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善沉闷的应着,仰头又饮下一杯。
我转出厢房的瞬间,看到豪格仓惶地拉扯着杜度走向楼口。我正欲追过去,擦身天元堂门口一刻,思绪中萦绕不去的身影敲击着我的心湖。我嘎然止步,注视着刚巧掩上门的身影心神颤抖。
“慢着!”我不敢迟疑地推开了房门,她清醒的双目,盈盈的笑脸显现我的面前。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怕自己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她在对我说话,可是我却什么也听不见,除了她我脑袋中一片空白。
我冲动地将她一把拉入怀中,拥住她清瘦身体的霎那,我的灵魂都已出壳了!她居然活着,她居然此刻站在我的面前。
她在推拒,我却无法放手。我又如何放得了手?!
“我已经没事了,你别紧张。你先放开我,我再慢慢告诉你。”她冷静地声音瞬间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震惊地后退一步。我刚才做了什么?!我怎么可以行为如此过激。
她却了解地笑了,完全没有丝毫怪罪,反而刻意转身,给我整理窘迫的空间。
她为我倒了一杯酒说:“起初是病得很重,不过早就好了。”
她说自己装病出宫是因为皇命在身,我却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隐秘出宫住在豪格府中,而豪格却大摇大摆地带她出入天赋楼。难道一切都是陷阱?皇上究竟意欲为何?
我猜不透,但是我却知道自己不能再一次承受她有生命危险。我开始在她周身安插三支眼线,沿途保护她。若遇到危险,以火炮报信。
几天下来,豪格寸步不离,看似毫无波澜。
我也知道她出宫是为了农田庄稼,我突然感觉这个女人的处境其实很恐怖,她懂得太多,争得却太少。这种女人不会被顾容于后宫之中的,我开始怀疑她的生病种种都是有人幕后谋害。可是后宫中真正有地位有能力下杀手锏的却也都是她的亲人,这个女人根本已是刀俎下的鱼肉。
当我在骁骑营收到她有危险的讯息时,我整颗心如置针毡。我冲入树林,见到她滚落马下,被黑衣人包夹着。
我救下她的一刻,她紧紧地抱着我,全身发抖。我从心底发誓,我决不会放过那个对她痛下毒手之人。
可惜当日杀手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我除了能确定他们出自旗营之外,其他毫无头绪。
我知道豪格质疑我们的关系,更担心她回宫后会面临的危险。
但是她却自信满满地对我说:“别担心,我有他!”
可是我更担心的也是‘他’!我与皇上相识数十载,我当然了解他有多么强硬的心志和狂烈的占有欲。
我真想带她走,我惧怕她受到伤害,可是她的眼神却告诉我她永远不会离开他。
她回宫了,宫中一片平静。无人追究任何事情。
我心中一直坎坷不安,总感觉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
果不其然,三天后多尔衮大派请柬,邀请诸位和硕亲王天赋楼一叙。
当晚天赋楼闭门只接待这一桌酒席,我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息在流动。
多尔衮说奉皇上之名为各亲王都准备了一份礼物。我拿到手中的是《忠孝经》,我当然知道皇上的礼外之音。
萨哈琳得到的是一幅画轴,当他打开画卷的顷刻间,整个人都怔住了。他面色苍白,仓惶地收了卷轴,不再多言一句。
他的怪异举动令我不得不去一探究竟。
酒席快散尽的时候,多尔衮送几位亲王出门。
整间屋子只剩我和萨哈琳,我快手强过画轴,打开的瞬间,就见到海兰珠身着朝鲜礼服炯炯地望着我。
一道闪电辟天落下,我惊讶地还来不及收起画卷,豪格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抓起我一拳挥来。
我本能地抵挡着他的攻击,萨哈琳呆若木鸡,毫无反应。
多尔衮冲着豪格泼下两杯冷酒,他终于冷静了下来,却发狠地盯着我说:“你还真是阴魂不散!你就不能不去招惹她吗?!”
我知道豪格是误会了,但是却也并没有说错!这顿打我咎由自取。
多尔衮把豪格架走了,我捡起落到地上的画,画中的朝鲜女人的确像极了海兰珠。我把画摆到萨哈琳面前,冷冷地开口问:“这是怎么回事?可又与韩烨杰有关?”
萨哈琳恍恍惚惚地站起来,倒退着踉跄几步,决绝地说:“不要怪我,是那女人逼我的。”
说完他撞开刚走进来的多尔衮,消失了。
多尔衮看着我摇了摇头叹息地说:“红颜祸水啊!”
我眼前脑中一片迷茫。
因为饮酒闹事,我和豪格同时被皇上革除了和硕亲王的爵位,连降两级,罚银千两。不过我不在乎,我只在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事情究竟牵扯到什么地步?!海兰珠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纸永远包不住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一幅画卷逼得萨哈琳不得不正视自己所作的一切。那夜他把我单独叫到以前我们经常骑马比射的旷野。
他递给我一壶酒,自己抱着另一壶仰头狂饮。
好半天,我们静静地枯坐着。
“哥,我是真的没有退路了!”萨哈琳长大后,再没有喊过我哥哥。
“集郡外的杀手难道是你——”我心中突然闪过可怕的念头。
他却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把手中的酒壶重重地摔向地面,清脆的碎裂声。
我发怒地盯着他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仰头接着灌酒,我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酒壶,又一声“啪啦”的破裂声。
我揪住他更严肃地问了一遍:“为什么要杀她?!”
萨哈琳受伤地望着我说:“韩烨杰死后,宫里送出来一封朝鲜文的书信。那是韩烨杰母亲的信,也就是那封信让韩烨杰知道了他父亲叛国的真相。你知道那封信是谁交到韩烨杰手上的吗?——是你心心念念的海兰珠!”
“不要告诉我,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杀人!”我第一次如此憎恨这个弟弟。
“我是恨她造成了韩烨杰的死亡,但是真正要杀她的理由远不止这么简单。她身受宠爱,又与阿玛不合,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她登上皇后之位?今日的隐患,就是日后的灾难。更何况她树大招风,宫里想要她命的人早已在她生病时投过毒了。可惜她命不该绝,居然活了过来。她私自出宫,宫里的人再次传出消息给阿玛。阿玛命我斩草除根!如她一样的强风劲草,现在不除,日后就是大患。更何况还有你,虽然阿玛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的心思。这种女人如何能留!”萨哈琳的话一字一句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
我颓废地松开手,倒落向草地。真相无比刺痛!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别人喜欢她的过错都要记到她的头上吗?没有料到最想取她性命的居然是我岳托的至亲之人。”多讽刺啊!我拼命地想保护她,却为她招惹了更多的杀身之祸。
“她最错的就是不该出现!若不是皇上为她编织了近乎密不透风的保护网,你以为就凭她能活到今天吗?!”萨哈琳冷笑了起来,又接着凄凉地说:“萨哈琳命不久已!皇上不会放过我的。”
那天的画卷已经表明了一切。皇上已经明了一切!杀念已起!
“你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再踏进盛京。”我不能看着自己的亲弟弟送死。
“——我不能走!已经注定有人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了!我走了,阿玛怎么办?你怎么办?谁来平息这场是非?”萨哈琳理智地说。
我痛恨他说的没错,就算我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但是阿玛一定会首当其冲。阿玛一旦倒下,整个代善家族就完了!那时只怕要牺牲的人会更多!
萨哈琳默默地承受了一切走远了。我至亲的弟弟结束自己生命的一刻,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恨谁!恨我自己吗?恨我不该去爱她吗?还是如萨哈琳所言,恨她根本不该出现?
正文 近邻
搬家本来就是个辛苦的工作,搬去关雎宫则更具难度。因为从此之后,我将陷入争风吃醋的‘圣地’。
皇太极为五妃修建的宫殿与凤凰楼一起围成独立的一方天地。中宫清宁宫与凤凰楼成对边,关雎宫与永福宫位于东线,麟趾宫与衍庆宫并排在西面。
送吴克善离开盛京之后,我故意拖拉,整整花了七天才把家当彻底的转移到关雎宫。关雎宫虽然不如我以前居住的宫院面积大,但是每一寸空间都透露着崭新的气息。
“姐姐动作可真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不想搬过来和咱们一起住呢!”布木布泰笑得很甜美,与娜木钟一起走了进来。
“人懒动作自然就慢。妹妹可千万别嘲笑我啊!”我忙让素玛整理出些空间给她们落坐。
娜木钟坐下后与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布木布泰却审视着整个屋子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摆放墙角的几口大箱子上。
“姐姐这些可是科尔沁带过来的箱子?”布木布泰指着箱子上的徽记问。
“嗯!”我轻声应着。
那些便是吴克善这次带到盛京的箱子,是真正那个海兰珠用过的东西。我一直还没说服自己打开它们,因为每次我手握锁匙走近木箱,心里就会升起几分莫名的惧怕。
布木布泰目光忧郁,伸出手轻抚木箱顶盖上科尔沁的徽记。
我好奇地站起来走过去,问:“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只是突然很怀念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草原。”布木布泰的笑容有几分落寞。
我第一次很认真地试图破解她的心情。
她却更快转换为正常的笑容对我说:“皇后说难得大家总算到齐了,晚膳时一起在中宫庆贺一下。”
“我知道。刚才去过中宫了。”我想她还是很善于掩饰自己。
晚膳吃得很沉闷,因为大家很难找到共同的话题。席间几乎都是布木布泰在掌控气氛,如果她不说话,冷场的几率会更大。
用过漱口茶,素玛匆匆走进正厅行礼,禀告说:“皇上到了,请主子回宫。”
瞬间呼吸的空气都凝固了,我不敢多看其他人的表情,仓惶地对哲哲说:“海兰珠先告退了。”
哲哲勉强地笑着点了点头。
我尽量装作面无表情,低头带着素玛退了出来。这种尴尬避无可避!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进入了初秋。这一个月对我而言简直比拟戏剧人生。
皇太极似乎从来不会顾虑后宫女人之间流动的异样气息,即使我们五个人居住得如此之近,他依旧坚持独宠,从不主动踏入其他人的宫中。
开始时,每个人的表现还尽量维持在和平的底线上。慢慢地,各种争宠的桥断拉开序幕,轮番上演。
先是哲哲生病,而后巴特马失眠头痛,布木布泰学戏,娜木钟庆生;皇太极已然成为明争暗夺的对象,而我就像在无烟的战火中喘息。这不禁让我联想到了《大红灯笼高高挂》。
我没有切身体验之前,所谓争宠根本无关痛痒;真正领受过之后,才了解那种怪味尽管不露于世,却也渗透了生活,无处不在。
在她们眼中我绝非同病相怜之人,却是导致她们“红颜未老恩先断”的罪魁祸首。我尽管还没有完全公然地被孤立,但是彼此间的鸿沟已形同永难逾越。
“你怎么又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皇太极走近我身边明知故问。
“布木布泰伤风好些了没有?”我接过他顺手脱下的披风问道。
“刚才让你与我一起去看她,你却不去。现在又偏要关心?”皇太极诡异地笑着拉我入怀。
我无奈夸张地大叹一口气,回道:“我就算做不到雪中送炭,也不用雪上加霜吧!那生病之人想见的是君而非亲。我又何必讨那个没趣?”
他笑得更怪异了,调侃地说:“你倒是很善解人意嘛!”
我无言以对了。我最近发现他特别享受目睹着我陷身‘皇太极保卫战’。
这个男人居心绝对不良!不过,还好他并没有在其他女人宫中留宿过,否则我非抓狂不可。
八月十五中秋节眼看就要到了,宫中到处张灯结彩,大派礼品。
皇太极的赏赐虽然丰厚,却也引来了女人之间更多无形的攀比。如果有的选择,我宁可把所有赏赐之物散尽,也不愿招惹侧目。可惜如此公然冒犯天尊的事情,我还不敢付诸行动;因此就必须承受更多冷眼漠语。
中秋节当日,皇太极在凤凰楼为多尔衮,多铎,岳托,豪格举兵出征大明践行。
后⒚挥辛邢窃谇迥庖粕驮隆?
哲哲席间直夸布木布泰琴艺超绝,命布木布泰演奏一曲助兴。
布木布泰却很怪异地推托说:“我的拙劣琴技若是在不懂琴的人面前摆弄一下倒还无伤大雅,但是在所有人耳闻了宸妃的卓绝琴艺之后,布木布泰又岂敢班门弄斧?”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称呼我“宸妃”,一种拒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油然而生。
“宸妃上次的弹奏可谓精妙绝伦,可惜就是当时所有人都被白幔遮蔽了,实在看不真切啊!”叶赫纳喇氏强在我之前矫情地开口道。
“说来也是,咱们四个与皇后同住一起几十天,竟然再未听过宸妃的绝妙琴艺。”巴特马装作好奇地转头对布木布泰说。
布木布泰不置可否地一笑。
高招!几句话就给我盖上了‘欺君’的嫌疑,怀疑封妃当晚我使用枪手?
我承认搬进关雎宫后我确实没有碰过小提琴,并非我不想,而是我怕招惹更多怀疑的目光,引致虚假身份曝光。
“海兰珠自知琴艺粗糙,平日里又岂敢打扰他人清静。”我假笑着收拾烂局。
“这么说就太过自谦了,试问听过那天美妙琴音之人,谁又敢称它为‘粗糙的琴艺’?我至今仍感觉余音绕梁呢。”娜木钟很怀念地望着我说。
“既然如此,难得今晚这么热闹,海兰珠你就勉为其难弹奏一曲吧。”哲哲口气平淡,命令却传达地清晰。
我心里顷刻间被点燃了一把火。人善被人欺啊!看来我这个‘软柿子’手感确实不错,每个人都有兴趣捏一把。
我转头对站立身后的素玛说:“去帮我把琴拿来吧。既然皇后吩咐,少不得献丑一回了。”
素玛不敢迟疑,匆匆抱了琴盒返回来。
我小心翼翼地自盒中取出小提琴,许多惊讶的目光投了过来。好奇是自然反应,因为她们并未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小提琴。
我微紧琴弦,调试着琴音。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美妙琴音?”极小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传出。
“等着瞧吧。”同样细声的回答。
我无奈一笑,站起身,走到清宁宫门前,面对所有人扬声说:“既然诸位如此抬爱海兰珠的琴艺,海兰珠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我端架起小提琴,闭上双目,舒曼《梦幻曲》的第二乐章《幽默曲》清响流出。
随着音乐渐进的节奏,我缓缓开口诵道:
“遥远的西方有位智者曾经说过:
女人啊——
华丽的金钻,
闪耀的珠光,
为你赢得了女皇般虚妄的想像。
又岂知你的周遭,
只剩下势利的毒,
傲慢的香,
撩人也杀人的芬芳。
女人啊——
当你再度向财富致敬,
向名利欢呼,
向权力高举臂膀;
请不必询问那只曾经歌咏的画眉。
它已经不知飞向何方。
因为它的嗓音已经干枯喑哑,
为了真实、尊荣和——洁净灵魂的灭亡!”
我收琴睁眼的瞬间,接受到一束束灼烧的目光。看来我的话射中某些人的痛处了。
一串强而有力的掌声突然贯穿寂静,吸引了所有女人的目光。我抬眼望去,凤凰楼上皇太极正含笑着为我拍手。
他身后站着诸位亲王也符合着加入掌声,布木布泰也马上带动了后妃们喝彩。
我顺势笑笑行了个躬身礼,与皇太极交换了一个信任的眼神,而后退回原座。
晚上我与皇太极平躺榻上,各怀心事。
他闭目养神若有所思,我则考虑着是时候打开那几口箱子了,再不做些准备难保日后身份不暴露。
皇太极突然伸出手臂将我卷入他的怀中,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声音低沉地说:“不能只偏宠你一个了。”
我惊讶地望着他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半天开不了口,在我的注视下,他居然撤开怀抱,起身穿衣。
我激动地跳下床抓住他的衣袖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他用力拉我入怀,深深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然后猛地推开我,转身背对着我说:“你先休息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踏了出去。
我突然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身体不由自主地猛烈抖动起来,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滑入口中刺激着我的味觉。
我呆呆地不知究竟站立了多久,双目紧盯着他离去的门口。直至全身冰冷,毫无知觉。
这是他第一次‘舍’我而去,就算是为了保护我,我也不能理解!不能接受!
那夜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眼泪干枯在脸上,一种全身刺痛的错觉缠绕不去。
第一道晨光射进屋内,素玛悄悄走进卧室,见到了卷曲在床角的我。
她默默地打点好洗涮用具,跪到床边柔声问道:“主子,太阳照旧升起来了,宫里的日子您还是得一样过。”
“他呢?”我的声音消沉地可怕。
“皇上早朝议政去了。”素玛皱眉答道。
“他昨夜留宿哪里了?”我连问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素玛犹豫一刻,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回道:“皇后中宫。”
我的视线霎那间被泪水模糊了。我干笑了出来,原以为自己的泪水流枯了,原来还没有啊!
那一整天我都不想见人,可是人人却都想见我。
哲哲叫我去一同用早膳,然后强拉着我与她们聊天。
今天我总算深切体会到为什么笑比哭难!活了整整二十八年,我还从没强迫过自己眼泪必须由心中流到肚子里,而现在我肚子里估计泪水已经泛滥成灾了。
我看着每个人笑,陪着每个人笑。我心痛,头痛,浑身上下都在痛,可是却要伪装笑容。突然很敬佩布木布泰她们,这种日子居然过得如此辛苦!
我根本不敢去想皇太极,不敢去碰触心中缺失的伤口。
快接近黄昏了,我终于从‘虚伪城中’释放了出来。天色昏暗的就像我的心情。
我迈进自己的宫里,随便吸进一口空气都掺杂了他的气息。我此时此刻只想逃,逃到不需要思考的地方。
“素玛,我出去转转,有人问就说我歇下了。”我抓过黑色大披风,将自己裹紧,走向门口。
“主子,您不能自己出去,让素玛跟着吧。”素玛跟紧上来。
“不用了。”我感觉自己有气无力。
“主子——”素玛似乎不放弃。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遍。”我抽身没入夜色,走入一片黑暗。
我专门挑选没有光亮的地方漫无目的地奔走着,泪水伴随着天空突然落下的细雨从未停过。
我不清楚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我气喘吁吁地避到一个矮小的石墙下。
我不停地问自己:“叶海蓝,你不是早就知道他有三宫六院?!你不是早就清楚这个年代没有什么一夫一妻?!你不是说爱他什么都不在乎吗?!”
“可是我在乎!我发狂地在乎!我没办法看着他走向别的女人!没办法不去想,不去嫉妒!不公平!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我心底一个更强烈的声音在呐喊。
我在深夜中哭累后,居然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黑暗中我看不到光亮,找不到方向,却总会见到一双无形的手打碎了我的水晶瓶。
“主子,这里睡不得。回宫吧。”粗重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邡步忧虑的脸庞聚焦成形。
“你怎么跟来了?”我用手支住快胀暴的脑袋问。
“让奴才背您回去吧。”邡步转身抓住我的双臂,背我起身。
“主子,您——”素玛的声音嘎然而止。
我努力睁开眼,看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我居然又回到伤心地了。
素玛眼神紧张,我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被人粗鲁地从邡步背上扯了下来,拉入怀中。
我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张不开眼。
“我该拿你怎么办?”皇太极郁结地低吼着。
我的眼泪‘扑簌’地掉落下来。他的怀抱,他的味道,他的嘶喊刺痛着我!
我用尽全力推开他,踉跄地跌落地上。
“我现在还没办法面对你,求你再给我点儿时间接受现实!”我只要想到他昨晚拥着别的女人入眠,就感觉痛不欲生。
他眉头深锁,望着我的双眼深不见底。
我闭目撇头,不想正视他。心口无法抑制得剧烈疼痛!
“素玛!”他声音压抑得极底。
“奴婢知道!”素玛谨慎地应声。
一声叹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后,他离开了!
我将自己蒙进被子里痛哭了起来,我好矛盾!我了解他的心思,可是我却接受不了公然的背叛!在这个空间,他的行为其实根本不算背叛,但是在我心里却充满了排斥。
真想对着天空大喊“Fuck!”为什么如此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