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位阁臣中,尤其是刑部尚书, 抓着林海问个不休, 恨不能把林海整治过的盐商,每一个名字,都不拉地问出来;更恨不能林海把那天的事情, 再演绎一次。
圣人也很担心, 有这样神出鬼没手段的刺客, 能去刺杀阁臣, 谁敢保证日后不会来刺杀自己。事发当日, 贾赦进宫请旨, 当今就与内阁诸人商议, 要加强僧道等方外人的管理。而且很快通过廷议, 控制度碟的发放数量。并下发了公文,要求各地主政的各级官员,安排专人立即核查各寺庙、庵堂、道观的出家人。对没度碟的出家人,勒令还俗。民众不得随意出家,各寺庙、庵堂、道观也不得随意化良籍子出家。
今上见林海可以上朝处理公事了,先是甚为关切地问候一番。林海赶紧对圣人派太医院院正隔日去看诊,表示谢意。君臣之间言笑晏晏,内阁气氛十分融洽。
联络感情后,今上开始就内阁合议、因林海生病耽搁的事情,一件件对林海说:“林大人,内廷有两件事得礼部派人配合:一个是册封贵妃等,另一个是明年春天的选秀。”
“回圣人,臣定率领礼部,配合内廷做好这两件事。臣先请钦天监测算吉日吉时,完成贵妃人等的册封。明春选秀,圣人可有什么章程?”
“依卿看,这选秀怎么定章程好?”
卖糕的,是你要海选小老婆,要选啥样的,你问我?我怎知道你喜欢哪款啊。可皇帝这样问话了,又不能不答啊。
“选秀充实内廷,为天家开支散叶,也是大事。必得要品貌皆优秀的官宦人家出身,依圣人,定几品以上官宦人家出身的女子?要不要区别嫡庶呢?”
“五品官吧,世袭的、恩荫的、科举的五品官家女子,不分嫡庶。可要是有人在选秀前,为回避选秀,抢嫁了女儿…”圣人有点担心选不到好的。
林海的心,跳得快了点儿。还用说嘛,肯定有人家不愿意女儿进宫啊,这么多阁臣看着,要怎么答?说随五品官宦人家的心意,不想送女儿参选就不勉强了。绝对不行啊。经过大皇子、二皇子的两次选妃了,还没把自家姑娘安排好的,做爹娘的迟钝成这样,也怪不得别人了,是不是。他这么想了,就立即硬着头皮,狠心说道:“圣人,臣建议就选秀之事,即日行文下去,请都察院、御史台配合监督,当不会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明违圣令了。”
内阁立即对林海的提议,表示通过。谁不知道今上从登基就没有选秀了,前几年为大皇子选妃,正妃、侧妃都是三品以上官家的嫡女。年初的时候,二皇子也是这样选的正妃、侧妃。而大规模的选秀,迟早要来一次的,不想女儿、孙女进宫的,都早早地把女儿、孙女嫁出去,不留在家里装矜贵了。
这一项提议,只在林海要修改参选年龄的时候,略有点争议。林海认为改为14岁至17岁,比较合适。14岁的,可以等及笄后入宫。既往13岁参加选秀,还是小了点,不妨将13岁以下的,留到三年后的选秀,年龄也正适合。最后今上拍板,选秀年龄以后都是年满14岁至17岁;三年一选;世袭的、恩荫的、科举的五品官员家的女儿需要选秀后,才可论婚嫁。这最后一条,争议却颇大,最后今上和内阁达成一致,先搁置下来,容后再议。明春三月初的选秀章程,却是立即行文发了下去。
林海见这一项议定了,就对圣人说道:“圣人,明年的春闱?”
“还是三月初吧。林爱卿这次出任主考可好?”
“谢圣人赏识。”林海立即应了春闱主考官一事。
其它阁臣也知道,林海推辞了圣人登基后的第一次恩科,上一届春闱实际是推让给了程荫,这一届他是当仁不让的主考了,立时也无人反对。只是副主考,当今依惯例要明年二月再定。
林海回到礼部,就派人去请来钦天监的监正,将卜算内廷封妃的事情交给他。把侍郎扬维纲和顾安找过来,他二人正领人核查今年秋闱考卷。林海把秋闱试卷的核查的事情,问的很仔细,确认核查快要完成了,没发现大的差误后,就把内廷要册封、选秀的事情,还有明年春闱的事情说给二人。
三人都知道,册封、选秀的事,礼部只要配合内廷去人宣旨就好。可春闱一旦定下来了,礼部就要忙起来了。要先趁着天没冷,赶紧派人去去贡院勘察考场,然后再与工部派的人一起去复核,要修缮的地方。再与工部联手,与户部打饥荒要到银子。这一忙起来,就得忙到明年的庶吉士考试结束后。
“林大人,这可要我们忙半年的了。怎么把册封、选秀、春闱都放到一起了?”
“是啊,选秀放到秋天,不是很好?”
“今年收成好。”
杨维纲和顾安都笑了,也是,多收了三五斗,穷家想娶媳妇,富家要纳妾,还不准圣人选妃啊!
三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杨维纲主动说:“我去看贡院吧。”领了难做的事情。
顾安向杨维纲作揖手礼,“大恩不言谢。”秋闱试卷的复核已经到最后了,很快能完结。然后再去配合内廷册封,拟定选秀条例,都有章可循,唯独和工部、户部扯皮,他这礼部侍郎真不如杨维纲做久这事儿的。
杨维纲一笑,“客气客气。林阁老,明年的春闱,下官可要回避了,次子过了秋闱,要和他长兄一道试试春闱的。”
林海对他一笑,“那我就放心进考场了。礼部的事情,考试的时候交给你了。等有时间了,让你儿子带着卷子,去我府里坐坐,我也看看他们的功课,是能中状元啊,还是能做榜眼。”
杨维纲笑着谢林海,“哪会企望状元什么的,能中二甲,就是烧了高香了。”
林海看着顾安说:“你二人换着回避春闱吧,咱们礼部是必得有人做主考,也得有人领衔做个考房考官的头。”
二人点头应了,知道林海这样的安排,最是考虑礼部的权益,也照顾了他俩的利益。
三人又说笑一会儿,把自家儿女的趣事,都拉出来博同僚一笑了,才分头去忙。
从今上早早确定了林海做主考以后,林府的客人多了起来。来林府拜访的客人,也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位能见到林海。户部李尚书和林海是同年,听说此事后,为此专程到礼部。
“如海,都说你府里的门槛,是越来越高啦,难进的很呢。”
林海笑着请他坐,“再高,也拦不住你到这里来找我。”
李尚书把几份卷子给林海,“我孙子的,嫡长孙,你帮忙看看。”
林海收了卷子,“当今这么早定主考,唉。”林海摇头。“不要后面有变,耽误了孩子。”
李尚书点头,“今上这么早,就点你做主考,说不得也是要考察你呢。”
“是啊,我吩咐管家了,以前没登过门的,现在不给进。”
“还有以前没往来的送礼不收,且送礼超百两的不收,送女人不收。呵呵,你这官做的。”
“你知道我不如你,一直在朝。我外放多年,回来不得不小心啊。”
“也是,小心无大错。咱们到了这位置了,不出错就是大功了。”
杨维纲听说户部尚书来了,立即跟到林海的公房。
“李尚书,您看,这修缮贡院的费用?”
“如海,你看你们礼部,唉!我真是不敢出户部的院子啊,到那都是找我要钱的。”李尚书虽然这么说着,还是接过杨侍郎手里的折子,仔细看了起来。然后闭目沉思一会儿,在折子上写了几行字,递回给杨侍郎。
杨侍郎很高兴接了回来,“谢谢李尚书,谢谢,谢谢。”和户部侍郎磨叽几次了,都没什么结果的,翻看了李尚书那几行字,苦着脸又说:“李尚书,这也太少了,这么点可只能修缮了一半的贡院啊。那另一半,可怎么办?”
“怎么办?呵呵,当老夫不知道工部造价的水份,他宋尚书拿这些银子修缮不好贡院,到时候,我会一块砖一块砖地和他算账。你告诉他,小心御史弹劾。”
林海和杨侍郎都笑,谁在李尚书那里得到批款,最后都是这句话:小心御史弹劾。
虽然围着林府要拜见林海的人多,可林海只要能准时回府,定是要回主院。夫妻俩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吃饭。饭后听黛玉考校林晨、林暮的功课,再看着三个大孩子一起骑果下马。林海拉着林旻和林曼站在一边看,还要安慰他俩个,等他们和哥哥一样高了,也可以骑马了。
林海的日子过的紧张而快乐。而来到京城快二个月的薛进,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二弟,万分哀伤,却束手无策。
第255章 林海118
薛迅的肝郁还是早年的旧事,因将养的小心, 几十年来, 薛迅身体健壮, 渐渐地就没人, 再把这事儿放心上了。薛进得知胞弟病重,立即安排了江南诸事,急急赶来京城。在他到京前, 贾赦出面给请了太医。林海好起来后, 又私下请隔日来看诊的太医院院正帮忙,去给薛迅诊脉。薛进是很非常感谢贾赦和林海的,虽有名医, 奈何大多数的时候,是治得了病, 救不了命。薛迅的肝郁症候, 还是慢慢在加重。
薛进带着宝钗到了京城的时候,薛迅有时候还能清醒。清醒了,就拉着哥哥的手垂泪, 交代后事。
“大哥, 弟弟怕是不行了。以后蝌儿和宝琴就都要你照拂了。”
薛迅一儿一女, 长子尚未定亲, 女儿到早定给了他的同窗、现在京里做翰林的梅家。
薛家兄弟二人感情好, 薛进除了安慰弟弟外, 就向他保证, “你安心养着, 就是有什么,我也不会亏待侄儿、侄女的。”
薛迅说的费力,还是努力想趁自己清醒的时候,把该说的都说了。“大哥,蝌儿虽读书勤力,要中举,也得十几年以后。这商事上,倒比弟弟强些。读书就不勉强他了,唉。”
“都依你。只要有薛家的根本在,不过就是晚些年,总会有后辈能出仕的。要是蟠儿和蝌儿,有她们姊妹的灵性,何愁举业艰难,薛家出仕渺茫。”
“唉,可惜宝钗和宝琴,都是女孩子,不然我们兄弟岂有要愁的。”
兄弟俩历经人生,看多百态,本想着兄弟二人携手,能闯出一条新路。到如今薛迅性命难保,薛进顿觉世事之难把握了。
“二弟,你既然要蝌儿接商事,我便带着他,把我这一堆,也一起都教了他。我那几个,太小,等他们长大能接手,还要十几、二十年。到时候也未必就是能接了祖业的人。还有,大哥我也怕撑不到那时候呢。”
“听大哥安排。”兄弟俩都明白,一旦长房后继无人,薛家各房就会上来先撕咬一番,然后就是外人再肆掠一遍。那样的话,长房就危机了,薛家离败也不远了。还是把手里有的,先攥紧了好。
二人相对垂泪,一是为薛家甚少有高寿者伤心,二是为兄弟俩年轻的时候不知事儿。或是奔举业,或是早点多生几个,哪里会到如今举步维艰的窘境。
唏嘘一番后,薛迅又说道:“大哥,弟弟看贾赦和林海二人,暂时也是能依靠的。宝琴的婚事,以后可能也要他们出面,才好周全了。”
薛进点头,这一年多,随着林海做了尚书,还入了阁,贾赦的权势也越来越重。晓得一点他们是姻亲的,都会给些面子,生意比之前更是好做。
“你放心,我不会远了和他们的关系。”
薛迅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每天但凡醒来,不是叮嘱儿子商事的要诀,就是接着和哥哥交代他那一摊子的商事。在有余力,也会勉强与妻子、女儿说几句话。只是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他能说话的时辰,越来越短了。
一日醒来,看着身边消瘦羸弱、垂泪不已的妻子,忍着伤心跟妻子说:“我走以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看看宝钗…唉!你在,宝琴就有亲娘疼。蝌儿,也还要等你给他娶媳妇呢。”
一番话,说着薛家二婶哽咽得如断肠般难受。到如今,才晓得昔日的百般恩爱,竟要如烟云般地散了。
“叫妾身如何舍得相公,独活于世?”
“便当为我活着吧。要是蝌儿和宝琴,再没了你这个亲娘看护,不是要我死不瞑目?!”
薛家二婶听得丈夫说死不瞑目,艰难地点头允道:“你放心,妾身省得,会好好活着。”
薛迅夫妻二人恩爱了二十余年,去到哪里都是相携相伴的,生离死别在眼前,为了儿女,却不得不放开手。
薛迅叮嘱儿女:“以后,你们就跟着大伯吧。”
之后再就没醒过来。
薛迅过世的消息,是贾琏带给林海的。
林海想想,决定在休沐日与贾赦一同过去。
贾赦听说林海的决定,特意过来劝说:“如海,我过去是姻亲,你过去太扎眼了。”
“所以,我和你一起过去啊。”林海叹息一声,“恩侯,我担心薛进出意外。他的生意,不是他一人的,我俩每年也从他那里得的不少呢。这样去一趟,那些不开眼的,会忌惮一点儿,薛进多少也能好做一些。”
“随你。以后御史弹劾你,可麻烦了。”恁心软了,他林如海不怕麻烦,自己怕啥。
“御史弹劾我?”林海笑得有点小罕见。
“行,行,我知道了,你是御史台出身。”
林海和贾赦联袂出现,惊呆了许多人。薛家老宅里,前来治丧上香的官员,最多就是内务府的一些下层官吏,这还是看在薛进面子上的。再就是与薛家兄弟有往来的商人。连王子腾和贾政,都是打发了管家来祭奠。这样也不能说王子腾与贾政做的有什么失礼。看到礼部尚书兼阁臣的林海,与荣国侯兵部侍郎贾赦一起来祭拜死者,都不由地对薛进高看了几眼。
薛进在悲伤哀恸之时,见了林海能与贾赦同来,有前面王子腾和贾政比着,心情激动地把二人迎进去。
林海和贾赦到薛迅灵前祭拜了之后,也未久留,只略坐坐,劝薛进几句节哀顺变等常话,用了一盏茶,就离去了。可就是这样,他二人给薛进的支持,已足够足够了。
林海跟着贾赦去荣国府,特意去了东院,让贾琏把孩子抱出来,好好抱着端详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交回给贾琏。
“如海,我怎么发现你对琏儿的这仨孩子,和对晏晏几个差不多。”
“是吗?大概是我喜欢小孩子吧。”
贾赦不置可否。当他瞎?怎不见他对老二家的孩子,有这样喜欢的表现。林海那看孩子的眼神,像看他自家的…贾赦甩头,那是我孙子!那是我孙子!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才把不合时宜的念头驱离。
贾赦请林海去荣禧堂偏厅喝酒。
“如海,敬你一杯。要不是前几年得你提醒,早点把瑛儿先嫁了…”
“呵呵,恩侯,圣人会给你面子免选的。”
“那也得我敢去报免选啊。”
这话说的是。当今的小心眼啊,林海归结为自卑后的反弹。今上过往的三十年一直被蔑视、忽视、冷待,甚至虐待,造成他自卑的性格。突然登上一言九鼎的位置,如此巨大的反差,那些没有洗去旧日阴影的不自信,就表现在容不得人有一丝不同意见。这在所有的朝臣里,是个不能言说的共识。任何反对的意见,都要小心地提出来,不能被今上曲解为看不起他。不然,瞧好吧。又不是没人为此被贬官、夺爵的。
唉,伺候这样的上司,就一个字,累。
“也是,目前还没有人到礼部报免选。”
“谁不得掂量自己的乌纱帽。去参选如何,选不上的招数多着呢。呵呵。”
“是。不过选谁,和我们关系都不大。看圣人的意思,这回是要选些出身高的。”
“他那是不想要宫婢生子的。”儿不嫌母丑,这道理都不懂,枉他坐到那圣人位。
“明年春天要选秀。有新人进去就好啦。或许过几年,就不会那么在意出身了。”
这是朝臣们的一个心愿,唉。说多了都是泪。哪些科举考上来的,一步步靠自己在仕途上,博出了前程,没几个愿意女儿去选秀的。再说了,今上往四十数的人了,爱惜女儿的人家,哪里舍得呢。
“难。那人的心思啊,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反正,只要元春不生皇子就好。”贾赦只在意元春是否得宠,能否生子。这几年元春常常是一病就是几个月,要不是王子腾托了人,怕是元春还能不能活着都难说,更别提承宠了。
明春的大选,必有勋贵的、或是清流高官家的姑娘进宫,元春的身份就不显眼了。再怎么漂亮的女人,也是三十岁了,也没法和那些十五、六岁的娇嫩少女比。
“如海,你说咱倆这命,才把元春那边弄明白了,这又出来那妖僧魔道。刑部却是一点影子都抓不到。”
“靠刑部是抓不到人的,那僧道的身手太高。”
“如海,你说,薛老二的死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林海哪里知道,他摇摇头,趁着天色尚早,回了家去。好容易有个休沐,得与日渐大起来的几个孩子,多在一起玩耍,寓教于乐,才是他该做的。猜不出来的事情,只能先搁置了吧。
是夜,薛进的死是否与僧道有关,林海不想弄清楚。他想弄清楚的是:自己在哪里?他被困在一团迷雾中,跋涉了许久,突然见到了“迷津渡”三个大字,出现在浓雾中。
第256章 林海119
“迷津若有问,平海夕漫漫。”
看着那三个如神工鬼斧凿在巨石上、大气磅礴、虬飞凤舞的字, 此时浮上林海心头的是这一句诗。
林海在心里默默念了几遍这二句诗, 突然间, 他不着急了。他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怎么做, 如今不管是谁把他弄到此处,让他处于离魂状态,后继都已经安排好。如果自己有点什么意外, 黛玉定会去杀了宝玉;贾赦也不会放过李纨母子。至于暮哥母子, 他已经安排好了,不再有前些日子在烟雨楼养伤的时候,对暮哥母子没保障的忐忑、愧疚。
尽人事, 听天意。我林海未犯神魂俱灭的天条,在此死了也是回归地府, 最多是被谢必安再送去扬州罢了。我无后顾之忧, 耗着吧,看谁着急。林海心念通透了立即盘膝坐下,就在大石的不远处, 开始入静打坐。
迷雾中自然有人是着急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 林海身边的迷雾, 淡淡地消退了, 他身后几丈远就是传说中的迷津。黑色的溪水, 无边无际, 缓缓地流淌。要换了一般人, 可能会着急, 会想着雾散了,是不是要找船渡过迷津啊。
林海略撇了一眼迷雾散去后,更显突兀的大字。面无表情,继续垂眸打坐。他发现这里的空气中,有一些从来没见过的灵气,吸纳进去,使得魂魄更安稳更坚固。
远远盯着林海的警幻,没想到林海走到迷津渡,还能静心打坐。他到底是谁?想做什么?警幻心里猜不到答案,自然拿不出对付林海的准主意。罢了,先试上一试吧。男人爱的不过就是酒色财气,争的不过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自己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美酒。
一阵香风,飘飘地接近了林海,林海屏住呼吸,仍然不抬头。小样的,我就不搭理你。看你怎么开口。
警幻站在林海身前五步远,林海对她的不理不睬,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开始不安、难堪、焦躁,最后把手掌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她劝导自己,不能为个不值当的凡人犯了天条。
“林阁老,”警幻学着朝廷的官员称呼林海。她跟了林海一个多月,就想看出林海是什么人,想要什么,可惜白浪费了时间。
林海张开眼睛,看着立在眼前的女子,双手撑地,站了起来。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无所谓,他不喜欢看别人的鼻孔,美女不成,神仙也不成。
“林阁老,”警幻对林海翩然一福,姿态曼妙,声音柔媚摄魂。“小仙警幻,幸得邀请到林阁老,林阁老有礼了。”
林海侧身避开,不受警幻之礼。面无表情,声音平淡地说:“林某与仙子素昧平生,勿须多礼。”
明晃晃的拒人三里之外啊。不是凡人见到神仙都要激动的跪地叩头、求点什么的麽?这男人,枉他还是翩翩的探花郎,竟无一点儿的怜香惜玉。见了自己,还这么冷硬的男人,警幻还是第一次遇到。
“林大人,能来到这里,就是我们的缘分,林大人可愿意随小仙游览一番?”
“不愿。”
“呃。”警幻被噎得气冲脑门,真想一掌拍扁了眼前这不识趣的男人。她从修行得道,千百年来还没有尝试过被一凡俗男人拒绝。警幻眨眼,一滴晶莹的泪,欲落不落地出现在眼睫间,委屈欲泣、温柔婉转地上前一步,说道:“林大人,你何必要拒绝小仙呢?即来此地,小仙带你游览一番,看看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的风景,也是一赏心悦目的盛事。”
“不感兴趣。”
林海悠闲看着眼前风姿绝伦的仙女,气得脸色变来变去。小样儿滴,就这点魅惑的道行,比比林某千年的白狐修炼,差的是眼眉到脚跟的距离,还想来魅惑人?那千年的道行啊!有那一身道行在,何必与眼前这小仙子费口舌。
林海心中难受,垂下双目,要坐下了。
警幻心道不好,他要是再坐下,不言不语地不理会自己,生魂离体几日,怕是绛珠仙子就要以为他出意外了,要去杀人了。警幻在林府往来多日,看到下凡的绛珠练鞭子,骑马,弹琴,敲着戒尺,整治三个调皮的弟弟,就知道自己当初哄了绛珠草去还泪的事情落空了。她费了多少心思,谋划来的这些,真的是不甘心,不甘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