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眦欲裂,双目赤红,几已成魔。我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抓住喉咙,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已完全失去了理智,陷入疯狂。
“你和他生不能同衿,却死要同穴么?别作梦了!有我在,你们别想!”他收紧手指,加大了力道。我立刻感到了窒息的痛苦。
“你要死,我现在就成全你。”他一边继续加力,一边道:“可我会让他活着,长命百岁。我要让你们阴阳永隔,生生世世不得相见!”
他竟如此恨我!他恨到竟要杀了我!窒息是很痛苦的感觉,我本能地想去捌他的手,却早已失去力气,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我已无力挣扎。
“你死了,我也立刻来陪你。我陪你共赴黄泉,到了阴间,我们再来纠缠不休!你死都别想摆脱我,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会跟你纠缠上生生世世,死都不会放过你!”
他咬牙切齿,血红的双眼焕发出死亡的炫彩,那里面是毁灭一切的疯狂。
我眼睛闭上前,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最后一幕。
他也是,痛苦的吧!
唉,可怜的人,像个孩子一样!
有些心疼…
我想伸出手抚慰一下他的脸,手,却无力地垂下。
嗯,我们两个一起死,让商驭活着?
也好,这样也好!
我用我的死换来了商驭的生,起码我可以不再亏欠他。
我此生跟胤禟的这段孽缘,就让我们做一个了结。谁是谁非,到阴间再去辩个清楚。
黄泉路上有他相陪,起码不会孤单。
我们两个同生共死…
唇角灿出最后的一抹微笑,如曼朱沙华的绚丽,眼角蕴出了一滴清泪,如珍珠般缓缓滑落…
第 138 章
迷雾中,我飘飘荡荡,足不沾尘。身体好像失去重量,随风飘飞。意念变得十分灵验,想去哪里,身子立刻就飘了过去。我惊奇地看着自己轻飘飘的身体,感觉很奇异。
这是什么地方,我又是怎么来的这里?
只记得之前与胤禟在一起,他那双疯狂而绝望的眼眸是我见过的最后的景物。难道我已经死了?而这里是黄泉路?
这里到处是迷雾,什么也看不见。
胤禟说会来陪我,他怎么没来?
难道是后悔了?面对死亡时,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潇洒向前的。一时冲动可以,冷静下来便会裹足不前。
唉,胤禟毕竟是皇子,冲动只是一时,冷静才是他的常态。
无人作伴,路上会寂寞些,但也没关系了。
结束了,不是吗?今生的孽缘、前世的纠缠,一碗孟婆汤就会让它们全部终结。
终结吧!爱和痛。
终结吧!恨和怨。
终结吧!愤和悔。
一切的一切,都应做个了断。
迷雾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显现。是胤禟么?他说过要来陪我的,真的没有食言!
我急急迎上。
“胤禟…”我大叫。
那人回过身来,我才看清,那不是胤禟。他穿着僧衣。
忽然觉得面熟。
“你是法印大师?不,不,你不是,我想起来了,你是曼谷卧佛寺里给我讲经的高僧…,可你,又很像法印…”我疑惑了,“你究竟是谁?”
“阿弥陀佛!施主灵台清明擅悟,又何必执着于老衲是谁,左不过是两身皮相不同罢了!”
嗯?两身皮相不同?那么灵魂是同一个咯?法印和卧佛寺里的高僧?和尚也有前世今生?搞不懂!
对搞不懂的事,我从不多费神。“这里是黄泉路么?大师所来为何?”
“阿弥陀佛!这里还没有到黄泉路,前面的才是。”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看到半空中隐隐约约一条白色的小路,在迷雾中蜿蜒向前,一眼看不到尽头。
“老衲受人之托,来请施主回去。施主还未踏上黄泉路,若是踏了上去,老衲便无能为力了!”老和尚面色庄重,缓缓说道。
“大师是受何人所托?”我很是好奇。不知有谁能请得动这位得道高僧。
“托老衲之人与施主纠缠两世尘缘却未了。施主来到清朝便是要与他共修前缘,现在前缘还未修好,施主还不能离去。”
共修前缘?
“大师是说胤禟?我们尘缘已了,还是他送我来了这里。”我的眼眶有些潮湿。
“阿弥陀佛!”老和尚摇头叹息。“一时冲动均因太过执着。幸亏这次他及时收手,还来得及挽救,不然你若已经踏上黄泉路,施主的这次大清之旅就要白走一遭了!”
“大师,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十分疑惑,不知他在说什么。
“施主不需知道这些,施主只要跟我回去就好!”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那里已无我容身之所了。胤禟恨我,才会杀了我。我回去也只不过是继续相互折磨。这样了结了,很好。
我摇了摇头,向黄泉路飘去。
“施主,听老衲一句话。”老和尚在身后急叫。
我停住,回头望他。
因为离开了些距离,老和尚的脸在浓雾中看不大清。声音却清晰地传来:“施主对他还是有怨吧!不然怎会义无反顾地要踏上黄泉路?”
怨,自然是怨的。他不听我的解释,偏执地怀疑我和商驭。他伤害我,对我予取予求,还对我下了杀手。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了,不是么?
我转回头,一边向黄泉路飘,一边道:“怨,那又如何?正是因为怨,才要离开。奔赴黄泉是最干脆的离开,不是么?”
“施主不会走得痛快的。施主若是不回去,他一定会追来。施主对他有怨,就说明你们情缘未了,尘缘也难尽。施主若不回去做一个了结,你们两人生生世世都会踏入这个哀怨的轮回,无了无终。”
真会如此么?这老和尚不是为了骗我回去,在吓唬我吧!
离那条浮在半空中的白色小路只有一步之遥,我停住身形,怀疑地注视着老和尚。
老和尚宽容地笑了笑,他似乎知道我心中的想法。
“施主不必怀疑,施主只要想想后世与麦施主的纠葛,便会明白老衲所说都是事实。”
麦?那是个被我埋在记忆深处,久已不触碰的名字。
麦是爱我的吧!我相信。不然,也不会天南海北地追了我这么多年,却一次也没有真的把我抓起来。他是有机会抓我的,不是么?那次在泰国,他非但没有趁人之危下手,还在我最危急的时候,帮我逃脱了泰国国王卫队的追捕。
麦是爱我的,可他却用一颗子弹伤了我,把我送到大清来。胤禟也是爱我的,可他同样伤了我,把我送上黄泉路。
他们两个的所为何其相似,难道麦真的是胤禟后世的轮回?那我与他真的会生生世世如此了结?我死在他手里,他在怨悔中了却残生?
这样的命运对我们两人来说都太过凄惨,我不要我们踏入如此的轮回中。
我必须跟胤禟有个了结,但不是以这种方式。我要回去跟他好好谈谈,让他放我离开。也许很难,但我必须试试。
我看向老和尚,他面带慈和而释然的微笑。他已经从表情看懂了我的决定。
我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畅绿轩新换的那张楠木大床。睡得太久,腰背部酸麻,我要翻个身,却发现左手动不了。它正被握在一只有些粗糙的大手中。
感觉到我的动静,那手的主人抬起趴在床沿的头。那额头上被床沿压出了红色的印痕,双眸中布满血丝,两腮和下颏上满是青青的胡茬。
胤禟,他怎么变成这等邋遢模样?在我的印象中,他无论何时都是神采奕奕的,全身上下无一不被小五打理得妥妥贴贴。
他这是怎么了?
布满血丝的双眸呆呆地凝视了我足有一分钟,却突然从那里面焕发出炫目的亮彩。颓废的脸因那道亮彩而重新神采奕奕。
“你醒了?桃儿?你真的醒来了么?”他脸上的欢喜之色是那么地昭彰,让我大感诧异。之前他不是恨我,要杀我的么?
我抽出手,被他握着我不舒服。我撑着手臂坐起身,却把他惊得一下子抱住我的身子。我惊声尖叫,却在自己的尖叫声中听到他的一句“小心,小心,你已有身孕了。”
我呆立当场,似乎听到了晴天霹雳。不过,那只是一秒钟,我又尖叫起来,因为他正抱着我的身子。之前的记忆太过深刻,与他身体的接触令我感到毛骨悚然。
他不知所措地抱紧我,还用手轻拍我的后背安慰我,却不知道令我失控的原因正是他的拥抱和安慰。
我挣扎着用手捶打着他,嘴里叫着:放开我,放开我!
我惊恐的眼神和叫声把他吓住了,他颓然地放开我,呆呆地看着我立刻挪向床里,远远地与他拉开距离。
我们两个都呆呆地望着对方。我是被他说的那句话惊到,正在心里消化那话的意思。而他则是被我的反应吓到。
身孕,什么身孕?
他说我有了身孕?我、有、了、身、孕?!
我在心里一字一顿地问着自己。
这意味着什么?我伸手抚摸自己的腹部,这意味着这里面有个小生命,这意味着我和胤禟有孩子了。
我和他有孩子…,我摇摇头,这是我从没想过的状况。我一直想过海阔天高、自由自在的潇洒生活,有了孩子还怎么自由自在?所以我一直小心避孕。
只有那晚,只有被他用强的那晚…
那晚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想要去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以前放在那里的药瓶,那里有乐凤鸣给我的绝子丹。却被他抢先一步把药瓶握在了手里。
他冷笑道:“你是想找这个吧?这里面是什么?”
我虚弱无力地道:“爷,请你把它给我。”
他道:“绝子丹?你一直在吃这个!我曾经多想让你为我生孩子,我专宠你一个,让太医给你开药小心调养,你却用这个来断了我的希望。你,做得好绝!”
他打开瓶盖,倒出里面仅有的两粒绝子丹,在手上把它们碾得粉碎,然后张开手掌,让碎屑从他的手上,洒落到地上。
我呆呆地看着最后两枚绝子丹化为乌有,只能在心里祈祷这次千万不要怀上。
那以后自己一直沉浸在悲伤中,月信没有如期而至也没注意。算算时间应该已经一个多月了。
显然我的祈祷没起作用,老天总是不从人愿。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我和他现在成了这样,怎么还可以生下孩子?难道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面对相互怨恨的父母?
最可怕的是,这个孩子的到来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恨和伤害。
我颓然地用双掌捂住脸,“爷说的是真的?”我闷声问道。
他看了我的样子,小心地说道:“是,从今以后,桃儿要当心身子,你有了爷的骨肉。”他凑上前来,伸手想要抱我。
“不,别碰我!”我惊恐地拒绝。
他收回手,神色黯然。
“我累了,想要歇会儿。”我低下头。
“那好,你歇着罢!我叫小荷进来侍候你。”他看着我道。
我点了下头,还是没有看他。
他转身离去,出门时,我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小荷跑了进来,带给我惊喜。自从我被锁在畅绿轩以后,就没见过小荷。我一直担心小荷受我连累,可当时我自顾不暇,根本无法照应她。现在看到她毫发无损,我自然是长出了口气的。
两人见面少不了一番哭笑。小荷说她并没有受连累,胤禟只让她回聆雪阁做事,杨嬷嬷也还在那里,只是不让她们来看我。
胤禟是怕她们帮我逃跑吧?因此才把我身边亲近的人都调离,只让他自己信任的小绿和小翠侍候我。
现在把小荷调来,是为了让我开心。这还是托肚里这个孩子的福。因为孩子才对我好,我这算是母凭子贵么?心里感到有些悲哀。
小荷忽然看着我的脖子,眼里有些悲伤。她幽幽地说道:“主子,您以后就跟九爷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再惹恼九爷了!”
我伸手抚着脖子,触手有些疼,让小荷拿来了镜子,脖子上黑黑的指印触目惊心。
早就知道伴君如伴虎,伴皇子也差不多,但这次才真正让我领略到伴在皇家人身边的可怕。
这不顾一切、玉石俱焚的性子、这宁愿毁灭也不放手的疯狂,让我怀疑这次回来跟他要求放我离去是否明智。本来成功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再加上我又怀了他的孩子,怕更是走不成的。
不禁有些发愁。
第 139 章
没想到林倩儿竟这么炙手可热。
让侍卫和刑部衙役压解她进京时,竟遭遇了多班人马的劫持。其中最厉害的有两班人马。一听到侍卫报告的情形,我就知道是太子和四哥的人。只有他们两人,手下才会有这么多高手。
幸亏我派出了府里所有的高手,又加上跟八哥借的几个侍卫,才勉强抵住了他们的劫持。可是,劫持让我损了不少人手,损了九个侍卫,还有些在外围警戒的刑部衙役。
她竟是这么冷静的女人。
在被我抓获关在刑部大牢的三天后,还能思路清晰、有条不紊地抵御我的审问。她的反问咄咄逼人,几乎连我都抵挡不住。幸亏我早就估量到了她的难缠,提前准备好了证据和证人。
我这些天没有急着提审她,就是为了找齐证据和证人。可是,人证、物证俱全,她仍不肯开口,我只有让朱必箴给她上大刑。
本来可以迂回几次再逼她开口的,可我急着想知道桃儿的下落,实在等不了。若无意外,桃儿现在正马不停蹄地逃亡。林倩儿晚开口一时,我追回桃儿的希望就少了几分,而难度却会大大增加。所以,我不能等。
朱必箴也知道我的心思,没有多说废话,上来就给她用了大刑。拶指,这种对女人十分残酷的刑罚却很有效。所谓十指连心,没有几个女人能挺得过这个刑。
我在后堂听着,想知道林倩儿什么时候会开口说出桃儿的下落,却让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求我救她!
我冲到前堂,林倩儿已昏迷在地,却没有看到我以为会看到的人。
我让人用水浇醒林倩儿,却发现她原本微黑的脸上现出白皙的皮肤。我拿出帕子在她脸上擦拭,大片白嫩的皮肤露了出来。去掉她眼睛上和口里的妆具,她的脸,她的脸竟然神奇地变成了桃儿那娇俏的面容。
桃儿!
她竟然就是桃儿!
林倩儿就是桃儿!
桃儿就是林倩儿!
我看着眼前的昏迷不醒的女子,不住地在心里呼唤着她的名字,发现真相的惊讶和失而复得的喜悦,不知哪个更多些。
天知道桃儿逃离后,我这些天是怎么过的。对她不辞而别的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淡,而对永久失去她的惶恐,却越来越强烈。我曾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如果真的再也找不到她了,我又该如何?是还像往常一般过我九阿哥风流潇洒、锦衣玉食的悠闲日子,还是整天回想着她的一颦一笑,黯然神伤?
恐怕哪个都不是。
每天愁眉不展,不是我胤禟的作风,我自己最瞧不起整天无所事事、伤春悲秋的人。可要我如没遇到桃儿之前一般继续潇洒悠游,怕也是不能的了。她烙在我心里的痕迹实在太深了,无论用什么法子,也无法抹去。
或许我会表面潇洒,内心抑郁地过完一生。可那便不再是我九阿哥胤禟的生活了。那是一个失了心的可怜人在苟且度日。我不要这么过!
所以,我不顾一切地寻找桃儿,哪怕闹个天翻地覆。
这些天,京城及周边都已经让我搅了个不得安宁。皇阿玛虽没说什么,可看着我的目光暗藏着隐忍。若是有一天,他不再隐忍,便是我胤禟承受他的天子之怒的时候了。
我不知道那一天什么时候到来,即使马上降临,我也不在乎。与失去桃儿的痛苦相比,皇阿玛的恼怒不再可怕。
所幸没有等到那一天,我便找到了桃儿,可她已经气若游丝、伤痕累累。
看着她毫无生气的面容和紧闭的双眸,湿淋淋的头发贴在脸上,更衬得面色苍白,忽然感到心中一阵抽痛。原本想好的捉住她后狠狠惩治的法子,一个也使不出来了。
本该把她留在刑部大牢让她多受点罪的,好让她知道离开我的保护的艰险,可我却把她带回了府,并严令不许任何人走漏风声。
桃儿扮的林倩儿惹下了滔天大祸。大清开国以来,还从没发生过这么大的案子,京城人人都在盯着此案的了结。连市井坊间的普通百姓,开口闭口地都在谈论这个案子。这个案子牵扯到了皇家的颜面。
林倩儿的案子是由刑部负责,所以京城所有的权贵都在盯着刑部的动作。太子和四哥对刑部早就虎视眈眈,若是一个处理不好,让人抓住把柄,便会让我和八哥失去对这一要害衙门的控制权。
所以,我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了结之法,既要给桃儿找到脱身之机,又不能让人抓住把柄。盯着此事的人太多,要在众目睽睽下瞒天过海,实在有些难度。
唉,桃儿啊,你可真会给爷惹麻烦!
桃儿在昏迷中泪流满面、无声哭泣的样子是那么的柔弱无助,真的很让人心痛。以前见到的她,无论是刘春桃,还是林倩儿,都是聪明慧黠、活力四射的,有时还像个刺猬般的不好惹。即使她在我面前装乖扮巧时,也掩藏不住她时不时露出的锋芒。从没见过她如此孤单无依需要人保护的样子。
原来,她的狡黠、她的锋芒,以及她的刺,都只是保护她孩子般脆弱内心的硬壳。这样的她,才是最真实的她吧!
她梦里叫着两个人的名字:狼人、麦,他们是谁?她叫得如此温柔而急切!是他们让她泪流满面么?我说不上来心里的感觉是怒还是酸,就是很不舒服。
她一醒来我便迫不急待地问了出口,她却不肯说。
我很气恼已极,痛陈她对我的欺骗、对我们兄弟的戏耍,以及与男人裹带私逃的罪孽,却差点又让她双目含泪。她虚弱地告诉我她没有私情,我的心里是安慰的,却也是矛盾的。我想信她,可她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她昏迷中叫的人是谁?她究竟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这人,若是活得不顺心,死了,倒也干净!正所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不过是舍了这身皮囊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这话竟是出自她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之口,怎么像是历尽沧桑之人的终生顿悟。看来这双手若是废了,对她是个很大的打击。
对一个偷儿来说,双手的重要性,自是超过普通人。难道,直到现在,她还想做回那个偷儿?
听她话中之意,若是不把伤给她治好了,她会抱憾终身。
我怎能让此事发生?
听八哥说皇阿玛手里有一瓶苗疆进贡的疗伤圣药,对筋骨伤疗效绝佳。据说这种药需配齐九十九种珍稀药材,经过九九八十一道工序,才能制成。在这八十一道工序中,要天时、地利、人和相配,才能达到最佳药效。要达到能贡品的品质,要求更加严苛。所以,这种药的配制极其不易,数量极少。可它的效果却是无与伦比,据说即便是陈年骨伤,也能治愈,对新伤就更不在话下。
桃儿的手若是用了这种药,定会痊愈。
我准备去找皇阿玛,八哥却拍着我的肩道:“这药疗效虽好,可我劝你最好别去讨。皇阿玛最不喜欢我们兄弟看重女人,他曾说过历代亡国之君都有一个通病,便是沉于女色。再说,治弟妹的伤也不一定非此药不可,找太医开些灵验些的药,多半也能治愈。”
八哥说的不无道理,他是为我好,可我就是想给桃儿用最好的药。是我下了令,朱必箴才对她用了刑,若是她的手指将来有一丝的不便,我都会愧疚万分。
我不想她有一丝的遗憾。
我去求了额娘。额娘一直宠我,我要的,她都没有不给的。这次她也费尽心思从皇阿玛手里把药讨了来。只是,在答应帮我讨药时,她面带愁容地道:“以前为你的心思不定,到处留情担心,现在你的心思全定在一个女人身上,也未必是好。要一府和睦,还是公平周到些才好!”
公平周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当你遇见一个如桃儿这般精灵聪慧的女子,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时,便会觉得索然无味。她们与桃儿本来就不在一个起点上,要我怎样公平周到呢?
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忙碌,我把桃儿曾去过的地方以及曾见过的人一一查了个遍,我是在查她最终与谁私逃。
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一定不低,以她的谨慎,最后的行踪决不会让不信任的人知道。她一心想逃离我,却对那人信任有加。虽不能肯定她与那人有私情,却仍然让我心中不是滋味。
桃儿开始不肯坦白,我一层一层地剖析着案情,看着她的防线节节后退,最后溃不成军,真是种享受。
这傻丫头竟然在心里比较着自己和纯禧在我心目中地位的高低,她听了班第的话以为自己只是纯禧的替身。唉,这个聪慧的女子竟也为情所苦、为我患得患失,这让我心里愉悦的同时,也在为她心疼。
第一次在大街上见到她的时候,为她与纯禧一模一样的容貌而惊诧,只觉这女子既长了这个容貌便应与我有缘,一时冲动把她带了回来。
若说那时是把她当作纯禧的替身,那么随着她与众不同之处的一一展现,她在我心目中早已成为独一无二的女子,而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了。相反,任何人若能成为她的替身,都会被我高看一头。
桃儿决心离开我的原因竟然与此有关,颇让我有些哭笑不得。心里的气消了一大半,只为她的这份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