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扎氏肯定地笑着点头,“想求宸妃开口请皇上为叶布舒赐婚。”
邬聿敏忽然鬼灵精怪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转头假装漠不关心继续与同席他人交谈。
颜扎氏在安静地等待我回答。
我开心地拉过她的手,道:“能为四阿哥作月娘我自然求之不得。”虽然有点突然,叶布舒的年纪也确实比我认可的婚配年纪要小很多,可是却适应这个时代,也算圆满我一个心愿。
“谢谢。”颜扎氏真诚地说。
“该我谢谢你。”我发自内心地回道,毕竟那是叶布舒啊!
颜扎氏看着我愉快地连连点头,传达着彼此才懂的情谊。
颜扎氏走远后,邬聿敏才靠过身来,不由分说地拉我离开筵席。
“她倒是不傻,如意算盘打得当当响。”邬聿敏打量四下无人,迫不及待地发表着意见。
“何必把人人都想得如此不堪,更何况这是好事。”我反驳着。
“当然是好事了,谁不想未来的皇太后保媒啊?”邬聿敏口没遮拦道。
“不得胡说。”我直觉地反抗“皇太后”这三个字。
“并非胡说,皇宫内外谁人不知八阿哥的皇储身份啊?”邬聿敏沉浸在一个人的得意里,在月光下稳健地走着。
我却霎那顿住了脚步,先前的好心情完全被摔碎。
“吾叶俄格切,您怎么了?”邬聿敏发觉我停止不动,转回头不解地问。
“八阿哥只是我的孩子,仅仅是个刚开始冒牙的小婴儿,别赋予他那么重的人生定位。”冬天的寒风吹割着我的面孔,令我的情绪更难免偏失了控制。
邬聿敏突然哑然了,睁圆双眼似乎没太理解我的话。
我懊恼地叹出一口气,何必无谓纠缠于此话题,我的痛楚根本无人能理解。
打扫了心情,我换了话题:“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邬聿敏回了神,慌忙点头应着:“聿儿想求吾叶俄格切帮个忙。”
今天似乎每个人都有求而来。我示意她接续说。
“李静炫就快要临盆了,可是数位稳婆都诊断胎位不正,怕是不太可能顺产了。若是难产的话,想求吾叶俄格切开恩将宫中的接生嬷嬷调出宫,以保李静炫能顺利生产。”邬聿敏期盼地看着我。
我自然乐意帮忙,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我自己也走过一回,又岂会不知其中艰辛?
“此事——”我的话还未出口,渐渐清晰的声音却令我不得不打住。
我和邬聿敏所站的位置是凤凰楼下通往内院的小径,极其隐蔽但却目所能及全部进出之人。
白雪地上印下两排越来越长的脚印。
“哥,你还想喝上成的清河酒不?”多铎行走中突然搭上多尔衮的肩膀,豪爽地问着。
“可是阿济格大胜明兵于清河了?”多尔衮沉稳地迈着步子,不咸不淡地反问。
“哥真厉害,一猜即中。适才收到捷报,还没来得及禀告圣上呢。这次阿济格又是赫赫战功,真给咱们兄弟争脸子。”多铎边说着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毫不顾忌扑面而来的寒风。
“嗯,阿济格的确骁勇善战。可惜只懂行军之术,不谙国之大体,难免庸才。”多尔衮毫无兴奋之情,一脸沉闷。
“哥你又来了,怎么每次都在兄弟们最开心的时候泼冷水!”多铎不悦地抽回手臂,径自大步走着。
“觉得我泼冷水了?那证明你还不如阿济格呢,连个庸才都不配。”多尔衮嗤之以鼻。
“多尔衮你!”多铎似乎着火了。
多尔衮根本无视多铎的怒气,径自长叹一声:“唉——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真正有点儿用,可以帮帮我!”
“王爷——”多尔衮话音未收完,身边的邬聿敏在我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已经现身了出去,踩着雪走近多尔衮。
“福晋为何不在筵席?”多尔衮表情淡定地看着邬聿敏问。
“聿儿正要陪吾叶俄格切回宫,恰巧经过此处,没曾想会遇到王爷。”邬聿敏答话时像个十足的小女人。
明显已经被邬聿敏暴露了,我只能缓缓走出黑暗的遮蔽,让凤凰楼上的灯光照亮影子。
“微臣给宸妃娘娘请安。”同时低头行礼的两人让人猜不透情绪。
“免了吧。”我不欲多做停留,对邬聿敏道:“福晋就随恭亲王回筵席吧,我自己回宫即可。”
“福晋还是与宸妃娘娘同行吧。”多尔衮拱手道,完全不抬头。
“是。”邬聿敏应了声,过来挽住我。
我没再说话,走远一些突然鬼使神差地回首想望一眼多尔衮的背影,没料到却正对上了他同样投过来的目光。第一次真正的对视,虽然只是一秒钟足以令我毛骨悚然。
抵抗不住突然的寒意,我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吾叶俄格切您怎么了?”邬聿敏如此贴身自然明白我身体的变化。
“没什么,太冷了。”我确实感觉莫名寒冷。
“哦,那咱们快些走。”她说着加快了步伐。
回到关雎宫,我走入内室查看熟睡中的八子,听了素玛仔细的回报才安心走到偏厅。
邬聿敏一坐下便开口问:“先前所提之事,吾叶俄格切可能应允?”
我突然没有把握了,多尔衮的眼神浮现了起来,一种解释不出的焦虑笼罩全身。
“宫内的嬷嬷论理是不能踏出皇宫的。此事我一人决定不得,等请示了皇后再给你答复吧。”我的回答自然引来了邬聿敏的失落不满。
她不太欢愉地没留多久便离开了。
我脑海中开始反复思量着三个字——多尔衮!这个一直刻意忽视着的名字。
多尔衮何许人也?日后的摄政王,手握重兵,权倾朝野,也就是他一把将福临扶上了帝位。我似乎有一切的理由去怀疑他,但是却又没有任何迹象或证据可以去质疑他。
正文曾经
“主子,四阿哥来了。”素玛笑着走进小厅。
我着急喝下最后一口药,将碗递于媛茧后对素玛问:“四阿哥人呢?”
“在西屋看八阿哥呢,一会儿就过来。”正说着,叶布舒已经闪身进入。
“叶布舒给娘娘请安了。”今天的他穿了一身深蓝的旗服,外面搭了件浅蓝的马褂。白净的脸上挂着俊朗的笑容。
我看着他就忍不住怪笑,很难想象这小家伙讨个小媳妇是什么光景,一定很有趣。
“您别这么笑啊,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叶布舒皱起眉,后仰着脑袋扁嘴抗议。
我轻咳了一声收敛了坏笑,示意素玛她们都下去,而后对叶布舒道:“你过来坐。”
“您今天心情倒是不错啊,前两日听言您身体不适还担心来着,如今可大好了?”他坐下后关心地问道。
“唉!别提烦心事了,还是说你吧。”我刻意回避了自己身体的问题,毕竟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最清楚。
“说我?说我什么?”叶布舒不解地瞪大双眼。
我嘴角不经意地上扬着,问他:“你也不小了吧,有些事情无可避免的了。”
“您指这次随皇阿玛亲征喀尔喀?我可是等待这个机会很久很久了。”他脸上写满斗志。
我大叹一口气,说:“当然不是了,见你上战场我还能这么兴奋吗?你额娘向我提过了,你年纪不小了,该自立了。”
“自立?”这小子眼睛咕噜一圈,终于明白我在指什么了。“不至于吧!”
“你额娘一点儿也没提过?”看他似乎毫无心理准备。
“她如果肯提前跟我商量一下,也不会有这档子事儿了,也怪自己怎么就没察觉呢。”叶布舒懊恼地说。
“你额娘的顾虑也没错,毕竟你已经在朝廷当差了,要办的事情也多了,还住在阿哥所里进出宫门的确是不方便。而且宫里人多口杂的,很多差事做起来不好把握,也受多方牵制。”可怜天下父母心,让颜扎氏开一次口并不容易,能理解她心中多重的顾虑。
见到叶布舒一脸凝重,沉默不语,我继续道:“赐婚是早晚的事情,既然你额娘已经提出来了,你就顺了她的意吧。”宫内的倾轧我已经忍受得差不多了,让叶布舒早出去比晚出去强。毕竟日后的皇位与他也无关,何苦留在宫中遭受各种洪流的冲击。
“皇阿玛的意思呢?”他很没底气的问着。
“提过了,你皇阿玛并无意见,让我定个人选就可以下旨了。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找你来,你有没有特别中意的?”总算说到正题了。
叶布舒再次皱紧眉头,难为情地看着我:“娘娘说笑了,叶布舒根本没那份荣幸结识她人。”
我点点头,说来也是。他在宫中身边的异性不是宫女就是嬷嬷,其余的就是他皇阿玛的后妃,哪儿找意中人去?
“既然你没有选择,那就只能我看着挑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尊重你自个儿意见的。”本来是想给他自主权的,可惜这点权力他都要不起。
叶布舒沉闷叹出一口气,咬了半天牙才决定开口:“并非叶布舒忤逆,婚姻之事本就是父母之命,论理也不该不从。可是叶布舒的确认为不能在这种时候,毕竟皇阿玛出征在即,更何况我根本想都没想过这些事。”一听便知叶布舒对赐婚有抵触情绪。原本该是件开心的事情,他却把出征放在首位,似乎一切都不及他冲锋陷阵来得重要。
“我明白你的鸿鹄之志,如果你想出征之后再来考虑婚事,那么我尊重你的决定。”我很理解却无奈地道。
“真的?”叶布舒虽然在确认,可是双眼已亮起了光芒。
“真的。不过若是你去了喀尔喀,必须要保证做到安全进退,不可忍性妄为。生命开不起玩笑。”毕竟他才十二三岁,真的不愿意见他这个年纪就开赴战场。
“嗯。”他用力点着头,双目中燃烧起征战的欲望。
正看着叶布舒无奈地摇头,苜菱突然过来通报说哲哲宣我去清宁宫。叶布舒匆匆告退了,我裹了棉衣便也动身去往正宫。
哲哲找我无非也是为叶布舒的婚事,宫里的讯息通道果真流畅,昨夜才跟皇太极提过一下的事情,今日就快闹得人尽皆知了。
“布木布泰,你可有好人选挑给四阿哥?”哲哲询问着身旁之人的意见。
布木布泰闲情地望了我一眼,随即笑着回哲哲道:“这件事还得问皇后娘娘您可有中意人选。”
“我觉得郡王孔果尔的孙女不错,若不然台吉恩格德里的小女儿也不错。”哲哲陶醉在自己的如意算盘里。
孔果尔?——蒙古科尔沁郡王,恩格德里?——喀尔喀蒙古台吉,哲哲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难道这皇宫内外蒙古的女人还少吗?她真是‘寸土’不让啊!
“皇上亲征喀尔喀在即,论理收归喀尔喀之后,确实需要联姻来安抚,恩格德里的女儿是个上上之选。”布木布泰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我倒是更倾向于孔果尔的孙女,毕竟是四阿哥的首位正福晋,还是科尔沁的比较好。喀尔喀的女人收个侧也未尝不可。”哲哲不太同意。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想来也是孔果尔的孙女更配些。”布木布泰立即转风为符合。
“海兰珠你的意见呢?”哲哲转头问我。
我简单地笑了一下,全当回复了。真该庆幸她们还记得我的存在,其实何必多此一举问我意见,她们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意见。在这一刻,我真实的感受就是任何选择都比科尔沁的女人好。
胃又开始抽搐般地疼痛了,我迅速告退了出来,留下她们两个比较志同道合的继续研究如何利用蒙古女人收复‘江山’。
我回到宫内屏退他人,倒床强忍。我用被子将自己密不通风地裹住,最近几次难受我都是这么煎熬着过去,否则皇太极早就察觉了,我是不想在他出征前平添忧虑,也不愿他上战场时还感觉顾此失彼。
想到哲哲先前的盘算我就浑身恐惧悸动。这个人选毕竟是要与叶布舒厮守一生的人,日以继夜应付一个与自己有亲密关系的女人将会是何其辛酸痛苦?虽然哲哲与布木布泰的决定犹如板上钉钉,我却必定要做那个拔钉之人。不可能明知是苦果,却偏要摆在叶布舒面前。
不确定自己的胃目前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到底病得有多重?择日皇太极就要出征了,我感觉眼前的黑暗窒息就犹如生活中的一样,八子的未来我要怎么办?万一我就此一病不起,孩子我又该放心托付给谁?很惧怕思及八子日后一个人在宫中的生活。内忧外患,征伐天下,皇太极自己已是分身乏术,如何顾及得了孩子?
更何况现在八子还要顶着皇储的身份,难免有被布木布泰当绊脚石铲除的一日。否则顺治帝何来?
“素玛,素玛”我咬牙大喊起来。“给我把药端来。”
我不能放弃,也不舍得放弃,虽然明知那药解不了体内积存的毒,可只要能帮我暂时解除痛苦,多争取一点时间也好。
冬雪初融之时又一个新年来临了,崇德三年的第一天风和日丽,暖风徐徐。
“给姐姐问安了,新年大吉,身体康健啊!”布木布泰手捧着萨琪玛挂满了笑容走了进来。
我忙回礼,接过她送上的萨琪玛,说“妹妹赶早啊,正要去给皇后问安,可巧妹妹就过来了。”
“姐姐先不忙,正宫里都是请安的人,容妹妹先在此说句话。”布木布泰拉过我悄悄地附耳道。
我自然诧异她的举动,怕是另有枝节了。
布木布泰贴得更近耳边,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赛阳昨夜落草了。”
“什么?”我惊讶地瞪大双眼,赛阳居然生了,肚子里的孩子估计也就只有七个月而已。“情况如何?”我心急着问。
“接生嬷嬷在冷宫里还没出来过,消息是小太监今早传出来的,怕是不太乐观。”布木布泰表情平静地望着我。
“嗯。”我不再多言,似乎都已经习惯了置身事外。
“皇后的意思是让咱们趁今日宫里出入人多,皇上又去了城外的镶黄旗营阅兵,机会难得,若是孩子能侥幸活下来,不管怎样都要把婴儿抱出冷宫,否则在冷宫里日哭夜闹得成何体统。”布木布泰根本就是来代替哲哲下命令的。
我突然感觉冰冷的气息穿透阳光扑面而来,忍不住地身体发抖。布木布泰怕是只说了哲哲一半的话,另一半估计就是要灭了赛阳这把无妄之火。
同样的石板路,同样是我和布木布泰,同样手里拎着礼盒子;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为了哈达公主,而是为了赛阳。
冷宫的大门朝西面,映着落日余辉。我松开了素玛的手,跟随布木布泰进入了那扇永远只会向里开的高门。
“奴婢给娘娘们请安。”还未走近里面素玛的房间,一个老宫嬷居然怀抱着一个双眼紧闭,极其弱小的婴儿迎了上来。
“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布木布泰把红木礼盒放于地上,着急地问。
“回娘娘的话,是个女娃子。”老宫嬷高举双手将孩子奉上。
布木布泰抱了孩子,甚至不看一眼就塞进礼盒底层。她掩上盖盒的瞬间嘱咐道:“按照吩咐好的,处理干净。明白吗?”
“奴婢遵命。”
布木布泰拎起盒子转身就走,办事果然麻利不拖拉。
她走出两步,见我却不动,转头皱眉问道:“该办的都办了,姐姐还不走吗?”
我却注视着跪在地上未敢起身的嬷嬷问:“她——还——活着吗?”如此费劲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还睁着眼睛。”毫无感情的回答。
多么残酷的形容。我心里一阵抽疼。
“还是走吧,待久了难免多生事端。”布木布泰过来扯我向外走。
我挣开她的手,很坚决地回拒她。她们既然选择拖我出来分担黑锅,就该明白我没那么容易按照她们的意愿办事。
“你先回去吧,把素玛也带走。”我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径自绕过嬷嬷,走入昏暗一片的内室。
布木布泰朝相反方向疾走的脚步声消失在大门重新掩上的瞬间。
而呈现在我面前的内室充满了血腥的气味,满地堆积的狼藉,床榻上明显躺着奄奄一息的女人令人望而却步。
我绕过地上一个装满血水的脸盆,那老宫嬷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赶忙搀扶住我道:“娘娘小心脚下,昨夜难产,流了一地的血水。”
我推开嬷嬷的手,让她走开,留给我一点儿自己的时间。
模糊的视线中,赛阳毫无生气的脸庞上只剩一双空洞麻木的双眼毫无聚焦地睁着,她眼中的绝望拧痛了我的心。
一夜的奋战,赛阳也为了自己的孩子拼尽了全力,甚至搭上了一条命。
我俯身轻轻顺着她额前的乱发,一颗泪水不慎掉落她的脸上。这滴泪水让她似乎由地府之门暂时回到了我面前。
她双目映出我面容的一刻,我感觉自己被一种悲苦紧紧地抓住,那是她的悲苦。
“孩——孩子——”她干裂的嘴唇微微抖着只吐出这几个字。
“孩子还活着。”这也许就是她最想知道的答案了。
泪水随着闭目的瞬间滑落,她的表情却是微笑。
她的四肢无力地伸摊开来,我明白这一刻她是真的去了。仅仅十九岁,人生还未开篇却已然画上了句号。
我颤抖的双手抚上她的脸。当初是我带她入盛京的,也是因为我她的人生被迫转折。
曾经那么黏我的赛阳,是个毫无心计的小女孩子;
曾经那么窝心的赛阳,是个为我着装而忙的人。
曾经又是那么陌生的赛阳,根本不欲和我多说一句话,甚至抵触我的靠近。
直至今天她灵魂归去的这一刻,我始终不知究竟为何走到这一步。
突然胃又开始痛,顷刻便痛得我跪倒在床头一片血泊中起不了身。
“主子。”担忧的声音自我背后传来。
转头在眼底一片水汽中看到了素玛的脸,我虚弱地抓住她,想要得到支撑的力量。
素玛握紧我的双手,将我拉起身。
“主子,此地不宜久留。稍后会有人赶来善后的。”
我单手护住胃部,回首看了赛阳最后一眼。
素玛撑起我身体的重心,带着我往外走。
忽然一股咸腥之气由腹底反扑上来,压不住一口火辣的液体冲过口鼻而出。感觉天旋地转了起来,再也找不到身体的重心,应声而倒。
而那一声就是素玛狂喊出口的——“血!”
“主子,主子,求求您醒醒啊。您不能倒在这冷宫里,叫奴婢如何喊人救您啊?”素玛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朵,意识却在涣散。
“主子,奴婢背您出去,您一定要撑住啊!”素玛拉扯着我痛到麻木的身体,往自己的背上扛。
我的眼泪流在素玛单薄的背上,近乎无声地说:“素玛,答应我,不可以像赛阳这样离开我。”
正文抉择
天旋地转着,胸腔内憋住的一口气随着起伏的颠簸而强烈咳出。
“主子,主子——”有人在摇晃我痛到快碎裂开的身体,正是这份清晰的痛楚让我再一次感觉自己还能呼吸。
虽然感觉自己睁开了眼,却只看到黑暗中扩散着的光圈,没有颜色,没有影像。
“恪蒙,素玛和主子在那边。”
“邡步,你们快来。主——主子失去知觉了。”
我身体好像被抬了起来,之后世界突然变得一片死寂,除了自己的呼吸声,我只能听见某种苍白的声音喊着“疼”。
如果说人在临死之前会看见自己今生所经历的片断,我想我看到了揭开我头盖瞬间的他,看到了封将台上威风八面的他,看到了暴风雨中登上巅峰的他,看到了深山曲径间向我奔驰而来的一人一马…许多画面像幻灯片一样转瞬即逝,交替起伏。虽然清晰却那么不真实,令我不得不质疑自己的今世究竟曾在哪里驻足过?
“海兰珠——”好苦涩的声音。
“唉!”好深沉的叹息。
我脑海中出现他习惯皱起的眉头,焦虑的眼神。难道还是曾经的画面?
手指莫名地抽动瞬间,熟悉而温暖的掌心覆盖而来。手背传来的一缕缕温暖像是电流传遍早已麻木的身体。
我缓缓睁开了双眼,此时此刻这个空间还在阳光的照射之下。
以为会看到脑海中魂牵梦萦的脸庞,入眼的却是空白的屋檐。原来一切都是幻觉,他并不在身边。
“主子,主子——您醒了?”素玛惊喜的脸庞出现上空。
我无力地闭了一下双目,只能如此回答了。
她匆匆跑开,“噼呤乓啷”一阵忙乱,一个青瓷碗举到我的面前。
“主子,御医吩咐过,您一醒过来就马上服下这赤芝汤药。”素玛说着就过来想扶我起身,怎知我毫无力气,类同瘫痪。
有了媛茧的帮忙,花了天长地久的时间,我才感觉到赤芝在体内发挥药效。
“皇上呢?”我能发音后第一句话。
“皇上还未回宫。”素玛晃着悠悠车,哄八子入睡。
“什么时辰了?”天还未黑。
“刚过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