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道清风般的背影,衾儿也不多加阻拦,眼神在触到那不羁的棕眸时,轻轻的摇了摇头,岁月一霎那定格,恍惚之间回到了十六年前,那个女人也是这般肆无顾忌的任如瀑的青丝张扬的在风中炫舞,缓缓的走出这胤宸宫的朱门门槛。
东旭殿,书房。
少年的脸明媚的如初升的太阳,散开的发已然妥当的束起,耐心的等待着雕金碧玺龙椅上男子的回顾。
黄袍男子五官如刀刻一般坚毅,那双眸子闪着慑人气势,隐隐约约的掠夺的冷酷被掩盖在一汪深潭之中。“朕不同意。”故作威严的扫过眼前那张翩翩少年的脸,凌阒然冷冷的哼了一声。手中的帖子大有被五马分尸的下场,修长的手指紧紧的扣在上面,似乎有天大的怒火不能平息。
凌苍玄无奈的迎上那张岁月雕刻下越发严峻的容颜,眉角轻轻的隆起,淡淡的愁绪自眉目间散发出来。“爹爹。”
长长的带着祈求的嗓音让凌阒然陡然一惊,脸上是挂不住的冷酷。嘴角僵硬的线条渐渐的松了下来,却依旧冷冰冰的不去看那张足以让自己心软的脸庞。
娘亲曾教过敌不动我不动,以不动应万变。凌苍玄按捺住长久的寂寞无声,这样的戏码几乎每年都要上演一次,胸有成竹的等待着爹爹的退让是既定的结局。
“暑后才能动身。”毫不妥协的嗓音显示了男子的冷硬,凌阒然瞪着纸面上寥寥几笔的墨迹,面上呈现着难得一见的铁青。
诧异于凌阒然的不为所动,苍玄缓缓的朝着金晃晃的书桌走去,目光在触到那张被爹爹捏的皱褶重叠的请帖时,眼中充斥着浓浓的笑意。毫无疑问那些如蜈蚣一般扭动的字体绝对是出自娘亲之手,而普天之下能让冷倨的东旭帝龙颜剧变的唯有她一人。“爹爹,菡菡、贝贝的生辰,我若不到的话,娘亲会难过的。”棕色的眸子认真的凝视着凌阒然,苍玄发挥着睁眼说瞎话的水平,天知道若不是轩辕城主的强调给两个小丫头过生辰,娘亲压根就不以为意。
一触及到那双眼,凌阒然就知道任自己铁石心肠也没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只因为那个女人一生都不会折服,而相似的琉璃中盛满了陌生的楚楚可怜,足以让自己化为绕指柔。
“轩辕御凛欺人太甚,居然堂而皇之的把请帖送到我东旭。”咬牙切齿的愤恨道,带着不甘妥协却又无可奈何的颓败。
苍玄的眉头微微的挑起,看着那封已经不能保全的请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那张请帖明明是娘亲给自己的,爹爹霸道的中途劫走却怪罪轩辕城主的无礼。
“张公公。”冷厉的声响出自不怒自威的东旭帝。“将那株千年古参拿来。”
三朝元老的张公公自是明白那个胤宸宫的女主子在东旭帝心中的分量,毫不迟疑的招来近侍,去取古参。
“爹爹。”轻轻的呢喃声唤不回显然沉入自己思绪中的男人,苍玄有些怜悯的望着那张棱角鲜明的脸庞,那是在金銮殿上万人畏惧的东旭帝,在疆场上敌人胆怯的战神,那双黑如墨色的眸子此时却染上了无边无际的孤独和荒凉。
“皇上,古参已到。”尖细却沉稳的嗓音自门外传来,惊醒了南柯一梦的凌阒然。
拿起精致的紫檀木盒,小心翼翼的打开,凌阒然满意的看着一株模样玲珑的山参,参须蛋黄,清疏而长,其上点缀着密密的‘珍珠点’,隐隐一股异香渗透过木盒散发出来。“玄儿,这个就当贺礼吧。”
苍玄没有出声,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凌阒然递过来的木盒。他知道合理只是托词,爹爹不过是想把这古参送给娘亲。“玄儿明白。”扣上巧致的木盒,苍玄抱着古参走了出来,他知道此时的凌阒然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那个神一般的存在,他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一个相思已成灰的孤独之人。
凌阒然呆呆的注视着苍玄消失的方向,嘴角紧紧地抿起。透过推开的窗棂,是黑得浓稠的夜,星辰隐退,一如自己泛着苦涩的心湖。
同样的星空,同一座皇城,对于坤宁宫来说依旧是个不眠之夜。
“母后——”凌靖风固执的仰着头,脸上是毫不退缩的倔强。
女子垂着秀目,白皙的容颜上找不到一点血色,颤抖的睫羽覆盖住她所有的慌乱和不安。明黄的朝服裹着微微轻颤的身躯,纤细无骨的指尖无措的绞着上好的锦缎绣帕。
“小主子,您可别说了。”徐公公心惊胆战的看着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面色惨白,自然明白今晚的兹事体大。
凌靖风被他们凝重的神色刺激,不依不饶的叫嚣着:“母后,你是东旭国最尊贵的皇后,怕他一个杂种——”
“啪——”清脆的声响惊呆了殿内众人,包括用尽全身力气的战抖的厉害的紫苑。
“闭嘴。”冷冷却绝望的嗓音自红的溢血的唇瓣而出,带着浓浓的悲哀。
凌靖风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母后,不敢置信一向疼他若宝的母后居然会毫不留情地挥掌而下,更不能忍受端庄从容、执掌后宫的母后会如此的畏惧。
紫苑呆滞的望着自己的掌心,上面因为力道而浮现一片红迹。缓缓的抬起头望着那张委屈的脸蛋上残留下的掌印,心疼的泪水顺着绝美的脸颊滑落。狠狠把那具不肯屈服的身板抱住,惊惧和未知的命运让她慌了心神,却不顾一切。嘴中凌乱的呢喃着:“风儿,不,不要怕,倾尽一切母后也会保你周全的。”
“母后,你到底怎么了?”女子慌乱无措的神情激起了凌靖风的悔意,他只是替母后不甘,嫉妒那个没有母妃却被父皇捧在掌心的凌苍玄,却不想让母后如此的难过和绝望。
紫苑紧紧的揽住怀中稍显强健体魄的少年,任由十几年的屈辱和不甘宣泄而来,断线的晶莹倾巢而出。怎么了?风儿,我要如何告诉你,你眼中高贵骄傲的母后在你仰慕的父皇眼中根本就无足轻重,而我们却愚蠢的去碰触一个冷血帝王的禁忌,母后要如何来保护你?
凌乱的思绪似乎带紫苑回到了十四年前,那个她一生中最美丽带着少女所有期盼却最终绝望的红色记忆。
那一天的东旭皇城是赤红的艳丽,她端坐在凤鸾之中,等着那个传说中战神一般的伟岸男人的到来。她以为所有都是美好的,一如世人眼中的这段英雄美人的佳话。但是只需要一眼,那个男人冷冰冰的眼神就击败了自己所有的骄傲。她不明白,下轿的一瞬间那些停滞的呼吸明明是对自己的惊艳,为什么那个男人却熟视无睹,依旧是神一般的高不可攀和冷漠。她以为他的不屑是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敏皇太后,那个艳绝后宫冠盖皇城的女子,若是那样的女人自己不甘却也无奈,只因为那张倾城绝色的容颜。但是自己却目睹了他毫不怜惜的可以至那样的倾国容颜于死地,只为了一个逝去的女人,那一刻,自己便明了那个女人无人可以替代,即使她早已葬身悬崖。轩辕夫人,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怎样的绝代风华,可以让阎都的霸主博得视妻如命的传言,又是怎样一个女人可以让那样一个狠绝冷厉的男人疼若珍宝,即使她早已嫁为他人妇。十几年,她以为自己可以淡忘掉那个女子的存在,但是凌苍玄的存在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他们如一根扎在心上的刺,轻轻一触,就是疼的窒息的绝望。
落樱绕胭脂醉 官道漫漫醉花颜
蔚蓝的天澄亮的找不到一丝杂质,明媚春光静静地洒在宽阔的官道上,素雅精致的雕花马车哒哒的前行着,前后是数十名御马的锦衣侍卫。
白衣少年慵懒的倚在方形的小几旁,宽大的袖口随意的褪到洁白的手肘处,托腮的纤细手形如蛇一般弯曲着身姿,散着青丝的侧脸随着晃动的马车细微的倾斜。
“嘶——”长长的马鸣声阻断了众人前行的脚步。
锦袍赶车人谨慎的瞪着眼前陡然出现的小姑娘,严肃的脸紧绷的如石膏一般。“来者何人?”
小姑娘约摸十岁左右,骑在黑色的高大骏马上,犹如一个偷穿着大人衣服的孩子般可笑。略带英气的眉夸张的上扬,如小兽般带着掠夺的虎目紧紧盯着眼前漂亮的马车,小巧圆润的唇张扬的裂开,露出一排干净的贝齿。那双碧绿的眸子却是毫无掩饰的野性,那是生活在草原上的狼族才有的幽光。执鞭的右手骄傲的挥了挥,扫动出凌厉的风势。“塔娜只和第一美人说话。”认真的稚嫩声音让众人凝重的面色一滞。
赶车人错愕,眼前这个凭空出现的小姑娘让人哭笑不得,抖动的眉却不敢放肆的松开,只因为车内的小主人的忌讳就是这第一美男的称号,偏偏这个到处都小小的娃娃却理直气壮的换着第一美人,对仿如谪仙似的小主子真是大大的不敬和侮辱。
小女孩恼怒于众人的木楞,小脸微微下沉,较小的身体陡然腾空而出,笔直的朝马车撞去,清脆悦耳的铃铛声随着她而凌空颤动。
早有防范的锦衣卫迅速拔出身侧的长剑,挡在马车前,欲阻止如脱缰野马一般的小女孩。
眼见众人的百般阻拦,小姑娘却咯咯的笑出声,碧绿的眸子越发诡异,泛着清幽的光泽。如游戏的孩子般灵活的晃动,那些锋利的刀锋自身侧滑过却让塔娜更加的兴奋,想要征服的欲望在心中燃烧,血的气息散发着令人沉迷的味道。长长的鞭子如一条舞动的巨龙走在交错的剑影中,被包裹的小女孩却是游刃有余。
鞭头紧紧的缠住了雕花的车门,小女孩得意洋洋的望着周围的锦衣卫,凌厉的鞭法决断的把马车门整个抛到了空中,最后重重的撞击在坚硬的地面,化为一块块残片。
“都退下吧。”凌苍玄慢条斯理的拉了拉有些松散的长袍,对于陡然明亮的车厢倒是不以为意。棕色的眸子紧紧锁在眼前娇小的娃娃身上,不同于东旭和南清的服饰,长长的红色皮革包裹的小身板,领口和袖边是柔软纯白的兽毛,小小的腰肢上垂着几个银色的铃铛随着风声发出悦耳的欢唱,脚下踏的是绣着苍鹰的小靴子。清冷的面容上平静的看不出情绪,只有流光微露的棕眸中的冷厉一闪而过。
圆圆的眼使劲的瞪大,小嘴微微的张合着任由风吹入口中,塔娜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前美得让人不忍碰触的画,真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墨笔。在塔娜的心中,眼前的少年无异于从雪山颠上走来的特尔,指引着他膜拜的子民。那纯白赛雪的肌肤如盛开的雪莲,那双深邃清冷的眸子是黑夜中的月,那张唇柔和而润泽,一如流淌的达拉古拉圣河的水波。带着小兽气息的眸子陡然绽放着烟花的绚烂,可爱的小脸上扬起了满意的笑容。“喀纳斯,塔娜要把你带回阿斯那科格格草原。”小娃娃一本正经的说着让众人目瞪口呆的说。
随意的挑起一缕垂至胸前的青丝,凌苍玄缓缓的勾起一抹笑,眉角如盛开的樱花,萦绕着令人沉迷的妖娆,如一座常年被冰霜覆盖的雪山陡然之间化去了严寒露出锦绣的衣裙。“你想要带我回阿斯那科格格草原?”倾身向前,慢慢的靠近那个愣愣站在车厢外的小娃娃,凌苍玄嘴角是标准的二十五度弧线,邪肆的气息取代了清冷。阿斯那科格格,五年前被轩辕梦漪退亲的那个男子守护的地方,的确是让自己好奇啊。
赶车人依旧是严肃不可靠近的冷漠,但是那双眼却泄露着丝丝的同情,为那个冒犯了永安王的小娃娃。韩安垂着目,不去看那个正肆意的逗弄那个叫塔娜的小女娃的少年,只有他知道,那个似神一般俯瞰众生的清冷少年是如何的肆意妄为。最尊荣的永安王有着比东旭帝更惨酷狠厉的手段,曾经有人似无顾忌的当着他的面垂涎那绝美的脸,不知死活的他依旧是不动声色的离去,第二日那人被残忍的剜去了双目。
塔娜眨了眨圆圆的眼,如一只乖巧的猫咪,异国小人儿被那张陡然靠近的绝色容颜惊得忍不住往后靠了靠,呼吸之间似乎可以嗅到一股淡淡混合着药味的清香。不知道冷笑的猎人正等着她自投罗网的小娃娃一反方才的骄傲,直勾勾的凝视着那双燃尽桃花的眸子,小头颅认真的点了点。“塔娜要喀纳斯快乐。”在单纯的塔娜眼中,美丽而纤细的少年就像是易碎的陶瓷,需要小心翼翼的保护。
棕色的深潭波动一闪而逝,凌苍玄的笑越发的娇,是带着凛冽寒光的冰之花。喀纳斯什什么自己不知道,但是那双圆圆的虎目中毫不掩饰的真挚让自己忍不住逼近,这个看似骄傲的小娃娃不若她表现出来的娇纵。“塔娜。”低低温柔的呼唤着,洁白修长的手指毫不客气的捏上小娃娃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怎么知道我不快乐?”
韩安的呼吸有些凌乱,眼前的主子诡异得让人胆战心惊。入神一般的清冷是他的面具,或仰慕或畏惧,那样的少年是站在世俗之外淡漠,一如那个优雅从容的女人,阎都的城主夫人。所以此时那张晃眼的笑颜让自己越发的毛骨悚然,笑意通常都伴随着少年残忍而嗜血的杀戮。
小小的塔娜高高的扬起小脸,胸口得意的挺起。“喀纳斯的眼睛不笑。”那双漂亮的琉璃眸子,是看不到底的寒潭,没有让自己感到舒服的暖意。自小额赤格就夸自己聪慧过人,喀纳斯的眼睛美则已却没有丝毫的人气,恩,塔娜苦苦的思索着,对,就跟小时候额赤格让自己面对的狼群一般,和那些在黑夜中发出冷冽的幽光一样。
不动声色松开对指尖,改为摩挲,凌苍玄第一次对一个不足他肩膀的小娃娃产生了好奇。小小的个子,被厚厚皮革包裹的小身板,除了眼睛这个到处都小小的娃娃却能让自己的心绪受到影响,的确很有趣,不是吗?“可是现在的我不想和塔娜去草原?”轻轻的偏过头,俊美的侧脸是一本正经的苦恼。
一听喀纳斯不情愿,塔娜的小脸垮了下来,瞪着长长的银鞭,小手不自觉的弯曲扭折着柔软的鞭身。沉思半晌,扬起的小脸比空中明媚的阳光还要刺眼。“那我就把喀纳斯抢回去。”语罢还耀武扬威的朝旁边矗立的侍卫挥动着她引以为豪的鞭子,小脸一派张狂。“达伊叔叔说了,只要可爱的塔娜喜欢,就可以不折手段的得到。”十岁的小女娃站在阳光中倨傲的话语,足以让四周的侍卫惊讶,如此离经叛道的话却被她说的理直气壮,似乎这样的狂妄是她与生俱来的。
少年的眼中微微的闪动着比琉璃还要璀璨的光芒,不折手段么?这个小小的娃娃果真是深得我心,与娘亲一般的骄傲,即使抢夺也是这般的光明正大,根本不在乎世人的眼光。“若是塔娜能让我心甘情愿的和你去美丽的草原,那不是更能得让人羡慕?”带着微笑的恶魔向小娃娃送去了甜美的糖果,撇下的网静静等待。达伊叔叔?耐心的看着挣扎的小人儿,凌苍玄好心情的露出唇边轻荡的酒窝。罕尔穆谟·拉提达伊,十五年前凭借着麾下骁勇的铁骑兵替琅琊帝征战整个草原的罕尔穆谟将军,显眼眼前这个苦苦思索的小家伙熟人的口气绝不是朝夕可以练就的。
若是自己带着比拉兰朵还要美丽的少年回去,额赤格一定会夸自己找了一个好宝贝,那么与拉兰朵的赌约自己毫无疑问可以获胜。眼前似乎浮现了拉兰朵气急败坏的脸蛋,塔娜的圆圆的眼眯成了一条线,嘴角高高的翘起。亟不可待的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俊颜,小嘴合不拢的问道:“那么喀纳斯要怎样才会心甘情愿的跟塔娜走呢?”
小娃娃的心不在焉让少年的笑越发诡秘,淡淡的呼吸喷洒在那个软软的小脸上。“若有一日我的生死掌握在你的手中,那么天涯海角相随。”似真似假的语调自粉色的唇瓣溢出,凌苍玄的眼柔的软成了一弯流淌的小溪。心甘情愿?嗤笑着扯了扯嘴角,这世上除了娘亲只怕再也没有人能掌握我的生死,只因为我是她血液的延续,逾越生命。真真假假难辨,假作真时真亦假,今日试探游戏之语又有谁知道它不是海枯石烂的誓言?
塔娜兴奋的如出笼的小兽急于展示自己捕捉猎物的本事,昂着小胸脯。“塔娜一定会让喀纳斯心甘情愿的。”响亮的稚嫩嗓音划破了宁静的官道,惊得站立的笔直的众人有些轻晃,让美得有惑世之颜色的小王爷折服,眼前的小娃娃真是胆大包天和无知。
“上路。”凌苍玄错开身子,远离那个身上泛着奶味的娃娃,缓慢的依靠着身后的柔软的棉被。一瞬间那个蛊惑了猎物的妖娆消失于无形,白衣少年依旧是飘然若仙的孤傲清冷。看似无意的启动这唇瓣,凌苍玄冷淡的说道:“那么塔娜此去阎都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韩安毫不犹豫的褪下身上锦缎长袍,把那可以窥视绝美姿容的空白处遮盖的密密实实。扬了扬手中的马鞭,韩安眯着眼瞥了眼蔚蓝的天,晃眼的光,不解的摇了摇头,今天的主子不同寻常。
马车踏着坚硬的地面,奔驰而过卷起的风吹动了小娃娃腰间的银铃,当当作响。
塔娜站在原地,望着紫檀木的马车,小脸上满是坚毅,那道清冷漠然的嗓音激起了草原明珠的野性。十岁的她不懂胸口突然涌起的坚决是什么,但是却固执的以额赤格的苍主之名起誓,一定会把雪山之神带回美丽的阿斯那科格格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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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安不急不缓的勒住马缰,隔着悬挂的锦缎衣袍恭敬垂首。“主子,到了。”
一双纤细如雕塑品的手越过了锦缎,随意一挑,那张淡淡疏远的眉目就一点点展现出来。凌苍玄弓起身缓缓自车厢而下,长长的白袍如流光一般灼得人眼花,看也不看呆滞的四周径直迈入了前面敞开的雕花镂空朱红门。
韩安眯起眼扫了一眼被锦衣卫远远隔开的人群,那些轻的低入尘埃的被大掌压制的抽气声仍旧传入了耳中。暗自叹息,这些为那堪称绝色容颜迷惑的人又怎会明白那个一手把玄子商行推向顶峰的少年有着怎样让人不悔当初的手段。
“查到了?”凌苍玄扣着碧绿剔透的刻花玉杯,漫不经心的用指尖摩挲着滑如少女肌肤的杯面。
黑衣男子如背书一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面不敢与那张似仙似妖的脸交错,唇僵硬的一启一合。“拉尔达木真?塔娜,琅琊帝幼女,是巴赫娜阙氏第三女。自幼就被琅琊帝亲自教导,深受其宠,此番随罕尔穆谟?鉄布朵将军作为使臣到南清拜见镇北侯。”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仿如在挣扎着,黑衣男子垂下的脸满是欲言又止。
不是没有察觉身前男自己的僵硬,凌苍玄却不动声色等待着,那张雅致的脸庞上看不出丝毫不耐。静止的如一副不退色的画,画面唯美而古韵。
偏偏就是这样的神情落入了偷觑的黑衣人眼中,仿如看到阎罗笑一般惊恐。主子越是沉稳的如古井,越是让人毛骨悚然,不知道在那样的平静的湖面下是怎样的波涛汹涌。“主,主子。”黑衣男人痛苦的出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两边都是不能得罪的主,这话让自己如何敢放肆?
许是黑衣人难得的长久迟疑让凌阒然多了点心思,棕色眸子终于自泛着幽光的玉杯上挪开,谦尊的移到了黑衣人微微斜侧的脸上。莫林一向稳重,此番却如此的迟疑不定,倒是让人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事能让他——,陡然脑海中闪过一张笑得花枝招展,倾国的容颜。凌苍玄的眼中一黯,幽深波动。“说吧。”清淡的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妥协。
莫林如蒙大赦般在心中狠狠地松了一口气。“梦漪小姐说,这颗草原上的明珠,她就暂时寄放到您这了。”语毕,垂下目小心的守着自己的眼神,不敢去看那张蛊惑人心的脸颊。
果然,嘴角的弧度微微弯曲,清冷的脸瞬时如迷雾散去的湖中芙蓉。轩辕梦漪那个魔女又在兴风作浪,看来江湖平静太久才会让她这么无聊,敢来拔老虎须了。“下去吧。”目光再次落到了手中上好的古玉中,烛光笼罩下的白皙的侧脸如镀上了一层金色。“告诉轩辕梦漪,本王会好好会好好回报她的大礼。”
平静的如谈论天气一般的口气,让转身离去的莫林脚下一滞,额角是摇摇欲坠的水迹。兄妹两都是不能得罪却也是同样不好伺候的主,莫林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僵硬的面孔越发的扭曲。
拉尔达木真·塔娜么?眼前浮现的是一张小小的骄傲的脸和那固执带着野心的碧绿眸子。轩辕梦漪不会莫名其妙的把这个小娃娃送来,阴谋也好,圈套也罢,自小那个就没有胜过自己的少女对于自己来说不足为惧。眼神撇到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浅色哞越发的深沉。既然是游戏已经开始了,那么鹿死谁手,轩辕梦漪我们拭目以待。
韩安静静的站在阴暗的角落,眼中是那白衣胜雪的背影。眼中是无奈的叹息,梦漪小姐和主子斗了这么多年,只能用越挫越勇来形容。
“喀纳斯。”稚嫩却响亮的嗓音透过薄弱的油纸,传了进来。
在看到那越来越高扬的嘴角,韩安忍住摇头的冲动。主子笑起来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那张充满了诱惑的容颜越发的美丽时。
“都退下吧,让她进来。”温柔的可以滴出水的嗓音显示了主人的好心情,尤其是顶着一张赏心悦目的花容月貌,即使是敌手也会折服的优雅。
塔娜很明显被迷惑的两眼发光,小小的脸荡起开心的笑容。喀纳斯,果真不愧为第一美人,那个美美的大姐姐的确没有骗她。虽说只有十岁,草原的女子本就早熟,十三四岁就可以嫁人,那游动的眼紧紧锁在凌苍玄俊美的脸上,心口跳动的越发剧烈。额赤格曾怜爱的抱着自己说,塔娜注定是翱翔在天际的鹰,额赤格会为你找一个天下无双的夫婿。小手紧紧握住银鞭,目光大胆的描绘着眼前的白玉如冠。额赤格,喀纳斯就是这天下间唯一能配得上塔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