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墨把靠近自己的苍玄,揽了揽。淡漠的望着慕昊锦吃瘪的神色,欲怒而不敢怒。那双眼仿佛要吃人般扫过自己,落在梦漪无所顾忌的小脸上,只怕是终他一生业无法释怀,这样无能为力的狼狈,还是在他亲生女儿的面前,颜面俱损。
“这?”明显的迟疑,慕昊锦的目光游离在浅墨的脸上,似乎在寻找任何蛛丝马迹。
浅墨似笑非笑的扬起粉唇,棕色的眸子却越发的冷淡。“怎么?莫不是慕侯爷以为浅墨会做出什么不妥之举?”不以为意的四处环视,仿佛看到了什么东西,浅墨的眼中浮现一丝笑意,那种戳到了敌人软肋的笑,残忍而冷静。却又在下一秒,淡然的对上慕昊锦,风平浪静。
慕昊锦无力的节节后退,最终维持着镇北侯爷的泱泱风范,礼数俱全的拱手道:“那么本侯不打扰了。”当然如果能忽略那双拱起且青筋毕露的手背,还有那张笑的冷厉的俊颜的话,就更显完美了。
随着宝蓝色修长的身影跨出房门,低低浅浅的恭送声连绵起伏。
“娘亲。”梦漪恶意的堆起小脸上的花朵,小手优哉游哉的在空中画着图。“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回报’她呢?”指尖如利剑般直直的穿透空气,与慕寒水遥遥相对。
浅墨依旧是含笑着注视着呆滞如傻子的慕寒水,不置一词。昔日高高在上的女人,被休离,被软禁,如今还如此痴傻的模样,不得不说是夜路走多了终究是要遇到鬼,可怜之人必定有可恨之处,她如今的处境又能博得几人的同情?
苍玄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梦漪,明明是在笑,那样的笑却凄凉的让人觉得彻骨的寒冷。那双好看的凤目死死的瞪着榻上目光呆滞的女人,倘若可以,苍玄毫不怀疑她会把缠在腰间的驇骨抽出来,一刀一刀把那个女人凌迟处死,毫不留情。
指尖被缓缓地包裹在温暖的掌心,梦漪诧异的迎上浅墨淡漠的眸子,他不懂娘亲为何如此的冷静,能这么无动于衷,仿佛她是陌生之人。可是,可是那明明是她害的,她永远也忘不掉四岁时在初见她的一瞬间,尖叫连连的惊恐模样,和父亲突然变色的脸,那么愤恨而疏远的望着娘亲,和自己。“娘?”颤抖的声音自唇间而出,梦漪有些恍惚的唤着,陷入回忆的模糊。
苍玄紧紧地握住手中丝软的绸缎,刁钻,狡黠的少女,此时却带着自己陌生的脆弱。
“宝宝。”浅墨幽幽一叹,把梦漪僵硬的小手包裹着,她的宝贝已经成长的如少女般亭亭玉立,只是那个心却还是柔软的如玻璃一般,一摔就碎。“若是报复她能让你开心,娘亲绝不阻拦。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报复之后,便前尘尽忘,幽城的一切都是梦,好与不好都把它留在梦中,醒来后你还是那个被宠的无法无天的轩辕梦漪。”
梦漪闷闷地垂着头,似寻思,似压抑。半晌白玉无瑕的小脸伴着灿烂的笑颜映在浅墨眼中,梦漪似顿悟般重重的眨了眨眼。“娘,宝宝知道了。宝宝答应你,等回了阎都,一定会把这里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小手发誓般竖了起来,煞有介事的还晃了晃小脑袋。
浅墨深深的凝视了梦漪一会,眼中隐忍着担忧,有些事不能急于求成。宝宝的心太执着于那些前尘往事,其实若是遗忘,又何须刻意避开。若是真的做到心死,那么有些人即使仍在你左右,也无法分得你的半分注意。罢了,时间是最好的东西,有些人和事随着时间总有褪色的一日。“把紫檀木盒拿出来吧。”浅墨不再计较梦漪眼中沉淀的阴影。
苍玄好奇的看着梦漪笑吟吟的自袖中拿出一盒手掌大小的木盒,简谱别致,暗的发红的色泽让小小的盒子看起来如一块长形的血印。小小的脑袋凑上前,苍玄好奇的辨认着上面若有似无的图腾,那是一只浮雕似的麒麟,若隐若现,一不小心就容易忽略的标记。宫里稀奇的玩意儿多了,却难得有什么能让苍玄感兴趣的,但是梦漪手中的宝贝显然让苍玄颇有好感。白玉的小手在图腾上游走,最让自己吃惊的是盒子的中部,那里镶着一块鹅卵石大小的圆形银质,一眼便能辨认出那是个男子的头像,一刀一笔都勾勒的极其细致,以至于男子的脸部那么的生动。小脑袋用力的思索着这样的男子到底在哪里见过,却无力的发现这张脸是如此的陌生。
“啪——”小脑袋被轻轻的拍了一下,苍玄仍在琢磨的小脑袋一片空白,迷茫的抬起小脸。
梦漪又好笑又好气的怪声叫道:“小笨蛋。傻了吧,这个叫照片。”这小家伙呆呆的样子真可爱,不带任何掩饰的纯真,让人忍不住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狠狠的恰上一掐。不过话说回来,娘亲取得这个名字倒是怪怪的,居然把可在上面的大熊爹爹叫照片。“你若喜欢,回去我让工匠给你做个十个八个的。”梦漪大方的允诺着,小脸上洋洋自得,似乎这个东西是她的独家专利。
苍玄顿了顿,才发现娘亲已在他们笑闹之间朝着呆坐在榻上的女子走去,那样的背影清冷而独立,仿如下一秒就要乘风归去的飘渺。“娘亲。”小小的声音被含在了嘴里,错愕的愣在原地。
浅墨捏着一枚细长的银针,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捏合着,衬得银丝似的长针越发的尖利,幽若的闪着波纹样的光泽。针尖朝着慕寒水而去,凌厉而下手迅速,却在距肌肤一寸的地方极为熟练的停了下来,缓缓地一点点的逼近,直到——
“你、你要做什么?”凄凄颤颤的嗓音显示了女子的不安和恐惧,那双陡然睁大的凤目似要凸出来般的撑开。
梦漪微微的眯起眸子,紧紧锁住眼前的一幕,那样被外界传闻疯掉了天天寻死觅活的女人居然面色惨白的质问娘前,哈,梦漪嘲弄的扯了扯嘴角,很好既然她喜欢疯掉,自己何不助她一臂之力,
浅墨不动声色的注视着语带惊恐的慕寒水,如见厉鬼般恐惧颤抖着消瘦的只剩骨头的躯体,浅墨毫不怀疑若是刺激她一下,只怕那些脆弱的骨头立马就会四分五裂。“慕小姐以为浅墨的目的是什么?”嘲弄的扬了扬手中的明晃晃的银针。
慕寒水细弱的手臂环抱着自己的身躯,眼中涌动的慌乱越来越深,八年的,这个女人的清冷更甚当年,明明已经识破自己的伪装,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自乱阵脚。“你,你不要过来。啊——”略为高亢的嗓音被慕寒水以手背压了下来,想来是不希望门外的人有所察觉。
“何必惊慌呢?莫非姑姑看着我这张脸不会感到亲切?”梦漪缓缓地靠近已经蜷缩成团状的慕寒水,小脸上可以扬起娇美甜腻的笑容,可惜看在慕寒水眼中只剩下赤裸.裸的狰狞。
苍玄呆呆的张开嘴重复着两个石破天惊的字眼,姑姑。答案呼之欲出,那张相似的容颜,那种自内心而出的紧绷,慕昊锦与眼前少女的关系立马大白于心。在苍玄的心中有一丝的疼痛不甘,不是为了娘亲世俗所不容的行径,而是觉得有一座不能横越的山隔在了自己和娘亲之间,那些自己所不知道的过去似乎藏着娘亲的痛苦。
慕寒水本能的避开梦漪伸出的右掌,却被牵制住的下巴死死的扳回了移开的头颅。心里剧烈的颤动着,慕寒水高傲的含着泪水,瞪着眼前无所顾忌的少女,那张脸美地惊心动魄,更甚哥哥当年的风采,只是那如复仇一般重生的娇艳却比那些浸染鲜血的利刃还要寒光四射。
“怎么?姑姑不觉得梦漪比之当年的武林第一美人更甚一筹?”梦漪挑了挑眉头,笑的不甚真心,那样的放肆与之慕昊锦不分轩轾。
慕寒水感到自己的后背死死的抵在雕花横栏上,惨白的脸映在那双精致的凤目中更显可笑。手中不断的渗出水迹,慕寒水知道自己今日即使是狼狈不堪也不能冲动,哥哥是她最后的依靠,她决不能失去哥哥的庇护。
梦漪死死地勾着慕寒水尖细的下颚,眼神流转,有些困惑的蹙起眉角。“你怎么不叫,你的叫声可是让梦漪记忆犹新啊!”撇过慕寒水的艰难的咽下唾沫的挣扎,小脸恍然大悟般叹道:“啊!姑姑真是对不住了,梦漪一对着你就特别容易激动。”狠狠地捏了捏手中的苍白,就如同丢弃一件低贱的货物般松开钳制慕寒水的手掌。
浅墨一直冷眼旁观,目光在扫过苍玄时闪过一丝柔和。“宝宝。”不得不打断梦漪的好兴致,固然慕寒水不敢出声,但是精明如慕昊锦怎么会看不出上面一圈青紫色的淤青痕迹。“带小乖出去吧,娘亲要替慕小姐治病。”
梦漪悻悻的垂下手,娘亲的嗓音虽然淡淡的听不出感情,自己却知道越是这个时候,娘亲的决定越是不容反驳。只得转身把小小呆愣的水晶人儿带着,走了出去。
慕寒水的目光一直跟随者那道娇俏的身影,眼中带着庆幸,味苦她再次回来,更多的却是不安。紧紧地把自己蜷缩在一起,似乎这样自己就有能力与眼前的冷漠懂得女人对抗。八年了,她一直以为这个女人绝不可能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谁又能知道她就是这么堂而皇之的跨进慕侯府森严的门槛,如一株冰肌玉骨的菊傲然而立,比之而言自己更是相形见浊。
浅墨不得不承认昔日的武林第一美人倒是随着岁月而收敛了她的高傲,失去了丈夫的庇护,经历了被休的羞辱,这个女人已经有如蝶枯萎成一片树叶,再无了往日的光华。
双目之间,冷冷对视。一个辗转于惊恐、嫉妒、慌乱,另一个却始终如一的水波不兴。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干涩的嗓音带着视死如归的壮烈,慕寒水仰起头,即使岁月催老,寒锦山庄的大小姐依旧有她不可磨灭的骄傲。曾经,他以为和白兰之间,自己是永远的胜利者,服了‘无色’又如何?同样是身中剧毒,她与白兰却是天渊之别,哥哥,无痕可以为了她毫不心软的逼迫一个身怀六甲的弱女子。只是那些美好的回忆已经被时间的残酷磨平,最后只剩下哥哥依旧陪在她身侧,为了她着残破的身躯辗转天下。
浅墨淡淡的勾起唇角,直到慕寒水战栗的全身毛孔紧缩才缓声道:“慕小姐莫不是没听明白,浅墨今日来不过是为了交易。浅墨与慕寒水之间不过是医者与患者的关系。”何必报复,自己之所以来幽城只不过是想拿到蟾蜍与解开宝宝的心结,至于慕寒水,也许这样终日惶惶的倚着残破身躯的度日才是真正的残忍。“慕小姐大可放心,若是浅墨愿意,这银针扎下去的可就不是阳陵泉穴了。”指尖晃动,随意的扫过慕寒水头顶,语气清幽。“而是百会穴。”
慕寒水呆呆的仰起头,凌乱的发髻松散几缕垂在腮边,狼狈不堪。这也许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如此专注的凝视着眼前的女人,白兰,她不曾费心思就除去的情敌,到死都是含恨的。而这个叫浅墨的女人,浴火重生的白兰,也许不是。却冷得如天山的雪,仿如不带丝毫的情感,刚刚的话依旧平仄不起,但是自己却毫不怀疑的相信,如果她要致自己于死地绝不会如此的轻易地让自己有命可逃。
“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浅墨收起银针,淡漠的望着慕寒水,如交代噩耗的医者,不带任何的怜悯。
慕寒水没有说话,随着阖上的大门,一室幽暗,带着诡异的红,似血般蔓延。听天由命,仅仅的抱住弯曲的双膝,慕寒水任由冰凉的液体倾涌而出砸在榻上,也许这就是命,偏偏自己不甘,那些抛弃过她的人,她绝对不会如此善罢甘休。脑中一直重复着那双清冷眸子一闪而过的讥讽,圈套又如何?既然自己注定不能长命,那个口口声声生死同命的男人又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呢?
阎都篇 乱在深秋
浅墨漫无目的的徜徉在碧水悠悠的九曲连环桥上,虽已是深秋,竞相争艳的景色倒是丝毫不减,幽香满亭台。
“轩辕夫人。”温泽如清泉声音打断了满园静谧。慕昊锦面色平和的对着前面悠然行径的身影出声。
青色的长裙在地面划出一道翻滚的水纹,纤细的身影停了下来,侧身轻倚在汉白玉的栏杆上,纤细的指尖悠闲地敲击着光滑冰凉的横栏。
对于浅墨冷淡的表情,慕昊锦毫不在意的勾起一抹淡笑,维持着温文尔雅的面具。“本侯有一事尚不明了,还望夫人指点一二。”
偏过头随意的瞥了眼桃花眼弯弯的慕昊锦,目光又径直回到了平静无波的湖面。沉吟片刻,不急不缓的反问:“慕侯爷抬爱,能让睿智天下的慕侯爷困扰,愚钝如浅墨又怎敢班门弄斧?”
明明是嘲讽,偏偏那样的嗓音清凉如风,即使恼怒也丝毫不想去争辩。桃花眼一闪暗沉,慕昊锦秉着以和为贵的态度,完美的勾出优美的唇形。“夫人笑话了,夫人面前本侯可是甘拜下风啊。”浅墨啊浅墨,即使圣人在你不动声色的冷静下也得步步为营。
“那么浅墨也不矫情了。”斜过头嫣然一笑,干净的容颜在碧水蓝天之间蒙上了一层薄纱,似烟非烟的飘忽。“如定会知无不言。”清晰的字眼自粉唇而出,沉重的击打在慕昊锦心中,带着浅浅的嘲弄。
浓密的婕羽掩住了桃花眼中深藏的复杂,抬眼之间已是一片清明。“本侯想知道,夫人究竟想利用水儿干什么?”一臂之遥,说话的片刻工夫,慕昊锦渡步到浅墨身侧,修长的身影轻而易举的把纤细的身躯笼罩在黑色的阴影中。俊美的容颜依旧是桃花带笑,却含着初冬的微寒,介于凌厉和温和之间,对于动摇人心恰到好处。
狭长的细目弯曲如玄月,清灵空洞的笑声在空气中游荡。含笑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慕昊锦,直到他难堪的垂下双眸方才作罢。慕昊锦,多日来不闻不问,还以为你会静观其变,没想到凡事牵连到慕寒水你都不能做到冷静自若,那么若有一日你心中最柔软的一角被生生的割除,鲜血直流的感觉怕是不好受吧。“慕侯爷可知道,单凭此话,便足以挑起阎都与南清的祸乱。慕侯爷无凭无据的指控,不知侮辱了浅墨,更是让阎都蒙羞,给整个轩辕氏抹黑。”似真似假的说道,语调轻松,却字字藏针,让人觉得在神圣不可侵犯。
望着正气凛然,俨然一副轩辕夫人气度的浅墨,慕昊锦心中的怒火腾腾升起,染得桃花眼中红的碜人。这个女人果真有把圣人逼疯的本事,千叮咛万嘱咐自己不能在她面前失了冷静,自乱阵脚。手足无措的无力感朝慕昊锦袭来,他只觉得气闷的窒息感贯穿全身。“浅墨。”低低的警告声自牙齿缝之间挤出来,又硬又狠。
“慕侯爷,注意身份。”带笑的嗓音陡然冷了好几度,浅墨刻意后退了几步。“慕侯爷莫要忘了,你我之间的交易是以解慕小姐身上的断魂来换取至毒蟾蜍。妾身自认为没有辜负慕侯爷的期望,倒是这番夹棍而来的质问让浅墨有些失望。”浅墨平静的扫过慕昊锦白玉无瑕的脸颊,圆润的指尖依附着空气滑动,似乎在温柔的抚摸着那雕刻师傅刀下最完美的杰作。“天下皆知,慕小姐痴恋成狂,神志不清。慕侯爷以为一个痴儿有什么值得妾身利用的?”谈不上讽刺,自己不过是顺着慕昊锦他们欺瞒的戏码演下去。慕寒水宁可忍气吞声也不愿让眼前的男人知道自己装疯卖傻,不过以慕昊锦的狡猾怕是早就心中有数了,才会顺水推舟的任由慕寒水痴傻下去,正好欺瞒天下。
男性的呼吸声沉重而混浊,慕昊锦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一旦动怒,才是真正的如了眼前女子的计。“名人面前不说暗话,那些小把戏又怎么入得了夫人的眼?”敛起眼角的最后一丝褶皱,慕昊锦似恭维似讥讽的说道。“此举也是形势所逼还望夫人体谅。”
静静的凝视着脸色诚恳的男子,棕色的秋翦盈盈水动,一股暗涌似清流,洗去了所有的尘埃,直叹人心的洞察秋毫。形势所逼,浅墨不以为意的轻颔螓首,那倒不错,慕寒水在飞剑门手持利刃杀了菁华山庄的柳絮烟,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若不是慕侯府仗势欺人外加慕寒水的装疯卖傻,岂是几箱黄金和十几条无辜性命可以平息的?“慕侯爷大可放心,浅墨对于不相干的人一向不喜欢浪费时间。”依旧是淡漠的让人看不清心思,素雅的脸颊上没有丝毫改变。
慕昊锦深深地打量着始终置身事外的女子,不论什么时候她都可以清心寡欲的把自己放在三重天之外,彷如无心之人,冷眼旁观他人生死挣扎,那样的心平气和驶入内到外的漠视。“本侯在此有礼了。”不甚真心的拱了拱手,朱红色的锦缎纱衣扬起一道明亮的弧度。
风平无波的湖面,目送一道修长的身影渐行渐远。九曲连环桥上,青衣素雅的女子安静的倚在栏杆上,漫不经心的欣赏着这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曼妙景致。
不相干?粉色透着邪肆的唇瓣缓慢的微启,朝着悠悠碧水清如兰香。慕昊锦啊,你当我是在泄愤,所以吐露你乃至慕寒水的陌路之人么?我既不是白兰当然与你们毫无瓜葛。可惜啊,宝宝却对那些曾经记忆犹新,那个小小的少女虽然故作冷厉,终究不过是个孩子,自己又岂能让弑亲的罪恶纠缠她一生?
“沙沙——” 轻盈的脚步叩击着青白石铺成的桥面,布鞋滑过冰凉地面的细微声响。
浅墨好心情的闭上眼,微扬起脸朝着澄蓝的天水交界处,鼻息之间是混合着幽香的清凉,对于身后的稍显急促的脚步声置若罔闻。
雨荷夹杂着凌乱的步伐,在一丈开外停了下来,欲脱口而出的哭腔被眼前悠然自如的景致怔住。青色的背影笔湖中盛开的玉品紫金兰还要夺目,雨荷被那空灵清幽似画的绝美震撼,不敢冒然破坏了这份圣洁。慕侯府的夫人多是天姿国色,单是芙蓉轩的盛国夫人就足以胜过眼前的女子千百倍,雨荷却困惑那么一瞬间自己似乎失了心、掉了魂,却觉得再没有人能胜过这个绝世的身影。恍惚间收回的心神,还让雨荷的语调陷在一片迷蒙之中。“夫人,寒水小姐醒了。”
收回散开的思绪,浅墨抿着嘴角,目光凝聚在一处突兀上,不急不缓的回道:“我随后就到。”不愧是与生俱来的骄纵,即使“疯”掉了的慕寒水仍然是一块烫手山芋,折腾的人仰马翻,只是不知道在众人眼中被自己医治的尚有好转的慕寒水怎的今日突然“旧病复发”?
雨荷心中焦急的不知所措,却又不敢催促眼前的女子。指尖扭捏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身后如雕像般无声无息让浅墨轻轻抑眉。“有事?”
雨荷一怔,仿佛一阵阴风刮过,冷颤不住。冷淡的嗓音是不容置疑的压迫,让人不敢造次。“夫人恕罪,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浅墨拢了有趣味的转过身,目光在雨荷玲珑有致的身躯上扫过,胆小如鼠的丫鬟吃了熊心豹子胆,如此勇敢?这个自己向慕昊锦要来的丫鬟倒不如表现出来的惊恐啊。
雨荷觉得自己被剥光一般,被女子盯得冷汗浃背,一根根毛孔竖立起来。“夫,夫人。”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雨荷紧张的直结巴。“梦漪小姐刚刚怒气冲冲的自您房中出来。”
浅墨似笑非笑的挑起雨荷半垂的杏目,淡淡的笑道:“我倒是小瞧了雨荷的衷心。”白净素雅的瓜子脸难得牵起一抹笑容,状似满意的点了点头。
“扑通——”刺耳的声音响起,雨荷急急的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的撞在桥石上,发誓般真挚。“夫人,雨荷自被侯爷送与夫人后,就是夫人的人,绝无异心。”
“起来吧。”不轻不重,却不容反驳。
细长的眉目卷起满满的释怀,看在雨荷眼中,一颗心稳稳的放了下来。“谢夫人信任。”
随意的挥了挥手,浅墨却注意到雨荷一瞬间的僵硬,顺着那双征然的双眸望去,隔江而立,一对璧人。
“夫,夫人。”略带惶恐的轻唤,雨荷担心的望着不置一词的女子,即使是如此时候她仍面色不改,让自己心中涌起无限的恐惧。
浅墨好笑的勾了勾手,指着对岸两个看似重叠的身影轻轻的呢喃:“男子偷腥都是如此光明正大的么?”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送到跪在地上的雨荷耳中。
呃,雨荷顺着纤长细致的手骨方向,远远看去,身影有些重叠,女子轻轻的依偎在男子的怀中,柔弱似柳,不堪一折,娇艳的容颜上羞涩一片,即使隔着碧水横波亦能感受到那一抹潮红。男子刚毅如铁的身躯牢牢的环住女子的身躯,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夫人。”迟疑的吞吞吐吐,雨荷不知道如何开口,自己的夫婿搂着不是自己的女子,任何女子见了此时此景怕都会心碎,只是眼前的女子太冷静,让自己不敢妄下定论。
“恩?”浅墨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诚如雨荷那张脸上表现的惊恐和难以启齿,一个女子不甚娇羞的依偎在自己夫君的怀中,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一种难堪吧,可惜自己除了感到失望,却难以想象自己怒火攻心,如泼妇一般哭闹不休的情景。“有话不妨直说。”
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雨荷银牙暗咬。“夫人,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浅墨仔细的琢磨,认真打量着那双坚决的容颜,暗自好笑。若是换作平时浅墨只当是安慰,虽然自己未必需要。但是那双眼太诚挚,让人找不到一丝躲避的漏洞,让自己不由得去探究。“那么雨荷不妨告诉我是什么误会。”丝毫不受方才那伤人一幕的影响,浅墨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的闲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