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我以为的善良,但当时我不知道。
我比他以为的更在意他,但当时我和他都不知道。
我和大师兄立在城楼说了好多话,很多天来,我们各自沉默,各自消瘦,但今天又能尽兴交流,我很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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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六军不发,生死无话(…
前两日,我从书上看到一个句子说,灰掩之火长时保暖,深得我心。我和大师兄的感情,恰似烛光,我要做的,是小心保护火种,不让它熄灭。我应当积极些,多想些办法,让我们的蜡烛能燃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我说了一堆关于云天的事,从最初入宫讲起,他和顾皇后奇异的母子关系,他爱下棋但没什么人陪他下,云杉的水平太高,他完全挡不住,但旗鼓相当的对手难觅。每次我看到他在棋盘面前独坐时,就会感觉他是个很孤独的小孩子,没人跟他玩,他想发火,但越发火越没人跟他玩,很有意思。
对了,他是有情人的,住在宫外,名叫绿袖,同时还是他的搞钱军团成员。不过搞钱军团另有名头,被他称为马戏团,第一次听到时我大笑,他却自若极了:“马戏团多贴切,使出浑身解数搏看客一乐,卖把苦力赚点钱。”
可他终是有优越感的,我讽道:“你把为你赚钱的人都比作动物?那你自己呢?马戏团团长?”
“我?我是钻火圈的猴子,身后有鞭子赶着,不钻不行。”他扬手在虚空里划了一个圈,“本来我可以住青山,吃野果,吊在树上荡荡秋千,跟我的母猴子摊着肚皮晒晒太阳,互相捉捉虱子,自由自在过一辈子。但有天我被抓到马戏团了,是火圈也得钻了。”
这比喻既猥琐,又酸楚,当时的我听得有丝恍惚,情不自禁地去捏他的脸,像他捏我似的,没大没小。他就势把我的手抓住,放在脸颊上蹭着,他鬓角的胡茬儿刚长出来,刺得我的掌心微痒,微麻,却又…很石破天惊的甜蜜。
我大概是那时,才彻底愕住,才昏头昏脑地意识到,我对他是有情意的。是被他诱惑了也好,是情难自控也好,我不能否认的,是在那个黄昏的庭院里,我的心为他跳得那样剧烈。
或许怀念加深了这种剧烈感。
第十六章:六军不发,生死无话(…
他看出来了吗?我无从得知,只记起那天他静静地说:“那是个灾年,随处都是逃饥荒的人,我生活的青山也荒了,别说果子了,连树皮都啃不着。人们不是说,某个人瘦得像猴子吗,你想啊,那猴子中的瘦子,就更没法看了。有一天,我家的母猴子饿得奄奄一息,我也几天没吃上东西了,在树林里找了好久,忽然看到前方有一枚青涩的小果子,眼睛一亮…”
他说的是娘亲送他回宫那段,但当时他还未带我去过兰溪乡。我问道:“是陷阱吧?”
他跟我推杯换盏:“明知是陷阱,也顾不上了,我拿根树枝去扒拉,可还是掉进去了…”一杯烧刀子下肚,我脸上泛起红晕,他捉过我的手,在手心啄了啄,笑,“从此我就被抓进了马戏团,成了一个卖艺的猴子,连火圈也要钻。”
我嗤笑:“你若是猴子,我们草民是什么?”
“在老天爷看来,谁都是蝼蚁。”
我小声说:“可你有可能是天子,老天爷对他的儿子会网开一面的。”
他学我嗤笑的模样:“天子又与庶民何异?就算是我爹,我祖父,生老病死,他哪样也没能逃得掉。”
这话他说得不敬至极,我不敢附和,缩着脑袋看着他。他揪起我的发丝转着,笑了笑:“好啦,不同你说这些啦。我是想啊,我现在有这么多钱了,可再也买不着从前的岁月了…”
“马戏团?他的比喻很有意思。”大师兄说,“人世是个大的马戏团,我们都在各显神通,看客是老天爷。你所说的这位二皇子,是个妙人儿。”
“对啊,云天说过,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漏夜赶科场,你所求的,未必是他人的心愿,所以人世才好玩。”我笑,“我不理解海棠公主怎么会喜欢一个沉默得像冰山的男人,他说,那七仙女为何会下嫁董永呢?很简单啊,她是玉帝的女儿,什么都有,只缺平常。”
第十六章:六军不发,生死无话(…
城楼下,是黯淡的小城景象,三五盏灯,追月王的旗帜像林中的苍鹰。河山逐寸丧失,夏庭并非毫无作为,但我的大师兄和师父,以及他们的军队,哪里会是泛泛之辈。这座城池,已是林军名下的第二十七座。
我们已在中原腹地。
但大师兄的疲惫越来越重,像浓茶,化之不开。我们向城下走去时,他不住地回头张望,像怕我凭空消失了似的。近来他常会如此,不练兵不打仗的时候,就会让我坐到他身旁,寸步不离。
他何苦担这种心呢,除了他身旁,我根本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以前是这样,以后也一样。哦,中途有一段,距离此地七百三十里,有个地方曾经有我的栖身之所,那时我说,我要回宫了;距离此地二千一百里,也有个地方曾经有我的栖身之所,那时我说,我要回营了。
但如今,我无处可去。
回房间前,我舞剑给大师兄看,是他教的空花翻,我练好了些,我想让他高兴高兴。他如我所愿地笑了:“很像样了。”
“一个人的时间用在哪里是看得到的!”我得意极了,上回我熬了很好喝的鸡汤,师父和大师兄夸我时,我也这么说。
我熬失败了三回,总得成功一次吧!在砂罐前守了六个时辰不是白守的,熬出了一锅奶白的好汤,还背了几阙词,我很满意。
不想面上输了人,那就在背后下功夫吧。我的功夫越好,大师兄会对我更放心吧,我不想做他的菟丝子,只能依附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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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六军不发,生死无话(…
离开大师兄是在两个月后,我被迫地接受了生命中的当头棒喝。后来的许多光阴里,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我没有问出那个问题,他的开口会不会来得迟些?
可是,哪有什么如果呢。
那天夜晚,是我们极为难得的安宁时分,我歪坐在床头读一册诗书,他则凝视着墙上的军事地图。我不忍打扰他,但已两天没看到师父和师娘了,没人和我说话,我闷坏了,终是按捺不住,问道:“大师兄,你最爱的诗句是什么?”
他仍然凝视着地图,说出了一个渺茫空切的句子:“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我心悚然一惊,那年云杉说过,我的大师兄并不快乐,这一直是真的。可如今他已射落城池无数,却仍不快乐。尤其是这些时日以来,他终日神思困倦,衰惫已无可掩饰。
隔一会儿他转过头,脸上有深思熟虑的神色,温和地看住我,明明白白地说:“小师妹,我得离开你了。”
没有铺垫没有犹疑,简短明了的九个字,让我耳际轰鸣,如临深渊。我想这一定是梦,不然我不会听见他这样对我说,我命悬一线地望着他,我希望接下来他会说:“我要去邻县一趟。”
但他没有说。
漫天霜雪侵上心头,这一刻我眼中的他无比清晰,却似隔了烟尘迷雾,瞧不真切。我只晓得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准说话,不准问他,偏执地警告着自己,不理睬他说的话,这一切就不是真的。
然而他静切的声音就在咫尺:“小师妹,我想对你好,但我发现,我没法像对待爱人那样对你好。”
也许,我真的是个活了九百多年的爱捉弄人的鬼怪,他的一席话就是震散我灵魂的天打雷劈。一瞬间,我像置身于海浪之上,深海中有万只帆船在摇晃,我死死地望住他,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不敢懂得他在说什么。
第十六章:六军不发,生死无话(…
但他显然早已打定了主意要让我不好过,径直地说了下去,宣判了我的死亡:“我本想找到老十一,拉她做戏,哄你相信是我负了心,但这太牵强。对你,我从不愿欺骗,我得说出我的想法,即使它很残忍。”
他的眉宇微蹙着,已瘦成了一根独自立于四野八荒的荆棘。天地间,似只有这一根枯木衰藤,斑驳、带刺,如利刃,割我血肉,刺中心脏。
我被抛落在六岁那年荒山黑夜的冻雨中,寒气袭入心肺,被动地听他的声音在继续:“对不起,小师妹,我又叫你伤心了。我总想着不伤你的心,却总是只伤着你的心,对不起,我…”
我走上前,伸出手指,抚过他瘦削倦意的脸。他就在我眼前,他的面容是温暖的,像我从不会与他失散的样子。
但他终于决定和我失散了,他对自己再也哄不下去了。我看着他,他额上现出淡淡青筋,双手摁在椅背上,骨节凸显,我的心顿被碾成齑粉——他瘦了,老了,我穷心尽瘁地让自己成为了他的身边人,可我何曾带给他真正的幸福与快乐。
他日复一日地衰败下去,可这本不该是攻城掠寨的追月王所具备的状态。
他心里有事,而我,竟也是让他忧心的一环。他愿意善待我,却无法爱上我,这成为战争之外,他的另一桩心病。
“都怪我太优柔寡断拖泥带水了,不能善始善终对你好。小师妹,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吧,如果早些明白他的不快乐有一部分是因我而起,我会早些放手,让他不再受这些折磨。哄别人,耗心力,哄自己,也耗心力。他是多么不肯糊涂的人,却强迫自己哄了下来,只因他不想让我伤心。
我的心只剩黯然,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能使他爱上我。我的大师兄,原来,你并不需要我。
我不是解你烦忧、使你快乐的那个人。
第十六章:六军不发,生死无话(…
大师兄,我令你觉得宝爱和可贵,但我只是你的小师妹。我满心笃定的,与你厮守的一辈子,在一刹那,就已不翼而飞。
我竟没能走出珲州城外,那个饥饿的月夜。我向你索要了一个答案,而你沉默了。当我离开夏营投奔于你,你收留了我,也收留了我的心,但这,不是你的本心。
你只是,不想这倾毕生执著的一无所有的小师妹再次伤心。
你咬着牙,应承了她。
你想应承一生,但你发现,一生太过漫长。
我们之间再无缓颊的余地。
大师兄,你的一生还长,我的却像是完结了,世事已成虚妄,我能回予你怎样的对白呢?或许我应当感恩,只为那平白获得的,你所赠予的共度岁月。
我应当感恩的。
这之后的事情用数言似已可交待,直如江河溃堤,瞬时横摧。这绝非乏善可陈,只因我并不能从容忆及,只想将万事摒弃于眼帘脑海之外。
师父和师娘在次日向我辞行,说年岁已大,想趁还能走动前,携手看看人世美景。一夜间,我的好时光迷离掠过,俱已凋残。我拉着师娘的手,哭得说不出话,她抚着我的头发,想说什么,最终却只长叹:“小靴子,你最让我心疼。”
师父摇着头:“小靴子,你大师兄…”哼一声,颇不以为然的模样,“你大师兄,以后会后悔。”
师父师娘都向着我,觉得我被大师兄辜负了,齐齐对他没有好脸色。但细细想来,他有什么过错呢?我有爱他的自由,他也有不爱我的自由,我们都是好人,却没有结为爱人的缘分,仅此而已。
他却依然成全了我的心愿,和我在一起,如果能够,我知道他会将一生送给我。
但他没能做到。
——可我仍然感激。我识好歹懂分寸,他对我好,我心里有数。我想要的,是他的一颗心,而不想要禁锢他,无视他的情绪,不顾他的心声。
他给不了他的心,我也不要他的一生,这是我们对彼此最大的仁慈。
我被他厚待过,该回报了。
你说你得离开我了,大师兄,既然这是你的心愿,我全力配合。
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我听你的话。只要是你想的,我就不违逆,过去现在,都是。
我知道,你拿不出一辈子来哄我,你心头不好受。而我不想给你再添一份不好受,所以我不哭,怎样我都不哭。
我想让你离开得放心些。
虽然没有能力使你开心,但我不会让自己再加重你的不开心,赴汤蹈火,也要努力做到。
第十七章: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师父师娘走后,大师兄骑一匹黑马,和我回了京城。此地距京城已不远了,他的大计进展顺利,复国并非幻梦,但他竟放弃了它。
他将一纸降书射上天辰殿门楣,归还城池,理清恩怨,了断情仇。然后,他和我说了再见。
我的大师兄像师父师娘一样,想好好地行走于世间,看望风雨过后的花红柳绿。这几年来,国仇家恨使他成为一个愁苦之人。征战连年,斩获无数,他如冷月孤霜,甚少有开怀的时候。
在一个起了风的秋夜,我和他探讨过,报仇的意义何在,该毁的早已尽毁,无补于事。他回答说,是想过放下的,但放不下,他的梦中有家破人亡残垣焦土,有破碎衣襟焦黑残骨,有先祖的亡灵们咆哮拍窗,他能听见。
他不能漠视祖先们的锥心恨意,尤其是祖父和父母的殚精竭虑夙夜不眠。说这些的时候,他着意看我一眼,意似安慰又是歉疚。我便无言与他对饮,直至听见轩外鸡鸣。
战争越来越频繁,他的精神日益不济,常常会在军书中盹去。通明灯火中,我拾起他的书本,眼中总会湿润,依稀有预感,我和他相倚相携并不会长久存在。
这一天终于来到,上苍在冥冥中警示了我。我问过大师兄:“究竟是什么,使你决心放下?”
他说:“颠覆仁君治下的江山,有何必要?”烛影迷乱,模糊了他的眉眼,他只淡淡道,“我想通了,夺下了江山,我也做不了好皇帝,将来只怕会被人反了去,而后再让我的孩儿孙儿跌进复国的漩涡,像个诅咒,生生世世不可摆脱?”
他是对的。
时当寂寞清晓,霜风吹鬓影,我为他送行:“你会孤苦一生吗?”
“不会,我会娶妻生子。”他说,“小师妹,你知道吗,放弃意中人太愚蠢,只有极少数人才会这样做。”
他会是聪明人,我笑着答:“这样就好,总有一天,我将不必再为你担心。”
第十七章: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诚然,他不会放弃意中人,但我已不得不放弃了。我的意中人,他将变成梦中人,一再相见,却再不可及。
这是命数使然,我不怨天尤人,我认命。最后再凝视他一回吧,这浮生幻梦中的男子,我莫逆于心的爱人和亲人。
是的,自他提出,我并没有激越地挽留他,也没有哀恳地央求他——我很明白,他有多努力想照顾我一生,可他心不由己。
所谓经脉俱损,勉力将碎骨缝合也只是苟延残喘,权宜之计能维持得了几时?我不留他。
但凡是他想做的事,我从不阻挡他,这次也如此。他要走,我不留。即便留得住,我也不留。我总觉得,我舍不得他难过,宁可自己难过,那样倒还好些。
从前我无数次去找我的他,看他释卷抬头,眼底有浅淡笑意,比灯火还让我温暖。我自认这情分会持续一世,但陪他一世的,将是他的爱人。
不是我。
马蹄声远去。他走了,从此跟我各安天命,各度余生。
将来,他会有娇妻爱子,必然如此。但我的三月梨香九月秋庭,再不会有了。不用等待什么将来,现在我就知道,再不会有了。
他曾经说过,国仇家恨未了,他尽过最大的努力勒令自己,不和我在一起,但他没有做到。
不,他尽过最大努力不爱我,他做到了。他只是,他没有尽过最大努力来爱我——他做不到。
可我能怪他什么。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人,他有什么错。
脚步如神智般虚浮,我茫然地走在市集里。我没有哭,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大师兄离开了我,天上仍然胆敢有明晃晃的太阳。
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不爱我,我能找谁诉苦去?
我记得他,如同记得一盏明灯。或许,是火苗太大了,蜡烛燃烧到了尽头。
我太用力了,烛火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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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人死如灯灭,灯灭了,人也将死了。我想成为谢广陵那样的女子,求不得,毋宁死。但我没有死,我活了下来。
有人不让我死。
我坐在一家馆子里,点了一大桌菜,我想吃饱一顿饱饭就去死。我一向是个胆小鬼,比云天还怕死,只要能够不死,我一定涎脸活着,但我已不想再活着。
在珍馐佳肴前,我寂然踞坐,万念生废。酒馆巨幅玻璃窗外,三三两两的路人走过,有人走了几步,忽又折回来,仔细看了看,就匆匆奔进馆子,喊我:“薛太医!”
我失神地看着她,这久违的称呼,是我?她晃着我的肩,脸上升起亮光:“你穿裙子的模样真迷人,他还没见过吧,走,我带你去见他!”
“谁?”绿袖那么美,我不可能忘记她,可她在说谁?
“二殿下啊!”她拉着我的手,“他在找你,你不知道吗?你回京城,不就是为了他?”
我被弄晕了:“啊,绿袖姑娘,我想你误会了。虽然你不计较二女共事一夫,但我介意。”
“啊?”她看着我,秀眉轻皱,下一刻就明白了,笑道,“我想是薛太医误会了,我和二殿下不是情侣。”
云天扯了我当挡箭牌,只为保护她,她自己也不愿和我交心,说真心话呢。我也笑:“绿袖姑娘还是信不过在下,你为了他不惜牺牲名节,隐匿于烟花地搞情报,他却忌惮你失了名节,如此令人心寒。换了我,只怕也不想承认呢。”
她横波流眄斜睨着我:“薛太医的这些话若被我夫婿听到了,只怕又要凶你了。”
“你和殿下已成婚了?”
“这误会大了,我的夫婿是罗非文。哦,你们都管叫他鸭梨。”
我听得冷汗直滴:“鸭梨?”
鸭梨是绿袖的夫婿?这莽汉不仅有艳福,竟还有个雅气的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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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可是,绿袖明明是值得一个王侯一样的男子,将她视为珍宝的呀。我仍不愿置信:“怎么会是他?真的是他?”
她面露不悦:“出征前夕,你不告而别,殿下在画舫里等了你一夜,也说过怎么会是你。”
“哪天?”我竟想不起来。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他带了你来画舫,后来你跳窗走了,还记得吗?”
我顿时想起来了,我跳窗是因为看到了大师兄,第二天才赶回画舫。当时云天凝神瞧着我,还抚着我的眉毛,自语道:“怎么会是你?”
我认为这句话是他把我错认成绿袖后,说出的失望之语,却原来,他想表达的是“我爱上的人怎么会是你?”这太惊悚了,放着绝色绿袖不去喜欢,却喜欢我?难怪他百思不得其解。我问:“殿下还说了什么?”
“他说没想到他会爱上你。怎么,他没和你说过?”
我想了又想:“大约说过,但我不信。我以为他喜欢的是你,又以为,他同时喜欢两个,喜欢你多些,但对我也有点小喜欢。”
绿袖问:“为何不信?我表哥对我信任得很呢。”
他们在一起,真是美女和野兽,这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竟是亲戚,还是夫妻。我大为惋惜,一激动就口无遮拦:“你不是退而求其次吧?”
她不高兴地噘着嘴:“你的二殿下再出色,也不是人人都心向往之的。我表哥有那么糟嘛,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他武功高,对人好,又受殿下器重,待我更是百依百顺,长得虽然不英俊,但也挺男子气概。”
我忍住笑:“好极了,你肯维护他,说明对他情意不浅。鸭梨兄,哦不,翠羽刀罗非文大侠确实一表人才。”
她学着我的腔调:“好极了,你肯吃我的醋,说明对殿下情意不浅。走,跟我去见他吧!他知道你在京城却不现身,都急疯了。”
“他知道?”
“你大师兄不是投诚了吗?你必然也跟着来了。”
第十七章: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她提起了大师兄,我心头一痛,暗自伤神,摇摇头:“我哪儿都不去。”
绿袖讶然:“不去?你喜欢殿下,殿下也喜欢你,你不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