正言顺让归澜骑马随行的机会,于是耐着性子客气几句,就不再推辞,点头同意。
如此全员上马,疾行向南,日出开拔,日落天全黑才扎营休息。到了第五日,比预计提前大半天,楚曦玉终于率队赶到了北都苑行宫。
正是腊月二十九,转天就是年三十。
北都山从半山腰向上都被白雪覆盖,山脚下却因为温泉滋润,树木常绿,仿佛春意提前到来。楚帝行宫效仿都城皇宫御苑建制,规模缩小了一半,但是依山傍水,四周又没有市井嘈杂,风景独好。
楚帝携皇后和刘贵妃移驾至此,御林军重兵层层护卫,凡接近寝宫的人,都需经重重检查。昭国使团因要在次日参见楚帝,递交两国国书,才被准许留在外围一处房舍内休息留宿。
昭国使臣被拦在外面,楚曦玉却被楚帝宣召立刻觐见。
楚曦玉知道父皇母后正等着见他,他满心欢喜,也不觉得累顾不上吃饭喝水,忙不迭解甲卸刀匆匆洗去满面风尘,换了一身华丽得体的皇子朝服,掩盖住连日赶路的憔悴,抖擞精神去到楚帝所在的宫殿。
大殿之内灯火通明,楚帝居于正座,皇后就在他下首,刘贵妃却没有到场。
楚曦玉更是得意,看场面应该是父皇体谅他们母子久别,才不让旁人出现碍眼。他疾行几步叩拜行礼,抬头满面笑容朗声道:“儿臣曦玉拜见父皇母后。”
皇后一年半载也难得见上儿子一面,这时虽然不曾说话,眼中却涌动着浓浓的母子亲情。
楚曦玉明白母后对他的思念恋爱之情,可他更在乎的是父皇的反应,期待着在父皇那已经被毒毁了容貌看起来显得狰狞的脸孔上寻到一丝关切温情。
然而楚帝只是简短平淡地说道:“平身,赐坐。”
楚曦玉安慰自己,父皇没有劈头盖脸指责他,或许就已经是某种关怀照顾的表达。他起身谢坐,又大着胆子主动将座位挪得近了一些。不见父皇有任何阻止的意思,楚曦玉更是信心倍增,索性将椅子搬到楚帝下首另一边,与母后成对坐的角度。这样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家人正在闲聊,如果中间摆上一桌饭菜,那就更显温馨。
楚帝明白这个儿子无非是想与他亲近,可他心里盘算的是另外的事情,于是皱眉摆手道:“曦玉,你与你母后坐近一些吧,她很是想你。”
楚曦玉稍稍有些失望,看出父皇不喜欢他靠近,他就乖巧地搬着椅子坐到了母后身旁。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条摇着尾巴等待主人安抚的狗,不过如果他的主人是父皇和母后,他心甘情愿受他们摆布,竭尽所能去讨他们欢心。尤其是父皇的眼中总有解不开的忧愁,他不懂,不懂为何贤德温婉的母后不能让父皇开心,不懂自己还有什么欠缺让父皇如此不喜。
楚帝耐着性子问了问两国结盟的大致情况,楚曦玉一一作答条理清晰简单明了。
楚帝当着皇后的面稍稍夸赞几句,而后话锋一转突然说道:“皇后请先回寝宫休息,朕有几句话要单独叮嘱曦玉。”
皇后惯性地以为这父子二人会是谈机密大事,她身为女子不敢造次,立刻遵命离开。
楚帝又遣退左右闲杂人等,直到偌大殿堂之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他才压低声音说道:“你临行前,朕嘱咐你找机会去拜会云夫人,你可曾见到她?”
楚曦玉如实答道:“云夫人乃澜王内眷,儿臣初时并不方便私会,后几经周折,由昭国贤王殿下同意引荐,儿臣才得以拜会。”
楚帝关切问道:“云夫人对你说了什么?有否物品转交给朕?”
楚曦玉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封普普通通的书信,呈递给楚帝:“父皇,云夫人并未对儿臣说什么,只让将这封书信转交给您,请您亲自拆阅。”
楚帝迫不及待将书信从楚曦玉的手中抢了过来,正要开启封口。
楚曦玉却阻拦道:“父皇小心,儿臣虽然验过信封没有问题,但是倘若信笺之内另有玄机,该如何是好?还是传唤下人代为拆阅吧。”
楚帝苦笑道:“当年她都不曾真的想毒死朕,这会儿该也不会,她上封信说十八年后会给朕一个交代,就算是剧毒朕也不怕。”
楚曦玉见劝不动,索性将信函一把又抢了回来,三两下拆去封皮,取出内里纸张,还好并无异样。
楚帝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感动,可是仅仅在楚曦玉的身上停了片刻,就再也留不住,转向信封内取出的纸张捏在手里仔细查看。
纸上并没有她的字迹,这只是两张寻常身契的存根拓印副本,轻飘飘白纸黑字,楚帝却只觉得手上和心中越来越沉,彻骨寒意不有自主渗进骨子里。
楚曦玉扫了一眼,看到了两张身契上都写着归澜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一张是归澜出生时就被卖为奴隶的澜国官契,一张是他被转送给龙傲池之后的新文书,加盖了澜王印玺和昭国授权官印。
楚帝忽然念念有词,好像是在用归澜的生辰八字掐算着什么:“果然是他,真的是他…怎么会?为什么她这么狠心,竟这样做…只为折磨朕报复朕么?可那也是她的骨血,她的孩子啊…”
楚曦玉见楚帝攥着这两张薄薄的纸竟渐渐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他心知不妙,赶紧走上前,拽住楚帝的袍袖,关切问道:“父皇,您怎么了?”
“云儿,云儿…为什么这样…我…”楚帝恍然失神,模模糊糊叨念着不成句的几个词。
楚曦玉以为楚帝在叫楚曦云,便凝声解释道:“父皇,二弟他还在昭国,这次并没有与儿臣一道回来。”
楚曦玉近在耳畔的声音让楚帝稍稍清醒了一些,他冷冷扫过楚曦玉的脸,眼神里透出一丝无法遮掩的怨恨与厌恶。楚帝深吸一口气,将那两张纸珍宝一样收在怀里,仿佛怕被人抢了去一般,然后终于是恢复到淡然的样子坐回龙椅之内,一摆手说道:“朕刚才失态了。曦玉,你也不必如此为难装样子演孝子。你心里对朕冷落你们母子早有不满吧?有什么不明白,现在都可以问出来。”
楚帝冷漠的样子,让楚曦玉心寒彻骨,他不敢再坐回椅子,就在楚帝面前跪倒,诚恳而恭敬地表态道:“儿臣不敢对父皇有不满,儿臣知道父皇是在磨练儿臣的性情和本领,父皇是希望儿臣将来可以有所作为担当大任。”
楚帝面容越发扭曲,冷笑道:“你不问,那朕就问问你。刚才那封信里的东西你也看到了,归澜的身世你应该早有怀疑。听说你与龙傲池私交不错,他这次是冒名随你来到此地了吧,你们暗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你将曦云留在昭国,只自己返回来,图谋的是什么不言而喻。你想对朕如何解释呢?”
楚曦玉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他素来知道父皇性情阴沉疑心很重,却不曾料想父皇竟然是这样戒备他,认为他是那种图谋皇权暗通外敌算计自己兄弟的奸诈小人,他满心委屈气结郁闷脸色数变。他又偏偏不屑于解释,跪在地上抬头倔强反问道:“莫非归澜那个贱奴,竟真的是父皇的子嗣?其实父皇根本不想见到儿臣对不对?父皇今晚急着宣召儿臣,一来是安抚母后,二来无非是想从儿臣这里打听那个贱奴的情况吧?”

97父父子子(上)

“孽障,你说什么?”楚帝听着楚曦玉一口一个贱奴那样说着归澜,他禁不住怒目相向,手臂在龙袍之内颤抖不止。
楚曦玉也不知道哪里来了胆子,或许是过去那么多年在父皇面前隐忍乖巧仍得不到认可,他伤心难过失望实在装不下去了,于是索性从地上慢慢站起来,极为失礼地平视楚帝,冷笑道:“父皇,您可知您心心念着的宝贝儿子,对,应该就是那个归澜,他一直是云夫人的奴隶,在澜王宫内人人可以欺凌践踏折磨他,后来他又被送给龙傲池当男宠以色侍人。这种男人身下的低贱玩物,就算真是龙种,也不配公之于众,辱没我们堂堂楚国皇族威严。”
楚帝闻言豁然站起,他的身材与楚曦玉的确很相似,两人都是高大挺拔,只不过楚帝面目狰狞扭曲眼神阴狠毒辣,整个人如同一只被激怒的凶残野兽,浑身散发出让人不敢正视的凛冽之气。他冲上前挥手,重重一掌掴在楚曦玉的脸上,厉声道:“孽障,你别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你,你再这样找死,休怪朕无情。”
楚曦玉几乎被打翻在地,他反而是清醒了许多,收起了刚才狂妄样子,复又跪回地上,眼中被雾气笼罩,捂着脸颊伤痛满面,迷茫质问道:“父皇,儿臣究竟有什么错?您可以告诉儿臣,儿臣愿意按您的意思去改,去做任何事情,只要您满意。”
楚帝的嘴角微微上翘,牵动着变形扭曲的脸上肌肉,更显得阴森恐怖,他眼神阴沉,凝声说道:“曦玉,你真的愿意一切都听朕的意思么?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朕现在坐的这个位置么?你不提个条件,让朕怎么信你,怎么敢放心用你?”
“儿臣是父皇的亲子,这么多年儿臣是怎样的心思,父皇难道真的看不出么?”楚曦玉哽咽地说着,“如果父皇还是不信,那么父皇希望儿臣要的是什么?父皇想让儿臣做的是什么?”
楚帝施施然坐回龙椅之内,望着跪在脚下看似可怜的楚曦玉,眼眸之中终于流露出些许同情之色。这么多年,给了楚曦玉兵权,同时继续冷落他,楚帝无非就是想试探一下这个儿子的真实居心。楚曦玉明明是有很多机会能够逼宫能够争得更多的实权,他却始终乖巧听话,不曾有半分逾越,是天性懦弱么?可是楚帝不信,自古皇家无父子,子弑父登基、父杀子保全皇位的先例比比皆是,为何那个狠毒的热衷权力的皇后生养的儿子竟能是这般忠厚纯良。所以楚帝宁愿怀疑她们母子有着更阴险的图谋,才会如此隐忍。何况楚帝自认从来没有对楚曦玉好过,楚曦玉怎么可能对他效忠?
皇后最想要的就是她的儿子能够登上帝位,楚帝早就决定偏偏不给,这也算是对皇后的一种报复。接下来,他该怎样哄骗利用楚曦玉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楚帝压抑着内心翻滚的阴暗,脸上收敛厉色,耐着性子装出温和模样,沉吟道:“曦玉,朕自然懂得你的心思,朕可以继续将兵权交给你,也可以在遗诏里封你为摄政王,总揽大权,这些足够了吧?皇位不适合你。”
楚曦玉擦干眼泪,苦笑道:“父皇,您真的明白儿臣的心思么?既然这样您就可以安心,那儿臣愿意听从您的旨意,您给儿臣这些好处,儿臣该做什么才能报答呢?”
恢复到这种谈交易的状态,感觉比刚才好了许多,楚帝暗中安慰自己,压低声音说道:“既然龙傲池已经送上门来,朕要你将他永远留在此地以绝后患。你放心,只要计划稳妥,将来昭国怪罪下来,朕也绝对不会用你顶罪。”
楚曦玉颤声问道:“父皇,您不是已经与昭国修好,双方都定下了盟约么?您还答应过儿臣,愿意将镇国之宝千年雪蟾膏赠给龙傲池,为何…”
“傻孩子,你当朕不知道龙傲池千方百计要那灵药的真实打算么?”楚帝自以为是道,“昭国贤王体弱多病,灵药有益寿延年的功效,不管姓龙的是什么借口,拿了药定然是给贤王服用。昭国武有龙傲池,文有贤王,这两人不早点死,我大楚不仅永无出头之日,更是有可能步澜国后尘。你以为你赠药成全了龙傲池,救了贤王的命,他们就会感念你的恩德,甚至帮你登上皇位么?别做梦了,他们二人的野心是要替昭国皇帝一统天下。”
“可是龙傲池对儿臣说,求灵药是为了给归澜续命。”楚曦玉犹豫着讲出实情。他不是没有怀疑,不是没有像父皇这样设想,不过他的直觉感到龙傲池并非那等叵测小人,龙傲池虽然领兵征战多年,心里却更向往和平。现在昭楚两国签订盟约,开通互市,百姓暂别烽烟,生活即将有了起色,为何还要开战?
“你以为只有昭国皇帝想要这天下么?朕也想要。”楚帝的眼中升腾起一股强烈的欲望,野心与豪情交织膨胀,侃侃而谈道,“身为大楚皇族,早有祖训不可偏安一隅,百年暗中积蓄国力,传到朕这一代,兵强马壮粮食充裕,甚至控制了昭国部分铁器生产制造。昭国替朕灭了澜国很好,这天下江山,朕不是要不起,朕完全有资本趁着昭国元气大伤之机放手一搏。”
楚曦玉被父皇这番话说的热血沸腾,身为皇族天生的骄傲自豪充斥全身,骨子里涌动着激情。他亦是想在有生之年做一番大事业,如果父皇的心意真的是这样远大宏伟,他愿意听命,愿意为了大楚的天下抛头颅洒热血。
“父皇,儿臣明白了。”楚曦玉真诚热切地回答,心头虽然对于杀死龙傲池仍有犹豫不舍,他却不愿让父皇失望。先答应下来,由他执行计划,只要让龙傲池无法回到昭国领兵,他对外宣称龙傲池已死,将龙傲池活捉私藏据为己有,那不是正合心意?这样想着,楚曦玉更是邪念丛生,渐渐迷失了本性。
“你真的明白朕的意思了?”楚帝心里怀疑,面上却似欣慰地点点头,循序渐进道,“龙傲池必须死,不过在此之前,朕要与归澜相认。”
楚曦玉不解道:“父皇,您如何肯定归澜就是您的子嗣?他的容貌虽然与曦云相似,可是无凭无据的,况且归澜从小就是低贱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