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木布泰并没有再与我针尖对麦芒,她只是笑着听戏,时不时与他人交谈几句,面对我时也是笑容满面,好像厄俄之事根本与她无关。她表现的太过正常,反而就是最不正常的表现。
我只是想保厄俄的命到皇太极回宫为止,不想让布木布泰趁皇太极离宫之时私自动手处理掉。究竟如何处置还是要等皇太极围猎回宫才见分晓。
初九,皇太极已经离宫四日了。刚用过午膳,邬聿敏便进宫了。我已有许久没有见到过她了,自从豪格的婚礼之后,她除了送一两封信给我之外,几乎没有她的消息。她突然到访,令我不得不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布木布泰已经有所行动了?
邬聿敏坐下后,便遣开了所有的人,只留下我们两人。她面色忧虑,我第一次见到她这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小声地对我说:“吾叶俄格切,昨夜我府里来了位不速之客,让邬聿敏为吾叶俄格切带个口信来宫中。”
“哦?何人?”我不置可否的看着她问。
她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是个办事的老太监。他说他家主子带话,请吾叶俄格切别再管厄俄福晋的事情了,以免惹祸上身。另外,他还说厄俄福晋腹中的胎儿已经保不住了。”
我惊讶地看着邬聿敏,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没了腹中的孩子,厄俄的命怕是更难保住了。有孩子护驾,岳托还可以拿‘虎毒不食子’来暂时保障厄俄无性命之忧。现如今孩子没了,怕是再找不出合适的借口延续厄俄的性命了。
邬聿敏始终一脸苦恼的望着我,我问她:“厄俄的孩子何时没的?又是如何没的?”
“那办事的老太监说是昨天才没的,是被侧福晋富察氏养的一只猫绊倒了,结果把孩子摔掉了。”邬聿敏说话的语气显然是连自己也不信如此邪门之事。
侧福晋的猫?我突然明白了,是我太大意了,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落得如此境地。难怪昨天布木布泰如此得意开心了,居然一点儿怒气也没有,因为她已经按照计划,清除掉了取厄俄性命最大的障碍——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就算布木布泰不动手,岳托也已经再无理由护住厄俄了;更何况代善也是步步紧逼。现在只怕岳托已是胸前挡箭,腹背受敌,陷入左右夹击的困境了。
莽古济临死前信任的眼神让我自责不已,孩子的命已是保不住了,厄俄的命也是危在旦夕。我真的没有想到布木布泰会这么狠,居然选择拿一个未出世的生命下手。现在若要保厄俄的命,岳托就必须要坚持住,挨到皇太极回来。
我正苦恼着,素玛突然在门口禀报说:“主子,门房太监送进来一封信给您。”
“拿进来吧。”我回道。
素玛把信摆到我的面前,别有用意地看了邬聿敏一眼。
“这信封上落得怎么会是我的名字?”邬聿敏眼尖的看到了信封最下边一排小字,惊讶地问道。
我并没多作解释,迅速打开了信,我知道这是弦泗递进来的消息。弦泗的信让我彻底坐不住了,代善已经亲自上府命令岳托赐死厄俄,岳托已被逼得不得不作最后的决断了。看来他是拖不到皇太极围猎结束了。
“带我出趟宫。”我极其严肃地对邬聿敏说。
“什么?!”邬聿敏瞪着难以置信的双眼看着我。
“主子万万不可!”素玛也讶异地出声劝阻。
“废话我不想多说,现在放弃还太早。”我不能就这么辜负莽古济的期望,无论如何也要让岳托坚持下去。
“吾叶俄格切没有令牌,您出不去宫的;邬聿敏没办法带您出去。”邬聿敏实话实说。
素玛努力的点着头应和着。
我当然知道没有令牌出不去宫,我也没打算光明正大的出宫。“我打扮成太监,让我随着你的马车出去就是了。”这种伎俩我也不是第一次用。
“那么回宫呢?吾叶俄格切又要怎么回来。邬聿敏的正白旗令牌每日也只能进出宫门一次。”邬聿敏所言不错。
慢着!我怎么把它给忘了。我对素玛说:“帮我弄套小太监的行头来,我自有办法回来。”
素玛满脸担忧,但是却不敢违逆我的旨意,不得已又一次被我拖下水。
邬聿敏始终疑惑地望着我,我起身走到书架边,蹲下伸手够出那只赤木的盒子。打开暗格取出那只镶红旗的令牌,现在就只能靠它回宫了。我想厄俄当初送这令牌给我也没有料到有此一日吧。
我换好衣服,收了令牌,嘱咐素玛道:“让娜吉掩面睡我的床上,不管谁来一律都说我中午与邬聿敏福晋吃了酒,饮醉后歇下了。”
素玛顾虑重重地望着我点了点头。
我随着邬聿敏的马车顺利地出了朝午门,邬聿敏一直一言不发,异常紧张,深怕被发现似的。马车离开皇宫后,她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我极其感慨地说:“吾叶俄格切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绝对不会这么胆大妄为的。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你真得那么在乎厄俄的命吗?至于为了她以身犯险吗?”
“这是莽古济临死前最后的愿望,也是我承诺她的。”有些事情,做不做得到只是个结果,未必有的选择;但是过程中是否坚持却是控制在自己的手里面,我不会没到最后一刻就轻言放弃。
邬聿敏依旧是不能理解,她让马车载我到岳托府门口。我跳下马车,一阵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这身太监的衣服十分单薄,我身体瞬间冻僵了。我咬着牙回头对她说:“你先回府吧。今天的事情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点点头望着我说:“吾叶俄格切自己小心了。”
我冲她摆摆手,便迈上台阶,轻叩大门。
来应门的老太监看上去很眼熟,他先是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接着震惊地睁大了双眼。我也认出他了,上次就是他把厄俄的礼物送进的皇宫里。
他迅速跪下去行礼道:“奴才柯铪给侧妃请安,侧妃——”
“行了,起来吧。你家主子呢?”我打断他,匆忙地问道。现在这些繁文缛节显得极其浪费时间。我的身体已经冻得快没知觉了。
他迅速起身,做了个‘请’地手势说:“侧妃随奴才这边走。”
他在前面带路,转过三个回廊,便进入了一个内院。刚刚跨进院门,弦泗便看到了我,她泪流满面地跑过来,激动的跪下说:“侧妃,是奴婢办事不力,福晋——福晋怕是活不成了。奴婢愧对主子。”说完她就号啕大哭了起来。
她已经有些情绪失控了,我绕开她,径直朝柯铪指给我看的那间屋子走去。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都向头顶冲去。本身就已冰冷不堪的身体,越发感觉血液凝固。
厄俄满脸泪水,颓废地跪在地上,岳托满手献血淋漓地握着一把匕首站在厄俄面前。我们三个人都呆滞了,彼此脸上都是惊讶到难以置信的神情。
终是我先回过神来,我迅速掩上了房门,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厄俄还活着,刚才听了弦泗的话,我的心都冷了,真怕不幸已经发生了。
岳托也已回过神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愤怒地说:“不是叫你不要管了吗?你怎么居然敢私自出宫跑来这里?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他用的手劲很大,我感觉自己的上臂都快被他捏碎了,我使劲的挣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却根本挣不出。我看着怒不可遏的他说:“你恰好说错了,我出宫不仅想保自己的命,还有厄俄的命。”
厄俄听了我的话,跪着掩面痛哭了起来。岳托听到了厄俄的哭声,一瞬间所有的怒气都被浇灭了。他松开了抓着我的手,另一只手中血迹斑斑的匕首也滑落到地上,发出‘当啷’的一声。
厄俄跪着爬到岳托的面前,苦苦哀求道:“贝勒爷,就成全厄俄吧,让厄俄去吧。虽然厄俄也舍不得贝勒爷,可是厄俄已经给贝勒爷惹了足够的麻烦了。厄俄带罪之身,连贝勒爷的子嗣都护不住。厄俄该死!厄俄不想再拖累贝勒爷了,更不想连累兰侧妃。请贝勒爷成全厄俄吧。若有来生,厄俄就算为奴为婢也要报答贝勒爷的情谊。”
说完她伸手便去抢地上的匕首,我条件反射地将那匕首一脚踢开。
岳托此刻的表情简直是痛不欲生,此刻无助的他与以前那个一身英气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他蹲下身,扶起厄俄倒地的身体,动容地说:“你嫁给我整整十六年,如果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那我岳托还算是个人吗?永远不要再轻生了。不管活着对你来说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我都希望你能生,而不是死。”
厄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却依旧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岳托嘴角微扯,泪水也已溢满眼眶。
看着眼前这样的他们,我突然觉得特别感动,这就是相濡以沫吧!不论顺境逆境,彼此都会撑下去的才是真正的夫妻。比起厄吉娅,厄俄遇到岳托算是她人生最大的幸福了。我开始时还担心,怕岳托顶不住泰山压顶。现在看来,是我杞人忧天了,我应该信任他的,他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岳托打横抱起厄俄,将她放到床榻之上,为她拉过被子盖到身上。伸手顺了一下她额前的碎发道:“你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去想,所有的问题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只需要养好身体,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硬邦邦的岳托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
厄俄的泪水再一次顺着眼角流下,滚落发间;她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一次是她幸福的泪水吧。
岳托站起身来,表情复杂的看着站在门边的我。他走过来深沉地说:“咱们书房谈吧。”
我点点头,跟着他退了出来厄俄的卧室。弦泗见到我们出来,赶忙跑了上来。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对她说:“放心吧,福晋不会有事的。你进去小心地服侍吧。”
弦泗激动地点头应着‘是’。
岳托回头看了我一眼,便率先跨出了内院。
他的书房里很暖和,我早已冻得麻木的身体,突然接触到暖和的气流,不禁连声打了三个喷嚏。
“你冷吗?”他看着我关切地问。
“当然了,这太监衣服这么单薄,简直是一冻就透。”我边来回搓着冰冷的手边抱怨着说。我看到他手上的伤口,问:“你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他没说话,转身打开一个柜子,取出一件黑色的大批风,走过来甩手给我罩到身上。他责备地问:“为什么跑出来?”
“我以为你会顶不住压力,若早知道你这么坚如磐石,我才不给自己找这麻烦呢。”我照实回答。
“弦泗说明宫里发生的一切之后,我就让柯铪去给你报信。这事已经越来越麻烦了,而且圣心难测;我实在不欲令你牵扯其中。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支撑多久,厄俄活的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了。”岳托的面色极其的暗淡。
“不要放弃,只要国汗不发话,谁也不能让厄俄死。”我实话实说。
“可是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你以为厄俄为什么会突然小产?根本就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岳托边说边无奈地大叹了一口气。
“只要你能坚持到国汗围猎回宫,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我会尽量劝说国汗放过厄俄的。不过也需要你自己上一道折子。”我把心中的计划讲了出来。
“上折?什么折子?”岳托不解的问我。
“请国汗的旨意,看如何处理厄俄的生死。”在我看来,这样一道奏折至关重要。一方面表明了岳托的忠诚,绝对顺从皇太极的旨意;另一方面也把这个表现‘仁爱’的机会留给了皇太极,皇太极应该是不会面对如此一份奏折依旧欲取厄俄性命的。
岳托仔细的思索了一下,马上就领悟了我话中的意思。他看着我认可地点了点头。
我看了一眼窗外,天已经暗下来了。我对岳托说:“我必须回宫了,已经出来太久了。给我一匹马或者一驾马车吧。”
他看了我一眼问:“你如何回得去?”
我伸手自腰间掏出镶红旗的令牌,在他面前晃了晃说:“没想到我有这个吧。”
他‘哎’了一声,懊恼地说:“我就知道当初不该一时脑热把这东西送进宫中。否则你今天也出不来了。”
原来真是他送的,其实我一直就怀疑厄俄送我令牌的可能性,刚才也是故意拿出来试探他。“为什么想到送我令牌?”我问他。
“因为你说过想出宫。我就莫名其妙的——”他窘迫地说不下去了。
“送我走吧。”我迅速结束了这话题。
他点点头走出去,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居然也换了一身太监的装扮。
我看着他怪模怪样的,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他有些脸红,略显窘迫地问:“笑什么?就你能穿不成?我被父亲软禁了,不这样我也出不去啊!否则如何送你回宫?”
我赶忙收敛了嘲笑的表情,以免他贝勒爷一个不开心,在把我丢在半路上,那我就得不偿失了。
岳托驾着马车一直把我送到朝午门口,下车前他递到我手里一个礼盒。我看着他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你单单凭那个牌子是进不去的,就说是府里侧福晋打发给宫里玉侧妃送礼物来的。你回到自己宫里后,命个信得过的小太监去玉侧妃那里跑一趟,把这个礼盒送过去。然后再打发他出宫来直接去到我府上,等下次我进宫时再把他带进来,这样才不会令人怀疑。”他详细地解说意图。
我惊讶得看着他,没想到平时不拘小节的他,居然如此顾虑周全。我看着手中的盒子又问道:“这礼物真是准备送给布木布泰的?”
“嗯。”岳托脸上瞬间被乌云遮盖,泛着杀气地说道:“这的确是富察氏要偷偷送进宫里的东西,被我给扣下了。”
我明白了,其实他早就知道这里面的内幕了吧。
我跳下马车,天已经黑透了。他嘱咐说:“自己万事小心。”
我冲他点点头后朝宫门走去。果不其然,守门的侍卫问了很多的问题,还好岳托都已经为我把台词编好了。我不费周章地便回到了自己的宫里。
素玛早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见到我远远地就跑了过来。
“可有遇上麻烦?”回到温暖的卧室之后,我边换衣服边问她。
“这倒没有,就是四觉罗打发人送了些新鲜的萨其马过来,来人听闻您歇下了,放下东西便也走了。主子出宫可还顺利?”素玛依旧显得十分紧张。
“没事了,应该可以等到国汗回宫再裁决此事了。”我一句带过。
我吩咐了素玛去下面总务府找了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办了岳托嘱咐的差事。素玛一直看着那小太监出了宫门才回来复命。我不好意思地握了握她的手,今天又让她跟着我担惊受怕了。素玛什么也没说,还是那么理解的看着我。
三天后,初十二,皇太极总算带着浩浩荡荡的冬狩队伍回宫了。哲哲在正宫为他开了三桌接风的酒席。皇太极眼神明亮,意气风发;看得出来这七天将政事甩在脑后,尽情地享受狩猎的生活让他像充满了电一样。
他席间一直会刻意地注视着我,而我却很矛盾,不知该怎么开口跟他说厄俄的事情。他现在明显心情不错,我真的不想破坏他难得的轻松惬意。
宴席结束后,他按照规矩留在了正宫,我带着素玛回到了自己的宫里。正打算休息的时候,他却又出现了。我惊讶得看着他抖落身上的雪花走了进来。
我走过去请安,问道:“不是说今夜歇大妃那里吗?”
“我实在熬不到明晚才能揽你入怀。这几天你可有思念我?”他走过来拥住我问。
我在他怀里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他的日子总是过得既漫长又无聊。
“其实我两日前就打算回来了,可惜一直猜不出你的谜题。”他略显沉闷的说道。
“那现在猜到了?”我笑着问他。
“还是没有。‘九羊入圈,一羊入池’——看似简单,却如何也寻不到匹配的谜底。”他坦然地说。
“你当然猜不到了,因为这根本就是歪门邪道的谜语。只不过是像我这样闲着无事可做的人拿来逗乐的,你又如何猜得到呢。”我望着他解释道。
“那么谜底究竟是什么?”他十分好奇答案。
“抑扬顿挫,一羊蹲错。”我用不同的音调念了两遍。
他偏头皱眉瞬间已经悟出了个中乾坤,接着他轻笑了出来,用手轻拍了我的脑门一下说:“你还真是够古灵精怪的,这种谜面也就你想得出。既然我输了,就按照咱们事先约定好的,满足你一个要求。”他宠溺地说道。
我看着他,明白机不可失。我退开一步,跪下道:“海兰珠有话想说,请国汗莫怪罪。”
“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起来说,可是又闯什么祸了?”他毫无责备的意思。
“那日您前面出宫,后面海兰珠便与布木布泰去了碧绯阁,当夜哈达公主饮鸩自尽了。临终前海兰珠冒然承诺哈达公主满足她最后的遗愿。请求国汗饶过厄俄的性命。”我依旧跪在地上,恳求地仰望着他说道。
他面色平静得看着我,伸手将我由地上拉起来,说:“今日已经看到岳托的奏折了。他问‘豪格既已杀妻,臣妻亦难姑容乎?’我本来也不欲取厄俄两姐妹的性命,岳托之所以有今天,也是因为他太重情义。这样的人,逼他杀妻,势必令他今后心灰意冷。我还没打算痛失他这员爱将,所以就算今日你不请求,厄俄的命我也不会要。”
听了他的话,我总算放下心中的大石了。他复又拉我入怀说:“男人一生中,若能像岳托那样找到一个自己牺牲所有都想保护的人,也算是种满足了。”
我注视着他复杂的表情,突然感觉他心中也是很多不为人知的情愫。
第二天,皇太极下旨免了厄俄的死罪,也解除了代善对岳托的软禁。这令宫中大部分人都长松了一口气;毕竟一场血腥倾轧之后,总算看到了圣眷天恩。
布木布泰要了厄俄腹中孩子的命,而却并没能夺走厄俄生存的权利。这场‘争斗’我和她算是打成平手了。
正文 难以割舍
时间匆忙地在指缝间流逝,再一次春回大地了。三月的盛京已经告别了冬天的寒冷,迎来了万物复苏的季节。
也许是因为到处都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欣欣向荣的世态,宫中每个人都是欢欣鼓舞地期待着即将来临的登基大典。哲哲与布木布泰更是以雀跃的心情等待着那个属于皇太极的重大历史时刻。
但是皇太极却是出人意料的心态平静,他居然比以前更繁忙了,不见任何轻松。他经常处理各部各旗递上来的奏折一直到深夜;有时甚至会通宵‘开夜车’,第二天大清早却还要继续上早朝,书房议政,接着批改奏折。
他的辛苦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丝毫不能为他分担。即使是如此应该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刻,他却也丝毫不能倦怠。他身上背的负担太重,心中的鸿鹄之志更是远大;他为争夺这片江山,背后付出的心血辛劳绝对超乎常人的想象。
萨哈琳请辞了镶蓝旗的全部职务,济尔哈朗成为了镶蓝旗的新任固山额真。朝鲜的韩大使返回了高丽都城,因为朝鲜王李倧指派了新一任使节来朝贺皇太极的登基大典。韩烨杰,韩大使的独子,却留在了盛京。他三日前离开了萨哈琳的府邸,搬进了皇宫。
叶布舒昨天来问安时,兴致勃勃地对我说了许多关于韩烨杰的事情。原来韩烨杰是朝鲜已故王后清州韩氏的内侄,绝对的宗亲贵族,曾任清州水营中军。后来因为厌倦内部倾轧,远离了仕途,开始专心研究国家体制与天文地理。
看得出来,叶布舒十分敬佩韩烨杰的学识;他还拿了一部手写翻译本的《洪吉童传》给我看。《洪吉童传》我当然知道,很像是韩语版的《水浒传》。叶布舒说韩烨杰自己翻译了许多书籍,现在还在尝试学习蒙古语。叶布舒口中无所不能的韩烨杰,令我不禁想到了岳托以前提到他时那种不屑一顾的表情;同一个人却被截然相反的看待着,这倒是有点意思。
今夜已是丑时了,皇太极依旧埋首在一堆奏折以及法典书籍之中。他命令我先休息,可是他不睡,我又如何睡得着呢?
我披了件外衣,轻轻挪下床,踩上鞋,走到几案上想为他倒杯热茶,可是茶壶已是冰冷。我拎起茶壶向门口走去。
“你去哪里?”他威严的声音自我背后响起。
我回头看着他,他却依旧低首阅览着一本奏折。我走回他身边轻声说:“你居然不专心!——我去准备些夜膳与热茶,忙了这么久,你也该饿了吧。”
他终于将眼神抽离了那本奏章,抬头看着我不悦地问:“不是叫你先休息?”
“我自己也饿得睡不着,所以决定起身找点东西吃。”我的假话张嘴就来。
“叫素玛去弄吧。夜里太凉,你就打算穿成这样出去找生病?”他嘴里说着责备的话,心里却全是关切之情。
“我知错了,这就穿暖了再出去。太晚了,别吵素玛他们了,我为你亲手弄点儿夜膳难道不好吗?”我心里暖暖地问他道。