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兮闻言转过头来,姝丽的脸上全无表情。她不声不响的抬手指了下客栈的大门,然后身形一闪,却是径直朝着客栈大门飘去了。
东桥神色微楞的呆立了片刻,他着实不懂素兮的意思,思来想去,也只能猜测素兮方才是想要他跟着去大门的意思。
“…她若是会说话就好了。”东桥难得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正了正脸色,准备从楼梯上下去。
不曾想他才走到半道儿,先行下去的素兮忽然又拐了回来。
她笼着袖子,低眉顺眼的缓步朝楼上走来。
她身后跟了一个身形高大的郎君并一个貌若纤细病弱的少年郎,一瞧就是新来的客人,且是十分着急进房休息的客人。他们脚步急促的很,以至于带路的素兮也不得不加快了引路的速度。
木制的楼梯在他们脚下发出咚咚的闷响声,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素兮就已经带着他们走到东桥的面前。
东桥一时间进退不得,无奈之余,只得侧身紧贴着扶栏,好为他们让出道儿来。
素兮抬眸飞快的看了眼东桥的眼睛,然后就带着客人快步朝二楼走去。
新来的客人皆都披着极大的黑色斗篷,压低的帽檐更是将他们大半张脸都隐藏了起来。当他们从东桥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东桥就被他们身上那浓郁到刺鼻的香气熏得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而就在他打喷嚏的时候,他仿佛听见有些微细碎的声响从他们的斗篷底下传了出来。
他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显,只是一面抬手捂住了鼻子,一面提着灯笼跟了上去。
“他跟来做什么?”那个身形纤细的少年郎语带怒气停下脚步道,“我不是说了么?我们需要清净!”
素兮张开嘴,以指指着自己的喉咙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东桥适时解释道:“素兮小娘子口不能言,恐难以将客官们服侍周全了,所以小的才跟着一起来了——”
“哼,我当然知道她不会说话。”少年郎尤不解气的怒道,“这里不需要你,下去!”
东桥迟疑着抬头去看素兮,素兮却毫无表示的站在那里没有动。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见东桥没有马上离开,少年郎越发提高了声音喝道,“滚下去!”
这回东桥没有再耽搁了,他后退一步,果真退下了。
临到楼道口时,他遥遥的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素兮推开了僻静处的一间客房的门,领着那两个斗篷客人进了房间。
他若有所思的晃了晃手里的灯笼,心里犹在思量。方才那少年郎怒斥他的时候,他分明听见对方身上有类似鳞虫蠕动的声音。
黑三郎先前说过,羽衣人今晚就会入住。那么说——方才那两个没有穿羽衣的客人就是鸣雀一行人么?
因为并不曾近瞧,且他们身上也没有妖气,东桥一时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复又回头去看那间房,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对。
大堂里的客人看起来并没有明显的骚动,而客栈大门处的毛毡帘子更是频繁的被掀起放下,客如潮涌的情状复又回来了。
这两位客人进门前后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差别就如此之大。
东桥这才品味出其中的诡异来。他连忙跑到大门处,也不迎客,只隐蔽的用灯笼来来回回细致的查看附近阴暗的地方。
阴暗的角落里仿佛潜藏了什么东西,似有若无的鳞片摩擦声,以及长蛇特有的吐舌声,让人还未靠近,心底就生出些许恐慌来。
东桥隐忍的举高了灯笼探照了一番,却只瞧见重重浓稠的黑暗。他想了想还是折身回了客栈。
彼时黑三郎正端着空碟子要笑不笑的站在那里,东桥只一抬头,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秀秀。”黑三郎笑眯眯的对着边上帮忙擦桌子的秀秀道,“你去楼上顶替素兮招呼客人,要是那里的客人凶你,你就只管比他还要凶。以前他还欺负过青衣呢,是个讨厌的家伙,你不用客气。”
“真的吗?”秀秀登时皱了脸不高兴道,“所有欺负青衣姐姐的家伙都不是好人!秀秀马上就去给青衣姐姐出气去!”
作者有话要说:秋风起,蟹脚痒,球球又要变成勤奋的球球啦,明天双更!双更!
第203章 蛇子
东桥抬头扫一眼黑三郎,又扫一眼二楼,末了仍是低了头,一声也未吭。
秀秀跑的极快,大堂里饮酒的客人们先是听见一连串轻快的脚步声,再是房门被用力甩上的声音,然后不等他们舒展开眉头,秀秀那极为委屈的哭声便远远的传出来了。
这可有些稀罕了。客人们露出几分诧异的神色,连手里的酒杯都忘了放下了。
那个小女娃娃虽然只是个凡人,胆子却大得很。来光顾的客人中,好些个是喜欢啃生食的,就算是当着那女娃娃的面将活鸡牛犊啃得血肉模糊了,她也不曾面露惧色,相反,她甚至还会笑嘻嘻的问对方好不好吃。
虽说没什么特别的交情,但突然间听见秀秀哭的那样厉害,一干妖怪也不自觉有些在意起来。他们扭头看了看二楼,中有好事者,更是忍不住对着黑三郎道:“喂,黑三郎,你平日里待客不好也就算了,客栈里的伙计你总得关照一二吧?我瞧着那小女娃娃与你家新妇关系颇好,你不护着她点,小心你新妇回头跟你赌气,夜里赶你下床——”
“我何时待客不好了?”黑三郎登时就恼了,他刷的一下黑了脸,横眉竖眼道,“再瞎说看我不撕了你嘴。并且——青衣才不会那样做呢!”
这话其实有些亏心,黑三郎虽然好面子,但到底不善说谎,之前她可不是将自己推开了么?虽然不是床…
“赶紧结账滚蛋。”黑三郎越想越觉得脸烧得慌,但又不愿意在这群客人面前显露出痕迹来,于是他硬邦邦的丢下逐客令,然后一甩袖子,就嗖的一下飞出去了。
默立于侧的东桥只觉一阵狂风从身边席卷而过,待他回神之时,就发现手里的灯笼不翼而飞了。
他呆看了自己虚握的手心半响,待到眼尾瞥见一抹赤红的裙裾之时,他这才收敛了心神,连忙跟在了素兮的身后。
素兮看起来当真是冷静之极。她一路穿过大堂,直奔客栈的大门。
此时天色已晚,难得的明月也叫乌云给遮了大半,外头又没有足够多的灯笼。虽有两盏,却因为挂的太高,只够照亮那提了客栈名头的匾额的。是以当东桥跟着素兮出去后,一时间竟有些看不清路在哪里。
黑压压的旷野之中,只有连绵不绝的风声,枝叶窸窸窣窣的摇摆声,以及密集的蛇群所发出的细碎的吐舌声。
除此之外,他仿佛还听见了一*硬鳞摩擦的声音正由远及近的聚拢过来。
他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同时间抬手抓住了怀里的匕首。
“素兮小娘子。”他压低了声音提醒素兮道,“有大量蛇子朝我们过来了。”
素兮转眸深深的看了东桥一眼,然后在东桥微楞的目光中,她猛然抬手拍了他的左肩一下。
厉鬼刺骨的寒气冻得他几乎没跪下去,他本能的一甩手,以锋利的匕首探向了素兮的胸口。
素兮顺势一折腰,使得东桥划了个空,然后在东桥诧异的目光中,她用袖子盖住他握了匕首的手,而后纤腰一拧,长袖翩跹,竟是不合时宜的跳起了舞来。
东桥猛然缩回了手,他按住了自己被冻麻了的左肩,也不敢轻举妄动,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看着素兮如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一样,绕着他忽近忽远的飞来飞去。
素兮是厉鬼,且她的主人就是黑三郎。平日里黑三郎对自己多有针对,莫非是已经发现了他来此的真正目的,所以想要防患于未然吗?
不,不对,黑三郎若要动手,断不会选此时此地动手,青衣小娘子虽不是聪明绝顶之人,但直觉却意外的敏锐,黑三郎定然不会做出如此明显的举动来的。
如此一想,他便又克制的站稳了身体,再看素兮时,心底的紧绷感也散去了不少。
素兮舞毕,便笼着袖子对着东桥盈盈一笑。从未见识过素兮笑颜的东桥霎时晃了神。
素兮眼波流转的朝东桥飞了一眼,然后就如同一个娇羞的少女一般低头跑开了。
东桥呆立在原地没有动弹,还不等他觉出味儿来,就听见一声轻笑突然从头顶的方向传了过来。
东桥忙抬头,不料对方咣当一下就关上了窗户,他只堪堪看见一抹明黄色的袖袍在窗缝里一闪而过。
东桥这才算明白过来,素兮方才是在做戏给楼上的客人看呢。也不知那客人是何人,竟也能让素兮舍得下一贯的无情,露出那般娇媚的模样来。
他连忙朝着素兮离开的方向追去。
“怎么?你也觉得那小娘子美吗?”小羽关上窗户后,就一脸不悦的靠在任客卿的怀里道,“可惜那是个厉鬼呢?别说是你,就算是方才那个讨厌的伙计,只怕也是消受不起她呢!”
“你又乱吃飞醋了。”任客卿微笑着将自己卡在窗缝里的袖子扯了出来,他低头宠溺的看着小羽,一双眼里简直能滴下蜜来,“我怎么会对你以外的人动心呢?就算是天仙美人,在我眼里也不及你一根头发丝儿。”
“也是,那是个厉鬼,再美也不过是个鬼,你又不傻,肯定不会动心的。”小羽一面点头,一面眼也不眨一下的地上的秀秀。那小丫头简直就是个疯子,一进门就扯开了嗓子嚎,嚎得他头疼。
他如今正有身孕,最受不得吵闹,一气之下,就将她打晕了,如此可算是清净了。
任客卿顺着小羽的视线看了过去,待瞧见秀秀那哭花了的一张小脸,便笑道:“这个女娃娃和那个厉鬼瞧着倒有几分相像,别是母女吧?”
“哦?”小羽闻言细细打量了秀秀一番,见秀秀的眉宇间果真与素兮有三分相像,“虽然相像,到底不及那厉鬼,再加上那臭脾气——”
小羽言辞间多有贬意,任客卿便帮着秀秀道:“都说女大十八变,她如今还年幼,日后长大容貌张开了就好了。照我看,她只怕会比她娘还要貌美几分呢!”
任客卿原是随口一说,小羽却起了疑心了,于是他盯紧了任客卿的眼睛逼问道:“怎么,你看上她了?”
“别闹,那不过是个孩子。”任客卿无奈的笑道,“论年纪,留着日后给我儿做新妇倒是不错。”
“那样的媳妇要来何用?”小羽冷哼道,“而且我们羽衣族从不找女子做新妇,要找,也是找男子。”
说着他话锋一转,复又刁难起任客卿来:“小丫头年纪小,那青衣呢?她也是个美人,年纪也刚好,又是凡人,与你正相配。我瞧你上回对她颇有好感,这回回来,你就四处打量,莫非是在找她?方才瞧着别人家幽会,你可是羡慕的很的样子。”
“我不过是想赏月,谁知道会凑巧看见那两个伙计在窗户底下幽会呢?再说了,这一路下来,我可是听说青衣小娘子已同客栈里一个伙计成亲了。你再瞎吃醋,小心叫人家的郎君听见了生气。”任客卿轻轻摸了摸小羽微微隆起的肚子,很是温柔的说道,“这世间,能为我生儿育女的唯有你而已,快别多想了,对孩子不好。”
“哎——”小羽果然转怒为喜了,他不好意思的垂了头,口中更是内疚道,“可惜我至今只生了一堆儿子,也不知肚子里这个会不会是女儿。之前看我二哥生了好些个女儿,为何轮到我就一个女儿都不见呢?好歹有一个也是好的啊,你那么喜欢女儿…”
“不用太担心了。”任客卿搂紧了小羽的肩膀,口中安慰道,“这样不是能勉强的来的事情,不管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我一定要为你生一个女儿出来。”任客卿越是曲意逢迎,小羽便越是难以释怀起来,他搂紧了自己的肚子,苍白的脸上也不自觉显出两分厉色来,“我的羽衣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在宝石和翎羽全部用尽之前,我们一定要想出办法来才行。”
“我们不是还有件羽衣吗?”任客卿马上握住了小羽的手轻声劝道,“不若就用那件羽衣上的宝石吧?羽衣于我并无太大的用处,但对你来说就是如同性命一样。每次取下你羽衣的宝石和翎羽,你就要虚弱几分,如今身上更是瘦的叫我心疼。再说现在我们已经有了那么多可爱的孩子,有他们护卫,其他妖怪也不敢轻易来袭击我们——”
“不行,万万不能这么做。”小羽慌忙摇头道,“那是——鸣雀的羽衣…羽衣就是我们羽衣人的性命,终有一日,我还需将它还给他的,不然大哥他们是绝不会放过我们。再者,能为你生孩子的只有我,倘若用了他的宝石,那生下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了,那样的事情,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原来是这样么?”任客卿满怀歉意的吻了吻小羽的脸颊道,“是我关心则乱了,你既不愿意,那我们就不用他的羽衣了吧。”
“我不敢回去找他了。”小羽依偎到任客卿的怀里,一脸倦容的倾诉道,“不用猜就知道,大哥他们肯定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的。若是叫大哥他们发现我们的行踪,我们定是会被分开的。这羽衣,我还得想个万全的法子送回去才好。”
“都听你的。”任客卿微垂着眼帘,笑得分外温柔,“只要你高兴,我都听你的。”
第204章 蛇子

东桥一路追下来,别说是素兮,就是个鬼影也没瞧见。
“追丢了?”东桥一面喘气,一面咬牙扭了扭发麻的左肩。周围黑影重重的,看起来有几分森冷之意,再加上知道客栈周围潜伏了无数蛇子之后,他总有种被蛇盯住了感觉。
为安全起见,他复又返身准备回客栈。
说来也奇怪,这回回来他再没方才那种紧张的感觉了,原本潜伏于黑暗中窥探紧盯他的那些东西如同消失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动静了。
东桥安心之余,又有些疑惑,直到看见隐没在阴暗处的那抹倩影之后,他这才恍然大悟起来。
“素兮小娘子。”他谨慎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问道,“可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吗?”
素兮不声不响的回过头来看了东桥一眼,然后在东桥询问的目光中,她偏头示意他看角落。
东桥迟疑片刻,还是走过去看了。
角落里黑漆漆的,他瞪大了眼睛看了好半天,这才勉强看清那里摆了一口大水缸。
水缸里黑的仿佛看不见底,并发出种似有若无的腥气。
素兮幽幽的飘到了东桥的身边。原本离得远并无所察觉,但并肩而立之后,东桥就发素兮的袖子里仿佛装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还在不停的动弹着。
一个略显惊悚的想法突然跳进了东桥的脑海中,他不得不木着脸干涩的问道:“你袖子里的东西,莫非是蛇子…”
素兮以行动代替了回答。她当着东桥的面抬起手臂,然后对着水缸口抖了抖袖子。
无数条细长的黑蛇扑簌簌的从素兮的袖子里掉了出来,尽数都落入了水缸之中。也不知水缸里装了多少条蛇子,蛇子落下去的时候,蛇鳞摩擦的声音不绝于耳,简直听得人头皮发麻,饶是东桥一个男子都有些禁不住。
但素兮却能做到无动于心。她面无表情的将袖子里的蛇子都抖干净了之后,忽然又转身对着东桥伸出手来。
东桥至今还觉得左肩隐隐发麻,哪里还敢接招。只可惜他虽有心要躲,但到底不及素兮动作快,最后仍是让素兮摸了个正着,才缓过来的左肩登时又被冻了个彻骨。
不料素兮这次却并不是直接拍他的身体,而是轻快的拂了一下他的肩膀。等她收回手时,她的手上赫然抓了条僵直的黑蛇。
她随手将蛇子丢进了水缸之中,然后转身又开始扫荡其客栈周围了。
东桥心惊之余,又有些后怕。想来那蛇子不知何时爬到了自己的身上,若非素兮及时发现并将它冻晕过去,只怕他就要被那蛇子吸干生气了。
情况已经再明显不过了,素兮大抵是奉了黑三郎的命令来抓蛇子的。
不过,黑三郎的确没选错人,素兮因是厉鬼,身上寒气颇重,而蛇最畏寒。瞧着毫无动静的水缸,便可知里面的蛇子都已经叫素兮的寒气冻僵了。
想明白后,东桥也就无所顾虑了。他守着水缸,看着素兮一遍遍的来回,将自己抓捕回来的蛇子都装进了水缸之中。
也不知到底有多少蛇子在客栈附近,眼瞧着一个水缸都要装满了,还没有抓完。若非后来黑三郎露面说不必再抓了,他们就算是忙到天亮,也抓不干净。
“罢了,我真是小看了他们了。”瞧着满满一缸子蛇子,黑三郎很是咋舌的叹道,“这般不要命的生蛇子,也不知能养活几条。我原想将他们一起关到房间里了,不料那个任客卿心够狠,居然会把所有蛇子都放出来自行觅食。再抓下去也是无用功,剩下的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反正有了这一缸子蛇子,就算羽衣族的人来了,我们也算有交代了。”
东桥不动神色的看了眼素兮,想了想就开口问道:“那之前那条已经蜕变的蛇子呢?”
“它还有别的用处。”黑三郎捻着手指冷声道,“原是打算送还给小羽一行人的,但现在我改主意了。素兮,现在你去封门。”
素兮早已得了吩咐,知道该怎么做。得了黑三郎的命令之后,她便将准备好的雄黄洒在了小羽的房外,门窗上更是无一疏漏的挂了装满了雄黄的香囊。
办妥之后,她便回到黑三郎跟前复命。
黑三郎盯着满缸的蛇子轻轻皱了下眉,半响才道:“封缸后埋到地下去,等羽衣人来了就挖出来交给他们。”
说罢他拢袖看了眼天色,自言自语般的嘀咕道:“真是不想跟羽衣人打交道啊——”
彼时青衣正在厨房里烤羊腿,突然就听见有人在敲后门。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细细的听了一下,只觉对方敲门的声音时重时轻的仿佛醉鬼一般。
“谁?”她起身探询的问了一句,外面却并无回复。
她越想越不对劲,也不敢去开门,只提高了声音继续道:“到底是谁?”
外面仍是无人答应,唯有敲门的声音越发频繁纷杂起来,中间还夹杂了嘶嘶的蛇息声。
青衣迅速反应过来,外面怕是聚集了一群蛇。
她连忙将烤了一半的羊腿放到灶台上,然后快步跑了出去。
黑三郎并不在大堂里,青衣寻不见他,便随便拉个新伙计道:“你跟我来。”
新伙计很是惊慌的被青衣拉进了厨房,当看见青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的时候,她更是惶恐的握着自己的手辩白道:“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青衣,你千万不要告诉大人——”
“莫慌。”青衣沉声安抚道,“我找你来是因为有事情需要你帮忙。后门好像来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听着声音像是蛇。不过因为看不见所以我也不敢确认,你是妖怪,多少有些妖力,就麻烦你帮忙确认一下。”
伙计闻言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一脸殷切的道:“没问题。”
临到伙计开门前,青衣犹不放心的叮嘱道:“小心些,若是厉害的东西,你就马上把门关上去。厨房进出口都有禁制,一般妖怪是进不来的。”
伙计一边答应着,一边小心的开了一条门缝。然后在青衣紧张的注视中,她惊讶的咦了一声。
“外头站了几个人。”伙计不甚确定的回头道,“看起来像是凡人,但是身上有有些妖气,然后他们脚边爬了好多蛇——”
“…开门。”青衣沉吟片刻道,“让我看看。”
伙计依言打开了后门,将外头的那几个人展现在青衣面前。
外头站在的人正是白天青衣和黑三郎一起看见过的人,任客卿带来的仆从。
他们个个都披散着头发,衣衫上斑驳的染了些草汁和泥印,仿佛是跟人贴身搏斗过一般,看起来很有些狼狈。
但他们的神色偏偏又十分的冷静自持,这点极大地提升了他们在青衣心中的印象。
“你们可是来住店的客人?”青衣冷着脸问道,“若是客人,还请从客栈大门进,这里是厨房,外人是不能进来的。”
仆从们像是没有听懂青衣的话,就在青衣吩咐伙计带他们从大门进客栈的时候,他们就堂而皇之的抬脚准备从门外进来。
青衣登时沉了脸,待要呵斥对方,贴在门边的伙计忽然尖叫一声,紧跟着不等青衣吩咐,她就砰的一下将门推了回去。
有个仆从本来已经迈进了一只脚,伙计这般突然的关门,他来不及后退,那只埋进来的脚就生生的叫门板砸了个结结实实。
骨折时发出的脆响声惊得青衣整个人都呆住了,她抖着手指着那耷拉在门缝里的脚颤声道:“脚——脚——快开门松开他的脚——”
伙计早就吓坏了,闻言飞快的将门缝开大了些,接着手下一拨,就将那被门夹断了脚拨了出去。
这回关门就顺利多了。
青衣失神了约莫片刻,总算又冷静了下来。她刚才好像并没有听见那个人惨叫。
按说一般凡人最是怕疼,别说是骨折,便是意外中扭伤个脚踝,都会本能的叫唤出声。但方才那个仆从却并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